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钎九】风起旷野(上)
温柔年上体育老师x用脸钓人大学生
排雷:师生恋但不完全是,钎年长六岁,全程有小狸出没,公路文,一点点阴差阳错,文中出现的地名和地名出现的位置有现实中存在的有自编的,千万不要当成百度百科来看qaq
HE 最近好爱一些爹系男友,所以把两人的年龄差拉大了
初春的第一场雨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天微微亮着,远处是暗沉的乌云。
大学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车流汇在一起,大多是毕业设计结束了之后被迫离校的大四学生们,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他们将在校外寻找实习的工作。
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有些是准备走去地铁站乘动车回家,有些是家里大人开车来接...
温柔年上体育老师x用脸钓人大学生
排雷:师生恋但不完全是,钎年长六岁,全程有小狸出没,公路文,一点点阴差阳错,文中出现的地名和地名出现的位置有现实中存在的有自编的,千万不要当成百度百科来看qaq
HE 最近好爱一些爹系男友,所以把两人的年龄差拉大了
初春的第一场雨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天微微亮着,远处是暗沉的乌云。
大学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车流汇在一起,大多是毕业设计结束了之后被迫离校的大四学生们,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他们将在校外寻找实习的工作。
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有些是准备走去地铁站乘动车回家,有些是家里大人开车来接,还有一小部分则是自由的准备毕业旅行。
在他们即将踏入残酷又现实的成年世界之前,还有几个月的放松时间。
原本只是毫无威力的毛毛细雨。
许鑫蓁沉默的逆着人潮穿行,不着痕迹的躲开那些吵闹、拥挤,脸上却仍然洋溢着笑容的同学们。
男生单薄的肩膀背着一个包,还压了一个半人高的吉他,左手推着28寸的行李箱,右手提着一个航空箱。
雨伞一顶接着一顶打开,摩肩擦踵的连成一片,空出许鑫蓁站着的那一块地方,惹眼又突出。
他不笑的时候带着点生人勿近的意味,细冷的雨顺着张扬的蓝灰色发丝滴落进卫衣领子里,反射出一点点瘦削的锁骨,亮的刺眼。
三月份的天还是很冷,许鑫蓁丧失了热度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眼角却突兀的缀着一抹红,不仔细看,还以为刚刚大哭了一场。
他低着头往前走,像是漫无目的,又目标坚定,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很长,许鑫蓁的手指机械的抠着拉杆,在绿灯亮起时将航空箱小心翼翼的护在了身前。
就在他意识到远处传来的那声巨响是初春的第一道闷雷时,寻找屋檐已经来不及了。
顷刻之间,暴雨将许鑫蓁从头到脚洗了一遍,他没有手撑伞,仅仅在雨里思索了两秒之后,就选择继续往前走。
还好吉他包是防水的,许鑫蓁感受着身体迅速流失了温度,一步一个脚印的想,行李箱也是防水的,可惜了背包,里面的东西估计要湿个完全。
风铃被推开的门撞响,一阵丁零当啷之后,店员连忙走上前帮忙接过许鑫蓁手里的航空箱。
“我的天,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不撑伞吗?”店员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湿透了的许鑫蓁,“快进来坐一下。”
许鑫蓁这才空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将垂落在头顶的头发顺到后面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呼出一口气:“我……我可以,把猫寄养在你们这吗?”
这是一家离学校最近的宠物店,店员将航空箱放在桌子上打开,一只蓝白色矮脚德文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头,它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主人,往前跑了几步,被不够宽敞的桌子拦下。
店员将装着餐巾纸的盒子递给许鑫蓁:“先把头发擦一下。你是大四毕业的学生吧?怎么,猫不想养了?”
许鑫蓁望向小猫的眼神带着浓浓的不舍,他生的好看,一双眼睛盯着人时含情脉脉,看着猫也不例外:“不是……”也许是淋了雨的缘故,他说出口的话有点沙哑,“是……家里原因。”
“你想好了?”店员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决定了的话就加个微信,不过话先说在前面,我们这寄养很贵的。”
许鑫蓁将外套脱下来放在椅背上,他冷的发抖,伸手把小猫温软的身体抱在怀里之后,突然就不想撒手了。
“……我再想想吧。”许鑫蓁最终说。他鼻尖变得通红,从兜里拿出手机,满含歉意的看了一眼店员,示意自己出去打个电话。
店门口的行人步伐匆匆,谁都没有多停留一秒,许鑫蓁坐在玻璃门外面的台阶上,眼前就是足以模糊视线的雨幕。
“小狸……”他摸了摸小狸柔软的肚子,“咱们再试试。”
电话那边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彩铃,许鑫蓁垂着眼,打了第一遍。
小狸似乎感受到了主人低落的情绪,“喵”了一声之后很乖的蹭着许鑫蓁手心。
没有人接听,手机屏幕亮起,通话界面自动弹出来,许鑫蓁放下手机,扯了扯嘴角,他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随即将整张脸埋进了小狸的毛里。
发梢仍是湿的,冰冷又黏腻,许鑫蓁强压下酸涩的情绪,再抬起头来时,他努力收拾好表情和小猫咪对视:“不管了,哥带你回家。”
说干就干,做了这个决定之后仿佛呼吸都畅快了一点,许鑫蓁点开打车软件,高铁无法带宠物进去,他准备叫顺风车带自己回家。
软件有是否携带宠物的选项,许鑫蓁点了确认之后在备注一栏很仔细的填上:有宠物,是一只小猫,不吵闹,不掉毛,有一个航空箱。
然而打车信息发出去的时候着实是让许鑫蓁无语了一阵,他看着手机里排在五十名乘客之后的自己,头隐隐作痛。
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雨噼里啪啦的敲击着地面,许鑫蓁歪着头,视线没有焦点,仅仅是落在了远处。
他想起前几天开心的整理行李的自己,如果没有那一通突然打来的电话就好了。
宿舍里有两个舍友已经回家了,许鑫蓁一边逗猫一边接起急促响铃的电话,他看见备注便笑开了花,眼睛弯弯的:“喂?妈。”
他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蓁蓁,妈妈要和你讲一个事情。”
许鑫蓁说:“昂?什么事?“他语气软软的,“对了妈,我过两天要回家啦,你们来接……”
“爸爸妈妈决定分开了。”
许鑫蓁耳畔电流滋滋作响,像吉他老旧的弦,他茫然的抬眼:“什么?什么叫你们决定分开了?”
