
[冲竹]竹娶物语(一)
幼小的男孩踮起脚,才能扒住三尺高的窗台,将视线穿过蓬窗。窗内,一男一女两个大人坐在简陋的茅屋里谈话,男孩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影。
“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有个游方先生来看过他。”荆钗布裙的穷苦女子说道,“那先生说了,他是个三魂不齐的娃儿。”
“游方先生?那种走江湖的相士?”男子轻笑,“我也念过几本书,从没听过活人还有魂不齐的。你倒是告诉我,那江湖骗子是怎么说的?”
“说是三魂不齐则阴阳反背,这孩子是男身女命。须得世上有男人肯娶了他,才能完此劫数。”女子言道,“相公您要买他,若指望着当儿子养,怕别误了您家香火、府上名声。”
男人顿住片刻,随即仰天大笑:“不妨!不管这娃儿有几个魂,...
幼小的男孩踮起脚,才能扒住三尺高的窗台,将视线穿过蓬窗。窗内,一男一女两个大人坐在简陋的茅屋里谈话,男孩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影。
“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有个游方先生来看过他。”荆钗布裙的穷苦女子说道,“那先生说了,他是个三魂不齐的娃儿。”
“游方先生?那种走江湖的相士?”男子轻笑,“我也念过几本书,从没听过活人还有魂不齐的。你倒是告诉我,那江湖骗子是怎么说的?”
“说是三魂不齐则阴阳反背,这孩子是男身女命。须得世上有男人肯娶了他,才能完此劫数。”女子言道,“相公您要买他,若指望着当儿子养,怕别误了您家香火、府上名声。”
男人顿住片刻,随即仰天大笑:“不妨!不管这娃儿有几个魂,我不找你后账便是。大嫂,你就将儿子让与我吧。”
那穷苦女人沉默了半晌,却不答话。男人也默片刻,又沉声道:“你的底细我已打探了。你未嫁之身与人私通生下此子,这才躲避乡人独居荒野。这孩子于你不过是拖累,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女人深深吸气,似有泣意,转而却又冷冷:“我儿虽不中用,却是个聪明的,养在身边还能防老。相公您恕我直言,看您也是没有功名的一介酸儒,只不过衣服上还没补丁罢了。您能出得起多少银子?”
那男人听了这话并不愠怒,却是冷冷一笑:“银子确是没有,不过,我送你个下半辈子。”他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张纸来给那女人看,“这是我濠州老家乡里的地契,祖传山田三十亩。我村中有个王五七,原是我的恩人,年方三十的实诚汉子,可惜这烽火乱世良女难觅,至今仍未娶妻。你拿着我这地契去濠州找他,就说我为报恩,做媒让你去给他做老婆,田产与你做陪嫁。那里没人知道你的旧事,保你能做得个正头娘子终身有靠。大嫂,这笔买卖,可划算么?”
穷苦女人听了这话,忽然浑身抖了起来,片刻,一把将那地契抓在手里。男人点着头笑了起来。
那女人捧着地契里外仔细看了几遍,心里知道确是真的,却仍不禁狐疑,转瞥着那男人又问:“相公连祖产都舍给奴了,您却到哪儿去呢?”
那男人笑道:“你是怕我知道你的底细,叫你将来在村里住不踏实吧!放心,领了你的儿子走,我胡某人就再不会回濠州了。我要去的地方,叫‘天下’。”
窗外偷听的男孩,一双撒满了星碎般的眼瞳忽然一瞠,脚一软,小小的身体贴着窗根下面滑倒,蜷坐在地上。他这样静静地发呆不知多久,却听见柴门一响,那一身布衣儒衫的男人走出屋来。大人们的交易完成了。
男人低头看看呆坐的男孩,露出一个笑,弯腰伸手将男孩拽起。男孩被他牵着手,就这样默默不语,愣怔着跟着他走去。
两人走出茅庐所在的荒林,面前原野豁然开朗,一条溪水泛着银花流向远方。男人停步蹲下身子,借着天光将刚买到手的男孩仔细打量。五岁的男童,竟生得这样一双动人的眼眸……玉雪可爱至极的小脸,一点樱唇是透明的殷红。男人看得竟呆了一阵,而后深吸一气,又是大大的一笑。
“小竹儿……唐玉竹。”男人两只大手捏了捏男孩的两个小肩膀,“我叫胡惟庸,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义父。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胡惟庸上下打量着他的义子,一眼扫见小竹儿头上的小小发髻,一个青黛发丝盘成的小团子,用一根坚硬的青竹枝簪着。他笑着微一皱眉,动手将那竹枝拔去。“像插了个草标似的,今后不必再用这种贫贱之物。你跟在我的身边,必会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贵公子。你我父子,注定有享不尽的荣华。”胡惟庸说着站起身来,一扬手将那根竹枝扔进溪水。
这一瞬间,始终安安静静的小竹儿忽然周身一个剧抖。仿佛一切被封印在他小小心底的悲欢哀惧,都像骤然复活的泉水,喷涌而出。他的心是如此凄惶,就好像缺了一块,灌进的全都是寒冷。
像只突然受惊的小兽,小竹儿用尽了幼弱的力气,转身向那片荒林奔逃而回。“娘!”他奔跑着哭着叫道,“娘……”
可那荒林中的茅屋,那冷漠女人的背影,却好像在他的眼中越退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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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一梦散去。
已是不知几百次了。又是这样喊着娘从梦中跌出。眼前却是这片比旧梦里更冷寂的现世。
唐玉竹仰卧在温凉的竹榻,迷蒙睁眼直望着天花板发愣,被打湿了的长长羽睫,沾着点点细小晶莹的泪珠。片刻他欠身而起,还未散去的头痛化作眩晕,令他不禁扶额一软,良久不能动。慢慢地调匀了气息,玉面惨然如蒙冰霜。他静静地坐起在榻边——清雅竹屋,幽深竹林,天已向晚,支起的小轩窗口,传进千竿万叶筛影之声。
自从十五岁后,义父胡惟庸就不让他再留府里,说是要他做一个顶尖杀手,幽居藏身这竹庐之中。为了胡氏的大业,唐玉竹当然可以完成任何任务;不过是修炼到杀人于瞬目之间的境界,于他来说原也不算什么难事。可他未曾想到的是,成为胡惟庸杀人的利剑,竟也意味着变成与世隔绝的幽灵。他已在这见不得人的竹林隐居了快要十年,哪怕天下烽火平定、崭新的大明朝业已建立,义父已成了开国元勋坐上相位。而他唐玉竹,却仍在幽竹的暗影中,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近几年,就连见上义父一面都成了奢望。胡府一如既为他往安排着全套供养,种种锦衣玉食,比起真正的当朝一品衙内公子来,也是只高不低、精致无伦。但除此以外,却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来对他嘘寒问暖一句。
什么隐居藏身的雅境,不过是幽闭着他的囚牢。
唐玉竹兀自独坐心酸难当,不禁嘟着双唇,又落下两串晶莹的泪来。
他举袖拭泪,起身走到琴案边坐下,撩动七弦。弹琴抒怀,是如今他仅能聊以宽慰的方法了。
琴声静谧的竹林里飘荡,万竿空竹皆有回响。一个锦衣武人踏入竹林,闻得妙音却不禁皱眉。这位公子爷每每独自抚琴时便是心情不佳,最是难伺候对付;奈何使命在身,这会儿也唯有硬着头皮走进那间竹屋去打扰他了。
锦衣人来到竹屋登阶入室,却不敢再进,只站在门槛上对着屋里的琴案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唐玉竹指间琴音骤停,脸色倏地冷了下来,原本正在病中苍白的气色,这一下更似挂了层清霜。
这个穿锦衣的人是胡惟庸手下,原是个前朝的太监出身,有些潜行功夫在身,战乱中依附胡相,最得心腹之信。近几年,此人专司在唐玉竹与义父之间传递消息的事;每次见到这个人出现,唐玉竹便难抑烦厌,更要激起许多郁闷伤怀。可如今,此人,也几乎是他仅能见到的胡府中人了。
唐玉竹果然没给好脸色,那锦衣人的脸一僵,却也唯有咽个口水,硬尬开言道:“唐公子。丞相问你,大事如何?”
唐玉竹心中一寒,刚靠调琴略微平抚的酸楚,就这么又浓浓地袭上了心间。
所谓大事,是指胡惟庸日前所下的绝密格杀令——刺杀刘伯温。诚意伯刘伯温是胡惟庸最大的政敌,也是他霸业路上最大障碍。玉竹也不免曾想过,若然他为义父铲除了此敌,也许便有希望结束这种幽居藏匿的生活,义父便能再无顾忌地与他相见,让他承欢膝下以得天伦……就像许多年前这个男人将他从母亲身边带走时说的那样,做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其实经历了这么多的孤单凄凉,唐玉竹的心里已不敢信。更何况那日山中行刺,真正面对刘伯温的那一瞬间,唐玉竹又无法下手。
不仅仅是因那个名满天下的神鬼国师果有妖法,一双眼瞳甫一对视,便慑住了唐玉竹的剑锋。更是因为,守在刘伯温身边的那两名护卫与他情同父子,那份生死相与的情谊,令唐玉竹看在眼里,竟是一瞬间心生艳羡。
尤其是那个叫丁冲的,看起来与玉竹自己是一般年纪;又听说他是刘伯温自小收养,这岂不与他自己的身份境遇相仿。可,可是……那丁冲一介武夫,却得刘伯温悉心爱护,时时刻刻相伴不离。还要偏在他唐玉竹面前说些互相关爱的言语,抛些彼此孝慈的眼神,好叫他看着刺眼刺心。
这世上凡见过唐玉竹的人,都说他是天纵奇才、风采绝伦,更兼身份华贵自不必提,只怕纵是当朝太子爷,也未必值得唐公子去羡慕的。可那憨头呆脑、与人为仆,除了有几分英武别无长处的丁冲,却竟实实地让他慕了。也不知为什么,一看见丁冲,唐玉竹这一颗心便像是泡在了醋里,好生难受,又令人懊恼。却终归是难以自控。
想起这些玉竹便不免又要噘嘴。但他不愿自己这一怀愁绪叫那锦衣的奴才看了去,便只得偏开头,丢了一个白眼。
“我已飞鸽告诉义父,”唐玉竹恹恹说道,“病体又犯,不宜动武。”
锦衣人似乎早就明知他的答案,遂平静地又问:“丞相问你,可需加派人手?”
这平静无情的追问却令唐玉竹心头更是一冷,脸色瞬间更白几分。
“……加派人手,不过多些屈死冤魂,不用了。”他虽已伤情,却强自按抚自己的心绪,柔柔地说了一声。天知道他这一句轻轻的不用了,却救了几多条人命,叫胡府麾下少了几多家孤儿寡妇。
他的这番慈善心肠却没得到一丝的褒扬与关注,那锦衣人没留下喘一口气的工夫,就继续句句紧逼:“丞相问你,何时可成事?”
唐玉竹觉得已经要气哭了。他为着在奴才面前的脸面强忍,又答一句:“病体痊愈,自可成事。”
“丞相问你,病体何时可痊愈?”
“义父问不问我病体如何!”
唐玉竹忍无可忍嚷了一句,若非当下身子正虚没有力气,他简直想把面前的琴给掀翻,用力摔在地上。
竹屋之中陡的一静,只闻唐玉竹呼吸颤抖加重之声,似乎随时都会化为抽泣。锦衣人向着琴案又一拱手,目不斜视,道了句“属下告退”,转身便走。总算将胡丞相吩咐的话都问出了,回去能够交差,他不打算在这竹林里多一分耽延。不止是他,整个丞相府里上下的人,牵扯到唐玉竹,哪个不是避之不及。
若还走得不快,惹出这公子的泪来,再闹得小性儿发了作,这笔账顶在头上可哪得善了。
竹屋中又空寂了,唐玉竹虚虚弱弱地倚在琴边,泪就转在眼角边上。方才一番受气与发作,那头痛症竟一下子又起来了,眩晕加倍,疼痛难熬,他举手捂住额头,不知该哭还是不哭。若不哭又为谁忍?但若放任那泪流下来,此刻孤清独坐,又怕更是伤心。
正此时,一个男人的脚步声踏得阶前落竹咯吱作响,就这么走进了屋来。他不像那锦衣的奴才又守礼节又懂规矩,径直就一步迈过门槛,闯入唐玉竹独处的雅居,却令一向自伤寂寞的唐玉竹又反而一惊。
那人走路的姿势并不够优雅,嫌粗豪了些却坚定有力;穿的是一双熟麻做底的江湖快靴,廉价了些却能走远路。二十几年剑客出身的稳健下盘,二十几岁血气方刚的轻捷身体,这一切,以唐玉竹那顶尖杀手的敏锐,都能从他的几步足音中分辨得明明白白。
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来人是前次刺杀刘伯温时曾打过一次照面的,丁冲。
是那个丁冲,正是那个丁冲。唐玉竹不禁在痛苦眩晕中睁开了眼,怔怔地望向面前人,不顾那双眼羽睫媚人的弧线上,还挂着隐隐泪花。
他却不知他这一双含露带霜的美目这样的望人,直如本就妖娇的桃花又染了迷蒙香雾,叫那不知深浅踏入竹庐、直挺挺立在他面前的丁冲一下子就被暴击,看得整个人呆了,将来此的初衷任务都瞬间忘飞。
丁冲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仿佛这世上除了唐玉竹苍白小脸上的那双带泪眼眸,别的一切都一时不再存在。唐玉竹又见丁冲,也是一时间百味交集千言难吐,两人四目相对不知几时,外间天色就这么彻底暗了下来,夜风初起,竹林叶啸换了个声调。
这个叫丁冲的竟然就这么出现,就这么闯进我的私室……还这么无礼地盯着人看。唐玉竹僵凝之间,心中忽然不满起来,虽连他自己也没觉察,他却实已噘起嘴来,两片淡粉到有些透明的水嫩菱唇,嘟作了一颗小果似的,还有一个白眼飞出了妩媚眼角。
丁冲被丢了白眼,周身汗毛一竖,竟是悄悄一个激灵,这才回魂附体。他想起了刘伯温遣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心中暗骂自己不务正事,便端起正经,故意冷酷起嗓音来说道:“老爷子果然神机妙算。你果真藏身竹林之中。”
提起老爷子刘伯温,心里就是定下许多,老爷子实是我丁冲的真神。方才被惑得神飞意散的布衣剑客这般想道。
丁冲提起刘伯温,却叫唐玉竹心里的气懊升又上三分。开口就又是那个老爷子,知道你有个不是义父胜似亲父的老刘心疼着你,没的到处夸耀,见你一次就要挂在嘴边一次!
唐玉竹气得将脸一转,另一边的眼角又飞两个白眼给丁冲。
他这样下脸色,弄得丁冲不禁又是一愣,脸颊上竟就不知为何觉得烧起来,心里直想着是否自己说话怎么不得体了,顾不得便又是一阵跑题走神。丁冲兀自思量着便控制不住地转着眼睛寻摸话题,没头没脑问出一句:“你的诸多手下呢?”心里却是个关心唐玉竹、讨好存问之意。
提他们做什么!你难道不是为了找我而来!人都已到了我的面前,心里倒还留意着那些人!
“一些庸俗之辈,唐某不屑与之为伍!”唐玉竹拽出一句,带了几丝愤愤。
丁冲更是愕然,竟一时不敢再妄说话了,张口结舌呆在那里。
见他这一呆,唐玉竹心里却又一动,转念又自想道:他上回初次见我,确是有义父派来的手下前呼后拥,今日再见却问起此事,也许是他见我此刻孤身一人,倒是关心之意。他若真有这份心,倒胜过我身边多少人。
唐玉竹想到这里,不禁转过一双盈盈眼眸,又好好地望了望丁冲。这一望,令丁冲又是汗毛一立血脉一张,他实在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唐玉竹望着丁冲那炯炯发光的双眼,心念却是凄凄:可惜……只可惜,这一个有心关问我一句的人,竟是个势不两立的敌。他今日寻来我藏身下处,想是那刘伯温铺排好了什么诡计。稍后待他对我这番好意说尽之后,终究是再拔剑相向,我岂不是更加伤心。
唐玉竹想到此,决意竟不如自己先出手,将这场拼杀速速挑明了,落个干脆利落。随即便强撑病体,一双美目泪迹消干化出冷光,自己的手便移向了座旁放置的宝剑。
唐玉竹露出的杀意令丁冲一凛。他原是个一向热血坦荡的好男儿,此一刻心里却也好像突然挨了一刺,尝到几分酸酸冷冷的罕有情绪。丁冲来不及分辨自己心内的变化,嘴上便不忿地跟上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趁火打劫,为难一个病人!”
丁冲这话说得带出了桀骜之气,唐玉竹虽是有意与他撕开脸,可真听方才还和声柔气对待他的这个男人语气忽然冷硬了,心里却又是难受,竟一阵汹涌的委屈冲进了五内。激得他倏地拔出剑来,将冰寒剑锋指定了丁冲——天知道,若不是剑先出,那泪可就要先不争气地涌出了。
剑光自眼前闪过,不由得丁冲不为之一醒。对,剑,他此番正是为了唐玉竹手中这柄剑而来!再不能走神了,丁冲强定心绪,一字一句言道:“我只想借你宝剑一用,好救回王凯。”总算说出了此行的主题,丁冲都不禁暗自吐了口气。唐玉竹这间竹屋就好像有什么魔法幻术,叫他一踏进来就总是言不及义、胡思乱想……不,也许是唐玉竹这个人的身上有什么妖术吧。
丁冲回想起日前他护卫刘伯温赶路却遭遇刺杀,眼见唐玉竹弹琴熏香、飘然而降的那番情景……那一刻,别说是他,就是当时的老爷子,难道不是一瞬间有惊为飞仙之慨,被这个风采过人的杀手刺客给扰乱了心神,呆愣在那里险些等死。事后他其实几经反侧,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这个唐玉竹,明媚得根本就不该是个刺客。
这已是丁冲踏进这间竹屋后的不知第几次走神遐思,借剑救人的请求才说出口,就又已被他不争气地忘了。好在这荒腔走板被唐玉竹的话语打断唤醒:“丁冲,看来你也是剑客。岂不知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道理!”
唐玉竹的拒绝也显得那么斯文含蓄,听起来还怪乖的。他似乎已是极力想把话说得冷峻严肃,但奈何那副正被旧疾折磨着的身子,拖累得他虚软无力,此刻他尽全力举着宝剑扶墙站立,话音却已成了一派的软糯,倒像个小姑娘似的好听。
丁冲这一辈子,也不曾脑内涌起过这么多带有调戏意味的念头。他蒙刘伯温自幼教育了不少儒家君子慎独的道理,此刻不禁想着,待办完了事回去,定要好好反思忏悔一下,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君子修为,以免将来再犯今日这种荒唐。
于是丁冲双手攥拳控制自己,瞪视唐玉竹,极力正经道:“我实在是救友心切,你最好不要逼我跟你动手。为了救回王凯,我不需要跟你讲太多的仁义道德!更何况,你意图刺杀老爷子,我不必留你为患心腹!”
趁着自己这一会儿清醒,丁冲将自己理应冷酷对待唐玉竹的三大根据,一股脑儿赶紧全都摆了出来,与其说是讲给唐玉竹听,不如说是让他自己听清更为要紧。他说罢间不容发,想都不想,抬脚就冲上去意图夺剑。
若是算来,自少年起就常被安排幽居独处的唐玉竹,已不知有多久不曾被一个男人如此逼近过。他的武功飘逸,即便是为胡惟庸出任务时也大可不必与交手对象衣袂相拂,总是洁癖似的点到即走;而此刻,丁冲欺负发病的人,就这么粗鲁地挨上来,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年轻矫健男子的气味,都已能清晰地闻到。
唐玉竹心中激愤、委屈,却更不免一分瑟缩。此时的他不是丁冲的对手,更不知这个男人若夺了他剑,又会对他做些什么。他勉强举剑却在发抖,身子就不禁后退一步,软靠在竹窗之上,晕眩得闭了闭双眼。
西子捧心而倾倒乡人,这个故事一直令丁冲不解。此一刻,他却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这个叫唐玉竹的人,明明也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一个男子,病弱之态却有如此稀罕的一种柔美,叫人看了心像被揪着一样?
是揪心他的病痛可悯,更是揪心他的娇美倾人。这两种感觉融混在一处,便是一个令丁冲自己不能置信的心思——怜爱。
眼前人若此,不怜爱而何为?
丁冲眼中炯炯的寒光瞬间消解,化出了他心里一团热火的真相,他眸光暖暖地烘烤着唐玉竹,温声道了句:“我先送你就医吧……”
什么冷酷对敌的三大根据,至此瓦解冰消一丝不存。
丁冲这陡然而来的温情,却让唐玉竹本就纷乱的心一阵剧抖。他不禁喘息两气,眯起晕眩中视线都模糊了的双眼,努力去细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他为什么这样,对我一时冷酷得言语相攻,一时又要体贴照顾,就好像我并不是他的敌人?这会否是什么诡计,义父常说刘伯温心机险恶,他身边的人也不外如是。或者,或者……他竟真的是看着我心就软了,真的是要对我好呢?可若他不是……若我这一时信了他的好,他却又偏偏不是真心,那我,我……
越是这般左右乱想,唐玉竹越是头痛得厉害起来,心里的烦乱更是难当。与其这样狂乱猜测自己忧烦,不如干脆试他一试,玉竹想到这里,遂眸光一转,低声抖着使出了小招数:“丁冲……我发现你这个人有很大的弱点。”
丁冲一怔,唐玉竹口中说出的“弱点”二字,令他好像一下子被戳中了心窝似的。在谁面前都可以,但不能在唐玉竹的面前落得是个“有弱点的男人”。他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作此想,却只不禁挺起胸膛,瞪眼问道:“什么?!”
小话一挑丁冲就直直地落套,看起来又憨,火气又冲。他这大只又易捕的样子,倒让唐玉竹病痛忧烦中也心生出一丝小欢喜来,唐玉竹遂顺势施展玲珑心思,进一步半是反讽地挑衅道:“你太慈悲为怀,太有同情心。真正的强者,是不容有妇人之仁。”
“真正强者?你是指谁?!”丁冲双眼一下瞪得更圆,心中好像搓起火来。他这一句反问犀利又大声,简直带上了三分吼,竟被激到这个程度,把唐玉竹也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把这番挑拨之言的重点一下子扭偏了?我心目中谁是强者,这重要吗!唐玉竹恼得微微皱眉嘟嘴,话锋上却不容输阵,只得抓了句绝不出错的话来搪塞道:“譬如我义父胡丞相,他自然就是堂堂的强者!”
听了这话,丁冲愣了片刻,被一把无名火撑大了的眼睛却眸光转缓,人也一时冷静下来。原来说的是你家的老头子啊。提起胡惟庸,这个自家老头子刘伯温的多次手下败将,丁冲倒反而起了几分自信,不禁嘴角斜斜地露出一分傲然冷笑:“原来你心目中的强者,不过是这样而已。哼,要论卑鄙阴险,我自认甘拜下风。”
他言语尖刺自是令唐玉竹不爽,但好歹这对话算是转回了正轨。玉竹也不多缠,接着又幽幽套丁冲话道:“其实,你不用急着认输。我愿意给你个机会,把宝剑借给你去救王凯,但是你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丁冲闻得唐玉竹主动说到正题,立即便问。
唐玉竹咬着银牙放出吓人的试探:“你自断右臂,从此退出江湖!”
丁冲一惊,双目直直瞪视唐玉竹。唐玉竹与他四目相对,这个男人下一句会说什么,他的心中竟是比丁冲本人还更紧张。两人对峙片刻,唐玉竹却看见,丁冲竟目不转瞬地点了下头。
同意了?他竟然同意了?!
“丁冲!为了那个王凯,值得你这么做吗?!”唐玉竹心中还有些不信,再补着追问一句。
那木头脑袋的丁冲却在那儿言道:“值得!因为换上我与他易地而处,他也会这么做!”他说得极尽笃定,在这个桀骜刁钻、闹妖作怪的唐玉竹面前,他可要撑住了真正男子汉的里子面子,万不能有丝毫软弱丢脸、不讲义气!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还干脆抬起了自己一只右臂,作出给唐玉竹任凭去砍的架势,昂然刚烈,简直达到了生平之极。
他却不知,他方才那几句话加上这一举臂,已算是将唐玉竹的一副水晶心肝都扎碎了。果然……果然吗,他并不是对我有什么特别的好,我对他并非是有什么特别!我唐玉竹甚至不如那个王凯,他与王凯才是肝胆相照。原来他就是这样的人,见到了谁都会关爱有加舍生忘死的吧,他根本不是有心关爱于我,我于他仍不过是个无人在意的路人过客,可怜我却还对着他自作了多情!
这大堆的委屈怨念瞬时就涌得铺天盖地,唐玉竹眼底酸极,他乘丁冲转头待砍一时不备,上前一步点了丁冲胸口膻中穴,将他五体定住。丁冲惊愣,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着了唐玉竹的什么道儿,可却这老半晌未能反应过来,实在是榆木脑子。正想开口对玉竹说上些什么,却见唐玉竹已是两眼泪色,恨恨瞪着他百般伤怀地言道:“你们这些讲情讲义的人,都是傻瓜、笨蛋、疯子!!”
唐玉竹喊罢一声,噙着珠泪却仰天而笑,转头便往竹屋外跑去,不肯让丁冲再看到他的脸。那张苍白的小脸儿上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丁冲大惊,侧目望见唐玉竹乱跑出去的衣影,看他的脚步是虚虚软软、身形是摇摇晃晃,他的情绪又已被自己气成了这样脆弱波动,遂一下子涨满了忧心。他深恐唐玉竹拎剑夜奔伤到了自己,不禁喊了一句:“把剑留下!”话一出口,却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仿佛全为了借人家的剑去救自家兄弟,若叫人家误会了,实是显得自己全没半点心肝。
果然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那唐玉竹的奔跑脚步骤然一停,跟着又听见他冷笑两声,那笑中明明是带了泣。而后唐玉竹更加大步地跑远,足音消失在深竹密林之中。
丁冲心中发恨,一时间竟恨不得打自己一顿。他心里实在是急,遂不顾一切运足内力,强行冲撞被封的膻中气海,哪怕是损伤了经脉烧坏了脏腑,此时也要尽快解开穴道。这一运气冲穴,才发现唐玉竹是病体虚弱,方才点穴的手法也软,竟是没费太大力气就冲解开了。可这却令丁冲更忧心起唐玉竹的身体来,他将刚能活动的右手猛攥成拳,随即周身骨节一动,转身纵步便往唐玉竹所去的方向急切追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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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冲一路狂奔进竹屋之外的密林,夜色笼罩之下微冷的青烟霜露浮起,到处不见那人白衣飘逸的身影。丁冲心内焦急,也不管自己不熟这处幽密竹林的地形,将小心谨慎的江湖经验全都忘飞了九霄云外,只顾在竹影婆娑中到处找寻。他摸黑找了一阵,忽的上面一片银光遍洒下来,原来是月上高天,晴夜冰轮瞬间将大地照亮,千竿万叶都披上了一层霜雪,青翠之中又反着亮光。
这样的光线让竹林景象为之一变,瞬间仿佛迷梦幻境,却是带着一层令人怅然若失的醉意。就在这梦幻之间,一袭白纱飘忽的影,映入了丁冲眼帘。
月光之下远远的便可看见,那分明是唐玉竹考究精致的白衣,纱裳铺展在一丛茂草之中,香袖牵挂在几竿竹枝之间。他斜倚在一棵高大的竹上,屈膝半跪半坐,一只手仍是轻轻扶额,大约仍是在被头痛所扰吧……几缕凌乱青丝之下露出的那半张侧颜,莹润光洁,线条精致,却是白玉精雕的一般照人眼目。
是他,是唐玉竹。他整个人,此刻美得亦真亦幻。
丁冲双眼盯住了那个好像自己也在发光一般的人儿,目不转睛,挪动脚步向着那里走去。
此刻的他,莫名地忆起了他听过的一个故事。那是在他儿时,忧伤的父亲一次酒醉之后给他讲起。说的是有一个伐竹人,在竹林中见到了一个公主;公主美得浑身发光,能将整个暗夜都照亮,人们称之为辉夜。父亲酒中对小丁冲提起,说这是他那抛夫弃子的娘曾讲过的故事。长大以后增广了见闻,丁冲才发现,原来这个故事是源自东瀛海岛。
丁冲痴痴地望着唐玉竹的秀美身影,一颗心堕入迷惑,分不清遥远的传说与眼前的真实。忽然,他眼中却看见那发着光的美人,修长的身体一个委顿,脱力地滑到在竹根。那人分明是病发昏倒了,徒余白衣在微微夜风中拂动。
丁冲这才心头一震,幻觉半醒,惊叫一声,大步奔到唐玉竹身边。他早已忘了敌我之别,扑在昏迷的唐玉竹身上双手大力将他揽起,扣在自己怀里轻轻摇晃,口中不迭地唤着:“唐玉竹,唐玉竹!你怎么了,醒醒,唐玉竹!”
唐玉竹为痼疾所袭,此时眼前唯有一片昏黑,身子软得好似一团轻絮一般。闻得丁冲的呼唤,他病痛朦胧间微微开眼,月色之下,流云形的眼缝,长睫颤动,青瞳虚离,好看得直撞人心。丁冲竟一下子又呆住了,魂飞天外,再度忘了今夕何夕,此地何地。
“唐玉竹……唐玉竹。”丁冲嘴唇翕动,发痴地念叨着。那张苍白却妩媚绝伦的面容,就在他眼前数寸之处,呼吸相吹,一种清竹般的香息扑面而来,也不知是否是梦中错觉。
丁冲念叨着,低唤着,不知何时便已将自己滚烫的嘴唇向下压去,终于,牢牢用力地吸吮住了怀中那人的粉润菱唇,就好似一只饥渴交加的兽,咬住了一颗天生属他食性的果。
“唔……”半昏半迷中的唐玉竹发出一声微弱呻吟,随即被男人狂潮般的热吻淹没吞噬,只闻口唇被深吮出的滋滋之声,令人惊羞。
丁冲发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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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黄]貂蝉局(10)
康熙缓步上前,两手拢了黄天霸肩上斗篷,温柔地替他掖了掖,黄天霸不知怎的了,竟羞得低下头不敢看他。康熙不觉一笑,举手用指尖去勾他下颌,拈着让他抬起脸来。以往若是做这样的举动,天霸定是要不满抗拒、要闹的,然而今时此日,他却完全顺从地任康熙这样对他,仿佛已自心里认可了,自己便是他康熙的人,自当由他摆弄。
与康熙四目对视了片刻,黄天霸还是禁不住羞意,微微偏头转开眼睛,盈盈水目在夜堂灯火映照下,飘忽不定地闪动。 康熙心里腾腾两声兴奋的撞击,便顺势舒长臂揽住黄天霸,将一整个人搂在怀里,紧紧贴着他身子,揽着他慢慢往后堂内室走。黄天霸挨靠着康熙身体,自己脚步还是有些虚软...
康熙缓步上前,两手拢了黄天霸肩上斗篷,温柔地替他掖了掖,黄天霸不知怎的了,竟羞得低下头不敢看他。康熙不觉一笑,举手用指尖去勾他下颌,拈着让他抬起脸来。以往若是做这样的举动,天霸定是要不满抗拒、要闹的,然而今时此日,他却完全顺从地任康熙这样对他,仿佛已自心里认可了,自己便是他康熙的人,自当由他摆弄。
与康熙四目对视了片刻,黄天霸还是禁不住羞意,微微偏头转开眼睛,盈盈水目在夜堂灯火映照下,飘忽不定地闪动。 康熙心里腾腾两声兴奋的撞击,便顺势舒长臂揽住黄天霸,将一整个人搂在怀里,紧紧贴着他身子,揽着他慢慢往后堂内室走。黄天霸挨靠着康熙身体,自己脚步还是有些虚软的,竟真的半仗着康熙扶持才能好好走路,就这样也无任何戒备与见外地依靠着他。
“躺了一宿一天也没吃什么硬食,饿不饿?”两人一边缓步穿过天井廊道,康熙一边贴耳低柔问道。
黄天霸摇摇头。
康熙浅笑道:“朕一直命他们煨了文火的参汤来喂你的,保着你的体力。太医初看了你的脉,也说了,先净饿两日也好,去除了你体内的杂气后,好开始用药调养。但你若是饿了,随时跟朕讲,朕立马叫小厨房伺候上来。”
黄天霸浅浅一笑,点点头。
康熙又道:“太医说了,你这症候要一层层调好,是个费工夫的事。你可莫急,咱们都要有耐心。”
黄天霸听着,眼中染了一层幽戚之色,又点点头。
康熙却又贴得离他耳边更近了一点,几乎嘴唇沾着他耳廓,问道:“你要不要沐浴一番?”这句话问得既是温柔体贴,又是着力诱惑,还似隐着一丝热切的期望。
黄天霸不禁微一侧头,却是迎着康熙温热的吐息,都吹在他的眉边眼角。天霸眸子微微颤动,心知此事也无再躲拒的余地,片刻便低低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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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黄]貂蝉局(3)
“施不全叩见体元主人!”施仕纶放开了黄天霸的腿,嘴里没提皇上尊号,身体却行的是叩拜皇上的大礼。他拜罢举目悄悄望康熙脸色,见康熙脸红了一阵又白了一阵,最终一皱眉,冲他挥了挥手。施仕纶如蒙大赦一般,起身抓起拐棍,拉了秦大悲,赶着小伙计便一道往楼下去,临去回头给黄天霸飞了个挤眼。黄天霸怒而瞪视。
花厅里清空了,连上三楼来的楼梯门都被小伙计关了个严实,有秦大悲靠门在外面守着。康熙又目光闪动地凝望了黄天霸半晌,布满愁绪心酸的脸上终是溢出一个笑来,张开双臂上前叫道:“天霸……”
却被黄天霸一个转身,抛给他一个后脑勺。
这后脑勺也是颇好看的。今儿个天霸一身低调富贵公子打扮,这却是以前从没见...
“施不全叩见体元主人!”施仕纶放开了黄天霸的腿,嘴里没提皇上尊号,身体却行的是叩拜皇上的大礼。他拜罢举目悄悄望康熙脸色,见康熙脸红了一阵又白了一阵,最终一皱眉,冲他挥了挥手。施仕纶如蒙大赦一般,起身抓起拐棍,拉了秦大悲,赶着小伙计便一道往楼下去,临去回头给黄天霸飞了个挤眼。黄天霸怒而瞪视。
花厅里清空了,连上三楼来的楼梯门都被小伙计关了个严实,有秦大悲靠门在外面守着。康熙又目光闪动地凝望了黄天霸半晌,布满愁绪心酸的脸上终是溢出一个笑来,张开双臂上前叫道:“天霸……”
却被黄天霸一个转身,抛给他一个后脑勺。
这后脑勺也是颇好看的。今儿个天霸一身低调富贵公子打扮,这却是以前从没见过的;搭配着编了条青银两色丝线混缠的长辫,后脑散发留得光滑整洁,不似往日洒然江湖风姿,却是考究精美得紧,这新发型真好。康熙的喜笑不觉无痕地转化成了痴笑。
他也不管黄天霸一语不发的不理他,径自上前去,双手便从背后宠溺地抱拢上去,伴着温柔低言:“大半年没见,你可想念朕了吗?”
黄天霸像碰着了什么蝎子蜈蚣似的,一个炸毛,抽身、转体、手上推、脚下扫,虽不伤人,但一下子把个万岁爷合身弹出去了五六尺,康熙身子倒飞出去一个趔趄,站稳再看时,他的天霸已离他好远,还双掌防护招式挡在身前,如临大敌。
康熙愣了片刻,尬然一笑,心里稍微有点凉:“你……武功恢复了哈。”
上回相聚时,正赶上黄天霸身中软筋散,变成了任由摆布的乖乖小羔羊。定情那一夜间,他身子软得自己移个步子都困难,凭着康熙抱来抱去,百般绕指作弄、恣意怜爱。虽说天霸他当时遭罪,令人心疼,但那趁手香坠、掌中明珠般的可爱样子,嗣后这大半年间什么时候想起来,万岁爷什么时候就会心痒快慰到兀自发笑。以至于他都忘了,黄天霸原本是个武功比他高,打他这样的一两个不在话下的高手来着。
如今唉,他恢复了。
黄天霸双目含光,玉面凝眉,嘴唇微嘟。僵持了好半晌,终究还是说了句话出来:“……康公子,敝商号今日要打烊了,您请回吧。”
康熙先是一愣,后又渐渐喜上心头,笑道:“你叫我康公子?哈哈哈哈好可爱……”
黄天霸瞪大了眼,觉得他不可理喻,有点恼又有点诧异。
康熙笑道:“这么叫好,这么叫挺好!我一直在想,咱俩私下你叫我什么好。跟着别人一样称尊号,你定然不肯,我也不愿意;若是让你就叫我本名,那也太怪了,何况毕竟犯着忌讳,若被有心人抓住了,别万一给你再找了麻烦。施仕纶的妹子小红,当初就叫我阿康,我觉着还挺可爱的,我看要不然,你也就叫我阿康罢!”
黄天霸一股怒火直接冲到脸上来,眼里的水光都有一点点泛红,气道:“什么施小红,你把我当什么!”
康熙一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黄天霸已又转开脸不看他道:“我也不需要私下叫你,我根本这一辈子没机会也没必要叫你什么,你请吧!”
康熙笑而哄道:“你别生气嘛。”
黄天霸倒更气了,说话间隐隐竟似含了水音:“你我之间本无相干,有什么可气不气?请你快走,就当彼此没有看见!”
康熙终于笑不出了:“天霸,你在说什么呢?你与我无相干?这话你怎么说得出,这可是你一向耿直无曲、坦荡朝天的黄天霸该说的话?”
黄天霸一时哽住,心中却被康熙说的那八字考语有些打动,不禁又转眸望了他。不望便罢,一望,两人的目光便黏上了似的,四目相对再也难分。
康熙凝住他目光不放,脚下步步上前靠近:“天霸,朕知道,上次一别,你心里是作了诀别的。可朕从来不是这样甘心认输的人。朕知道你身不由己,知道你万般为难。你放心,你我的事,天大的艰难由朕来想办法扛,朕不要你为此担半分风险,更不要你为此担半分忧心熬煎。”
他说着已走近到间隔两尺,黄天霸防御的姿势已卸下,一双水目盈盈望着他,却仍是不肯亲近。
康熙低柔言道:“这半年来,朕忍着没有找你,不是放弃了你我的情。朕是想兑现诺言,平灭了吴三桂,给你雪恨,向你证明朕能做到什么。”
他的话,令黄天霸心头一震,整个人一瞬间有些痴住,怔怔望着康熙。他这副忽然洞开了心防的神色,更令康熙心潮澎湃。
康熙浅笑:“如今吴三桂已死了,朕就是要让你看看,这天下凡欺负过你的人,都不会猖狂太久。天霸,不管什么天大难事,朕咬定不放,总归都能战胜。若无如此把握,朕又怎会贸然对你表白衷肠,与你定情,乃至……要了你的人?”
他说着已渐渐欺近了黄天霸身前,两人快要呼吸相闻,天霸身上的体香,早已全部浸没笼绕了他。“相信朕好不好?朕为了你,也真的日夜思念很久了……”
康熙说着再展双臂,这一回把定阵脚,温柔却强势地拢住了黄天霸,虽不甚用力,却久久地抱拢不放。他的下巴贴在了黄天霸颈弯,将黄天霸也强拢着头,挨上了他的脸侧。
两人胸口相贴,康熙的温暖如绵绵有力的潮水般渗透身体而来。被帝王的深恩厚意包围的黄天霸,不知为何一向洒脱坚强的心胸却是一酸,盈盈美目中涌起了泪来。
他没有让康熙看见自己的泪光,只容他这样静静地搂着自己。这静美的时光流淌,令康熙简直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但他怀中虚虚轻拢着的这个人是真的,他知道,因为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能给他这样感觉的人,即便是在梦里,这独一无二令他如入港湾的香气,也不会如此切近而醉人。
康熙不觉头脑中已有些晕晕的,但无论何时都要求自己能够锐察天下的他,此刻一反常态地喜欢和沉溺着这种感觉,甚至不想离开。他有些微醺般地勾着嘴角,贴黄天霸耳边喁喁说道:“四季春班子在隔壁唱戏,你怎么没登台?害得朕空盼着看了半天。”
黄天霸与他近贴,噙泪的双眼望着他身后的空气,半晌言道:“我今后不想再登台了。”
康熙闻得,愣住眨眨眼,随即想起了前次定情之夜,他曾任性,强令天霸为他情事间弹曲唱戏,极尽了戏台上也不能有的风流。如今想来大概那般一场,还是毁得他深了,令他再难面对戏台,也是有的。毕竟大凡做艺之人,也都是有几分人戏难分的痴性的,天霸想来也不例外。
想到这里康熙不禁有些对过往作为后悔,却也在黄天霸身上又发现了一种可爱和吸引,不禁唇角更甜笑起来:“你想怎样都好。不登台也好,今后便只给朕一个人唱。”
黄天霸秀眉一蹙,默然不应。
康熙见天霸刚愿意对他假一句词色,这天就又聊冷了,不禁心急想哄好他的美人,便提前透支地献宝:“朕本想写信给你,还叫纳兰容若为你写了诗。你知道他吗,如今颇有名气呢。”
却闻黄天霸默片刻,竟还真的回了一句:“干嘛要叫别人写,你自己的文采还不够好吗?写信也叫别人替……到底是不是真心。”
天霸虽是不以为然的口气,但这几句却终于是肯与康熙好好对话了,康熙喜得又露出笑来,搂着他忙说:“是真心,是真心。你当真喜欢朕的文笔?其实朕自己写了好多呢,你若喜欢,朕写的都拿给你,纳兰写的也给你。”
黄天霸眼中涌上寒色:“我才不喜欢。纳兰容若我知道,他是多尔衮的亲侄外孙吧。那多尔衮……他就是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康熙倒抽凉气,连忙拍了拍黄天霸腰身,哄着打散了这个话题:“不说不说,不说这个……朕也不喜欢多尔衮,朕和顺治爷,都不喜欢他!好好好,咱们不提他,也不提容若。”
天霸实在是难撩难哄,每想个话头都有可能拍在马腿上,弄巧反拙。康熙棘手得额上有点要见汗,但不知为何心中就是毫无一丝不耐,体内好似对此事有着无限动力,愈挫愈勇地努力积累经验、打磨技巧、调整自身态度。这情形若让后宫看见了只怕会炸锅,就是前朝听说了也会嫉妒批评,惊呼一句有妖孽误国。
康熙说着哄人的话,双手轻握了黄天霸双肩,微微松开些怀抱,让两人重新四目相对,好好地看他的脸。待看到时,黄天霸眼中的泪光已隐去了。
康熙凝神品看他那照人的眸子,那双瞳仁离得如此近,仍好似两泓深潭般,好生莫测。康熙努了努嘴,逗他似的一笑:“朕看着你的样子,就总觉得你像藏着什么心愿,该让朕来替你做成了才好。这么久未见,天霸可有什么想要的?朕都给你办到,跟朕说说,跟朕说说。”
黄天霸与他对视着沉默半晌,微低头,竟还真的启唇道出了一句愿望:“施不全……也是今天才知道我行踪。事出偶然,你不要怪他。”
康熙略一怔,笑点头道:“知道了。还有没有别的?”
黄天霸又说:“他还查上了一桩麻烦的案子。既然话已至此,那就请你这圣上……”
康熙凤眼一瞠,不禁笑了出来。他从没听黄天霸叫过他圣上,“你这圣上”这种奇怪的说法,更是也就只有他讲得出。便拍拍天霸笑哄道:“别叫圣上,叫阿康。”
黄天霸一顿,仍接着言道:“希望圣上秉持正大光明,撑护施不全为民请命。”
康熙笑容微敛了起来。沉吟片刻,却不免还是无奈点头答应道:“好啦好啦,你说的朕记下便是。相会一刻千金,你就只顾着说施不全,你也说说朕嘛。这半年,你可曾……”
谁想他话未说完,却被黄天霸双手一推,人一下子又被推出了五尺开外。康熙不禁彻底愣住。
再看黄天霸此时,却已是一脸的饶是无情也动人,饶是动人也无情,只漠然言道:“此非康公子久留之地。想来不必在下明说了罢。”
康熙本拟接下来就该两相亲近畅诉别情,随之顺理成章,乃至就过夜了……却没想到事态竟然是如此发展。看着眼前黄天霸冷漠样子,自己再努力也实在受打击了,心里一点点凉下去:“你……是不用你明说。朕知道,这不就是天地会开的店么!怎么,你莫非还要与我公事公办?若真如此,你看朕会不会封了这店?!”
黄天霸目光一凛:“呵。若你不认识我,岂会知道这店的来历?若说公事公办,我见了你,当不当此刻便拔刀出来?若真如此,就算你知道了这店来历,又能怎样?”
“你!”康熙怒火骤起,满腹的王图经纶,瞪着黄天霸却说不上一句话来。
黄天霸眼中含痛,发出苦笑:“道义、私情,哪分得清。就算是你,又有什么办法能扛?”
他合上长睫,摇了摇头:“相见争如不见。你我既已决定此生再不复见,就算偶然在这浮世重逢,也只有当没见过罢了。不过就是为彼此多添一些烦恼。”
他说罢,身子却忽的一紧,四肢百体似乎都局促起来,脸色瞬间也开始变红。
康熙看出了他有异状,心头又关切起来,压下怒气问道:“你……怎么了?……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你,这半年来你身子可好?上回中的软筋散不是可小视的,后来是怎么……”
黄天霸不待他说完,冲上去直接抓着他袖子,硬将他向外推。康熙惊怒,想要相抗,却一来并敌不过黄天霸的武功,二来看天霸神色实在异常,也不忍太过与他相争。居然就这么被他推着逼着,给直接扔出楼梯门外头去了。
在门外看守的秦大悲接住了皇上,惊得问道:“哟,这是个什么玩闹法呀?”却见黄天霸扔出康熙直接将楼梯门一闭,咔咔几声,里面便上了锁了。
康熙怒而不语,瞪着那紧闭的门大声喘气,心里又怒又寒。兀自喘了半晌,他也不招呼秦大悲,咬牙转头奔下楼去,气哼哼出了天同祥,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天霸急急推走了康熙,锁了三层楼门,转身便急步穿过花厅,掀帘进了客室卧房,又将卧房的门插锁了一层。他下榻这间客房已有两日,随身行李摆放其间,平日房间窗户紧闭。此刻已近日斜,这屋里再闭了门,颇是昏暗。
黄天霸脸颊已经红烫,错乱喘着气,将自己一个行李箱打开,双手有些发颤。他探手去箱底,从一个小匣中翻出件物事来,捧在掌间,忽地自己凝住,看了片刻,眉梢笼上一层哀戚。他咬了咬唇,低头将脸藏在暗影,缩身倚进了床角,双手握那物事,像躲着谁、或是躲着他自己似的,委屈窝在半扇床帘后,半晌,默默地动作起来。
日移影转,车水马龙的前门大街上渐渐洒遍了金色斜晖。
天同祥三层靠里的卧房中,哀哀凄凄、隐忍曲折、不当为外人听的声响,终于渐渐平息下去。几声虚弱的喘息后,紧闭的窗忽然一下被推开,户外的空气与夕阳光线涌入,房内的湿气与含混汗香溢出。
黄天霸仿佛精疲力竭了般,缓缓抬起一张带着残红、玉容惨淡的脸。被他自行解开的衣襟,胡乱错搭地扣着,颈边露一带莹白锁骨,半抹泛着粉色的平胸;红盈盈的下唇上,还留着一痕自己咬出的齿印。他喘了会儿气,渐渐聚焦了水色未干的双眼,望着窗外。
从这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紫禁城边缘的一角飞檐。此刻明黄琉璃瓦,披着夕晖晚霞,映在他眼,那么远,又那么近。
此时此处无人看见,黄天霸闭唇无语,一任泪水从自己眼角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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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县衙花园,知县老爷张化龙闲敲着棋子,喝了口茶。
有人轻身越墙而入,张化龙耳朵动了动,不以为意,唇角一笑:“陈堂主何必亲自跑一趟,放只鸽子便可以了。”
来人是天地会青木堂接替黄天霸任堂主的陈清华。
自从半年前,黄天霸的忠节受到天地会总舵质疑,他就被流放帮会边缘,冷落了好一阵子。后在恩师张化龙谋划下,总舵调派黄天霸为筹措钱粮的后勤专任,几个月来天南海北支派他,到各省各处天地会经营的产业商号压场子、谈生意,每每因他出面,天地会总能多谈到好价钱,倒也颇有良效。
而青木堂便在陈清华带领下重整旗鼓,受张化龙扶植,还壮大了些,已成天地会一等大堂口了。
陈清华来到张化龙面前,一拱手后坐下,言道:“信鸽说不清楚又恐泄露机密,在下亲来较为稳妥。”他说着凑近了些低言:“前门大街天同祥上报,黄天霸已见了施仕纶。”
张化龙闻之一笑:“那康熙呢?”