他一遍又一遍的问,从不可置信,到歇斯底里,仿佛只要母亲一句话:“我们已经把离婚证领了,爸爸会搬出去住。”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呢?”许鑫蓁死死捏着手机,大脑嗡嗡的响,“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一声啊?”
“怎么可能啊……”在手背被泪珠烫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脸的泪水,“你们别骗我呀……明明前不久还一起跨年,明明前两天你和爸爸还说要来接我回家呢……你们还来不来?”
“是不是吵架了?你们有什么事要摊开来沟通的呀,别走啊……别离婚呀……”
电话那边的声音显得很累:“蓁蓁,妈妈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要试着理解妈妈。”
许鑫蓁将手心捏住血印,没有人能接受多年幸福和睦的家庭在一夕之间崩塌,他在电话这头哭的喘不过气,开口时却没有哭腔,只问:“……你们还来不来?”
那边沉默良久,最终说:“不是妈妈不想来……你要么喊你爸……”
许鑫蓁没等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几乎是没有间断的,手机再一次响铃,许鑫蓁颤抖着拿起来:“喂?爸。”
“……蓁蓁,”父亲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就好像离婚并不是什么大事,许鑫蓁也不应该为此而崩溃,“你不要任性,爸爸离开之后你要好好照顾妈妈。”
许鑫蓁在看见父亲名字那一瞬间燃起的希冀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消失殆尽,他仿佛是个被人踢来踢去的皮球,是个烫手山芋:“……我想知道原因。”
许鑫蓁紧闭着眼,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不理解自己为何突然变成了没人要的小孩,偏执的想寻找一个理由:“我想知道为什么。”
父亲的声音变得低沉,他张了张口,只剩下一句叹息:“唉,现在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等你冷静一点之后我们再沟通可以吗。”
没有人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许鑫蓁忽然觉得电话对面的人陌生的很,他浑身泛着冷意,在窒息之前挂断了电话。
没有人知道许鑫蓁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辅导员在群里催促毕业生必须在28号之前全部离校之后,他才拖着沉重的灵魂开始收拾行李。
多可笑啊,突然没地方可以去了。
可是不回家他还能去哪呢,许鑫蓁望着小狸,他自认为已经冷静了许多,也许和父母沟通一下,这个家庭还有挽救的可能性。
但是小狸怎么办,母亲不会同意在家里养猫,本来想着靠撒个娇蒙混过关,如今这样大吵一架,会有谁愿意率先低头?
寄养又实在舍不得,许鑫蓁收回思绪,伸出手任由急促又冰冷的雨滴击打着手心,不一会儿就晕开一片血色的红。
忽然,头顶不知被什么遮住了,手心上方不再坠落下雨水,一片阴影自斜前方笼罩而来,将许鑫蓁整个包围住,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马丁靴,鼻尖环绕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靴子把工装裤的裤脚裹住,再往上是劲瘦的腰线,外面套着一件黑白色冲锋衣,许鑫蓁把头缓缓抬起,露出细长脆弱的脖颈。
嗓音夹杂着雨声回响,听起来有些懵懂:“……周老师?”
入眼是一张熟悉的脸,鼻梁高挺,帅气的眉眼微微上扬。
周诣涛撑着伞举在头顶,挑眉惊讶的问:“许鑫蓁?”
他声音温柔又好听,站在高处与许鑫蓁对视片刻之后,竟慢慢蹲下。
许鑫蓁呼吸蓦地变轻,他看着面前处于同一水平线的周诣涛,说不出话。
“你怎么在这里?”周诣涛观察着许鑫蓁仍然湿润而贴附在身体上的衣服,微微蹙眉,“衣服都湿成这样了,不回家吗?”
许鑫蓁忽然鼻酸的很,但是他也不愿把情绪强加给自己的老师:“回的,”他垂眸掩去泪意,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周诣涛,“但是没叫到车。”
这时,店员从里面把门打开:“哎?周老师你来啦,进来吗?”
周诣涛定定的看着许鑫蓁思索了会儿,站起身:“小鱼,你们老板回来没?”
被唤作小鱼的店员回答:“没呢,怎么了?”
周诣涛点头道:“行,借他房间用一下,”他低下头,朝许鑫蓁伸出手,“起来吧,先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许鑫蓁望着周诣涛修长匀称的手发愣,他下意识的将手搭上去,随后被一股大力拉起。
“手怎么这么冰?”周诣涛侧头看他,“还抱着一只小猫。”
小狸喵喵叫着,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小鱼看了看许鑫蓁,又看周诣涛:“你们认识啊?”
周诣涛将手松开,看见店里放着的行李:“认识,是我学生,他连着选了两年的羽毛球课,都是我在带。”
周诣涛一句认识让许鑫蓁又有些想哭,他就好像忽然被人接住了,与这个世界有了一点点联系。
“噢,”小鱼推着许鑫蓁的行李,“这些都是这个小朋友的东西,本来说是要把他的猫寄养在我们这来着。”
周诣涛把行李推到许鑫蓁面前,闻言轻声问:“嗯?寄养?”