陈清华道:“那边的兄弟不识得康熙,不敢说死,不过……应该是也见了。”
张化龙哈哈笑起来。他掷下棋子:“这个珍珑破了。这一局……也上道了。”
他含笑悠然,举头赏着这个小花园的幽景,捧茶哼起戏腔来:“吕奉先见貂蝉缘牵一线,凤仪亭掷画戟恩断两边。”
[康黄]貂蝉局(2)
曹寅愤怒出了天同祥,背着手在大街上琢磨下一步如何对付,打眼忽然看见一个人正如痴如醉地从对面戏园里踱步出来,不禁一愣。
他几步上去一拍那人:“容若!你怎么也在这儿?”
那边那位斯文娇贵的佳公子被他拍得一惊,定睛后笑了起来:“曹兄?你回京啦?”
曹寅烦道:“我撞邪了!一脑门官司。你在忙什么?”
佳公子笑道:“三藩大战好容易获胜,还忙?我在放假。这天同祥商号摆的戏,着实不俗,我也凑热闹来听了,这折吕布戏貂蝉,真有点味入三昧的意思。”
曹寅不禁一怒:“你还提天同祥!你……你啊,你就逍遥去吧!”说着一挥两手,兀自转头气呼呼走了。
佳公子望他去影,笑而摇摇头,哼着方才戏...
曹寅愤怒出了天同祥,背着手在大街上琢磨下一步如何对付,打眼忽然看见一个人正如痴如醉地从对面戏园里踱步出来,不禁一愣。
他几步上去一拍那人:“容若!你怎么也在这儿?”
那边那位斯文娇贵的佳公子被他拍得一惊,定睛后笑了起来:“曹兄?你回京啦?”
曹寅烦道:“我撞邪了!一脑门官司。你在忙什么?”
佳公子笑道:“三藩大战好容易获胜,还忙?我在放假。这天同祥商号摆的戏,着实不俗,我也凑热闹来听了,这折吕布戏貂蝉,真有点味入三昧的意思。”
曹寅不禁一怒:“你还提天同祥!你……你啊,你就逍遥去吧!”说着一挥两手,兀自转头气呼呼走了。
佳公子望他去影,笑而摇摇头,哼着方才戏里听的曲调,洒然踱步走着,正琢磨去哪家店吃个小吃,却被一个家中小厮跑过来一把捉住他胳膊。“公子!您怎么在这儿逛,宫里来话传您了,皇上立等召见!”小厮急道。
佳公子听了,无奈道声知道了,只得转身回步,往正阳门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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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容若回家换上侍卫朝服黄马褂,进了紫禁城,一路往养心殿前来。边走边无奈想着,自家皇上也实在太勤政,说好了庆祝战胜大家放假,这又不知有什么天大紧急国事公务,急急召见。
他想着到了殿门告进,有内宫的秦大悲公公接上他,面见了圣上,一下子就被皇上抓住了胳膊,拉着他直接按在书案边上让他坐在文房四宝前。
康熙指着案上空白的纸,看起来十万火急地对他言道:“你快给朕弄出首好诗词来,要表达相思意的!”
纳兰容若完全愣住,半晌动嘴道:“遵旨……诗词……表达相思……的?”
康熙瞪眼道:“你发什么呆呀!写呀!”
纳兰容若咽了口唾沫,惊魂初定:“容奴才找找灵感……皇上要这诗词,可有具体用处?”
康熙白眼道:“废话!”转看秦大悲:“你说他是不是个书呆子?朕要是自己写得够好,还用找他吗?!”
秦大悲一脸的大无语,闭着嘴不知该说什么。纳兰容若却吓得一下站了起来:“奴才的文才哪敢跟皇上相比,皇上这么说,奴才吃罪不起……”说着要跪,却被康熙一把提拉起来,又按在座上。
“你行了吧你!”康熙不耐烦道,他和纳兰容若、曹寅、秦大悲等几个人在一块时,总不似在前朝大臣面前拘着规矩,要更真实自我得多,“朕的文才如何,朕的心里清楚。朕若要写诗给外臣看,听拍马屁见他们的忠心,自然求不着你。可是如今要真真地靠一封诗词打动个人,朕认识的人里,还就非你不可了!”
“打动……个人?”纳兰容若呆呆望着康熙,“打动……谁呀?”
秦大悲看不下去了:“纳兰大人,您就少问吧,皇上交代的事儿赶紧办了。您瞧瞧那纸篓里,皇上自个儿都写了多少张纸了,全都团了扔了。”他把纳兰容若怼闭了嘴,转而又看康熙,也不免摇头,挤眉弄眼地言道:“皇上,您就算得了一首好诗词,您这……往哪儿寄呀。”
康熙一瞪眼:“用你操心吗?这天下是朕的,朕要想知道他的下落,还怕查不出来?”
秦大悲心中对此不置可否,却又多嘴道:“就算是查出来……可上回您可都跟人家说好了,‘再不复见’……”
康熙竟然“呸”了一声:“什么再不复见!那是他自己说的,朕可没答应。”
秦大悲有点吃惊:“敢情皇上您是打着这个谱呢?压根说话不算话?”
康熙一瞪眼,吓得秦大悲捂了嘴,跪下了。康熙瞪他一眼,端正地严肃言道:“朕那时候是想平了吴三桂,再去找他说话罢了。”
纳兰容若在旁听到此处,微微震惊问道:“皇上,您……不会放假这一日,全在这儿磨这封情书吧?”
康熙一惊:“什么情书!你说什么!”
纳兰容若憨直道:“不是要写情书吗?想必皇上您没写过,但奴才从小可是写了不少。给心上人鱼雁传情,这就叫情书。”
秦大悲饶是跪着也不免插上一句:“纳兰大人您少说话吧!”
康熙怒道:“甭管什么书,朕就是在这儿白白磨了快一天了!也不知你上哪玩去了,叫也不见人影!”
纳兰容若笑道:“奴才去前门大街看戏,一个叫天同祥的商号免费做东,请的戏班是特地从江宁进京的,叫四季春,江南声腔,果然清雅得很啊。”
“什么?四季春?”康熙一怔,转看秦大悲,心里暗语对他问道:“是不是黄天霸那个班子?”
秦大悲也不知懂了皇上心里问题没有,连连眨着眼算是回答。康熙转问纳兰道:“这个班子里,都有些什么角儿?”
纳兰容若道:“就知道皇上是个戏里行家,一问就在点子上。不瞒皇上,奴才曾去江南游览,就见过这个班子唱戏,记得他们有几个台柱的角儿,当家花旦叫满堂娇,那头牌武生叫黄天霸,还有那……”
哐当一声,纳兰容若没说完的话被惊得吞了回去,抬头看,只见万岁爷冲开殿门跑了出去,好像把胳膊给撞了,一路捂着跑。秦大悲也不跪了,从地上站起来,一路叫着皇上追了出去。
纳兰容若呆呆地起身,只闻康熙边跑边抛回一句话来:“纳兰性德,给朕写十首,朕挑着用!”便跑远没影了。
纳兰容若愣愣落座,提起笔,看着白纸发呆:“十首……皇上您当这是批发货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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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同祥三楼花厅里,佟四爷一手抚上了黄天霸手腕,握着不放:“黄公子,你来京城做生意,想必一听说这位腿脚不利索的是地头上的父母官,心里难免打怵。你别怕,有佟某人在这儿撑着,没人能乱欺负你。”他说着瞪一眼施仕纶,对身边的账房先生一弹指,那先生会了意,转身下楼去了。
佟四爷含笑体贴地转看黄天霸。黄天霸与他眼神对视,不言不动,浅浅一笑,眼角却一扫那匆匆下楼去的账房先生,唇边笑意转寒。
施仕纶一双眼却盯在佟四爷抚握黄天霸的手上,眼神含酸带涩,嘴角抽动,心里转瞬转了八个主意,还有一声叹息。
还是贾青天忝着笑脸来打圆场:“佟四爷说哪里话,借用方才曹大人一句话,咱们都是给皇上办事的人,这大水还能冲了龙王庙吗?实在是佟禄犯了京郊小一百条人命的案子……”
这话一出,黄天霸陡然一惊,寒星似的目光转向贾青天,又去看施仕纶确认,施仕纶不露痕迹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以示确有其事,眼中隐隐含着一丝沉痛。黄天霸的脸色便瞬间变了,在施仕纶眼中看着,他那层不知是被什么人精心包裹出的娇贵油滑商人少爷的皮就这么破了,露出里面那仗义任侠气冲霄汉的本色来,一瞬间迷人炫目。
“……如今佟禄下落不明,”贾青天的话还在继续,“四爷您说,这事儿我们顺天府能不管吗。”
“呵呵,”佟四爷冷笑两声,一扬手,总算舍得放开了黄天霸的手腕,“你们听好了,老夫只说一遍。第一,你们说的这个佟禄或许是有,但老夫家大业大,族侄族孙不下百人,老夫自己都认不全。第二,老夫是皇亲国戚,御赐黄马褂,有入罪免死。顺天府是什么级别衙门,也敢来找我问话?”
这话一撂下,那账房先生便带了两条穿锦衣的精壮汉子冲上楼来,正是佟四爷贴身的家丁护卫。账房先生指着施仕纶喊道:“老爷,他们有埋伏,楼下店外头有一队衙役!”
佟四爷冷笑:“哼,胆子这么大的汉臣,我可还头回见!”说着将桌上盖碗抓起来“啪”地摔在地上,瓷器脆裂,碎片飞溅,惊得贾青天一个抖。那两名家丁便得了令似的直冲向施仕纶和贾青天,将两人扭住,抬拳就要打。
“住手!”黄天霸清喝了一声。佟四爷一抬手,那两个家丁停下拳头,手里不放松,将施仕纶和贾青天拧得七扭八歪,贾青天不禁叫苦,施仕纶却安静地盯着黄天霸后续反应,一脸紧张。
佟四爷笑对黄天霸道:“怎么了黄公子,不想在你店里惹事?老夫都说了,你莫怕。摔了你的茶具,正好老夫有一套上好的,想送你呢。”
黄天霸脸上已全是冰冷,转目瞪佟四爷,佟四爷见了他这神色,却是被刺得一怔。
施仕纶适时插言道:“佟四爷,你就算有十条黄马褂,公然殴打朝廷命官,也遮掩不过去吧?”
佟四爷露出发狠神色,冷笑道:“你不过是个身穿便服的酸儒,我又没见过你,是你先跟我这个皇商找茬,皇上面前说理我会怕么?老夫就是不信,朝廷会给一个四体不全的瘸子顶戴。”
黄天霸双目射出如剑寒光,搭在桌边的一只手,陡地攥了起来。
“咱们认识他么?知道他叫施仕纶么?”佟四爷闲闲问道。“不认识!不知道!”账房先生与家丁齐声喊答。
佟四爷一笑:“那动手吧。”
两个家丁闻得动手,高举起醋钵大的拳头。然而这间厅房里真正第一个动手的,却是黄天霸。
黄天霸一直腰身挺秀地坐着,这厅里人来人往几番动荡都未惊乱。此刻,他突然左手一起,拇指与关冲穴之间捏了个诀,似是运起什么内家功夫,一瞬之后,整个人周身就爆发出如剑的杀气,一掌在桌上重重一拍,便似触动了什么机关,身后壁上装饰的剑帘卷下,一柄宝蓝丝光装鞘的佩刀落下。黄天霸电光石火间右手准准地握住刀柄,按动绷簧铮的一声,凌空便将雪亮的长刀抽了出来,反手一个乱人眼目的刀花,那条散发着丝丝寒气的刀刃,便已横抵在了佟四爷颈边。
在场众人全是大惊,一时都呆了。被扭在巨拳之下的施仕纶不禁闭眼轻轻摇头,心内叹道:“天霸啊……又是这般不计代价地拼命……”却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黄天霸刀架佟四爷,对那两名家丁冷喝道:“放开施大人和师爷!”光是他那美极寒极的两道目光,就已让两家丁软了,两人看了账房先生一眼,扭着施仕纶和贾青天的手松开。这时,楼下几个顺天府的衙役也闻讯赶上楼来,见贾青天招呼,便涌上前推开佟府家丁,将施仕纶围护。
佟四爷这会儿笑不出来了,脸上的肌肉有一丝抽动:“黄公子,怎么个意思?”
黄天霸令施仕纶脱了险,锋利锐气稍稍收敛,默默转眼瞳思考事态,冷然道:“佟四爷,施大人不过是心系查案,您动这么大火气,这事发生在天同祥,我黄天霸不能坐视不理。久闻施大人最是讲理明判的能吏好官,依在下看,不如请您随施大人回去配合一番,也好早日伸张正义。”
佟四爷这会儿似乎才把黄天霸又看清了一点,嘴角冷笑:“没想到啊。”他笑容一敛,狠冷道:“没想到你竟是个这么不识抬举的,更没看出来……你原来是个江湖出身练家子。哼,也许曹寅说得竟没错,你保不齐真是个背后藏奸的寇匪反贼!”
施仕纶惊得一瞪眼,立即吩咐左右衙役道:“你们好好地请佟四爷,回顺天府聊聊!”众衙役应一声,跟着贾青天上前去,手握佩刀,客客气气请佟四爷。
黄天霸铮地一声还刀入鞘。佟四爷恨恨地看着他。黄天霸默一瞬,向佟四爷一拱手:“四爷见谅。待查案完毕,黄天霸愿再赔罪。”
佟四爷一笑:“好,黄天霸,你很好。老夫就等着你,登门赔罪。”说罢拂袖起身,在贾青天与衙役们簇拥中下楼去了,账房先生与两名家丁也只得跟着下去。
黄天霸放下刀,缓缓重新坐了下来,出神。施仕纶移步近前,看着他,摇了摇头。
“为了帮我,你这几万两银子的生意,不做了?”施仕纶凝眉问道。
黄天霸眉眼间笼着愁绪:“帮你,不就是帮近百条冤死的人命?这种事,我有什么好选的?”
施仕纶上前,轻拍了拍黄天霸肩头。“你我良久不见,没想到一见面就是这样,这一见面,就又拖你进了大深坑。”
“别这么说。”黄天霸道,举手又倒了杯茶。
“可是这么大的主顾谈崩了,可能还结了仇,你怎么跟天地会交代?”施仕纶问。
黄天霸刚想拿茶给他,听此语,整个人僵住,瞪着他。
施仕纶笑道:“你别瞪我,这天同祥,难道不是天地会的买卖?佟四爷不知情,曹寅猜不透,我,可是猜都不用猜。”
黄天霸一个苦笑:“你知道就知道吧。我确是为了你又负了帮会,你若担心我的交代,你加入天地会啊。”
施仕纶眉一挑,“啧”了一声。
黄天霸笑道:“你加入天地会,抵消了这次的损失,好给我免一顿帮规惩治的打啊。”他的笑容如春水融冰,糟心事和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都好像已被他忘了,只是一派清美动人,令施仕纶看了,不禁打从心底浮出一脸的笑来。
他笑着忽然问了一句:“你和皇上几时又见了没?”
黄天霸笑容瞬间冰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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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与秦大悲换了微服,一路连冲带撞奔到了前门大街,怕惹眼麻烦,把坐的马车也赶走了,主奴二人徒步逛走。
路过大戏园,康熙往里探头探脑,纳兰容若看过的那折《戏貂蝉》早唱完了,此时戏台上的剧情已进展到《凤仪亭》,揪心情节演得满园子看客一边议论一边叫好。康熙没在台上瞧见黄天霸,心下失落,眉头微凝,转往街隔壁天同祥绸缎庄望去。
正看见令人惊疑的一幕,那顺天府的贾青天带着一队衙役从绸缎庄里出来,围拢着一身豪贵的佟四爷。
秦大悲也瞧见了,瞪眼一指便道:“哟,那不是佟……”却被康熙一把捂住嘴,扯着他矮身便缩进了墙角,隐藏身形。
秦大悲陪着主子躲着,紧张得四下看了一遍,低声问道:“主子,咱躲什么呀这是?”
康熙打手势压他声响:“不能让佟老四瞧见朕!”
正说着,两人便只见佟四爷好似被半强制似的请上了自个儿的轿子,贾青天等人押着轿子走了。
秦大悲道:“哎呦,不对啊,怎么好像顺天府的人把佟四爷给弄走啦?”
康熙严肃地点头:“嗯,佟老四犯事了,和施仕纶对上了,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背后必有大麻烦事。”
秦大悲惊讶道:“那您怎么不着急呀?佟四爷那可是,跟您沾亲带故哒。犯到施仕纶手里是好玩的吗,您不出面救救他吗?”
康熙瞪眼道:“你有没有个轻重缓急?!现在是佟老四和施仕纶事大,还是见黄天霸事大?!”
秦大悲哽住了好久。半晌含糊着答道:“国戚皇商和朝廷重臣打架……事小,主子您会黄天霸……事大?”
康熙一点头道:“知道就好!你以后办事心里要有谱,大事的时机能耽误吗?别的事儿好说。”
说着见顺天府那一帮人走远了,一招手,招呼秦大悲跟他一块闪身出去。来到大街,康熙直奔着天同祥,就进了店内。
秦大悲紧跟着主子进店,忍不住又问道:“主子,咱们只穿宫里织造,您逛这儿干嘛呀?”
康熙四处扫看着,半自语道:“刚才只看见贾青天,却没见施仕纶,只怕他还在这店里。纳兰也提到这个天同祥了……施仕纶还腻歪在这儿干嘛?想必天霸必在此处。”
秦大悲听得完全懵了,只十分的佩服一碰上黄天霸有关的事,自家皇上这推理能力,比神探施公绝对有过之无不及。心里正吐槽,就见皇上自腰间解下一方闲章小印来,招呼个小伙计过来塞到他手里,和蔼微笑着吩咐道:“劳你在这店里找到个瘸一条腿的人,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秦大悲微惊:“主子您又把那玩意儿给人,不怕又丢了啊!”
却见康熙举目望着这三层高楼的大店,唇角冷笑道:“讨打的施仕纶,得了天霸下落却不禀告,朕得让他立等知道,是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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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中,施仕纶放下茶碗劝道:“天霸,依着我说,你如今不再担负天地会那些刀口舔血的任务,专务这筹钱粮的事,倒也蛮好。这样子你与朝廷,与皇上……的冲突,其实也就缓了。看着差不多,其实你都可以淡出天地会,干脆就转行做生意,照样不误帮天地会筹钱,也可以和朝廷往来,还不用做你最嫌弃的‘鹰犬’。如此,你与我,乃至与皇上,大家都能轻松相处,岂不两全其美?”
黄天霸一脸冷肃,白了他一眼:“有什么美?谁要两全!”
施仕纶挑眉道:“你不想两全?夹在道义和私情之间,整日吃苦受煎熬,最难两全不就是你?”
黄天霸恼了:“什么私情?你越说越离谱!”
正说间,一个小伙计上楼来,双手捧着个白玉印章禀告道:“公子爷,下边又来了个贵人,叫把这个东西交给……交给这位老爷看。”
施仕纶与黄天霸对视,便起身去将印章接过来,看了一眼,哎呦一声一个哆嗦。他擦汗道:“来得太快了吧,这是神魂追踪术啊。”他转看黄天霸,笑了笑,举印章道:“‘体元主人’到啦。”
黄天霸双眼一瞪,腾地站了起来。凝住片刻,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蹬上窗口,打算翻后窗跳楼逃走。
“哎呦~~~!”施仕纶夸张地大叫一声,整个人在地上跌了个四仰八叉。
黄天霸蹬着窗户惊而转头:“你怎么了?!”
施仕纶躺在地上,撒狗血般地来回翻滚:“刚才那个佟家的人下手太重了,我这腿……哎呦……”
黄天霸一皱眉,掣身跳回厅中,俯身去扶施仕纶:“你怎么样?可严重吗?”却不妨,被施仕纶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腿,用全身力气死死扣住就不放了。黄天霸一怔,转而恼怒,推施仕纶道:“你……”
施仕纶抱腿撒赖,半哭道:“你若是走了,我今日可算交代不了了!”
两人正缠赖间,“体元主人”与秦大悲便自上楼来了。一入花厅,见施仕纶躺在地上,抱着黄天霸一条腿,这景象十分难言,康熙看得眼角瞠开,嘴角张大。这一瞬间,几个人都静止在当场。
黄天霸停下与施仕纶推缠,举目望向康熙,两人四目正正地对视。含水的一双桃花眼中,似乎瞬间涌起了浓浓的光润,内含众多难说的心事;飞扬凤目里,也是光华流转,闪动难按,一时激荡多少情愫衷肠。
衡山一别,已是半年未见了。说是半年,却怎好似过尽了多少辗转时光。
[康黄]貂蝉局(1)
北京正阳门外前门大街,离紫禁城也就是一箭之地,字号买卖、豪酒楼大戏园云集,可谓天下第一寸土寸金的金街。
方今三藩之乱战火初平,京城气氛歌舞升平。这街上新开了一家绸缎庄“天同祥”,紧挨着大戏园,为庆开业,做东开唱连台本戏,免费请京城百姓观看不说,更引得达官贵人太太格格客似云来,三日来倒成了升平里的升平,皇城根儿第一大热闹事。
前门大街这一带有世上最识货的主顾群体,便也售卖着世上最一等的货色,通常来说,除去宫里造办处比不了,无出此右的了。然而事有出奇,天同祥开业上新的丝绸,有好几种实比宫里用的贡品还要精美独特,是紫禁城也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这刚几天工夫,这事还未有外人注意,却瞒不过内行...