许鑫蓁抱着小狸摇头,他眼眶有些红,嗓子还哑着:“不寄养了,我带它回家。”
周诣涛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许鑫蓁,以往的他总是活泼又开朗,眉宇间飞扬着的是沾染了阳光的帅气,赢球之后的笑总让人不自觉地追随着视线。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周诣涛想,看着可怜兮兮的。他的车就停在宠物店对面,远远的只看见一个蜷在一起的身影坐在台阶上面,当时没有过多的思考就抬脚过来了。
周诣涛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近距离看到小狸之后,才下了定论。
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所以想也没想的捡起来了。
“叫小狸吗?你的猫,”周诣涛忍住揉许鑫蓁脑袋的手,“我帮你抱着,你去楼上换身衣服好不好?”
人总是屈服于温柔,许鑫蓁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对的,叫小狸,楼……楼上哪里可以换衣服?”
周诣涛从他怀里接过小狸,另一只手拎起许鑫蓁的行李箱:“跟我来。”
宠物店三楼往上是几间装修简单的房间,看着像是临时可以休息的地方。
周诣涛一边走一边安抚许鑫蓁:“我和这里的老板是好朋友,你就用他的房间洗个澡,没事的。”
许鑫蓁一路沉默的跟着他,等站到卫生间门口了,才抠着手指低声道:“……谢谢你,周老师。”
周诣涛看着许鑫蓁头顶翘起的发丝,终于是忍不住上手按了按:“不用谢,我在楼下等你。”
小鱼在下面拖地,看见周诣涛走下来,直起身子调侃:“周老师,你对学生可真好啊。”
周诣涛抱着小狸,顺手撸了两把,心里还在回味刚刚许鑫蓁头发的触感,他笑了笑,反问:“好吗?”
他也许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你不觉得……他这样子也很漂亮吗?”
周诣涛的声音太轻,小鱼没有听清,她抬着头迷茫的问:“什么?”
但是周诣涛弯着眼睛摇了摇头,没有再复述。
即使是头发湿透了,贴着脸颊,嘴唇因为寒冷而发白,又惨又可怜,也一样漂亮的惊人。
所以忍不住对他好一点,也是人之常情,周诣涛把小狸举起放在眼前,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许鑫蓁洗澡的速度很快,他换了一套行李箱里的衣服,热气蒸腾而起,熏染着他的脸颊,终于费劲的沾上一点红润。
理所当然的好看的不行,周诣涛有些看呆了,只是他已经能很好的掩饰表情:“过来。”他对着站在楼梯口的许鑫蓁招手。
干燥温暖的棉质卫衣带着一点点洗衣液的味道,彻底将周遭冰冷的空气隔绝开来,许鑫蓁好像是终于远离了之前沉重又潮湿的环境,他将下巴缩进领口,抬眸看向周诣涛藏了笑意的脸,忽然有些心跳加速。
周诣涛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很多女生都为了能上周老师的课甘愿承受既辛苦又变态的羽毛球课。
许鑫蓁自然不是为了周老师的外表选修羽毛球的,他选这门课之前并不知道老师是个窄腰宽肩的帅哥。
周诣涛好像对所有同学都很温柔,不会与谁过于熟络,也不会过于疏离,他很好的把握着这个度,于是总有些人想让自己成为最特殊的那一个。
“来了。”许鑫蓁应道。
周诣涛手里拿了块毛巾,等许鑫蓁慢慢走近,他展开毛巾盖在许鑫蓁头上:“头发还湿的,擦擦干。”
许鑫蓁胡乱擦了擦就想把毛巾拿下来,他毫不意外的看见毛巾上沾染的蓝色痕迹:“哎……”他皱皱眉,“还是掉色。”
周诣涛见蓝白混作一团的毛巾,有些无奈的笑:“许鑫蓁,我刚买的啊。”
许鑫蓁抹了把鼻子,舌尖下意识的探出来舔舐下唇,理不直气也壮的小声道:“你叫我擦的呀……”
周诣涛把小狸还给许鑫蓁,转身走进给宠物洗澡的房间,也没回头:“进来。”
许鑫蓁和小鱼对视了一眼,他眼睛挺大,完全睁开看人时带着点与外表不符的纯真。
直到里间传来周诣涛提高了不少的声音:“许鑫蓁,进来呀!“
“啊……哦哦哦,”许鑫蓁像是之前上体育课的时候被点名了一样,连忙梗着脖子走了进去,“来了老师。”
玻璃门后面是两张供大型狗狗修剪吹毛的床,周诣涛随手搬了个凳子坐下,手里拿着一个吹风机。
许鑫蓁一见这架势就知道周诣涛想干嘛,他有些抗拒:“不要。”
周诣涛的声音压低了便显得磁性,好听到耳朵发烫:“什么不要?”他翘着嘴角,“过来把头发吹干。”
许鑫蓁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他有点憋屈的辩解:“……这是给狗用的。”
“不是给狗用的,”周诣涛往前凑了凑,伸长了手把许鑫蓁拉到自己身前的椅子上坐下,“放心吧。”
是给猫用的。
许鑫蓁的膝盖顶着周诣涛的大腿内侧,他视线无言的落到被周诣涛抓着的手腕。
周诣涛松开手把吹风机塞许鑫蓁手里:“自己吹,还想要老师给你服务啊?”他坐着滑轮椅后退,“赶紧,不然感冒了有你难受的。”
许鑫蓁踌躇了半晌,不情不愿的按下了开机键:“……知道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惹得周诣涛歪头打量:“不高兴了?”
许鑫蓁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他垂着脑袋在吹风机的轰鸣声中轻声开口:“周老师……我回不了家了怎么办?”
周诣涛以为他在说打不到车的事情,思索了片刻道:“嗯……你前面还排着多少人?”
许鑫蓁知道周诣涛会误解,但是他也没打算说明,很自然的拿起手机展示给周诣涛:“还有四十多个人。”
“啧,”周诣涛抱着胳膊,“你这得排到明天都叫不到车吧。”
小狸缩在许鑫蓁怀里撒娇,它偶尔被吹风机的热风吹的眯起眼睛,脑袋仰着踩奶。
许鑫蓁吹头发毫无章法,只是打着圈从头顶往下吹,他没有再讲话,像是在发呆。
周诣涛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猫,心念一动,伸出手摸了摸小狸的毛。
小狸几乎是来者不拒,它被许鑫蓁的手臂圈着,又有人来摸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许鑫蓁倒是吓一跳,周诣涛的手直接伸进他怀里,两个人不可避免的拉近了距离。
小鱼终于把外面的地拖完,她一转头就看见坐在里面吹头发的许鑫蓁和周诣涛,还有夹缝中仰着脑袋的小猫咪,微微觉得这个画面有一丝丝怪异。
怪异在看起来很和谐,她努力摒弃脑袋里不正常的想法,真的很像一家三口。
“头发吹干了?”周诣涛忽然抬起头,直视许鑫蓁,眸中藏了点笑意,“愣着干嘛?”
许鑫蓁的手停顿的久了,吹风机吹出的热风烫的他一抖:“嘶……”他蹙眉,将吹风机挪开,再抬眸时,眼眶染上淡淡的红,下意识的瞪了周诣涛一眼。
只是这一眼实在没什么威力,倒显得人又娇又软。
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比普通师生好一点,周诣涛很喜欢在课上挑许鑫蓁和自己对练,许鑫蓁性格爽朗,和周诣涛熟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他很有天赋,周诣涛想,无论是打羽毛球的技术,还是别的。
“干了干了。”许鑫蓁见周诣涛没什么反应,突然有些不高兴吹了,他把吹风机一关,想放回架子上。
周诣涛的手终于从小狸脑袋上移开,按住了吹风机:“这后脑勺还湿着呢。”他用了点力气将吹风机从许鑫蓁手里接过,按开热风举到许鑫蓁头顶。
许鑫蓁猝不及防被冲锋衣的口袋绳子擦过脸颊,大脑有些宕机,他在模糊的风声中听见周诣涛温柔的嗓音落在耳畔:“吹干了之后就走吧。”
周诣涛把力道放轻,揉了揉许鑫蓁的脑袋,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单纯的为了帮许鑫蓁把头发吹干:“老师送你回家。”
等站在人伞底下了,许鑫蓁还是呆呆的,他背着包和吉他,手里拿了装着小狸的航空箱。
“小心脚下,”周诣涛的声音像闷雷,不响,但足以把许鑫蓁叫醒,“看路。”
许鑫蓁连忙往前看,但还是忍不住分心。
一把伞要遮住两个成年男人有些吃力,周诣涛左手还拉着许鑫蓁的行李箱,他右手撑伞,几乎将许鑫蓁半个身子拢在了怀里。
“前面那辆黑色的路虎看见了吗?”周诣涛用手抵着许鑫蓁的背,“后座上东西有点多,你到时候坐前面来。”
这样的大车实在是抓人眼球,许鑫蓁远远的就看见了那辆路虎卫士,小声感叹:“你车好大哦。”
周诣涛似乎是轻声笑了,呼出的气扑撒在许鑫蓁耳旁:“大车能装的东西多。”
等走近了才完全看清,周诣涛的车里确实装了很多东西,光是矿泉水就有两箱,还有许多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箱子,后备箱满满当当,还好他的车够大,后座也能放下许鑫蓁所有的行李。
“你这吉他挺沉,”周诣涛把伞递给许鑫蓁,让他帮自己撑着,“小狸放前面还是后面?”
许鑫蓁仔仔细细的挡住周诣涛上方的雨水,闻言抱紧了航空箱:“我可以放我脚下吗?”
“可以,”周诣涛放完东西,转身接过伞柄,“在学校里也没怎么见你弹过吉他。”
许鑫蓁肩膀挺窄,他贴着周诣涛走的时候,从背后看像是比周诣涛小了一圈儿:“我也几乎没在体育课之外的地方见过你呀老师。”
周诣涛翘着嘴角:“都毕业了,也别喊我老师了。”他把许鑫蓁送到副驾驶边上,看着人把车门关上才离开。
许鑫蓁弯腰把小狸放在脚下,再直起身的时候周诣涛就打开驾驶室的门坐了上来:“那我要喊你什么?”
周诣涛发动车子,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视线望向倒车镜,忽地和镜子里许鑫蓁投来的目光撞上,他狭长的眼睛弯起:“别跟我装,你们学生私底下怎么喊我的,你现在就喊我什么就行。”
许鑫蓁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周诣涛倒车的动作很娴熟,行云流水,挺赏心悦目:“……周诣涛。”
这三个字在唇齿间辗转了一圈,当着本人的面喊出来时,脸上竟然也微微发热。
不太习惯。
周诣涛倒车的动作微微一滞,他转头看了眼许鑫蓁,将车驶上主路:“坐稳了。”
大车的底盘也比其他车子高了点,许鑫蓁从副驾驶的窗往外看,像是在俯视:“雨好大哦……”
周诣涛歪头,把音乐打开,掏出手机递给许鑫蓁:“你家在哪里?导航导一下。”
许鑫蓁接过带着周诣涛体温的手机,嘴角久违的露出点笑意:“我还以为老师知道我家在哪呢,说带我走就带我走了。”
周诣涛直视前方,车里响起一首温柔舒缓的民谣,车厢将倾盆大雨隔绝开来,噼里啪啦的响:“我难得好心。滴滴司机收你多少,我收你一半就行了,”前面恰好是红灯,他转头看许鑫蓁的侧脸,“给你打半折。”
许鑫蓁输入目的地,手机播报出整段行程的时间,将近有三个半小时,他帮忙把手机放在支架上:“给给给,”他没注意到周诣涛的视线,“原价给。”
“嚯,双流,”周诣涛挑了挑眉,“挺远的,到了得大晚上了,你怎么跑重庆来上学了?”