北京正阳门外前门大街,离紫禁城也就是一箭之地,字号买卖、豪酒楼大戏园云集,可谓天下第一寸土寸金的金街。
方今三藩之乱战火初平,京城气氛歌舞升平。这街上新开了一家绸缎庄“天同祥”,紧挨着大戏园,为庆开业,做东开唱连台本戏,免费请京城百姓观看不说,更引得达官贵人太太格格客似云来,三日来倒成了升平里的升平,皇城根儿第一大热闹事。
前门大街这一带有世上最识货的主顾群体,便也售卖着世上最一等的货色,通常来说,除去宫里造办处比不了,无出此右的了。然而事有出奇,天同祥开业上新的丝绸,有好几种实比宫里用的贡品还要精美独特,是紫禁城也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这刚几天工夫,这事还未有外人注意,却瞒不过内行明眼人的心思——往重里说,这毕竟是犯了皇家禁忌的大事。
在衣香鬓影出入天同祥的人群里,站着一个白净面皮、衣着低调华贵的年轻人,可他脸上愁眉紧皱的表情,却似个满腹忧患的老头子。往来的京官大多数不识得,这位其实便是当今圣上心腹、江宁织造郎中曹寅曹大人,因常驻江南,在京城里反倒混了个脸生。
曹寅一个区区五品官,却是江宁官场上数一数二的权势人物,平日来不过是出于礼貌,肯让朝廷一品封疆大吏两江总督一头,至于在地方父母官江宁知府面前,直接是颐指气使,就连同为圣上宠臣的施仕纶,当日在江宁任上也没少受曹寅挤兑,前些日子好容易升迁顺天府离开了江宁,施大人私下真是松了一大口气。
曹大人如此气壮,只因他担着三个无可替代的重要任务:替皇上收集江南情报;替皇上笼络江南文人;替皇上经营江宁府的丝织业,随时赚大量银子给皇上使。近一段时间,他第三个任务完成得不好。平三藩之战国库不足,康熙爷跟他要十万两银子,他结结巴巴只拿出八万,就这自己账上还亏空了不少,没敢跟皇上实说呢。这皆因江南地区丝品成本上涨,织造府的销售又颓靡,曹寅经过调查,渐渐发现是有人暗中掌握了好的丝厂和织工,在跟他织造府对着干。这简直岂有此理,视同造反,曹大人为此回京城找人脉、收集证据,偏偏这时候,这家货压宫廷贡品的天同祥,就在京城露头了。
此中必然有诈!曹寅举头怒视天同祥的金字招牌一阵子,咬着牙走进了店去。
天同祥是一栋新起的三层高楼,下面两层都是宽广店堂,第三层是掌柜家办公与待客的私厅,与考究的客房卧室。此刻,开业三日来的最大主顾、一身豪奢之气的京城巨商佟四爷正高坐在三层的厅上,喝着江南新贡明前龙井,透过窗口闲看着隔壁戏园里上演的大戏。
今儿个是天同祥做东的连台本戏第三天,主打的是这场讲风流韵事的好戏:《吕布戏貂蝉》。似乎正合佟四爷此刻略微激动和期待的心情,佟四爷嘴角笑了笑。
衣着鲜亮的店里小伙计将里屋门帘一掀,脆脆道了声:“我们公子爷出来了。”佟四爷闻之,连忙将眼光从戏台上转回来,手中茶盏放下,瞪起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从里屋出来的人。
小伙计奉引来的那位“公子爷”,打眼一看便是极为出挑、浮世罕见的长身玉立。再一细看,更是好一副惊人的美貌——是的,美貌,这词放在他一个男子身上,比放在多少女人身上还更合适不过。
这人一身雨过天青色的丝袍,缎面丝履,服色虽素雅,反更衬得他好似一大簇盛开牡丹般浓艳强势的气场,愈发照人。墨发、玉面,剑眉、星眸,玉雕似的鼻子,菱口润唇,天下间美男子也不少,唯他的五官与神采组合起来,特特的这般冲击人心。他的气质比文人明烈豪气,比武夫又秀雅怡人,如今包装在一派少年行商的皮下,倒叫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来路身份,只觉得更加神秘又迷人。
佟四爷一见,就有一些些神不守舍,虽未起身相迎,却笑而对着他拱起手道:“在江南便久闻少掌柜的大名,今日有缘一见,果然……果然名不虚传呐。”他说着止不住地溢出笑来。
那公子爷款步走到佟四爷面前,拱手一还礼,便潇洒地在佟四爷对面落座:“不敢称什么掌柜,敝商号是大东家的买卖,我不过是跑跑腿的。在下黄天霸,见过佟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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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仕纶拄着拐棍,与贾青天呆愣愣在一座大宅院的门首外边站着,二人看起来垂头丧气到有点獐头鼠目的地步,若非虚荣的贾青天还穿了一身料子讲究的私服,肯定会有人把他俩当成到豪门来叩头要饭的。
贾青天愁眉苦脸道:“大人呐,你也不带衙役,也不穿官服,送个拜帖也不用官印,这里是什么样的豪门大户,谁理你,您真把您施仕纶三个字当有多大面子,这不是自找罪受么。”
施仕纶道:“贾师爷,现在岂是顾面子的时候?是你我的面子舒服重要,还是手头的大案重要?如今我们不能惊动太多人,唯有先私下调查,此事若能大事化小商量解决,那是上上大吉。”
贾青天撇嘴摇头:“还把你在江宁那套公忠体国、为民请命拿到京城官场上来使,混不开的时候你就知道苦咯。”
正说着,那两扇无情关闭了大半晌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施仕纶和贾青天连忙凑过去,却见门里只是出来一个下层传话的家奴。
施仕纶依然赔笑问道:“施某的拜帖呈上去了吧?佟四爷可有空拨冗相见一面?”
那家奴摇头道:“话递到二门里去了,上头传下话来,说我们老爷今日去会美人,不在家。”说罢就冷酷无情地把门又关了。
施仕纶和贾青天对着大门呆站。
“会美人……”贾青天眯了小眼,叽歪着念叨,“有点意思啊,风流韵事啊。”
施仕纶的拐棍重重一跺地,吓了贾青天一跳:“岂有此理!会什么美人,这不是存心搪塞,还无聊打趣么!这位佟四爷这是想让我知道,他不拿我顺天府的重案放眼里。贾师爷!”
“哎!”少见自家施大人生气的贾青天,这一下也有点心惊,赶紧答应。
施仕纶怒下令道:“人命关天,先礼不行,休怪我施某就要后兵了!给我查佟四爷的轿子,我今日定要见到他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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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同祥三层花厅里,也不知黄天霸说了句什么,便惹得佟四爷仰天哈哈大笑,痛快开心得不得了。佟四爷大笑着伸手拍了拍黄天霸的手腕:“黄公子,我和你真是相见恨晚,相识恨晚呐。”好似强忍着没直接拍抚到他手上去。
跟在四爷身边的佟家账房先生瞥了自家老爷一眼,心里明白,今日老爷开心的程度,大概要值上千把万两银子,不在话下了。
黄天霸浅笑道:“闲聊投契自然是件好事。佟四爷,那咱们那批货的价钱?”
佟四爷停了笑声,只看着黄天霸,笑容凝着暂不置可否。黄天霸也自坦然,微笑着说:“我们天同祥的货,无论在江南还是京城,都是独一无二的上品,四爷要独家行销好说,但价格是降不得的。”他说着,举手把着茶壶,欠身为佟四爷的盖碗里满上新的茶水。
佟四爷看着他玉白的手在自己眼前握壶倾倒,这一杯茶还没倒完,四爷便激动地一拍大腿:“谈成了!就按你说的价钱来!”
黄天霸笑了,将茶壶放下。
一旁账房先生一个抽动:“好嘛,黄公子,我们老爷这一开口,您贵宝号可多进账两万雪花银子。您背后的大东家,可得对您满意得很了。”
佟四爷斥道:“瞎说什么,我姓佟的可不在乎什么东家,都是看在黄公子面上。”说着又对黄天霸笑道:“这批卖得好,今后我还要从天同祥长久订货,我只认公子你,你可得出面来谈呀。”
黄天霸笑而点头。正这时,从二层跑上来个小伙计,急火火到黄天霸面前弯腰禀道:“公子爷,有位大户在楼下闹着要订货,咱们支应不住。”
黄天霸眼瞳微转,还未发声,一旁佟四爷倒先拉了长脸。那账房先生便冷言道:“可着四九城,佟四爷在这儿,哪还有大户?我们在这里和黄公子相谈,是谁敢来插一脚?”
黄天霸看了看二人脸色,唇角淡淡的一个蔑笑,却不动声色,只问道:“到底什么情形?”
小伙计答道:“委实是支应不住,那位客商好大的火气,比朝廷大员威风还大。他让我们传话上来,问掌柜的,十万两银子的买卖做是不做。”
佟家账房先生一下瞪了眼,佟四爷也一时不语。黄天霸转眸看了看二人,启唇笑道:“天同祥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在下不能不接待。”
佟四爷默一刻,也嘿嘿笑道:“黄公子说的没毛病,不如把那位大户请上来,大家一块谈谈,也让我佟某开眼长长见识。”
黄天霸笑道:“好啊。”便吩咐小伙计请人上来。
不一片时,只见小伙计引了一位锦衣年轻男客上来,正是曹寅。曹寅上得三层打眼看顾四周,见到黄天霸先是一滞,被这浮世里少见的风采引住目光多看了两眼,而后又瞧见佟四爷,却是见到了意外的熟面孔,不禁愣住。佟四爷看曹寅也眼熟,两人对视片刻,佟四爷皱着眉使劲想了一会儿,恍然,指着曹寅道:“你……这不是江宁织造,曹大人吗。”
曹寅也脸皮上假笑一下:“敢情是佟四爷在这儿占先呐。”
黄天霸闻得是曹寅,却是一紧,着眼冷冷打量来人一番,心里别扭,甚至没有出言见礼。
在他看来,曹家是汉人里做了清廷奴才还积极卖身投靠的代表,在江宁时他就很看不上他们;何况更严重的问题是,此番他上京谈生意原是有三分被迫,就怕到了京城离“那个人”近了。如今才到,就先碰上“那个人”身边的心腹,与那人的这个危险距离,岂不是大幅度拉近。
佟四爷看黄天霸对曹寅冷落,自己心里得意,便笑道:“曹大人今儿这是微服出巡啊?您不在江宁好好织造,这么有空来京闲逛?”
曹寅冷笑道:“本府忙得很。”他冷冷一指黄天霸,“若不是佟四爷您捧场支持这民间的奸商,给本府添了偌大麻烦,我哪有空今日来这儿闲逛?”
黄天霸冷傲斜瞪曹寅一眼,一个唇角笑道:“不知这是哪儿冒出来的曹大人,我们天同祥虽是草民,可也是规矩做生意,不能容人随意污蔑。”
“嗬,好大口气!”曹寅几步上前,叉腰上下使劲打量黄天霸两回,“你这个草民倒是什么来路?敢不敢让我审审,我看你背后必定有诈!”
不想佟四爷出了头,推了曹寅一把,曹寅都被推懵了。佟四爷瞪眼道:“我没听说,江宁织造府还管审案子?就算管审案子,你也审不到京城来吧!”
“没错,京城的案子,都归我们顺天府管!”有人接了一句,紧跟着大步上楼就闯进了花厅来。
黄天霸没看这来的人,光听到说话声音,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
闯上楼来的正是新任顺天府主簿师爷贾青天,他横横地冲进来叉腰站住,一打眼看见黄天霸,呆住了。他下巴掉下来,抖着要叫一声“天霸兄”,却被黄天霸摇头一个眼色止住,便大张着嘴呆在那里不动。
紧跟着,更令黄天霸头疼的声音响起。一个一瘸一拐一拐棍的独特脚步声,咯噔咯噔费了好半天爬上楼来,也进了花厅。后边跟着上来的小伙计也进来,远远对着黄天霸哭诉道:“公子爷,这两个老爷拿了官引出来,非说咱们这店开业的报备手续不全,说要不让他们上来,待会儿就叫衙役过来封店。”
黄天霸一手抚在自己眼睛上:“今天什么黄历,可真热闹。”他支头默了一会儿,摇头叹气,望向刚爬上楼还在喘气的施仕纶大人,半无语地问道:“我们开业手续不全,要封我店?真的?”
施仕纶目光与黄天霸相对,尴尬愣了好半晌,脑内快速处理着眼前突然而纷繁复杂的信息量。他与贾青天对视,交换了十来个眼神,直换到这屋里的人都快崩溃了,终于笑着说道:“本府乃新任顺天知府,正在访查民情,商街大店开业,当然要重点关注关注。”
曹寅一把拉住施仕纶:“施大人!江宁一别老没见了,此刻你可来得正好!”他将施仕纶拽到身边给自己掠阵,指着佟四爷和黄天霸说道:“你这京城父母官,可得协助我破破案!”
黄天霸一个白眼翻去望着窗外,根本不理曹寅。佟四爷一笑:“原来这位就是刚履新的施大人呐,久仰啊。”他说话客气,却很是轻蔑地打量眼前身无六尺长还瘸了一条腿的寒酸文人,“曹大人见这家天同祥的货色好,要来呛我的行,这纠纷施大人你也管吗?”
曹寅瞪眼大声道:“佟四爷,您不要没轻重,你知道这奸商背后藏着多大猫腻?我织造府的生意多半就是被他们挤兑的,您可别喝他两盏茶就头脑发热,得想好您是哪头的!”
佟四爷笑道:“老夫是银子那头的!曹大人,你织造府亏了本,那是你本事不济,我和黄公子做生意,怎么就是能赚钱呢?”
一旁账房先生听了佟四爷这话,不禁咳嗽两声,心里对“赚钱”二字吐槽不迭。
佟四爷又道:“曹寅,别以为皇上惯着你就人人怕你三分,我姓佟的可不是旁人。你是皇商,我也是皇商,想呛我的行,你算打错算盘。”
曹寅怒道:“你……”却被施仕纶按住。
施仕纶已经弄明白了场面,煞有介事两拐棍,迈到场子中间来。他故作咳了两声,笑问道:“有茶水伐?”
黄天霸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身边一个空着的黄花梨椅子:“大人请坐,给大人看茶。”施仕纶便不客气地蹭去那椅子处坐下,瞥扫一眼黄天霸,黄天霸白眼瞪他一眼。伺候的小伙计将一个盖碗奉到施仕纶手里,也给一旁站立的贾青天一碗,随即便都被黄天霸打发走了,这屋里便再没一个闲人。
黄天霸瞥了孤零零站着的曹寅一眼,冷笑道:“不好意思曹大人,没有多余的座了。”曹寅气得瞪眼无语。
施仕纶喝了一口热茶,还真觉得有点渴了,紧接着咕嘟嘟就把一盏茶喝完了。黄天霸见了,把起茶壶又去给他倒上一碗。施仕纶含笑举目看他,黄天霸仍是白眼,却好好地给他倒满了茶,还提醒了声:“烫。”一旁佟四爷看着黄天霸这副温柔的样子,不觉有些眼气。
施仕纶又啜饮一口,对黄天霸亲手倒的茶似乎很是爱惜,认真品了品,没再牛饮。而后将茶碗笼在手里,看了看曹寅笑道:“曹大人,你休要怪佟四爷,这位黄公子的茶慢说是他,就是‘天大的人物’喝了,也难免头脑发热得厉害。”
黄天霸闻之,狠狠一瞪他。佟四爷听了,疑心地眯眼琢磨。曹寅听了却未明就里,一时只当是施仕纶记恨在江宁时的小不爽,如今关键时刻要和稀泥不帮他,便更恼怒了:“施仕纶,你不要升了官就变脸,别忘了再怎么升官,你我也都是为皇上效命的人!”
他这句话一出,黄天霸一双眼猛地转了过来直瞪着他,那目光好似炯炯的寒星一般,惊得曹寅竟是一愣,望着他一时僵住。
施仕纶在旁瞪大眼睛摇手道:“哦呵呵,莫提皇上,你可千万莫提皇上啊。你与他这官司不打到皇上面前还好,打到皇上面前,指不定吃亏的还是曹大人你。”
黄天霸忍不住了:“施大人,您堂堂京城父母官,不好这样满嘴胡说的玩笑!”
施仕纶忙拱手道:“黄公子见谅,见谅。”
曹寅看了看这场面,咬牙冷笑道:“呵,好啊,你施大人方才原本是找茬来的,可上得楼来一见佟四爷在这儿撑场,如今连这奸商黑店手续不全的事儿也揭过去了。你到京城做官没几天,果然进步神速,懂了不少人情世故。好,你不查,我查,等着将来皇上面前,咱们说理!”言罢拂袖怒去,冲下了楼。
施仕纶冲着他下楼的背影高声嘱咐道:“你可莫跟皇上提这事啊——!”又被黄天霸眼刀剜了好几刀。
几人合力挤兑走了曹寅,剩黄天霸、施仕纶、佟四爷三方在厅里对峙,面面相觑,各转心思,一时尴尬。半晌黄天霸无奈开言问道:“施大人,今日下踏敝商号,到底有什么事?”
施仕纶像抓着了话头,拍手一笑便立即道:“也是巧了,本来没事,但是恰遇着佟四爷竟然在这儿,于是我想起一件更大的事来,正好能请四爷帮个忙。”
黄天霸心思机敏,又对施仕纶行事方法了解甚深,闻之便似明白了几分,随即转目盯向佟四爷,眼中光色不易察觉地寒了下来。佟四爷却有些诧异地看着施仕纶:“什么?你是来找我的?”
施仕纶笑道:“也不能说是找,纯属是碰巧。不瞒佟四爷,您的族侄,在军中供职的佟禄您可知道?如今这人涉嫌逃军,还在我京郊地面上犯了一桩案子。佟禄在京城除了您,无人可以投靠,故此施某也很想见您,请您协助调查一二。”
黄天霸已听明白了事态,施仕纶这是又抓上了棘手的案子,要与这难缠的权贵佟四爷做对头。他默默不语,秀眉微蹙,替施仕纶盘算起这难办的局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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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为《康黄·衡阳雁去》故事后续,欲知前情可读前篇,前篇不读也不影响本篇享用,大家随意。前篇链接:[康黄]衡阳雁去
*迷恋焦老师的同好欢迎入群日常交流,群号见合集简介,群内车多暂不接待未成年
康黃-追愛 (三)
未到晌午,客棧裡已經有了許多客人,人聲鼎沸,吵雜聲慢慢響起,康熙走進發現人已經聚集起來,雖說那些人是為了填飽肚子抑或是過客,平日不會計較跟他們在客堂吃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卻只有礙眼,拿起摺扇,搧了幾下,伸手招來身後的秦大悲,低聲說了幾句,秦大悲點頭離去。
客棧單間,黃天霸把刀和包袱放在桌上,看著滿桌的飯菜,在看著眼前的康熙,無言黑線和鄙視都放在臉上。
他知道客堂不是說話的地方,但是這豪華的單間讓他全身不自在,就像勾欄院陪酒喝酒的青樓女子....不對!這樣他不就是陪康熙的青樓女子....臉頰微紅,他在亂想什麼,拿起桌上的茶掩飾自己的尷尬。
康熙也望著對方,數月不見,人清瘦了點。
「阿......
未到晌午,客棧裡已經有了許多客人,人聲鼎沸,吵雜聲慢慢響起,康熙走進發現人已經聚集起來,雖說那些人是為了填飽肚子抑或是過客,平日不會計較跟他們在客堂吃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卻只有礙眼,拿起摺扇,搧了幾下,伸手招來身後的秦大悲,低聲說了幾句,秦大悲點頭離去。
客棧單間,黃天霸把刀和包袱放在桌上,看著滿桌的飯菜,在看著眼前的康熙,無言黑線和鄙視都放在臉上。
他知道客堂不是說話的地方,但是這豪華的單間讓他全身不自在,就像勾欄院陪酒喝酒的青樓女子....不對!這樣他不就是陪康熙的青樓女子....臉頰微紅,他在亂想什麼,拿起桌上的茶掩飾自己的尷尬。
康熙也望著對方,數月不見,人清瘦了點。
「阿瑪還好嗎?」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他與他的關連只有順治。
雖然他三、五日就能從護衛聽到情況,但是為了讓對方跟自己聊天他只能開啟這個他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
黃天霸拿起茶杯的手頓時抖了一下,隨後心裡苦笑一下,既然有護衛暗中跟著,那麼他跟順治到五台山的事情也應該知道。
點點頭,也沒有多說甚麼,他知道他不用說什麼,護衛都會一五一十的稟告。
最怕尷尬的場面,康熙在心裡嘆氣,他可以跟秦大悲談宮內宮外趣事、跟施世綸談古談朝政,跟後宮嬪妃談兒女談情話,跟所有人談天談地,唯有眼前人,他不知道該談什麼,唯一的關聯只有順治,剛剛只是開個頭,對方卻簡短的點頭,一個字都沒回。
他頓時覺得原來跟喜歡的人說話是那麼困難。
用眼神示意身旁的秦大悲幫自己想怎麼談話,他開不了口,秦大悲無顧慮應該開得了口吧!
接收到主子的眼神,秦大悲嘿嘿了一聲,拿起茶壺幫黃天霸杯中倒滿茶水,「黃天霸,你現在住哪啊?」
黃天霸抬眼看了一眼秦大悲在望著眼前的康熙,一抹笑意,「要派人來殺我?」
秦大悲手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康熙,隨後立刻哈哈的笑著,「愛說笑,咱家怎麼可能去殺你。咱家只是問問而已。和春園被抄,你又在江寧,所以好奇你住哪,改天可以去找你聊聊天。」
黃天霸雙手抱胸,一臉笑意的看著秦大悲,「大清的大內總管皇上的貼身侍衛竟然會想跟天地會的香主聊天?」眼神轉向正前方的康熙,「這太奇怪了吧!」
秦大悲暗自咬牙,這小子也太不會聊天了吧!
而且他們都坐在這裡了還有什麼大內總管、皇上和天地會啊!
黃天霸拿起桌上被盛滿的茶,拿起喝了一口,隨後放下,「我現在在東大街的逢春園當戲子。」
康熙和秦大悲互看一眼,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跟他們說。
知道他們的疑問,黃天霸直接給了答案,「這也不是秘密,施世綸既然當了江寧知府,你去問他也會知道我現在在哪。」
「施世綸知道!」康熙訝異。雖然知道兩人的交情不錯,但是沒有想到黃天霸竟然會把行蹤告訴施世綸,難道在他回宮的期間兩人發生了什麼他不可預測的事情?
「不要誤會!我跟他只是公事而已,我跟他完全沒有私下交情。」看出康熙的訝異,他趕緊出聲解釋,他不希望施世綸因為他的關係又被罷一次官。
「公事?什麼公事?朕能幫得上忙嗎?」知道沒有私交只有公事,眼睛裡出現期盼著眼神,期望自己也能幫上眼前的人。
黃天霸搖頭,「尋物罷了!還不需要勞煩大清的皇帝出馬。」
「尋物?你丟了哪物?誰人偷的?朕幫你追回!」無視黃天霸口中鄙視之意,心裡只想著比施世綸還早一點替眼前的人找回失物。
康熙的積極,秦大悲有點忐忑不安,他知道皇上若是接下這公事,那麼追回物件的絕對是自己,而且還是有期限。
「指環!」手摸上左手無名指,「當施大人說歸還和春園物品時,我發現銀色指環不見。」
康熙心裡不自覺咯噔一聲,伸進自己左手袖口內袋中的那枚指環。
秦大悲不安的看著康熙。
這下好了,物品在哪,偷的又是何人他不用千辛萬苦的去找了.....不!更慘!他家主子絕對不會還,那麼自己要去哪裡找一模一樣的啊!
「那...那指環對你很重要嗎?」摸著內袋中的指環,他也想過那麼特殊的設計應該是家族繼承物。
黃天霸摸著無名指點頭,「二哥親手做的。」
康熙和秦天霸心裡咯噔一下。
全家被清兵屠殺只剩下他一人存活,二哥親手做的,那意思不就是…遺物。
康熙握緊手中的指環,他要還嗎?他應該還嗎?
抬頭望著一直撫摸無名指的黃天霸,手也不自覺得摸著那銀色指環就像他藉由指環摸著黃天霸!
「天霸………」
「若是不能尋到也沒關係!代表著已經無緣既然無緣強求也無用!」拿起桌上的茶壺倒滿自己的杯中,拿起杯子對著康熙,「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一口喝光茶拿起桌上的佩刀和包袱直接走出單間。
秦大悲看著一氣呵成動作迅速的黃天霸!他連說一聲都還沒說對方就像風一樣離開。
轉身看著還在摸著那枚指環的康熙,「主子,不留嗎?」
康熙拿起銀色指環仔細的端詳,最後握在手裡,「朕絕對不會放手!」
無緣又怎樣,他可是皇帝,一國之君,他不信他無法把無緣變成有緣!
「去找施世綸!」站起身把指環放進內袋中。
「啊?」秦大悲不解地看著康熙走出去,趕緊立刻跟上。
********************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施世綸跪在地上。
「起喀吧!」康熙坐在上位,秦大悲站在身旁。
施世綸接受道指令立刻起身站在一旁,「萬歲此次前來是有甚麼要微臣解惑?」
「你知道朕要來找你解惑?」康熙甚感稀奇,他要來做甚麼施世綸竟然都知道。
施世綸抬頭看著康熙,「啟秉萬歲,剛剛微臣知道萬歲來抬頭一看天空烏雲遮天想必萬歲心裡有疑惑要讓微臣幫忙解惑。」
聽的施世綸一言,康熙和秦大悲不約而同地看著門外的天空。
果然是烏雲遮日。
只是會把烏雲遮日跟皇帝想在一起的恐怕只有施世綸了。
康熙收回目光,對著眼前的施世綸他是真的佩服。
當初自己罷錯官錯失良臣,好在良臣不計較幫著自己尋父事後還願意回來朝廷。
「朕確實有一事想解惑!」手不自覺的握住內袋中的指環。
秦大悲內心咯噔一下。
萬歲不會是要把指環還給黃天霸!
康熙並沒有把指環拿出來,只是摸了一下就把手伸出來拿起桌上的茶杯。
「聽說黃天霸有東西遺失。」
施世綸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康熙此時前來竟然是為了這小事,沒有多加隱瞞隨即開口,畢竟當時康熙親自放走黃天霸,那麼他就有必要歸還黃天霸在和春園裡的所有物品,「當時歸還和春園物件時,黃天霸說遺失一枚銀色指環。那枚指環微臣有印象也看過黃天霸有帶過此物,但是當天在點收交還的時候確實那枚指環消失。據黃天霸所說每次上台時都會把指環放在飾品盒中,那天因為背部被暗器所傷之後就一直待在府衙並沒有回去和春園,所以微臣猜測那枚指環是在和春園遺失抑或是府衙中有人看到喜歡藉機拿走。」
「有線索?」
施世綸無奈一笑,搖頭,「沒有!」
「可是此枚!」康熙拿出銀色指環,施世綸完全愣住看著康熙手上的那枚銀色指環,他沒有想到這枚指環竟然會在皇上身上。
「皇上……這…這枚…」
手顫抖的指著康熙手上的指環。
「是朕拿的!」緊緊握著指環,「朕就是為了這枚指環請施先生解惑!」
指環?解惑?
施世綸大腦當機,他現在不懂萬歲要他解惑甚麼。突然靈光一閃,施世綸立刻彎腰,「萬歲是要微臣跟黃天霸詢問是否割愛?」
康熙輕笑一聲。
這施世綸聰明的時候真聰明愚昧的時候還真笨。
施世綸不解的看著眼前這兩個人,他是哪裡說錯了嗎?
秦大悲搖頭嘆息,「我說施大人,若是萬歲沒拿出這指環你會知道指環在萬歲手上嗎?」
「這....」好像沒錯!不管自己怎麼查都不可能查到萬歲身上。所以是,施世綸了解的點頭,再度彎腰拱手,「若要歸還黃天霸,那交給微臣,微臣會跟黃天霸說在和春園角落拾獲。」
康熙歎口氣,把指環放進自己的內袋,「朕記得跟你在包公祠第一次見面時,你算出朕的流年。這次要你替朕算朕的感情。」
施世綸抬頭看著康熙又轉頭看著秦大悲,秦大悲催促著喊道,「快算啊!」
施世綸低頭思考一下,抬頭一臉不解,「萬歲,你三宮六院,嬪妃眾多,不缺女人也不缺兒女。」
「唉!」康熙搖頭指著施世綸,「你怎麼那麼笨啊!」揮袖站起,「朕當然知道後宮嬪妃眾多,但是沒有一個是朕喜歡的。」轉身來到門外抬頭看著門外的天空,「朕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才知道什麼是心動什麼是無怨無悔的付出。皇阿瑪對董鄂妃之情,朕今日才理解到。」
施世綸驚訝的抬頭,對上的剛好是秦大悲哀怨的臉。
「萬歲的心上人不會是那指環的主人.....」不確定的看著秦大悲,秦大悲點點頭。
得到答案,施世綸張大嘴巴。
他...他竟然聽到一個驚為天人的事。
康熙歎口氣,「所以希望你能幫朕算一下朕跟天霸到底有沒有可能。」
施世綸不知所措的杵著拐杖。
他該算嗎?可是...先不論他們彼此都是男的,就他們的身份而言,一個大清皇帝一個反清復明的天地會香主,就算真的合,那有人會接受嗎?
「他說無緣強求也無用,朕想讓無緣變有緣。」
秦大悲歪著頭,「萬歲!黃天霸那時候不是說指環嗎?」
「不!」轉身看著一言不語的施世綸,「他說的是我和他的感情!」
施世綸再度震驚,「黃天霸對萬歲.....」
「朕不知,但是朕感覺他心裡一樣有朕。」
施世綸點點頭,先不論黃天霸對康熙是否有情,就當下,康熙對黃天霸的感情他必須算。掐著手指,一指一指算著,口中唸唸有詞,他知道了!
雙手躬禮,「萬歲此生正有一感情劫,此劫刻骨銘心。」
康熙興奮的轉過身,「那有希望嗎?」
施世綸嘆氣,「全看萬歲和對方是如何想的。」
自己怎麼想,對方怎麼想....
康熙笑了一下,緊緊握住指環,「朕會改變他的想法。」
【小卡普】主题:我喜欢上了我爸的大领导,我要不要表白?(8)
NOTE: 祝亲爱的猫猫生日快乐~~!❤
罗马正统在露西亚>>>今天政委不在家>>>贝加尔湖都是水啊
>>>主题:我喜欢上了我爸的大领导,我要不要表白?
4005L
已经两个月了,@楼主 毫无消息
4006L
两个月而已,对 @楼主 来说,正常
4007L
好想知道 @楼主 有没有成功啊,毕竟这么多年的暗恋,确实...
NOTE: 祝亲爱的猫猫生日快乐~~!❤
罗马正统在露西亚>>>今天政委不在家>>>贝加尔湖都是水啊
>>>主题:我喜欢上了我爸的大领导,我要不要表白?
4005L
已经两个月了,@楼主 毫无消息
4006L
两个月而已,对 @楼主 来说,正常
4007L
好想知道 @楼主 有没有成功啊,毕竟这么多年的暗恋,确实很辛苦
4008L
咱就是说, @楼主 不会两个月还没写完信吧?
4009L
回4008L,虽然 @楼主看起来是个比较粗犷的,但感觉应该是心思细腻、内心温柔的人
4010L
哎…
4011L
居然真的是这个贴子,原来真的是他
4012L
回4011L,?
4013L
回2011L,你指 @楼主?你认出来楼主是谁了?
4014L
我靠靠靠,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4015L
楼上别乌鸦嘴!
4016L
回4013L,是的。
4017L
回4014L,并没有大事不妙啦!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楼主写给我父亲的信,实在不知所措就在论坛上求助,正好有网友把楼主的链接发给我,让我确认一下
4018L
回4017L,世界真小啊…
4019L
回4017L,能否分享一下你的帖子链接?
4020L
这个,突然有点尴尬
4021L
居然好巧不巧撞上了正主。。。
4022L
主题:我无意中发现了有人在暗地追求我父亲,我应该直接无视吗?
4023L
我靠…
4024L
所有人!看到的!都给我点上面的链接!然后! @楼主 !
4025L
曙光在望了 @楼主 !
4026L
一线生机了 @楼主 !
4027L
快回来啊 @楼主 !
4028L
@楼主 @楼主 @楼主
4029L
@楼主 @楼主 @楼主
4030L
@楼主 @楼主 @楼主
4031L
@楼主 @楼主 @楼主
4032L
@楼主 @楼主 @楼主
4033L楼主
怎么这么多@??
4034L
@楼主 快看4022L!!!
4035L楼主
?
4036L楼主
!!!
4037L楼主
是谁?
4038L楼主
M女士…?
4039L
是我,K先生。这完全是您的私事,我很抱歉意外看到了你的信。
4040L楼主
不…没有关系,信送出之后我就开始后悔了,万幸他没有看到。我请求您,请让这封信成为一个你我之间的秘密吧。
4041L
可是为什么?既然他们已经离婚了,您就不需要任何道德负担。
4042L
或许我应该告诉你,母亲现在已经开始约会别的人了,她已经放下了、并决定向前走。而我们全家都希望父亲能够有一个能爱他、并且能包容他工作的爱人,我们都希望他能在繁重的工作之余能享受一点点爱情的快乐。
4043L楼主
谢谢您说的一切。我只是不想再给他添加更多负担了,您知道他本身已经非常操劳,这件事对他来说大概是纯粹的负担…他还需要考虑如何体面地拒绝我、如何处理和我的关系,无疑会给他增加更多压力
4044L
所以你真的希望我保留这个秘密?
4045L楼主
是的,请您务必。我一直在后悔自己冲动行事,去做一件毫无结果、同时让所有人尴尬的事。他怎么会对我有其他的想法呢?
4046L楼主
我请求您把这封信烧掉,它本身就不应该存在。如果被别人看到,会对他的名誉造成极大的破坏。这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
4047L
您是在害怕吗?害怕被拒绝。
4048L楼主
我从未像今天这样胆小,我不能拿我们之间的关系冒险!我无法想象他会用什么眼神看我——如果失去了他的信任,我宁愿在下一秒死去!
4049L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会尊重您的决定。
4050L
我真的很抱歉。
4051L楼主
不,这不怪您,或许这是主的意志。
4052L
为什么会这样…
4053L
楼主就这么放弃了…眼看着就可以把自己的感情传达出去…
4054L
楼主这算是落荒而逃了吗…
4055L
回4054L,是的吧,我觉得楼主根本没来得及想太多,直接被M女士吓懵了
4056L
好心疼楼主…楼主真的很爱那个人,可是这样也剥夺了自己被爱的权利啊
4057L
这个故事,真的要无疾而终了吗…
4058L
回4057L,如果M女士能做些什么的话,也不是完全毫无希望
4059L
回4058L,但如果我是M女士,这种事情真的很难做…
4060L
真的不想再努力一把了吗 @楼主
4061L
说实话,如果 @楼主 喜欢的是人是我想的那位的话,说不定其实对楼主的感情已经有所察觉了吧?别忘了那位先生之前是做什么的。
4062L
回4061L,确实,十几年来楼主的感情很难一直隐藏得很好吧?爱一个人的时候,看ta的眼神都会不一样
4063L
回4061L,那位先生这么多年和楼主确实很是亲厚,如果排斥或者厌恶的话,早就会拉开距离了
4064L
为什么你们好像已经知道了楼主和他领导的身份了??
4065L
啊,因为楼主已经说得挺明显的呀~
4066L
回4065L,??有吗?你们怎么猜到的?
4067L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楼主 你的领导早就对你的心思有所察觉,但一直有所顾虑?毕竟,虽然婚姻磕磕绊绊但一直都在努力维系,而且从那位先生的角度来看,和楼主在一起的话可不仅仅是老牛吃嫩草,更是要对老朋友的儿子下手,怎么看都不怎么道德。
4068L
赞同楼上,我觉得其实楼主领导顾虑会更多,但并不意味着他毫无察觉。毕竟,如果那位先生主动向楼主发出信号,是否会有通过身份和地位施压、强迫楼主答应的嫌疑?所以还是楼主主动更合适吧。
天啊,一想到楼主和他领导是□□□□和□□,我就觉得这世界真的很奇妙…
4069L
回4067L,回4068L,就不能告诉我们楼主和他领导的真实身份吗!你们的谜语我看不懂啊!
4070L
求扒马甲
4071L
求扒马甲+1
4072L
求扒马甲+2
4073L
我也想知道啊!!求扒+3
4074L
回4069L,当然不能啦,不要想了~
4075L
哎…楼主的故事真的要BE了吗…
TBC
【卡普】Angel 2 Me
清水CP向,希望lof不吞。懒得调格式了,捂脸。
【卡普】Angel 2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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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姆赞·卡德罗夫在这天之前没想到过自己会成众矢之的,或是在他看来,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成名方式。在他尚未明晰的对于掌权的众多预想中,有战功显赫而加冕,有权势斗争而称王,但从未包含有这样一条道路——他亲生父亲的鲜血。
如同高加索民族的其他男子汉,他对于父亲敬畏又热爱,父亲亲自教育了他拳击、摔跤、古兰经和列兹金卡。成长于战争,自由与尚武之魂随着那个动荡又狂躁的年代刻入了他的灵魂,父亲与其跟...
清水CP向,希望lof不吞。懒得调格式了,捂脸。
【卡普】Angel 2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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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姆赞·卡德罗夫在这天之前没想到过自己会成众矢之的,或是在他看来,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成名方式。在他尚未明晰的对于掌权的众多预想中,有战功显赫而加冕,有权势斗争而称王,但从未包含有这样一条道路——他亲生父亲的鲜血。
如同高加索民族的其他男子汉,他对于父亲敬畏又热爱,父亲亲自教育了他拳击、摔跤、古兰经和列兹金卡。成长于战争,自由与尚武之魂随着那个动荡又狂躁的年代刻入了他的灵魂,父亲与其跟随者的口号让他心潮澎湃——自由归于车臣人民!红色联盟解体的次年,他义无反顾的扛起了枪,加入这个与让他们民族长期饱受苦难的国家对抗中。
他想自己还是被保护的太好,尽管清楚不少黑暗面的存在,但从未深度踏足,理想中他描绘自己如对月长吠的孤狼,现实却落得是爪子浸湿土坑污水的野狗。他开始痛恨背叛家人与国家,尚在校园享乐的自己,痛恨周边因国庆日而欢呼的人群,骨子里的血亲复仇的叫嚣让他狂乱,掌心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但他同样迷茫,在接到父亲死讯,确认好母亲和其他家人的安危后,忽略所有疯狂闪烁尖叫的信息及来电提示,他把手机丢在一旁,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他知道叛党余孽可能还在追杀他,但他不在乎,他只想把他的脑子掏空丢出,这样就不用再想怎样尽快过完这该死的一天。
但属于他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他巧合的受到了路过的出租车司机的乘车询问,在拒绝邀请后,对方没有没气馁,而是微笑的重复了一遍,向他展示了证件,又补充了一句:“邀请来自克里姆林宫,先生。”拉姆赞把宕机的大脑思绪又重整了一下,下意识点了点头,踏上了这趟远东之旅。
他想起和那个男人的初次会面。父亲与极端政党决裂后,选择与曾经刀刃相向的东方帝国达成合作。他并不理解其中的政治门道,但同样不愿看到自己的同胞在一波波美国大兵私下来往后,在反对党手下像被煽动的扑棱飞蛾前赴后继的湮灭在无意义的对抗之火中,在被演变成极端与恐怖主义的炼狱家园中连尸骨都不曾吐出。
在一次前往索契的旅途中,他与父亲同行。“拉姆赞,去见见我们的总统。”他的父亲临行前告知他,再三强调了基本礼节,拉姆赞有些心虚的点点头,然后带着忐忑的心情踏上了旅程。他在电视上见过很多次总统,也清楚总统对于自己国家的关注及背景故事,钦佩他赴任次日只身独走车臣的勇气,但也质疑他情报出身如何抗住西方铁幕的隐情,不过这些猜测都在见到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时烟消云散。
总统先生并不高大,冒犯的说,比起膀大腰圆的高加索男儿更像一只小灰耗子,他十分热情的迎接了艾哈迈德,对于一身运动休闲装的拉姆赞也没有责备,而是温和的笑着夸赞了拉姆赞,称他为有活力的小伙子。随后很快与他的父亲进入了正题——车臣共和国境内极端势力的离间与围剿。拉姆赞在一旁听的哈欠连天,又迫于父亲的威严,只好假装端端正正的立在椅子上。“所以当前格罗兹尼——”注意到了旁边快要佯装不下去的大小伙子,总统话音一转,“拉姆赞,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周边有不少冰雪运动的场地与设施,不用勉强自己陪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算计。”听到这话的拉姆赞笑开了花,又看到父亲的脸色匆匆收敛,行了礼后雀跃离开了。“尽情享受索契的魅力,但也不要错过美味的午餐。”身后飘来的轻快话语让拉姆赞心情更好了,他享受着与总统先生相处的时光,甚至有些戚戚的想:总统先生他,对待我是特别的吗?
后来他们多次见面,在莫兹多克,在古德尔梅斯——, 他时常感慨,总统先生真的是矛盾到迷人的存在,在意图对抗时,他的存在如初磨的匕首般尖锐而锋利;而需求寻求合作时,在他湛蓝的眼睛在注视你后,一切的遮掩和谎言仿佛无从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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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年。
胜利日前晚,总统夜未眠。
他已经习惯在夜间思考和工作,尽管克里姆林宫办公室的灯光闪耀如白昼,但长期以来保持的习惯未曾改变。确认过秘书递过来的明日庆典流程及讲话稿后,他揉了揉太阳穴,恍惚于时光白驹过隙,一晃已四年。
他于动乱与分裂中回到祖国,却是满目疮痍,新兴寡头们不遗余力的对这个濒死的巨人敲骨吸髓,即便他们早已利用特权与灰色交易赚的盆满钵满;崇尚自由主义的民众欢呼着,期待着媒体描绘的美好生活,华服与首饰琳琅满屋,鲜花和舞会永不谢幕,但等来的却是物价飞涨与经济萧条以及被腐败与混乱浸透的土壤;军人们卖掉证书和勋章只为换来面包和牛奶;而还有更多人放纵于劣质酒精中,在冰天雪地里哭嚎,永久的沉睡里仿佛又回到了红色的故乡。
他继任于千禧年之交,在这个世界为和平欢呼的年代,阴云与风暴亦笼罩在克里姆林宫。即使柏林墙已经轰然倒塌,冷战的铁幕早已拉下,裹着诱骗糖霜的西式轰炸与余波依旧在这片辽阔的土地甜蜜绽放着。而于他自身,恩师索布恰克言传身教的亲西方派观点与自身作为成功的爱国主义教育产物的矛盾混杂,他的克格勃同事在政治家面前都像个幼稚的孩童,他不得不作为初学者探索尝试着一切途径与西方世界亲近融入——尊重他们的传统习俗,模仿他们的行为方式,表现出对他们的热忱和友好,遭到的却是看待异类的冷眼与嘲讽。
北约的东扩步步紧逼,自由主义思潮日益喧嚣,腐败与萧条横扫在每一寸土地,他肩负着这个羸弱的帝国游走于西方政坛,血肉之躯撕开固执和偏见求得缝隙安活;国内旧日寡头的清肃与更迭仍在继续,他如同另类积木游戏的游玩者,在盘根错节的灰色势力中慎之又慎的抽出腐败和脏污,替换成相对更健康的填充物,为免腥臭的汁液侵蚀。他小心翼翼拼凑着他残破的家乡,如履薄冰又不得不进,任何一步的错误都可能使这个新生的大厦轰然倒塌,让他挚爱的国家走向万劫不复。
时间已过去一年,他还是会时常想起莫斯科剧院的那场惨剧,一向实用主义的他选择走进了教堂,在主的注视中跪下祈祷,但长达四小时的对主的告解与恳请却并没能换来圆满的结果,前线传来的惨烈消息、媒体尖锐的质疑以及西方政坛的添油加醋快要击垮了这个钢铁意志者。责任感支撑着他兢兢业业的奋斗了一个任期,也使得这些生命的重量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有些不安的进入梦乡。
2
梦魇如期而至。
红场参观胜利日阅兵的总统接到了手下的急报,前不久刚任命的车臣共和国总统艾哈迈德遭遇恐怖袭击。被问及生还详情时,来报的官员斟酌了一下用词,有些迟疑的说:“据目击者称,艾哈迈德·卡德罗夫所在的看台被炸毁了一半,总统先生。”
他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两次车臣战争那充斥着鲜血与硝烟的人间炼狱之景再次在他脑海里浮现,而他必不能退。
一个小型会议迅速在克里姆林宫展开,很快,半小时后,克宫对外宣布将召开新闻媒体发布会。
小卡德罗夫走进克里姆林宫。
古老而辉煌的东正教建筑艺术没能让他的视线停留分毫,他的眼眶通红,泪水好不容易在抵达这里前忍住,他踏上红毯却像童话里的美人鱼初次登岸,每一步都是刀刃和疼痛,可美人鱼是为了追寻恋人,后世为她传唱着自由与爱情的颂歌,而在这里,闪光灯和媒体的窃窃私语只会将他抽骨剥皮,咀嚼并大肆评论他更深层次的苦痛。
但他再次见到了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普京。
他只身面对数十个媒体镜头,不卑不亢的矗立着,身形并不高大却坚定如磐石,他注意到了小卡德罗夫的存在,这个一身蓝色牛仔运动装仿佛刚从大学足球场上出来的小伙子,显然还没有从突然丧父的悲痛中走出来,总统大跨步走向他,给了这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小伙子一个拥抱,且下意识的将他护在身后。恐怖袭击夺去了这个年轻小伙的父亲,也同样谋杀了他精心呵护的和平女神。今夜,他们都是失去挚爱的不幸儿,也是同仇敌忾的复仇者。
不消过多组织语言,弗拉基米尔·普京便开始了这场裹沉着浓厚悲伤的演讲,他表情肃穆,眼神悲伤却坚定,缓慢又庄重着陈述着艾哈迈德·哈吉·卡德罗夫的英勇与担当,他在车臣为人民的贡献与成绩——小卡德罗夫则不安的沉默着,他努力望向天花板几次才在媒体的镜头前把眼泪再次憋了回去,他如溺于深海,镜头的闪光灯和媒体的提问声忽远忽近,只有面前普京总统的话语维系着他和现实,至少不让现实表现的更加痛苦。
发布会结束后,他们前往内间的休息室,弗拉基米尔·普京第一次在老卡德罗夫不在场时与这个大男孩单独会面。
“很抱歉让你遭遇这种事情,孩子。”他有些艰难的开口,收获的是对方的沉默,小卡德罗夫低头不语,周边空气中沉滞着浓厚的哀伤。普京看着眼前悲伤的男孩,让他想起自己的两个女儿,他没能在她们成长时有充分时间参与,而于他本人比起为孩子编织梦想也更擅长于撕碎政客伪善的童话,再多的安慰也没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一向能言善辩的总统在这里遇到了难题。
小卡德罗夫缓缓开口,“不.......这不能怪您,总统先生”,他哽咽道,“我的父亲信任我,任命我为安全局局长,最该在他身边守卫他的人是我,而我明知他的处境有多危险,却在......”后续的话语吞没在他的抽泣中,总统先生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稍稍用力以示宽慰。“尊敬的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我想恳请您的帮助,我们都知道背后的凶手所在,他伤害我的至亲,也伤害了您的国民,请您允许我带领我的人民血刃这些丧失人性的刽子手,并于废墟上重建起我们的家园,每一个车臣人民都会衷心的感谢您给他们带来的和平.....我们将忠于您和您伟大的联邦共和国,只要我们的穆斯林信仰能够被接纳,您愿意相信我......给予我这个机会吗?”
总统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起身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他因啜泣颤抖不停的背部,此刻的他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棱角锋芒,声音与动作都软润成和风细雨,唯恐稍大一点的音量和幅度就会让这个本就脆弱的孩子支离破碎。等到男孩情绪逐步平复下来后,普京再次握住他的手,他湛蓝的眼神清澈如镜,“四年前,你的父亲艾哈迈德·哈吉·卡德罗夫愿意为了车臣人民,放弃固有的偏见,搁置历史的血仇,为和平与自由而战,今天,我再问你一次,拉姆赞·阿赫马托维奇·卡德罗夫,你愿意接过你父亲的旗帜,与政府反叛军抗争到底,踏上这条荆棘之路吗?”
小卡德罗夫半跪在地,望向此刻他的救赎,他的教父,他的神明,他血液在沸腾,灵魂在尖叫,内心的声音不停回响着,答案早已在他步入克里姆林宫的那刻给出,他将右手置于胸口,一字一顿的承诺道,“我愿意。”
“很好,那么,我代表俄罗斯共和国联邦的人民向你承诺,你不会是一人的战斗,整个俄罗斯都会是你坚实的后盾。”过了不久,他又轻声补了一句,“拉姆赞,让我们一起把那些杀死我们挚爱之人的人渣送往地狱。”
当晚,拉姆赞没有宿在给他安置好的酒店,在安保队伍的跟随下,总统将他带回自己的宅邸——一座莫斯科郊外的小别墅,美丽温柔的总统夫人贴心的为他准备了热乎的华夫饼和蜂蜜牛奶,五月的莫斯科尚未褪去寒意,小卡德罗夫伴着壁炉中木柴的噼啪燃烧与窗外的鸟鸣风吟声入睡,今晚他没有祈祷,但却格外安心,置身于偏郊一隅仿若巨人臂弯。
第二天早晨他与普京告别。
他鼓起勇气,向这个救赎他的男人承诺道:“英雄之曲还会在红场奏响,再次见到您时,我会成为让您刮目相看的男人。”
对方嘴角微漾,“我们还会再见的,一路顺风,拉姆赞。”
3
惊喜来的很快。
小卡德罗夫再次收到了克里姆林宫的传讯,在他和阿尔哈诺夫的争执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惊动莫斯科之后,他一半忧愁一半激动的在办公室踱来踱去,忍不住问了几个好兄弟,“总统先生会因为这件事责怪我吗?”收到的答案千篇一律:“请您放弃多余的担心,那是一定的。”
他怀着悲愤和忐忑再次启程。
他没有很快得到召见,而是被安排在门口等候,“总统有要事在身,请您稍作等待。”他被一位面熟但想不起名字的官员告诉他。他本就不擅长繁文缛节,政治之道也才嚼了个皮毛,来往的陌生人流与不常穿的正式西装让他浑身不自在,有些无聊的把预备汇报的内容翻了又翻,他叹了口气,继续诵读祷告。
不知过了多久,总统办公室的门终于为他敞开。
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在办公桌前审阅文件,圈点出认为关键或感兴趣的部分,时而写下几句批示要点,为后续的会议及部署安排做准备。
小卡德罗夫乖巧的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等待他完成工作。好一阵子后,总统放下了笔,打趣道:“我以为中央和地方的定义在车臣不一样呢?”