许鑫蓁指了指自己,语调微微上扬:“保送的。”
周诣涛不声不响的被可爱到了,他见许鑫蓁说完还真的在手机上计算价格,连忙道:“逗你玩的,”他笑着说,“不要你钱,我刚好也要去成都,就当顺路了。”
许鑫蓁其实是在看有没有人找自己,他来回划着毫无动静的桌面,最终放下了手机:“……老师,你去成都干嘛?”
不得不说,逃避也是一种放松的好办法。
雨小了点,不再需要雨刮器不要命的工作,周诣涛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许鑫蓁:“不是说不用再喊老师了么。”
许鑫蓁轻轻“啊……”了一声,很听话的改口:“周诣涛。”
“嗯,”周诣涛笑着应了,然后说:“去成都玩。”
许鑫蓁稍微来了一点兴致,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车里的环境灯不知不觉亮起,显得安静又柔和:“成都好玩的地方可多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周诣涛笑起来显得年轻许多,看着就和许鑫蓁差不多大,是另一种不一样的帅:“不用了,我有目的地。”
“嗷……”许鑫蓁偷瞄了几眼周诣涛,好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性取向,车里的歌曲风格变换,他假装自然的换了个话题:“你现在放的是什么歌?”
意识到自己喜欢同性是在高中,许鑫蓁惊讶的发现男性比起女性更容易吸引自己的视线。
在不死心的接触了不同的男生和女生之后,许鑫蓁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甚至有心情默默在心里感叹,这下好了,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解释成都其实直男更多的事情了。
没人会信的。
顺理成章的,他谈了一个男朋友,只是这段恋情没持续几个月便结束了,在许鑫蓁为男朋友去纹身店纹身的时候,那个男人在酒店用手机约了一个网友。
许鑫蓁敏感的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他利落的说了分手,却被人指着鼻子骂薄情,亲密接触时许鑫蓁也不冷不淡,所以有另一个人嘘寒问暖时,才感受到什么叫爱情。
许鑫蓁被气笑了,他手腕内侧的皮肤还红肿着,并没有特意露出来给前男友看,只是说:“这并不是你出轨的理由。”
疼死了,许鑫蓁转身的时候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纹身就已经很痛了,这么短时间内再去洗就更像一个傻逼。
从此以后创口贴就伴随着许鑫蓁的整个大学时光,有人会问,但基本没人知道那是纹给前男友的。
周诣涛的声音忽然闯进许鑫蓁的回忆,打乱了他的思绪,温柔又好听:“my only one。”
许鑫蓁花了点时间才安抚下剧烈地心跳,他知道这只是歌的名字:“西语还蛮好听。”
周诣涛手指敲击着方向盘,笑了笑:“歌词我也很喜欢。”
歌刚好唱到这里。
每当我看着你的眼睛,
我仿佛看见无数的流星划过我的心。
“周老师还挺浪漫,”许鑫蓁睫毛微闪,戳破自己的粉红泡泡之后很冷静的转移了话题,“要上高速了吗?”
周诣涛点头道:“嗯,你要是困的话可以先睡。”
许鑫蓁感受着明显快起来的车速,忽然听到小狸在喵喵叫,他弯腰查看:“不困不困,我怕你睡觉,我也能开车,你开累了我可以接替你。”
周诣涛无奈的笑:“我虽然比你年纪大,但好歹也只大了五六岁,三个小时还不至于趴下。”
许鑫蓁还弯着腰,他转头看周诣涛:“我可以把小狸抱出来吗?它不怎么掉毛的。”
周诣涛想了想道:“那你抱上来吧,这小家伙不会乱跑吧?”
许鑫蓁把小狸抱出来放在腿上:“小狸很乖的。”
被许鑫蓁的气息环绕着,小狸稍微安静了点,它躺下露出肚皮,玻璃珠似的眼睛却看着周诣涛。
许鑫蓁捏了捏它的爪子:“看什么看,不认识啦?”他又揉揉小狸的肚子:“扁的,饿了?”
小狸喵了声,像是在回答,周诣涛用余光瞥了眼蠢蠢欲动的小猫:“我车上有猫条。”
许鑫蓁探身去摸后座上自己的包:“我有带小零食的,你也养猫吗?”
周诣涛摇摇头:“我没养,那个宠物店老板不是我的朋友吗,我帮他送过几次货,有一盒猫条客人没要,就一直留在车里了。”
小狸耳朵动了动,追着许鑫蓁的手咬,闹腾的很,许鑫蓁听到周诣涛在驾驶座上轻笑:“嗯,挺乖的。”
许鑫蓁把小狸按倒使劲蹂躏,他一边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是老师,一边脸颊又不受控制的发烫。
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是同性恋,许鑫蓁戳着小狸的脑袋自暴自弃的想,而且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分开了。
体量大的车行驶起来比一般的小轿车平稳,周诣涛不喜欢在车内用香薰,只放了一包清新空气的香包,小狸吃了几颗零食之后就不吃东西了,车里安静了许久,周诣涛不经意间从后视镜里看到许鑫蓁,摇了摇头,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一小时之前还说自己不困,现在已经快和小狸头顶着头了,也不知道是人像猫,还是猫像人。
周诣涛在前面找了个服务区停下,把许鑫蓁的身体摆正靠在椅子上靠好,他睡的熟,这样动也没醒。
此时雨已经完全停了,周诣涛绕到后备箱拿出了一条毯子盖在许鑫蓁身上,凑得近了,才发现许鑫蓁眼睛底下一片淡淡的青色,像是连着几天没休息好。
许鑫蓁其实不想睡的,但是周诣涛车开的平稳,椅子也很舒服,安全感就这样来的莫名其妙。等他意识到自己闭上眼时,已经沉沉坠入了黑暗。
身体流失的温度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随后逐渐暖乎乎的,许鑫蓁想睁开眼,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再次醒来的时候,车子几乎是停了下来。
许鑫蓁恍惚间还以为是已经到了家门口,他揉揉眼睛,撑出三眼皮,逐渐发现他们还是在高速上,只是周围全是车,大家都用龟速移动着。
周诣涛边上放了一瓶喝了一半的水,他注意到许鑫蓁的动作,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醒了?”