安拉啊——小卡德罗夫内心悲鸣着,试图想出更多比起我的俄语不好,那天的事情不是传达到您耳中这样的更加合理的解释,但在想到眼前人物的工作背景后,迅速低头道歉,对不起说的迅猛如飞,斩钉截铁。
“武力的确是至关重要的,有了他才能保护我们的家人和故土”总统有些随意的转动着手头的钢笔,“但我希望你明白,任何时候——”他按停旋转中的弧线,镀银的尖端恰好对准卡德罗夫,语气严肃,“刀刃都不该挥向我们自己的人。”
“下次不会再发生了,总统先生,我向您保证。”
“很好。”他收回钢笔,“让我们继续。”
他们谈起车臣反恐行动的进展,这场旷久绵长的苦难,此前会面时小卡德罗夫还对这些显得不太耐烦,但如今他已经可以就各方势力侃侃而谈,他记得手下的将士姓名,他们参与的每场特别行动,清剿的反动据点.....谈话进行了良久,小卡德罗夫忍不住发问,“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您对目前的情况还满意吗?”
“你干的不错,拉姆赞”普京点了点头,“我代表俄罗斯人民感谢你在缔建和平领域所做出的贡献。”
“我不清楚我是否适合政治,总统先生”小卡德罗夫合上笔记本,有些迷茫的说道,“我是因为父亲的死亡被推上的这个位置,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政府的办公室里工作,比起这个我想我更适合出现在拳击场。第一年真的很艰难,我必须分辨我的官员是否在欺骗我,我下达的指令以及试图达到的效果能否被实际执行和完成,还有那些经济指标......天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明白他们确切的含义,所有的部门都在用看上去十分重要的理由向我请求资金支持,谢天谢地,在您的帮助下,我终于明白了我们国家各领域正在发生什么,在社会经济领域应该给出哪些正确的指示,我所惶恐的是,这并不是我所擅长的领域,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让您满意,虽然您所有的指令我都会竭尽全力以最高标准完成,但如果可以的话,给予我更复杂和困难的任务吧,铲除您的敌人,那些在污水沟和阴暗处造谣挑拨您与国家的小丑,我愿意成为您最忠实的步兵,为您在战斗中死亡是我最高的夙愿......”
“啊,政治——”总统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人天生就是政治家,拉姆赞。你的父亲艾哈迈德初始的想法和你一样,在我提出由他担任车臣总统想法时,他犹豫了很久,就像我自己当初被任命为总理和俄罗斯联邦总统一样,我们总觉得自己未曾准备好,但真相却是没有人能做到准备好,当人民和国家走在下坠的深渊,而推手来自外界的僭越者时,责任心和使命感会把你带到这里。”
“而至于信任——不要相信任何政治家,拉姆赞。”
“可是,总统先生,我对您抱有全心全意的信任,这难道做错了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转向了另一个话题,“在你父亲之前,我见过很多车臣政治家,我最终选择与他合作不是因为他的个人勇气,匹夫之勇随处可见,他有着难得的政治勇气,他清醒的知晓人民和国家真正需要的东西,并付诸勇气实施。信任你的人民,信任你的国家,信任你的联邦,拉姆赞,他们会给予你力量和勇气,引导你走上正确的道路。”
小卡德罗夫陷入沉思,托着脸颊良久未言,总统揉了揉他的头发,在指隙间给了他一个晚安吻,“而你是我最为信任的车臣领导人,拉姆赞。”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如果这是您之所愿。
写手碎碎念:
这篇本该在三月份完成的,今天才出现真的是因为失落的方舟实在太好玩了。
很久很久没完整写过东西了,虽然立过很多产出flag但大多都以草草脑洞和大纲结束,感谢卡普让我产生奇迹!如果有任何改进建议和其他的评价请留言!
本来是想写R向的结果卡文了,改成大众向后一路顺畅。悲
【七金】玄心奥妙诀之龙阳秘辛 第69回
更新来了!
69话 魔之双修VS道之双修(1)
金光看着茶几上面放着一盘金黄色的果子,这是一盘长得形状妖娆如同女子腰身的果子。
魅姬向金光行了礼,说:“魅姬见过圣后。今日太后特遣婢妾给圣后送来新摘下的圣果。此果为魔界稀有的奇珍异果,结天地之精华,只能由处女种下,处女浇水,处女采摘,若不是处女培育与采摘,树与果便立刻枯萎。”
“竟然有这样奇怪的果子。”站在金光身旁的朱雀听了,不由得对它们又多看上几眼。
魅姬盈盈笑道:“朱将军说得是。此果名为胞梨,状若女子身形,食之能让男子体内生出胞宫,必须连同核心里的种子一同吃下,才有此效。太后说宗主既然已决定与圣君双...
更新来了!
69话 魔之双修VS道之双修(1)
金光看着茶几上面放着一盘金黄色的果子,这是一盘长得形状妖娆如同女子腰身的果子。
魅姬向金光行了礼,说:“魅姬见过圣后。今日太后特遣婢妾给圣后送来新摘下的圣果。此果为魔界稀有的奇珍异果,结天地之精华,只能由处女种下,处女浇水,处女采摘,若不是处女培育与采摘,树与果便立刻枯萎。”
“竟然有这样奇怪的果子。”站在金光身旁的朱雀听了,不由得对它们又多看上几眼。
魅姬盈盈笑道:“朱将军说得是。此果名为胞梨,状若女子身形,食之能让男子体内生出胞宫,必须连同核心里的种子一同吃下,才有此效。太后说宗主既然已决定与圣君双修,那么孕育子嗣也是早晚的事。我朝先前亦有过几位男后,都是食用此胞梨诞下皇嗣,绵延皇朝血脉。太后期盼皇孙多年,希望宗主能尽早帮太后达成心愿才是。”
这几句信息量实在太大,金光竟是怔了半晌。待醒过味来,只见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着他,心脏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魅女官此话从何说起?”金光绷紧了脸道。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朱雀见宗主面色不善,急忙问。其他三将也都面色如土。
“圣后不是已经决定和圣君双修了么?这孕育子嗣乃是人之常理,不知圣后何出此言?”魅姬倒是一脸疑惑地问。
金光向后仰了仰,终是忍而未发,问道:“关于此事,本座倒想要讨教女官,这双修怎么会和皇嗣有关系?”
“双修旨在阴阳互补,”魅姬闻言用袖子轻掩了一丝笑意道,“君上与圣后自然会鸾凤相和,既然鸾凤相和,皇朝又需要储君,何不借此良机,以固国本、成就人魔两界秦晋之好、百年之太平?”
这一番话说得金光竟愣在当处,继而凤目一窄,面沉似水地问:“魔界双修是修炼阴阳互补之道?”
魅姬意识到气氛不对,也只能实话实说:“是。”
玄心众人听了都大惊失色,以为下一刻宗主便会拍案而起,却不曾想金光只是对魅姬说道:“我知道了,太后所赠我已收下,改日再去向太后请安,魅女官先请回吧。”
魅姬便又行了礼,走了。
魅姬走了,金光便起身道:“你们留在此处,本座有事要去与圣君商谈。”
众人听了,又心惊肉跳起来,完了,宗主这是要去向圣君问罪了。虽有心去向圣君及四贤通风报信,奈何宗主这话便断了他们的念想。金光让他们留在此处,他们哪里敢不遵。
朱雀见金光要走,便问道:“宗主,那这盘梨……”
但见金光高深莫测地看了看那梨,道:“先把它放着。”毕竟是太后所赐,一时还丢不得。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暗香沉心殿。
当听得侍卫通报金光来了,七夜不由得一阵惊喜,这么长时间以来,金光难得有几回主动来他的主宫。
金光刚踏进他的书房,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罕见地看到七夜喜形于色地迎上来,拉住他的袖子请他看自己书桌上一样东西:“金光你来看!”
罢了,先看看是什么东西,胞梨一事等一下再说也无妨。金光与他同走到书桌前观瞧。
原来是一幅铜轴古卷。
上面画着奇怪的各种人像与身姿,上下还配着天书般的魔界文字,金光虽不算学富五车,多年来却也对魔界文字历史算是甚有了解,可这些文字却完全没见过。
“这幅古卷一直被镇在魔宫神坛的巨石碑下,乃是由一能吐人言的万年神鳖所献。它当年被人捕获献入宫中,为免杀身之祸,才吐露出这个秘密。”七夜道,“据说这是龙阳真君留下的“龙阳秘辛”真迹。不过,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参透这古轴之上的秘密却不能,饶是渊博如镜先生也没有办法。今日你来了,正好也帮我参详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破解的办法。”
金光见那卷轴精美异常,上面所画的人像与身姿却错乱得很,像是孩童恶作剧似的涂鸦,上下所写的文字也是乱七八糟,歪歪扭扭,奇形怪状,黑糊糊一片。
总结出一个字,那就是——丑。
金光辨别了半天,眼睛都酸胀了。
要不是听说这古卷是从神坛巨碑下挖出来的,铜轴和帛布都精美如斯,七夜多年珍藏——必定珍贵无比的话,金光几乎就可以认定这东西就是个垃圾。
他很想对七夜说这古卷上的字画根本没有价值,但一抬头看到七夜期待的眼神,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缩了回去。
“这古卷属实难懂,其中的秘密恐怕难以解开。”金光道。
七夜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魔界有太多东西都已失传了。龙阳真君的究极武功是什么,再也无人能知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各怀心腹事。
终是金光先开口道:“七夜,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
“魔界的双修是什么涵义,包含些什么?”
七夜一听,愣住了,继而很有些不自在道:“啊,这双修……”
“可是要阴阳互补,鸾凤和鸣?”
“这——金光你别误会,我说的双修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们道家的双修是内丹阴阳双修,不涉色性二字。我说的双修是指你们道家的双修。你是纯阴之体,我是纯阳之体,若能内丹阴阳双修,你我功力必然龙飞虎进,互补所缺。”
金光听了,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又道:“恐怕太后对此事有误解,今日她派魅姬送来胞梨。”
“啊?这——”七夜吃了一惊。
“我亦明白,你做为圣君,必然要考虑子嗣的问题——只是——我一时想不到有哪位公主可以——”金光说着,突然停住,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想说的是“有哪位公主可以配得上你”这句话。
他这个圣后名衔不过是个空衔,但想到七夜的命格是个为情而生为情而死的情种——七夜的圣后若是个祸国殃民的女子可怎么是好。这世上祸水常有,而贤后难得。就算是娶了个人间的公主,又难得的贤良淑德,若是与七夜不能琴瑟和鸣,又必有不少有着狐媚手段的妖姬要争着上位——那他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人魔两界的和平岂不是全要付诸东流?
这件大事,他金光居然一直忽略了!
好一个醍醐灌顶,他惊出一身冷汗,他竟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试探:“七夜,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七夜听了,像是吃了一惊:“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将来真正的圣后必然关系到人魔两界的未来。你若要立后,必然要从长计议。”
七夜很认真地看着他道:“我已有心仪之人。”
“什么?!”金光惊道。人间皇朝从未向魔朝交递过公主的宝册,那么只能是魔界女子了。这可就糟了。
“我对此人曾说过,我愿与他双修。”七夜看着金光的眼睛道,“我以为我已经将我的心意说得很透彻了。”
金光的眼睛忽地睁大,双唇却紧抿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后仰,只觉得有一口气提到了胸口。对着七夜灼然的双眼,他第一次体味到了什么叫强作镇定。
不该【番外】
美丽的未婚妻有些惊讶于拉姆赞的动作,至少在葬礼上不应该这么无理,可是拉姆赞已经跑远了,有些无奈地坐在原处,自己和拉姆赞只认识了短短两个月,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有一天拉姆赞突然向自己求婚,而家里人也催着自己结婚,就这么凑合在了一起。自己并不懂拉姆赞,有时候甚至不知道他关在一楼的房间里干嘛。
纷纷飘落的白雪已经把年长者的脚印覆盖,拉姆赞迷失了方向,内心叫嚣着,气愤地给了自己两巴掌。恼怒地在茫茫白雪地里坐下来,怪自己太优柔寡断,才会把最心爱的人放走。
“瓦洛佳...我依然渴望着您。”
拉姆赞觉得头上少了一股凉意,抬头看去,一把黑伞把自己笼罩住,年轻人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看向后方。
年长者本来已经...
美丽的未婚妻有些惊讶于拉姆赞的动作,至少在葬礼上不应该这么无理,可是拉姆赞已经跑远了,有些无奈地坐在原处,自己和拉姆赞只认识了短短两个月,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有一天拉姆赞突然向自己求婚,而家里人也催着自己结婚,就这么凑合在了一起。自己并不懂拉姆赞,有时候甚至不知道他关在一楼的房间里干嘛。
纷纷飘落的白雪已经把年长者的脚印覆盖,拉姆赞迷失了方向,内心叫嚣着,气愤地给了自己两巴掌。恼怒地在茫茫白雪地里坐下来,怪自己太优柔寡断,才会把最心爱的人放走。
“瓦洛佳...我依然渴望着您。”
拉姆赞觉得头上少了一股凉意,抬头看去,一把黑伞把自己笼罩住,年轻人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看向后方。
年长者本来已经走远了,回头却看到远处的拉姆赞追了过来,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在旁边等了等。
“瓦洛佳,您终于肯见我了吗,您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不来看我......”拉姆赞把多年来积累的委屈一并说出来,眼神依然一如当年的热切和诚恳,但却有了几分距离,自己并不知道普京现在的生活如何,是否已经有了心爱的人,组建了家庭。拉姆赞不敢再想下去,紧紧地盯着年长者灰蓝色的眼睛。
普京不知道年轻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听到亲密的称呼微微低了低头,自己不是很敢对上年轻人那灼热的眼神。“那是你的妻子吗?她很漂亮。”没有直接回答年轻人的问题,普京的腔调还是那么柔软,轻飘飘地落在拉姆赞心上。
年轻人有些着急地摇摇头,但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支吾吾地:“不、不是的,我依然爱着您,我只爱着您,她是...我的未婚妻,不过我们不是很熟......”
年轻人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普京忽然笑了,他只是觉得拉姆赞还是以前那个拉姆赞,在自己面前永远说不好一句话。年长者伸手揉了揉拉姆赞的脑袋,把头上的细雪抖落一大半。
“你该回去了,他们会着急的。”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您,您去哪里了,过得还好吗?”
“拉姆赞,你只会问这些吗?”普京笑着,那笑容牵动着年轻人的心。
拉姆赞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去抓住普京的手腕,把年长者按到了雪地上紧紧抱着。身下的人挣扎了几番无果之后,有些无奈:“拉姆赞,你这是干什么呢,快放开我。”
年轻人紧紧盯着那双蓝眼睛,想在里面找出自己的影子,但普京却偏过了脸。
“我爱您。”
拉姆赞深情地看着普京,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住年长者的唇,柔软的,却有些微凉。普京没有躲开,只是静静地看着年轻人,像要看清拉姆赞是否真诚的心,可年轻人的眼神坦坦荡荡。
“你不该...”
“我们不必去管那些对错,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正确的,爱才是最高尚的。”年轻人想起了那张便签,急忙打断普京的话,情绪也显得有些激动,抱着普京的双臂微微发抖。
“不要激动,拉姆赞。”普京平静地看着激动得脸开始发红的年轻人,“你知道的,没有人会接受我们。”
拉姆赞看到普京漂亮的蓝眼睛染上无望,自己都要跟着心碎了。“总有一天会的,大不了,我带您离开这里,去接受我们的地方生活。”年轻人认真的样子像在宣誓誓言。
“拉姆赞,我没办法陪你走到最后。你也...不应该走上这条路的。”年轻人只顾着一股脑诉说着爱意,年长者总会提出弊端。
年轻人沉默着,只觉得一层层圆圈把自己包围,跳出了一层还有无数层等着自己,而年长者走在前头,无论自己跳跃得多快,始终无法追上年长者的步伐。
“我答应过你的父亲,不再和你见面......”普京不知道年轻人在想什么,觉得有点对不起卡德罗夫,明明已经承诺过,却在他的葬礼上发生这事,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明明拉姆赞的生活已经走上了正轨。
“我去找过您,您离开的那天,我找了两天,后来饿晕了才被我父亲带回家。”虽然普京的眼神正在专注地看着他,但这种表情还是给他一种被拒绝的感觉,仿佛年长者用力把他推到心里的黑暗角落,腾出空间来容纳更重要的事情。
“我只是想和您在一起...”年轻人小声地说。
年轻人听见普京轻轻叹了口气,嘴巴张了又合上,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像每一个正常人一样,做正确的事。”
“只要能和您在一起就是正确的,我什么都不在乎。”拉姆赞把手捂上心脏发誓。
年长者很久都没有说话,等得拉姆赞有些着急,更害怕最后自己还是被拒绝。他身体紧绷着,忽然想起和普京在一起时的日子,那段时光太纯粹、太完美了,尽管真实存在过,但是想起来又好像不太真实;他无法压抑内心深处跳跃拍好的恐慌,他是为了很久以前自己失去的东西感到恐慌,为了很久以前发生的事而恐慌。他想告诉普京他离开的好几年间自己一直给他打电话,尽管再也打不通,还是在电话前一遍一遍地等。
“我知道了,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明天我们去餐厅见吧。”年长者终于让步,拉姆赞觉得自己的眼睛终于活了过来,声音也是。
“瓦洛佳,我爱您,明天见。”年轻人紧紧地抱了抱普京,热烈地吻了一口。
他们最终约定在Turandot餐厅相见。拉姆赞回去后先给未婚妻道了歉,又说了很多理由,最后提了分手。美丽的女人有点惊讶还有点不爽,自己从来没被甩过,虽然和拉姆赞也是为了凑合在一起,扇了拉姆赞两巴掌,有点恼怒地骂了句渣男就拉起行李箱甩门离开了。拉姆赞什么也没辩驳,乖乖挨了巴掌,听见关门声抬眼瞄了瞄,松了口气。
Turandot餐厅里,拉姆赞早早就到了,坐在角落里,往外看着骆驼牌香艳的广告,广告面板上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脸,吐出如巨型甜甜圈般的烟圈。他望着低矮灰暗、外表了无生气的计程车,像鲨鱼般在午后的车流中穿梭,时不时焦急地环顾四周,寻找年长者的身影。
普京迟到了二十分钟。他终于看到年长者打开门,他因为紧张而出现一阵小小的闷痛。普京的穿着和两人初次相遇那天一模一样。年长者看见拉姆赞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得腼腆地笑了笑,年轻人觉得自己又鲜活起来。
“你会恨我吗?”普京坐下来看着拉姆赞。
“不会。”年轻人紧紧看着普京,生怕错过每一个表情。“瓦洛佳,我怎么能恨你呢?”
“我以为你会恨我,你曾经恨过我,是吗?”年长者仿佛是在平铺直叙地告诉他一个事实一样。
“恨您?没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您,也不会恨您。”
“现在你是大人了,头发和衣服都是大人了。”
拉姆赞细细地看着他灰色的眼睛,这双眼睛比以前更严肃;虽然年长者骄傲的头颅散发着自信,但不知为何,他的眼睛却很愁苦。拉姆赞再度看着普京,觉得那双眼睛深不可测,拉姆赞突然感觉到一股失落的痛苦,他的瓦洛佳还是很美。
“你还是这么想吗?”年长者的声音轻柔地发出。
往昔那些委屈已经消失了,现在什么东西也不剩,只剩下决定,像一条悬在空中的细线,两边都没有东西,没有东西可以推着他或拉着他。一边是瓦洛佳,一边是空洞洞的问号。可现在情况又已经不同了,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变了。未来要面对的世界十分陌生,就好像他刚刚踏入眼前经历过的世界一样陌生。只有当下,没有阻碍。拉姆赞想起了普京送的那条围巾,已经不具有任何意义了。不具有意义,如果用年长者的话来说,就是“一个需要填满的空白”。
“嗯?怎样?”年长者开口。
“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以前是这么想,我以后也是。”年轻人的声音中有些抖动,连他自己都不会发现。他看见普京笑了。
“那是你的决定。”
“对。”
拉姆赞看着他,希望伸出手摸摸他的手腕,用手指紧紧握住,他觉得思绪飘到好远,想起了以前的年长者,也想到了往后的年长者,无论哪一个时间段,都会有自己在他身边。
“我爱您。”
“你不知道我爱你吗。”
拉姆赞的心情雀跃起来,年轻人察觉到他们两人突然放松起来,两人之间的互动出现了巨大的变化,仿佛他们的身体里面具有某些相同的特质,这些特质只要被放到一起,就会无可避免地制造出欲望。
年长者慢慢举起手,摸了摸耳后的头发。拉姆赞笑了,这就是瓦洛佳的经典动作,就是他以前所深爱,以后也会一直深爱下去的瓦洛佳。现在爱他的方式不一样了,因为他已经是个新的人,就像从头来过,重新再度首遇瓦洛佳,但遇到的还是瓦洛佳,不是别人。无论在千百个不同的城市中,在千百个不同的房子中里,还是在遥远的异邦,他们都会携手在一起。在天堂、在地狱,都是一样。
他们会在公路边、在飞快消逝的城镇、汽车旅馆里,交换誓言,昏暗的灯也尽全力为他们见证。
END.
偏僻的小镇上搬来了两个男人,孩子们经常看到一位年轻点的男人提着买来的菜进出,那个男人很壮硕,孩子们不太敢和他讲话。
年长些的男人不太外出,不过周末的时候孩子们总能见到他,他或去河边钓鱼或去教堂祈祷。他比年轻人稍瘦些,孩子们很喜欢他,因为他的口袋里总能掏出一把糖果,而且他还有柔软好听的声音,和一双像玻璃球一样好看的灰蓝色眼睛。
他们很恩爱,年轻人总是宠着年长者,什么重活都不让他干,年长者也懒得管,跑去河边慵懒地钓鱼。
【卡普】不该
普京没有去圣彼得堡政府工作,当一个黑出租司机,时而接点法律学生私教活。
莫斯科的冬天很冷,街上走的行人缩着脖子,把帽子盖住大半张脸,路边有不少穿着单薄衣服的老人在贩卖荣誉徽章和棉被。
普京刚接到一位送去圣彼得堡大学的乘客,坐在后排的中年人看起来跟街上的人格格不入,暖和的羽绒服和手腕上的名表都彰显着身份。中年人时不时在镜子里观察这个稀薄金发、皮肤苍白的司机,似乎有什么想说。直到普京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两人对上目光,自己本来并无心多管闲事,但这目光看得自己发毛:“...您有什么疑问吗?”“并没有,只是看到您的副驾有几本法律书,您是律师吗?”中年人指了指副驾驶上的书本...
普京没有去圣彼得堡政府工作,当一个黑出租司机,时而接点法律学生私教活。
莫斯科的冬天很冷,街上走的行人缩着脖子,把帽子盖住大半张脸,路边有不少穿着单薄衣服的老人在贩卖荣誉徽章和棉被。
普京刚接到一位送去圣彼得堡大学的乘客,坐在后排的中年人看起来跟街上的人格格不入,暖和的羽绒服和手腕上的名表都彰显着身份。中年人时不时在镜子里观察这个稀薄金发、皮肤苍白的司机,似乎有什么想说。直到普京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两人对上目光,自己本来并无心多管闲事,但这目光看得自己发毛:“...您有什么疑问吗?”“并没有,只是看到您的副驾有几本法律书,您是律师吗?”中年人指了指副驾驶上的书本,那里堆叠着5、6本厚厚的法学书。普京感到有些窘迫,虽然在专业上口才很好,但是不擅长和一个陌生的乘客聊这么多,稍稍红了脸颊点点头:“不算是,我偶尔会去辅助一些法学的学生,一般接到邀请的话...”“太好了,您可以教一下我儿子吗,他太贪玩了,就算在圣彼得堡大学也不安分,老师根本管不住。”中年人突然有了兴致,普京摸了摸耳后的头发,看了看中年人,又想了一小会才答应下来,把名片从有些皱巴的衬衫口袋里拿出来递过去。“弗拉基米尔...我叫艾哈迈德·卡德罗夫,如果方便的话请这周就来我家吧,学校的考试还有2个月就要开始了。”
把卡德罗夫送到圣彼得堡大学后看着手机里的号码思考,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接私教了,本来这些书是准备送给别人的,看来要回家好好准备一下了,搓了搓手开车回出租屋。打开门屋子里冷丝丝的风吹出来,里面可以说是基本该有的家具都没全,提醒着家里主人的落魄生活,普京脱了鞋直接躺在沙发上,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这是今天出租拉的钱,200卢布,一块完整的热狗三明治都买不上。普京有些疲惫地把手垂到地上,从KGB出来后一直都没找到正经稳定的工作,快50岁了身边也没有能走得近的异性......算了,能养活自己都不错了。又坐起来把那基本法学书拿到膝盖上翻,希望那位看起来富裕的雇主会给一笔看得过去的酬金,起码让自己能买得起香肠。
周末很快就到了,这两天普京都在家里认真地准备,并且早早地起了床甚至拿上一套最干净的衣服,草草吃过几片面包之后就坐进车里按照卡德罗夫给的地址开去。谈不上很远,但也有些路程,开到时已经用了一个小时多,天上飘着细雪,如果到晚上估计会下大。普京搓了搓手,把自己裹得更紧实一点才快步走到门前敲了敲。四五下之后传来地板震动的声音,门开了,一个青年的脑袋探出来,看起来是个毛头小子,小卡德罗夫没有马上把普京请进来,上来把人打量一番:“你就是我父亲请来的私教?看起来像个没工作的。”小卡德罗夫的语气不太友善,像个青春期叛逆的熊孩子,普京没有生气,腼腆地点点头,表情柔和地笑了笑:“是的,所以你准备把我一直晾在门外吗?”小卡德罗夫看着普京朝自己笑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这个皮肤苍白的金发男人有着一双像玻璃珠一样的灰蓝色眼睛,简直要把自己的灵魂都看穿,不自觉就红了脸:“咳咳...你快进来吧。”把门把手松开,小卡德罗夫往后退了好几步等普京进来。普京没去细想年轻人为什么突然脸那么红,可能是冻的,拍了拍身上的雪走进去,地板是木质的,还有地暖,整个房子暖呼呼的。“你家里真暖和,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父亲呢?”普京一边把鞋子脱掉换上拖鞋,一边四周观察了一下卡德罗夫的家,这里无不透露着富裕的气息,墙壁上也挂着不少油画。“拉姆赞卡德罗夫,父亲出去一趟,放心,钱会付给你的。”小卡德罗夫耐心地等着普京换好一切,心里还是有点看不起普京,甚至想着一会怎么跟普京唱反调,然后把人逼急好自动离开。
普京手上拿着几本厚厚的书跟着小卡德罗夫到房间里,虽然听得出来年轻人不太欢迎自己,但并不在意,自己只想讨口饭吃。“开始吧大教授。”小卡德罗夫一进房间就懒洋洋地坐到床上,掏出了游戏机玩起来,看起来态度很明显了,根本就不想学。普京意料之中地看着小卡德罗夫,这种学生确实令人讨厌又不好管,但并非不能教,自顾自地翻开法学书看了看,简单地说了几条基础法律,抬眼看着沉迷在游戏里的小卡德罗夫“你游戏玩得挺好的,去参加比赛说不定能获奖。”小卡德罗夫一抬头就看见笑眯眯看着自己的普京,灰蓝的眼睛分明是冷色调却看得自己有点燥热感,一时忘了游戏还在继续:“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选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来学呢?”“又不是我想学,我父亲希望我学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看你学了这么多不也一样找不到工作。”小卡德罗夫还是刻薄地怼普京,但看着年长者闪过一丝落魄的眼神又有点后悔。“你说得对,但我起码可以教我喜欢的东西,而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普京的语气里染上些许愠怒,但声音很柔和,听起来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反而像只不满今天伙食的猫咪。小卡德罗夫不会承认自己心里柔软了不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地挠挠头“好吧,那你继续吧。”小卡德罗夫稍稍妥协了,把游戏机放下,坐姿也不自觉坐正了。
卡德罗夫从外面回来,看着房间里认真听讲的小卡德罗夫有些意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那玩心重又叛逆的儿子会那么听话,之前请来的私教都被逼走了,看向普京多了几分敬佩,不准备打扰两位讨论学术的人,静静地去厨房做饭。普京没有注意到刚才在门外的卡德罗夫,专心认真地讲着法律知识,而小卡德罗夫似乎入迷了一样,一直盯着普京上下扑腾的眼睫毛,心里也痒痒的,一开始确实觉得普京的样貌平平无奇,甚至觉得就是个普通又落魄的中年人,但当那双明净清澈的蓝眼睛看向自己,那看着似乎很柔软的嘴唇吐露出专业的知识,并且声音很温软...小卡德罗夫又微红了耳朵,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卡德罗夫,卡德罗夫?你在走神吗?”
“嗯?啊?不是的,我、我...”年轻人瞬间红彤彤的脸看起来像个被抓到开小差的孩子,刚开始见面刻薄的话语也变得支支吾吾。
普京不是个较真的人,也不会生气,只是拍了拍小卡德罗夫的肩膀:“我理解,法学是无聊了点,慢慢来吧,而且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眼睛含着笑,把书本盖上“时间也快到了,或许你想放松一下,毕竟听了这么久枯燥的东西,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小卡德罗夫只觉得被普京碰到过的肌肤都要灼烧了,脑子里也想不出来什么可以问的“呃...您结婚了吗?”一时嘴快之后空气都安静了下来。普京眼里闪过不解和一丝惊讶,显然是不明白小卡德罗夫为什么会问这些这么私人的问题,沉默了好一会才摇摇头:“没有,我以为你会问一些法学的问题。你父亲似乎回来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吧?”普京看着小卡德罗夫越来越红的脸赶紧转移了话题,害怕这人当场蒸发了。“啊,好的,您留下来吃饭吧。”
普京本来是想走的,结果被两父子一起劝说着留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一大桌菜,桌上不仅有很多肉还有鱼子酱,说实话普京已经很久没吃肉制品了,都靠大列巴和几瓶啤酒度日,闻着肉香味吞了吞口水,但是主人没有动手自己也不好意思夹菜。“吃呀普京先生,不必客气,还要感谢你能教得动我儿子呢,哈哈哈。”“父亲,难道我很不讲理吗?”小卡德罗夫虽然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但莫名不太想让他在普京面前讲自己的坏话。“没有,他挺聪明的,哪有主人不动筷客人先动筷的道理呢。”普京看着两父子笑了笑,不过自己说的也是实话,没有特地帮小卡德罗夫说好话的意思,年轻人很聪明,而且很有天赋,如果真对一件事感兴趣,说不定能干得很好。卡德罗夫还是动筷了,不过第一口先夹了几个肉放进普京的碗里,理由为感谢普京的教导,小卡德罗夫看在眼里,有些莫名吃醋,认为普京和父亲的关系不应该这么亲,于是也夹了几个肉顺便加了几勺鱼子酱到普京碗里,理由和父亲一致。普京看着慢慢满起来的碗,而这两人碗里空空如也,有些尴尬地摸摸衣袖“你们不用管我的,我自己夹就可以了。”出于礼貌也回夹了几块肉给卡德罗夫和小卡德罗夫,卡德罗夫笑笑,没再过多客气,捧着碗吃起来,小卡德罗夫就截然不同了,若是有尾巴,指不定已经晃了起来。普京被他看得不自在,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跟着吃起来,肉制品果然还是最美味的,许久没开荤的胃口一下大起来,每样菜都吃了不少。
饱餐过后卡德罗夫提议出去散散步,门外还是下着雪,虽然没有意料之中那么大,但普京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有些薄了,小卡德罗夫看着走在前面一步的父亲和普京,有股想上去和普京并肩一起走的冲动,但冲动总归是冲动,自己并不想被当作怪人,细雪很快染上了普京的脑袋,柔软的金发上点缀着纯洁无瑕的白雪,他侧着脸和卡德罗夫讲话,睫毛上颤巍巍地抖着雪。小卡德罗夫感觉时间一下变得久远又缓慢,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柔软又漂亮的人,笑起来眼尾有细纹还有深陷的酒窝,他猜自己应该是沦陷了。
小卡德罗夫拍了拍大衣上的雪,脱下来,缓缓上前披在普京身上,普京和卡德罗夫都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呃,我看老师穿得实在有些单薄了,而且晚风还挺冷的。希望您不要拒绝。”小卡德罗夫看着父亲,有些腼腆地捏捏鼻子,再认真地看着普京。普京不知道年轻人为何突然变得这么贴心,或许是个慢热的人,侧头看着小卡德罗夫笑了笑:“谢谢你,拉姆赞,你不冷吗?”小卡德罗夫听着普京轻柔地唤出自己的名字,只觉得心跳猝然变快,快速地摇摇头,然后把脑袋低下去,两人看不清小卡德罗夫的表情,普京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了句你没事吧,得到回答后继续慢慢地走着,小卡德罗夫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自己热得快成蒸炉了,衬衫都被燥热的汗浸湿,若不是低下了头,两人肯定会看到自己脸上难以控制住的欣喜。
半个小时后普京向父子俩道别,今天实在有点晚了,卡德罗夫把酬金放在信封里给普京就先行回屋了,看出了普京的生活实在不太好所以准备了日结,而小卡德罗夫坚持要把普京送到车前,并且支支吾吾地要普京把大衣穿回去“晚上太冷了,您不穿着会冻坏的,如果生病了您就没法来教我了。”“好吧,谢谢你,拉姆赞,你可以叫我弗拉基米尔。那么,明天见。”普京摸了摸小卡德罗夫的脑袋,把细雪都挥落一半,还有不少化成了水,把车门关上开出了大门回头发现小卡德罗夫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普京有些不好意思,摇下车窗把脑袋探出去:“拉姆赞,别站着了,快回屋去吧,雪要下大啦。”小卡德罗夫还沉浸在刚刚普京摸了自己的脑袋,脸都红到了耳朵,听到普京的声音回过神来,快速挥了挥手:“弗拉基米尔,您快走吧,我再吹吹风。”普京也不再说什么,缓缓开着车走了,心情有点复杂,但也没准备细想下去,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楼房里照出昏黄的灯,而街道上的路灯却白得刺眼,昏黄的雪飘落下来,再变成纯白刺眼的雪。把车停好后快步进了屋,雪下大了,家里依旧空空如也,开了灯显得更空荡了。
今天也还算充实吧,并且没有很累,普京倒了杯水喝,但是太冰了,又放下,乖乖地烧一壶水,坐在厨房的瓷台上,把口袋里的钱抽出来清点,卡德罗夫给的还真不少,起码买五六条香肠都没问题了,6000多卢布,开心地差点把水壶打洒,3000放进钱包里,3000存进盒子里,通过自己的知识换取到酬劳确实令普京感到快乐,但又会觉得卡德罗夫是不是给得太多了,就像一只一下拿到不少小鱼干的猫咪,怕拿得太多了,又怕太快吃完了,不准备再想下去了,喝了几口热水就拿起干净的衣服去洗澡,把小卡德罗夫给的大衣脱下来,仔细看了看标签才发现也是挺昂贵的,怪不得这暖和,拿了湿毛巾把融下来的雪水擦了擦,挂到一边开始洗澡。这里太偏了,房价也便宜,而热水也是时有时无,普京也就当锻炼身体了。洗完澡擦干后躺在床上,被窝里冷冰冰的,把热乎的体温都给捂冷了,一时半会睡不着,干脆拿起书本看起来,时不时写点东西,等身体暖和起来也慢慢随着睡意睡着了。
小卡德罗夫似乎不太好睡,洗过澡早早就躺在了床上,却翻来覆去好几个小时都没睡着,一闭上眼就是普京笑着看向自己的样子,举手投足都牵引着自己心动......小卡德罗夫人生第一次失眠,还是因为一个刚认识的私教。他很柔软,小卡德罗夫这么想,好想保护他,脸上的温度又慢慢升起来,不能再想了,不然睡不着了,可不想明天在普京面前睡着。
第二天普京如约来到卡德罗夫家敲响房门,没人响应,估计拉姆赞还在贪睡,也不急,踱步到旁边的木椅前坐下,翻开书本看起来。小卡德罗夫不是没醒,普京来之前五分钟就起床了,只是,大男孩的床单湿了一小块,裤子也遭殃了,昨晚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春梦,梦里普京在自己身下起伏,凌乱的金发,身上红红紫紫都是自己的痕迹,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得发疼,直到普京来敲门才急急忙忙去洗个冷水澡换件干净的衣服。
“弗拉基米尔,抱歉,我身上打翻了咖啡,所以去洗了个澡,您快进来吧。”小卡德罗夫一打开门就看见在椅子上认真看书的普京,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才开口,自从发现自己对普京起了心思,连看向老师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灼热。普京也不介意,只是今天拉姆赞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海盐味,大男孩身上看起来很干净,盖上书本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走向拉姆赞,把手上的大衣递过去腼腆地笑了笑“谢谢你的衣服,很暖和,还有,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小卡德罗夫接过大衣后就愣在了原地,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容易脸红的人,但是遇到普京就像个情窦初开的中学生,一言一行都让自己忍不住想要抱住普京。“拉姆赞,快过来呀,我们要开始讲课啦。”小卡德罗夫这才回过神,一时有点手忙脚乱,一边放大衣一边去泡咖啡,最后脚步僵硬地把咖啡递到普京面前“喝、喝杯咖啡吧,新鲜的咖啡豆。”“啊,谢谢。”普京有点惊讶于小卡德罗夫突如其来的一些热情,按理说私教和学生之间没必要这么亲近,碰过热乎的咖啡杯,低头轻轻吹了吹,热腾腾的蒸汽让普京脸上染上了水汽,小卡德罗夫咽了口口水。“很好喝,好了,我们先上课吧。”普京抬头看着小卡德罗夫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稍稍有点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略带疑惑:“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喜欢...呃...我是说,我也喜欢这个咖啡。”
小卡德罗夫急忙咬了下舌头,差点就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看见普京眼神暗了暗立刻慌得不行,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希望普京能看出自己的心意,一方面又害怕普京从此远离自己。“拉姆赞,你不舒服吗,今天怎么老是走神呢?”普京没往心里去,反而有点担心小卡德罗夫的状态,今天的年轻人看起来不太对劲。“没、没事,可能昨天晚睡了点,今天有点困。”
普京没再细究,翻开书本开始讲解,时不时抬头看向拉姆赞,年轻人看起来还是心不在焉的,但是自己提出的问题总能流利地回答出来。
“休息10分钟吧。”普京看了下时钟,不知不觉已经过了2个小时了,还剩一口的咖啡凉得彻底,但不想浪费还是喝掉了。年轻人看起来有什么想跟自己说,脸色憋得红红的。
小卡德罗夫心里纠结了很久,突然伸手抓住了普京的手腕,细得能捏到骨头,有些微凉的皮肤,没忍住轻轻摩挲一下,对上普京惊讶不解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
“呃,我...您这里怎么有条疤?”小卡德罗夫有点后悔,但看到普京手腕上一道肉粉色的疤又好奇地询问。
“以前执行任务时弄到的。”普京看不清年轻人的心思,但小卡德罗夫的举动总是怪怪的,动了动手腕想把手收回来,可却被年轻人握得更紧“拉姆赞,你要干嘛?”
年轻人还是松开了手,什么也没说,只是灼热地看着普京,看起来像个要向主献出真心的教徒。
......空气安静了下来,普京没有再看着拉姆赞,转向一边看着房间里的一个艺术雕像。
“我喜欢您。”年轻人开口说。
普京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别处,年轻人急于表达自己,有些迫切地拉住年长者的手,诉说着自己如何为普京着迷。
“别再说了。”普京认为自己并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示爱,站起来便要走。
小卡德罗夫却突然情绪激动,抱住普京把人压到床上,热烈的吻落到年长者脸上、脖子上,身上的衬衫也被自己胡乱解开。
普京虽然从KGB出来,但身上的年轻人像个巨熊一样,按得自己动弹不得,想把人踹下去,却被抓住了脚踝,骨头被捏得有些疼,普京皱了皱眉“拉姆赞,你冷静点。”感受到年轻人的手摸向自己下身,挣扎起来,声音也大了不少。
年轻人把身下人扒得裤子都褪到膝盖处,看着普京愠怒的表情有些发愣,缓缓把脸埋到年长者颈窝里。普京感受到颈窝有些发烫,慢慢又变得湿凉。拉姆赞哭了,他觉得自己似乎要失去普京了,可是他们只认识了两天,年轻人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就像颗不定时的炸弹一样。
普京开着车离开了卡德罗夫家,甚至没有拿今天的酬金,脸色也有点苍白,但不是冷的。现在自己不仅心里乱成打结的麻绳,脑子里也空空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他不认为年轻人应该爱上自己,但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厌恶拉姆赞。
卡德罗夫发现普京已经两天没有来了,儿子的情绪也莫名的低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去询问小卡德罗夫没有答案,普京的电话也没有打通。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打开门,普京正站在门外,卡德罗夫的心放下来,但还是有点担心地问:“普京先生,你不舒服吗,你两天没有来,我不由得有点担心你,拉姆赞好像也不太开心的样子。”
普京就像一开始那样,腼腆地摇摇头,还是那熟悉的笑容;“抱歉,卡德罗夫先生,我遇到了一些事,所以没能准时到来。”听到拉姆赞眼神暗了暗。
“没事就好,快进来吧,今天挺暖和的,这两天都没下雪。”热情的卡德罗夫把普京拉进来,匆匆去准备热咖啡,还敲了敲小卡德罗夫的房门:“普京先生来了,别闷在房间里了!”
普京换好鞋后坐在客厅里,默默地看向拉姆赞的房门,这两天想了很多,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年轻人,对于前两天突如其来的告白还是感到有些窘迫,但想起年轻人憋得通红的脸,支支吾吾地诉说爱意又有点想笑。
小卡德罗夫有些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全然没有了刚见面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看向普京的眼神也有些躲闪,缓缓地走到普京身边坐下,低着头不说话。
普京刚想开口说什么,卡德罗夫端着三杯热咖啡走出来,看着沉默的儿子和普京有些疑惑“你们怎么了吗?”
“或许是前两天拉姆赞因为一道简单的题没答出来,我一时说了几句,年轻人的自尊心总是那么要强。”普京弯起眼睛笑了笑,随意编了个理由混过去。
年轻人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眼普京,又有些脸红地点点头,拿起咖啡喝一口。
卡德罗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普京先生,还有几天就到圣诞节了,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吧,别担心,拉姆赞的床挺大的,睡两个人都没问题。”
小卡德罗夫突然呛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来,普京也有些面露难色。
“还是说你已经有约了?没有关系,哈哈哈哈,我只是觉得今年或许可以热闹点。”卡德罗夫的热情让普京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我不想给你们添堵。”普京腼腆地笑了笑,摸了摸耳后的头发,捧起咖啡喝了几口。
“怎么会呢,普京先生愿意和我们一起度过新年的话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对吧拉姆赞。”卡德罗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虽然不明白拉姆赞为什么一脸绯红。年轻人迟疑地点点头,看向普京的眼神多了几分犹豫。
“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我要出去采购一下了,新年可得好好准备一下。”卡德罗夫收拾起自己已经喝完的杯子,穿上大衣跟普京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
空气又安静下来,两人默默地坐着。“如果你不想我来的话...”普京先开了口,被年轻人打断:“不、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您会愿意过来。”拉姆赞急忙解释,害怕普京误会,这两天自己过得很是煎熬,睁眼闭眼都想着普京,而且对于普京的没来授课感到不安,甚至都要亲自去拜访,但是不敢,恐怕这样普京会再也不理自己。
“上课吧,抓紧把这两天的课程补回来。”普京拿起书起身去小卡德罗夫的房间里等着。
年轻人看着普京闭口不谈前两天的事,心里很是纠结,收拾了一下桌子就进房去了。坐在椅子上抿了抿唇,等待普京讲课。
仅是听着年长者的声音,情绪就如潮水般涌来,小卡德罗夫又走神了,定定地看着普京的鞋尖,向上会看到露出一截的、被黑色长袜包裹住的脚踝,年轻人想起那次握住的,皮肤在自己手心里发烫,或许是自己在发烫,不重要了,只觉得思绪飘到好远。有时候、在黄昏,字顶楼某个房间传来笛声,吹笛者倚着窗边,而窗口大朵郁金香。
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普京会在沙发上躺成各种姿势:慵懒、淡然、冷漠。
普京的声音停了下来,小卡德罗夫抬头看去,眼神热切地看着年长者,思绪拉了回来,但自己的爱意永远不会变。
普京被年轻人的眼神灼伤,说了太多话的嗓子有些干渴“今天就上到这里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您会来吗?”
“嗯?”
“圣诞节,您会来吗?”小卡德罗夫声音有点抖。
普京点了点头:“会的,那今天就这样了,你好好复习,明天我回来考考你。”
拉姆赞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子抬高,靠在窗台上,身体紧绷着,抵挡外面丝丝寒风,看着普京的背影,刚刚自己抱了他,年长者只是抖了抖,并没有推开。从这扇窗看出去的景象与别处都不相同,傍晚的阳光洒在车道后面的圆形草地上,像散落的金针一般。潮湿的树篱叶子上也有点点阳光,他也看见树篱外冒出的一小块篱笆,标志着草坪的终点。冬天已经把绿草变成枯干的褐色,但整片大地看起来还是想在呼吸一样,而且朝气蓬勃。圣彼得堡大学也有树林和围篱,但那片绿色始终无法跨越红砖墙。
圣诞很快如约而至,街上都散发着新年的气氛,街上的圣诞树随处可见,就连普通的大树也被装扮起来。今天的拉姆赞看起来忧心忡忡,昨天自己刚和普京发生了点矛盾,年轻人很后悔,以至于目不转睛一直盯着窗外的车道,心情也紧张得不行。
普京还是来了,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显得更加苍白了。
小卡德罗夫从普京的车开进大门就跳了起来,急急忙忙跑到楼下开门,紧紧地抱住普京:“抱歉,都是我的错,弗拉基米尔,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普京被猝不及防抱住,有点惊讶,听到年轻人这么说腼腆地笑笑,腾出手揉了揉拉姆赞的脑袋,声音轻柔地传进年轻人耳里:“没关系,进屋去吧,这是给你的礼物。”普京进屋换了鞋之后把手上提着的礼物盒打开,是一条深蓝色的围巾,很暖和,围在了拉姆赞的脖子上,普京上下打量着,才点点头:“很适合你。”
年轻人很是欣喜,不仅因为普京的到来,还有普京亲手为自己挑选的礼物,甚至激动地亲了一口年长者的脸颊。
普京微微红了红脸,眼神看向厨房,卡德罗夫正在弄烤鸡,看到普京来了后急忙放下手套,出来给了普京一个拥抱,热情地把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一只昂贵的钢笔。普京有点受宠若惊,推脱一番才勉强收下,把自己准备给卡德罗夫的礼物也拿出来,是一双浅色的手套,普京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后的头发。但卡德罗夫显得很开心,招呼普京坐下:“你们先坐着,我得去烤鸡了。”
小卡德罗夫也有礼物要给普京,但还没有拿出来,他希望晚点可以独处的时候才送给普京。“我们去装饰一下圣诞树吧!还有一些装饰没有装上去。”拉姆赞提议去装饰圣诞树,一般关系很好才会一起装饰圣诞树。
普京脱下羽绒服点点头:“好啊,去吧,顺便开一下收音机。”
拉姆赞打开了收音机,把一些用盒子装好的装饰品递给普京,自己拿来梯子去装饰高处的圣诞树。
收音机里的俄罗斯联邦总统正在发布新年祝福,背景是俄罗斯国歌。
普京正在和绸带作斗争,他不是很擅长这些,以至于把绸带穿过星星的时候缠住了自己的手指。年轻人在上面看着,没忍住笑了笑,但是觉得这样的普京可爱极了。没办法,普京只好用剪刀把绸带剪断,绑第二个装饰的时候变得更小心了点。多弄了几个之后很快就上手了,小卡德罗夫拿了一篮白色的棉花当作圣诞树四周的雪,普京在棉花上洒上糖粒,好让棉花闪闪发光。然后他用金色缎带剪出一个瘦长的天使,把天使固定在树的最顶端,又把卫生纸对折之后,剪下一长串天使,挂在树枝下。
小卡德罗夫已经下来了,站在壁炉前看着圣诞树:“您很会装饰圣诞树嘛,太棒了,什么都有了,就缺礼物了。”
年轻人把一些卡片搭配在礼物盒上,摆在树下,普京在收拾圣诞制造出来的混乱:碎纸片和剪短的绸带,他最讨厌装饰完毕后的清理工作了。
收音机里的铃声响起,小卡德罗夫觉得他们就像在教堂一样,于是年轻人真就开始想起了以后的生活,他觉得自己要的真的不多,只要能和普京在一起就好了。
卡德罗夫把烤鸡和丰盛的肉都端出来,把在走神的拉姆赞和在收拾的普京叫出来吃饭。“普京先生,你的艺术细胞还真是强啊,为我家添了不少艺术气息呢。”
普京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着擦了擦手:“过奖了,拉姆赞装饰了大部分。”
温馨的圣诞节大餐开始了,卡德罗夫撕下两大边烤鸡腿给普京和拉姆赞,再把整个鸡切成几十小块,窗外还在下着细雪,三人举起红酒杯碰杯。这顿晚饭吃得很满足,加上酒的微醺,普京脸上染上了红粉,拉姆赞看得入神,半眯着眼睛,手上还晃着酒杯。卡德罗夫把餐桌收拾好后让普京先去洗澡。
卡德罗夫上楼去了,拉姆赞一个人在一楼的餐桌上趴着,一会笑笑一会摸摸自己红红的脸。
“拉姆赞,你在吗!”