许鑫蓁嗓音夹杂着沙哑:“嗯……”他发了一会儿呆,才继续道,“怎么啦这是。”
周诣涛从后座拿过来一瓶水,帮他拧开之后递过去:“喝点水,不知道怎么了,我们堵在这起码得有十分钟了。”
许鑫蓁接过水道了声谢,他伸出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你给我盖的嘛?”
周诣涛神色如常:“不是我,是毯子自动飘到你身上的。”
许鑫蓁被他逗笑了,差点把小狸也震醒,问:“你现在累不累?”
周诣涛稍微伸展了一下手脚:“还好,把你送到之后我去边上休息休息。”
许鑫蓁稍微凑过去一点划拉着导航:“前面就下高速了呀,怎么一直堵着。”
他们车子高,再往前开了点,许鑫蓁良好的视力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嗯?”他有些疑惑,“前面都是一群白色的人。”
周诣涛说:“要么你手机打开来看看是发生什么事了?”
许鑫蓁光找手机也废了一点力气,只是按了按开关键才发现没反应:“不是吧……没电了……”
周诣涛就让他拿自己的:“你先充电吧,用我的手机看看也行,这段路不用导航也没事。”
许鑫蓁笑着拿过来,他歪头道:“周老师就不怕我看到你的隐私吗?”
周诣涛挑眉反问:“我有什么隐私?”
许鑫蓁垂着眼,没有发现自己点击屏幕的动作变得重复单一:“……就是比如说对象什么的。”
周诣涛回答的很快:“我没有对象。”
许鑫蓁打开微博,心里松口气,没有对象,挺好。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喜欢男生。
都不需要搜索,微博热搜挂的很高——成都封城。
许鑫蓁点进去一看,一个小时之前双流已经关闭了所有高速入口,非本地牌照基本都不让进。他呆愣着把手机展示给周诣涛看:“靠,封了。”
周诣涛也着实是没预料到这一茬,他揉揉眉心:“我不是双流的牌照,不好进,你做核酸了吗?”
他的意思像是准备让许鑫蓁自己回家了。
许鑫蓁很缓慢的眨了两下眼睛,语气轻轻的:“前两天做过了。”
周诣涛沉默的看着前面,没有立即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要是想回家的话只能……”
“周诣涛,”许鑫蓁突然出声打断了周诣涛,他在周诣涛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手,强迫自己的声线没那么抖,“……你的目的地是哪里?”
周诣涛转过头看着许鑫蓁倒映着无数轿车尾灯的脸,流光溢彩,他问:“什么?”
这张脸实在是能迷惑人,周诣涛来不及掩饰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艳,他在问题问出口之后才慢慢明白许鑫蓁话里的意思。
就在这时,许鑫蓁许久没有响动的手机突然打进来一个电话,两人都是一惊,许鑫蓁连忙低头,看见了母亲的名字。
他想接起来,手指都快碰上屏幕,才想起来周诣涛就坐在边上。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了接通。
“喂?”
母亲的声音仿佛是隔了半个世纪再次传入许鑫蓁的耳朵里,既陌生又熟悉:“蓁蓁啊,之前打了你两个电话怎么都关机着呢,你今天回来的吗?”
许鑫蓁侧过了一点点身子,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他控制不了酸涩的情绪:“……今天回啊。”还以为你忘了。
只是母亲接下来的话就像是一把冰冷刺骨的刀,凌迟般一点点划开许鑫蓁的心,她说:“抱歉啊幺儿,家里今天没人,你回家之后自己先收拾一下好不好?”
她说:“妈妈有点事,来不及回来,明天要是能回来的话给你煮水波蛋吃怎么样?”
许鑫蓁大脑嗡嗡的响,他隔着手机不甚真实的电流音听见母亲那边传来陌生的男声,还有一个小孩子在哭闹,话说出口时嗓子像是溺水在挣扎呼救的人,艰难生硬:“……你那边讲话的是谁?”
母亲仿佛捂着话筒走远了点,她声音模糊起来:“你不认识的,一个叔叔,等妈妈回家再……”
许鑫蓁第二次挂断了母亲的电话。
他头抵着车窗,死死咬着下唇。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演变成丝丝渗入骨髓的疼痛。
忽然,一块柔软的毯子盖了过来,遮住了许鑫蓁通红的眼睛。
像是被密不透风的海重重包围。
昏暗,阻隔了光线,却意外的温暖。
许鑫蓁低着头颤抖,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小狸对上了视线,他再次开口的时候险些泄出哭腔:“……对不起啊老师。”
“你又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道歉?”周诣涛低沉的嗓音在车厢内传递,奇异的给人平静的力量。
许鑫蓁感受到有一只手轻柔的安抚着自己的脊背,然后脸上盖着的毯子被人拉下,他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周诣涛温柔的脸。
仿佛风铃摇曳,叮当作响。
那人拿着餐巾纸帮许鑫蓁仔细的擦干眼泪,墨色的眸中看不清情绪,半晌之后,轻声道:“……跟我走吧,”他背着光俯身,光线顺着流畅的脸部轮廓镶出一道金边,眉眼舒展开,“老师带你去看全世界最美的日落。”
这大概是许鑫蓁这辈子做的最疯狂的决定。
他的脸颊仍停留着周诣涛指尖抚过的温度。
“好。”许鑫蓁说。
周诣涛撑着许鑫蓁的椅背,与他离的极近,两人的呼吸安静的交缠着,周诣涛像是叹了口气,脸上却带了笑:“要去哪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也没问,不怕我把你卖了?”