年轻人听到普京喊着自己马上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到浴室门前,里面还听到一阵水声:“怎么了吗?”
“我忘记拿毛巾了,好像在椅子上。”
年轻人迷迷糊糊找了几分钟才找到毛巾,他把毛巾交给普京时非常紧张,眼睛从普京脸上往下看,看到年长者(省),然后又()看。普京转过身去时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之情。拉姆赞紧闭双眼,慢慢走了出去,即使闭上了眼睛,他还是能看到普京()时的影像。
接着到拉姆赞去洗澡,等他出来时,普京已经在床上坐着看书了。
年轻人定定得看着普京略微有点宽敞的浴袍,吞了吞口水,普京感受到目光,抬起头来,看着拉姆赞笑笑:“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年轻人终于忍不住上前去,吻上那柔软的唇,年轻人本以为下一秒会接到一记耳光,但是普京并没有厌恶地把他推开,只是低下眼眉,静静地看着年轻人。拉姆赞感到心跳漏跳了一拍,又惊又喜,摸不清普京到底是接受还是等会就会离开。
“我爱您。”拉姆赞诚恳又热切地看着普京,年长者挺直了身子,把手放在年轻人的肩上,他紧绷着肩膀,仿佛要向拉姆赞要求一个承诺,也像在探询他,看看他说的话是否属实。“叫我瓦洛佳。”然后他亲吻了拉姆赞,仿佛两个人之前已经吻过了好几千次。
年轻人只觉得心脏像要炸开了,紧紧地抱住普京,很久才松开。“我要出去,马上回来!”
拉姆赞出去时,普京坐在床上等着,时间似乎永无休止地流逝,但也好像停滞不前,他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接受拉姆赞的。直到门打开了,年轻人拿着一个礼物盒走进来,在普京面前打开,是一件厚实的羽绒服和一条十字架。“这是给您的圣诞礼物,我想在独处的时候给您。”年轻人脸红红的,不知道是酒醺的还是害羞,也许都有。普京笑着结果礼物,软软地道了谢,轻轻亲一口拉姆赞的嘴角。年轻人激动得像要跪下来虔诚地亲吻普京的脚背。
“睡觉吧。很晚了。”普京把书和礼物放到一边,自觉地往里爬去,留了一大半床给年轻人,拉姆赞抱住了普京,年长者同意了。
“新年快乐。”黑暗中那熟悉的柔和的声音发出。年轻人吻了他的唇。
他闭着眼,像睡着了,拉姆赞希望他不要睡着,但已经凌晨两点了,愉悦之情再次跃上年轻人心头,拉姆赞想再说一次我爱你,令人颤栗又害怕的愉悦消除了语言,极速贯穿了全身。他的双臂紧紧环绕着普京,他只感觉到普京,再也感受不到其它事物了,他的身体似乎也消失在越来越大的圆圈中。这些圆圈越跳越远,超出思绪可以跟随的范围。回忆、时刻、字眼,第一个心爱的人,眼前全是普京脸孔、声音的回忆,愠怒和腼腆的笑在他脑中,就像彗星的尾巴一样一闪而过。而现在那是一段灰蓝色的距离和空间,一个逐渐扩展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他可以突然像一支长箭般向前奔去。那支箭轻而易举地横跨了宽广的、不可思议的深渊,在空间中不断拉出弧形,而且没有停止的迹象。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紧紧贴着普京,身体颤抖得厉害,而那支箭就是他自己。他不必去问这是对是错,也没有人可以告诉他,因为这样子再正确不过、再完美不过了。他把普京抱得更紧,感觉到普京的嘴贴在他自己微笑的双唇上。
拉姆赞醒来时普京已经不在身边了,心里一紧,穿上鞋子出去,看到普京正和卡德罗夫在吃早餐,年长者看着拉姆赞出来,腼腆地笑了笑。年轻人也稍稍有点脸红,他很想去亲一亲普京,但父亲在旁边,松了口气后走到椅子前坐下和他们一起吃早餐。
年轻人不知道普京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虽然接受了自己的爱意,但是不能光明正大地亲吻、牵手,那次圣诞节之后普京没有再提这方面的事,但看向自己总是含着笑,就算亲吻也不会拒绝。
(省略...)
那次卡德罗夫回来后两人已经收拾妥当,只是普京不知为何走起路来有些抖,卡德罗夫不由得去关心一番:“普京先生,你没事吧?”普京脸红了红,忙摇摇头,声音也沙哑着:“咳咳,没事,只是有点扭到了。”卡德罗夫马上就去找了一只膏药给普京,坚持让人带回去用。
接下的时间里普京和拉姆赞也都趁着卡德罗夫不在就亲密一下,不过年轻人的法学也没有落下,反而可以考个年级数一数二的程度。今天拉姆赞就要去考毕业试了,卡德罗夫忙前忙后为拉姆赞准备该带的东西,只是看向普京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每次从外边回来家里都参夹着情爱过后的气味,每次见到普京先生都是微红的脸,衣服也有扯过的痕迹,特别是说话时沙哑的嗓音......总之自己绝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和他的老师搞到一起,昨天收拾拉姆赞的房间时却看到了一张团在一起的纸团,好奇使自己打开了,里面全是拉姆赞写给普京一些不堪入目的情话,当时气得差点眼前一黑,冷静了好久才缓过来,考虑到拉姆赞这几天就要去考试,并没有去质问儿子。
普京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卡德罗夫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心里有些紧张,按理说自己也没留下会让卡德罗夫发现的东西,稍稍躲闪了目光。拉姆赞拿起包准备出门前不舍地给了普京一个大大的拥抱,凑近耳边说了句等我回来。“再见,父亲,再见,弗拉基米尔。”说完便出门了。
“普京先生,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事要跟你说。”卡德罗夫眼神暗了暗,走向拉姆赞的房间。
普京心里咯噔一下,吞了吞口水,慢慢地走过去。“怎么了?卡德罗夫先生。”
卡德罗夫拿出衣服里皱皱巴巴的纸团递给普京。“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不过,你应该清楚,这是不对的。”卡德罗夫话语里既强硬又无奈,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普京慢慢接过来看完了内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离开拉姆赞吧,你们不一样,而且,你和我年纪也相仿,如果你爱他,你难道忍心看着下半辈子像要照顾一个老人一样度过一生吗?况且...这个世道根本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你们又能相伴多久呢。”卡德罗夫微乎可微地叹口气,自己虽然对普京有好感,但并不觉得这是正确的。
普京垂下的眼尾变得通红,眼泪掉在纸团上,把字晕染开。
“普京先生,你没有孩子,不会理解这种心情,而且,拉姆赞才20多岁,他又懂什么呢?”卡德罗夫把最后一笔装着酬金的信封递给普京。
“......我明白了。”普京抬起头来,灰蓝色的眼睛起了雾,抖着手接过信封,心脏难受得像要裂开,普京觉得自己有些缺氧,呼吸都变得难受起来。
在卡德罗夫的注视下普京离开了,并答应不会再和拉姆赞有来往。
普京回家后把房子退了,只有一两个亲近的朋友知道他搬去了哪里。
拉姆赞回家后没有发现普京,却看到一脸严肃的父亲,拉姆赞紧张地看着卡德罗夫,事情也猜到了不少。
“弗拉基米尔呢?”
“他离开了。”
“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
“...他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卡德罗夫说。“你也不会再看到他了。”
拉姆赞又生气又害怕,他和父亲大吵了一架,甚至扬言要离开这里去找普京。拉姆赞愤怒地摔门而去,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年长的爱人。
卡德罗夫是在普京搬走的出租屋门口发现拉姆赞的,年轻人看起来饿晕了,出门什么都没有带,嘴里还呢喃着:“他走了...瓦洛佳...”
卡德罗夫神情有点复杂,开车把拉姆赞带回了家,但是对普京绝口不提,虽然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心疼,但总比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强,还是一位能做他父亲的男人。卡德罗夫也没有坐以待毙,断断续续为拉姆赞安排了一些约会。
拉姆赞后来真的没有再找到普京,似乎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房间里唯一代表普京来过的是年长者留下来的一本法学书。拉姆赞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了这本落灰的书,浑身一抖,思绪又回到圣诞节那天,不自觉流了泪,缓缓坐下来捧起那本书翻着。
书本里掉出一张书签,拉姆赞捡起来,是美丽的雪景,下面是一些契丹语*,自己看不懂,翻过去,眼前的文字另拉姆赞一愣。
“那孩子爱我,是我的不应该。”
零星的眼泪染湿了书本,拉姆赞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瓦洛佳,但他们已然不会见面。
“就算让我下地狱,带我走吧......”
再一次见到普京是在卡德罗夫的葬礼上,拉姆赞身边有了美丽的未婚妻,他们神情悲伤,那天很冷,下着细雪,拉姆赞回头,发现不远处有位撑着黑伞的男人,稀薄柔软的金发,柔和的轮廓,像玻璃一样的灰蓝色眼睛......拉姆赞这辈子都不会认错的人,梦里思来想去的瓦洛佳。
年长者摸了摸而后的头发,做着十字架的手势,抬起头后,两人对上了目光,拉姆赞看到那漂亮的蓝眼睛愣了愣,随后腼腆地笑了笑,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悲凉,年长者不再看向拉姆赞,转身消失在雪里。
拉姆赞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直到年长者再也看不见,拉姆赞才急促地起身,追了过去......
瓦洛佳就像他身上的秘密,
扩散到整座房子里;
也像一道光,
只有他才看得见。
END
*契丹语: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即可共白头。
白头若是雪可替,世上何来苦心人。
此生不吹温柔风,来世不等不归人。
小卡普 人物独白
具体时间事件线不可靠
(瓦洛佳视角)
一:初见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老卡德罗夫经常提起的闹心儿子。他有着车臣男人标配络腮胡,毛茸茸的一团挂在脸上。茂密的棕色头发配上高大的身形,让他看起来很像森林里的熊仔。
大家都知道的,我对毛茸茸的东西毫无抵抗力。他要是年纪再小一点就好了,可以像康妮(我的狗子)一样,被我抓住揉搓一顿。
老卡德罗夫开会时,小卡德罗夫就坐在他父亲的身边。
确定我的目光不在他附近时,他才敢偷偷看过来。
我其实早就发现了,他对我很有兴趣。而我下意识也会去注意他的动向。(在会上间歇性走神是我们的老传统了。挤满了老家伙的会议室里,多出个像熊一样的年轻小伙,非常的引人注目。)会议...
具体时间事件线不可靠
(瓦洛佳视角)
一:初见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老卡德罗夫经常提起的闹心儿子。他有着车臣男人标配络腮胡,毛茸茸的一团挂在脸上。茂密的棕色头发配上高大的身形,让他看起来很像森林里的熊仔。
大家都知道的,我对毛茸茸的东西毫无抵抗力。他要是年纪再小一点就好了,可以像康妮(我的狗子)一样,被我抓住揉搓一顿。
老卡德罗夫开会时,小卡德罗夫就坐在他父亲的身边。
确定我的目光不在他附近时,他才敢偷偷看过来。
我其实早就发现了,他对我很有兴趣。而我下意识也会去注意他的动向。(在会上间歇性走神是我们的老传统了。挤满了老家伙的会议室里,多出个像熊一样的年轻小伙,非常的引人注目。)会议结束了,我们跟老卡德罗夫一行人道别。我找到机会走过去跟小卡德罗夫说上了几句话,同时表示一下对年轻人的关切。
握手拥抱时,我摸了摸他的脑袋。熊头的手感果然跟看起来一样好。
他的头发一点都不扎手,就是胡子蹭到我的脖颈时有些痒。
还有,我能明显感受到他跟我拥抱时传来的心跳。
二:工具人小卡
小卡德罗夫刚毕业就被他父亲当成工具人差遣来莫斯科跑腿。
每次他穿着亮色运动套装被助理领进来的时候,我都有种接孩子放学的错觉。
然后他就会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递给我,那里面装的是他父亲整理的一些兵力和演习人员部署情况。
这些机密文件被他从双肩包里掏出来,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职业的评价一下,老卡德罗夫的个人安全工作做的有漏洞。而且小卡德罗夫目标太大,形象也过于惹眼。十分担心他的安全。
三:一起吃夜宵
最近车臣的局势更加紧张了,老卡德罗夫派他的儿子定期来莫斯科替他汇报工作。
这次过来的路上小卡德罗夫还遇上了些麻烦,被助理领进来时已经很晚了。
而我还在办公室,像骡子一样工作。
见他进来,我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突然觉得肚子很饿,就邀请他跟我去总统的私人餐厅吃点东西。
小熊对我突然邀请他一起用餐感到有些惊讶。
这么晚抓到一个送上门陪我吃饭的人,我的心情很不错。
我们坐在大餐桌上等着大厨做羊排和煎鱼。第一次和我吃饭,他显得有些拘谨,双手放在桌子上。这让我想起了我上小学的时候,对面坐着老师的时候也是如此局促。
为了让他放松下来,我决定不魔鬼地问他专业(经济和法律)上的问题了,转而问了他一些最近的情况。
他很认真的一条一条的回答着我。老卡德罗夫家的小熊仔真是乖巧有趣。(在家快被小卡气死的老卡表示这小子有两幅面孔)
我还问他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他说喜欢研究枪支拳击摔跤....还有喜欢烤肉和去果园摘水果。
我笑了起来。烤肉和摘水果,连爱好都这么像熊仔。我们就这么聊着,他也逐渐放松了下来,跟我提起了和他的父亲的趣事。
小卡德罗夫说每次跟父亲意见不合的时候,他父亲的态度都非常强硬。有次气急了还抄起家伙要当场修理他,结果还没碰到他人,自己就扭伤了腰,被送进了医院。
医生要求他卧床静养两个星期。
老卡德罗夫气的边在床上处理公务边骂他。
这件事没两天就在车臣传开了。
老卡德罗夫的一众好友同事们知道后,开始手捧鲜花果篮轮番前去医院探望他,直到出院。想象了一下老卡德罗夫躺在那对着儿子吹胡子瞪眼却不能动弹的场景,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还想再逗一逗这个有趣的小熊仔,就主动提起了老卡德罗夫之前对我说他儿子热衷于收藏关于我的书还有周边的事。
小卡德罗夫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了,结结巴巴的说虽然第一次车臣战争他们支持了反俄武装,但后来我被任命总统后采取的一系列措施,让父亲和他非常崇拜我。
说完他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才敢抬头看着我。
“那看来替你父亲一趟趟跑莫斯科也是自愿的了?”(我承认有的时候我非常喜欢恶作剧)
小卡德罗夫没想到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被父亲无情打包出卖给了我。
他愣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开始破罐子破摔地直言道 :“总统先生...其实每次离开后,我都期盼着再一次见到您。”
面对他突如其来热烈大胆的表白,我有些猝不及防。好在这时羊排做好端了上来。我为他面前的杯子里加了一些浆果汁,稍稍掩饰了下我一瞬间异样的心跳。
小卡德罗夫说等局势安稳些想要邀请我去他家乡尝尝那里最好的牛羊肉。
面对熊仔发出的邀约,我欣然应允。
三:带他回家。
没想到再一次见小卡德罗夫是临近一场电视直播直播讲话。
下午多位车臣领导人出席一场纪念日活动,极端分裂分子引爆了早就埋在建筑里的炸药,老卡德罗夫当场身亡,场面极度混乱。
小卡德罗夫因为临时被他父亲派来莫斯科,才幸免于难。
我们快速的做出了应急预案。而我现在要做的是带上小卡德罗夫发表电视讲话。
办公室的显示屏上放着爆炸现场未处理的视频,废墟里有被很多炸掉的人体组织。地上的血迹红的刺眼。甚至都分辨不出来是谁的遗骸。直到镜头里一闪而过老卡德罗夫遗落的那顶被烧黑了边却能看到花纹的帽子。
小卡德罗夫死死盯着屏幕,我看到他攥着的拳头在发抖。我关掉了屏幕,抬手揽下他的脖子,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
他紧紧环住了我的腰。仿佛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抱住了一块浮板。
透过衬衣我感到肩头有些湿润。
我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并告诉他我已经派人专门负责他母亲和妹妹的安全了。不过他暂时还需要在莫斯科呆上一段时间。
小卡德罗夫抬起了头,灰绿色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眼眶和笔尖有些泛红。看起来非常的可怜。
我吻了吻他的额角,待他收拾好情绪。和他一起走出去面对媒体镜头,发表了电视讲话。
这一次小卡德罗夫站在了我身边。
直播结束后,他还算镇定地跟家人和父亲身边幸存的同事通了话。
老卡德罗夫走的很突然,以后小卡德罗夫就是家族里的主心骨了。直到晚上跟我上了车,周围安静了下来,他才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我带他回到了我在克林姆林宫附近的住所,因为这里的安保措施很强。
我已经忙的连续好几天住在办公场所了。开门进屋,康妮见到我的一瞬间兴奋直往我身上扑,接着又跑到小卡德罗夫腿边东嗅嗅西嗅嗅,确定了他不危险以后开心的围着他跑来跑去,摇着尾巴表示欢迎。
小卡德罗夫蹲下来摸康妮的头,康妮则好奇地凑过来闻他的胡子和头发,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茂密的胡子和头发(这在我头上可不多见)。
康妮变得更加兴奋了,开始舔他的脸。看得出来她很喜欢熊仔。
小卡德罗夫跟我一样,也很喜欢小动物,进了屋子任由热情的康妮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我进厨房拿出了两个冰淇淋,分给他一个。(我是冰淇淋的重度爱好者)
然后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着康妮跟他玩闹。机灵的康妮找准了机会,吞掉了小卡手里最后一口冰淇淋。
吃完冰淇淋,我给小卡德罗夫展示了我上周对康妮的训练成果,聪明的康妮小姐出色的完成了我的指令,并得到了一袋风干牛肉。
康妮驱赶走了我们一下午压抑的情绪。
我决定把老卡德罗夫送给我的东西转交给他儿子。这是老卡第一次派人与我们取得联系时,叮嘱一定交给我的盒子。
也许他在做与我合作的决定时,就料到了日后要面对的是粉身碎骨的局面。而盒子里装的就是卡德罗夫家族每一任领袖的信物,老卡德罗夫的是一块雕刻着家族图腾的黑水晶。他把这个交给了我,有信物就可以在他不在的时候调动卡德罗夫家族的武装势力。
老卡德罗夫走的突然,死无全尸,身上什么都没给儿子留下。既然是家族珍贵信物,我决定把他交给小卡德罗夫,就当给他留个念想。
小卡德罗夫看到我递来盒子里的东西,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从脸上滑落,最后挂在了胡子上。
我抬手为他擦去眼泪,他却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然后紧紧地拥抱了我。过了许久才松开一些。
看着他绿宝石一样的瞳孔离我越来越近。
他炙热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我的唇边。在我的默许下,他吻了我。从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疾风骤雨般的狂热。
我不知道事情为何会突然就进行到这一步。
老卡德罗夫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怕是会气到活过来吧。可扪心自问,我是喜欢小卡德罗夫的。他英俊健硕,充满男子气概。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注意到了他。今天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做出了本不该由我亲自来做的事情。
临睡前,他搂着我的腰,像个小动物一样在我身上蹭来蹭去。中途他惊醒了一次,浑身颤抖。我也醒了。黑暗中我摸到了他脸颊上的湿润。
我轻吻着他,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告诉他,有我在不用害怕。
他扣住了我的手腕再一次睡去,直到天亮。
五:小卡独白(一)
经历了伊斯兰滋养出的极端恐怖,痛苦与鲜血以及难以挣脱的禁锢时。
我最终选择背弃了这个从出生时就被烙上的信仰。我承认了自己已经爱上一个男人的事实,而且这个男人是弗拉基米尔普京。
现在我的行为在古兰经里是不能被容忍的。
可就算这么做以后会下地狱,我也不愿违背自己的内心了。
如同着了魔一般,我无法控制想要完全占有他的念头。
他站在人群中,就如太阳般耀眼。
见过阳光的人大概是无法再回去忍受黑暗的。我想守住我的太阳,并把光明也带回去给我们生活在黑暗和恐惧下的车臣人民。
从今往后,弗拉基米尔普京先生,就是我的信仰了。
六:小卡独白(二)
我问他能不能像他的伙伴一样称呼他瓦洛佳。他说当然。他的嘴角挂上了一抹坏笑,然后狡黠地说,如果我想的话,叫他названыйотец也可以。(俄语是义父的意思,瓦洛佳有时非常的恶趣味)
瓦洛佳的声音很温柔,我一直觉得他说俄语没有俄语本身霸道的气势,反而非常的柔软。
然而他却经常用这种温柔声线说一些霸气到令人咋舌的话。(这可能也是我被他吸引到无法自拔的原因之一)
当然瓦洛佳的吻跟他的声线一样迷人,无论是轻柔的还是狂热的。
他的唇,舌尖,很软,很灼热。
六:小卡独白(三)
瓦洛佳身上一直留有一层淡淡的桦木与龙涎香。只有凑很近才能闻得到。
给人一种温柔却不内敛,自信而不张扬的感觉,很符合他本人的气质。
第一次和他拥抱是我就注意到了。
不敢想象,有一天我可以像现在这样抱着他。
后来被他发现我一等到周围没有人的时候,就抱着他吸。很快我就收到一瓶他送的同款香水。
可我很少用,我还是喜欢闻留在他身上的味道。
七:小卡独白(三)
跟瓦洛佳回去路上四周无人时,我会迅速贴上他,牵住他的手。他经常说我像康妮一样会撒娇。
但最近秘书先生每次碰到我跟他在一起时,都会默默离开,并且表情十分的意味深长。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我跟他周围的工作人员关系变熟了,才知道瓦洛佳对我们的关系并不避讳,还跟佩斯科夫先生(秘书先生)说,要是能弄来一条牵着熊崽的绳子就好了(这里熊说的应该是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