许鑫蓁的呼吸被吹乱,他眼睛微微阖起,浓密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车顶的氛围灯落在他眼中,显得眼神湿漉漉的,反射出晶亮的光,眸中满是信任:“不怕。”
也许是这样的眼神太过炙热,周诣涛不自然的别开视线,他凸起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我这一次要走的是318川藏线,一路开到然乌湖。”
许鑫蓁眼睛慢慢睁大,想起这辆路虎和满满当当的行李,也在情理之中。周诣涛直起身,将红起来的耳朵隐藏于黑暗:“来回会需要将近半个月。”
许鑫蓁胸腔里仿佛跳动着另一颗心脏,他眸色水亮,与车内的音乐共频:“没关系的。”别丢下我。
周诣涛定定的看了眼他,随后笑着揉了揉许鑫蓁的头发:“那就不准后悔了,”他回过头目视着前方,踩下油门,喊名字时又酷又潇洒,“许鑫蓁,准备迎接你这辈子最难忘的毕业旅行。”
双流进不去,周诣涛还是得先出收费站才能改道,他降下车窗,没等工作人员礼貌的劝返,便开口:“不进去,我改道。”
他们甩开身后一片混乱再次驶上高速公路。
四周逐渐没什么车了,苍穹之下,仿佛只有这一辆大车疾驰在路上。
许鑫蓁忽然生出一种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周诣涛两个人的错觉。
噢不对,他捏着小狸的后颈将它拎起来放在眼前,还有这个小坏蛋。
“怎么了?“周诣涛问。
许鑫蓁轻轻敲了两下小狸的鼻尖,像在告状:“它咬我!”
周诣涛弯着嘴角:“可能是埋怨你出远门没有问过它的意见。”
等冲动过去之后,许鑫蓁才开始考虑到一些现实问题,他抱紧小猫咪:“可是我舍不得和它分开。”
“要想养在车里也不是不行,”周诣涛对着许鑫蓁,底线总是不自觉地一降再降,“但是你得解决它吃喝拉撒的问题。”
“我把猫砂盆寄回家了,”许鑫蓁有些心虚的说,“猫砂也是。但是小狸大小便时间是固定的,一般是早上九点会拉一次,晚上七点钟会拉大的。”
周诣涛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不能完成的事情:“猫砂盆和猫砂可以明天去买,或者小狸要是适应出门的话,可以在外面上厕所。”
“小狸很喜欢出去玩的,”许鑫蓁说,“我有带衣服和牵引绳。”
“我车里还有很多宠物用的湿巾,”周诣涛思索着,“但是如果经常在外面,要定期做好驱虫。”
“好耶,”许鑫蓁小小的欢呼了一声,“小狸要变成一只见过世面的小猫咪了。”
周诣涛借着灯光看清了许鑫蓁脸上的期待,他笑着摇头:“可能会很累,很辛苦。”
许鑫蓁在学校里从没有掩饰过自己是富家小少爷的身份,他纠正偏见的时候显得很正经:“我才不怕累。”
小狸很配合的喵呜了一声。
“咱们现在去哪?”许鑫蓁望着前方的黑暗,悄悄把手机关机,“你累了吗?”
“去康定,”周诣涛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在康定下高速之后就能走318国道。”
许鑫蓁帮他打开导航,从他们这里到达康定还要两百六十多公里:“是康定情歌的那个康定吗?”
周诣涛动了动酸涩的腰腹,点头道:“是的,大概要开三四个小时。”
许鑫蓁看见前面有一个服务区,他把重新焉耷下来的小狸放回航空箱里:“前面服务区停一下吧,我帮你开。”
周诣涛没有说不行,只是笑着问:“你开了几次高速?”
“两三次,”许鑫蓁回答,“但是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我知道,我只是问问你。”周诣涛的嗓音带了点懒散,听起来缱绻温柔,看样子确实是有点累了。
许鑫蓁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发热的脸颊:“那你坐副驾驶来。”
“嗯,”周诣涛眼睛弯着,完全像在哄小孩,“换你来开。”
许鑫蓁坐上驾驶座的时候才察觉出来路虎和一般的小轿车最大的差别在哪里,他花了一段时间适应,随后自信满满的叫周诣涛休息:“你睡吧,我开着导航和音乐就不会困。”
周诣涛没有立即闭眼,他伸出手捏了捏许鑫蓁的鼻子:“累了就喊我,冷不冷?”
还好车里开着音乐,堪堪压下许鑫蓁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他搓了搓手:“还好。”
周诣涛把吹风口挪向许鑫蓁的方向:“之前就发现你的手比别人冰一点,康定海拔虽然不高,但也上了两千,后面只会越来越冷,”他顿了顿,问,“你厚衣服够的吗?”
实际上许鑫蓁把大部分厚实的羽绒服率先寄回家了,他的箱子里只有两件棉服,其他都是些卫衣和毛衣:“……我觉得可能会不怎么够。”
周诣涛眼睛微微合上,他歪着脑袋看许鑫蓁,笑了笑之后彻底闭上了眼:“没事,穿我的吧。”
许鑫蓁独自一人面对前路的时候看起来成熟很多,他耳朵还有些红,很想专心看路,又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周诣涛沉静的睡颜。
再过半小时就到零点了,许鑫蓁想,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和一个老师单独过夜。
但是再过几个月他就毕业了,周诣涛也早就不再是他的老师。
所以,也许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许鑫蓁被自己的古怪的想法逗乐,笑出声之后连忙转头看了眼周诣涛,还好,没醒。
其实他和老师们大多都打成了一片,室友总是佩服他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招惹的性格。
许鑫蓁唯独没敢和周诣涛表现的太亲近,现在想想,可能周老师正好踩在了他的审美点上,如果走得太近,会不自觉露出一点异样。
许鑫蓁习惯给自己找理由,毕竟周诣涛这么好,这么温柔,谁会不喜欢呢?
只不过现在这种喜欢可能超越了师生关系而已,是小事。
许鑫蓁眨了眨眼,小事罢了。
没有喜欢的太深,随时能抽离。
他又怪罪于车内安逸的气氛,太容易营造出一种相互依靠的错觉,周诣涛对他的好只是基于老师对待学生,并没有其他的了。
“在想什么?“
歌曲正好放到尾声,许鑫蓁被陡然响起的问话吓了一跳,打断了胡思乱想。
周诣涛眸中还带着困倦,又问了一句:“表情变来变去的,想到什么东西了?“
许鑫蓁慌忙转移话题:“啊……我在想,我们到康定之后去干啥,”他强作镇定的看了眼导航,“马上就到了。”
“你是超人吗?”周诣涛稍微清醒了一点,翘着嘴角:“当然是去找地方好好睡一觉了。”
许鑫蓁看到前方闪烁着光亮的高速收费站,他开去etc通道:“那去哪睡一觉啊?小狸怎么办?”
“找民宿吧,”周诣涛直起一点身子,“总有能带着宠物入住的。”
康定已经被人来人往的游客改造成了一个合格的旅游城市,即使是深更半夜,营业的民宿和酒店也不在少数。
远处的川西群山隐藏在夜色深处,黑压压的遮住了半边天。
周诣涛拿起手机随便找了一家民宿,车可以直接停在路边,民宿墙体泛黄,房顶竖了一排彩旗,许鑫蓁提着猫和行李脚步一深一浅的跟着他。
前台是老板亲自坐镇,他皮肤黝黑,是地道的川西本地人。
“你们到的还真是晚,”老板帮他们找房间的钥匙,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这小猫不吵吧?”
“不吵的,它不爱叫,”许鑫蓁讲话的速度有点慢,“不会吵到别人睡觉的。”
房间剩的不多,二三月份也算是康定旅游旺季,周诣涛只订到一个小标间。
老板领着他们往上走,一边走一边说:“还好你们是来我这,你们要是去溜溜城那里,肯定都找不到地方住。”
周诣涛笑了笑,没有接话,楼梯有些陡,他伸出手帮许鑫蓁借力。许鑫蓁开了很久的车,全神贯注之后突然放松下来,时间又晚,导致神志不太清醒,腿一软靠在了周诣涛身上。
老板大概是看见了,他的神色有一瞬间僵硬,然后连忙转头:“明天早上八点钟有早饭吃哈,一楼有餐厅。”
许鑫蓁看着老板逃也似的背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周诣涛微微弯腰帮他拿起包,打开了门:“到床上再睡。”
许鑫蓁嘴硬道:“我不困。”
周诣涛皱着眉环顾了一下这个勉强挤下两个人的小房间,把许鑫蓁的包放在了桌子上,他回头又把装着小狸的箱子提起来:“不困就把你今天下午换下来的湿衣服给晾起来,明天就能干。”
“那我有点点困……”许鑫蓁立刻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语气软软的,他踩在平地上,却像踩着棉花。
周诣涛忍不住笑,他打开房间里的灯,越过许鑫蓁把门关上了:“不许撒娇,把衣服挂上先。”
周诣涛的背包里有一捆折叠起来的衣架,他一一展开,递给许鑫蓁。
哥们这是撒娇?许鑫蓁悄悄撇嘴,直男。
千辛万苦把湿透的衣服晾在了窗台外面的横栏杆上之后,许鑫蓁彻底清醒了,他下午刚洗过澡,刷个牙换套睡衣就能直接钻被窝。
周诣涛拿着洗漱用品走向卫生间,他把许鑫蓁拉到镜子前面:“刷完牙早点睡,我洗个澡,尽量不吵到你。”
许鑫蓁站在镜子前才看清自己到底有多磕碜,之前在车上光顾着看周诣涛了,现在才发现自己眼睛底下的黑眼圈,惨白的脸色,一团糟的头发,还有干燥到有些起皮的嘴巴。
连鬼来了都要说一句同行。
不明白周诣涛对着自己张脸是怎么露出那么温柔的眼神的,许鑫蓁只想赶紧逃。
周诣涛眨了两下眼睛的功夫,许鑫蓁就刷完牙出去了,他只来得及捕捉到许鑫蓁泛着粉色的耳朵尖。
卫生间的门几乎不隔音,许鑫蓁扯了扯被子,盖住一半的脸,水流声淅淅沥沥的传来,仿佛就在耳边。
甚至可以听出来周诣涛真的刻意压低了一点声音,许鑫蓁翻了个身抱住枕头,他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又睁开,换了个姿势再次闭眼,最终还是睁开了。
要死,许鑫蓁慢慢溜进被子里,一闭上眼水流声就更清晰了,完全控制不住脑海中混杂着白雾勾勒出的画面。
这卫生间的墙明明是实心的,许鑫蓁伸出手捂住眼睛,忽然想起来周诣涛在指导他们羽毛球的技巧的时候,腿部和手臂因用力而紧绷起的肌肉,汗水像一层膜覆在皮肤上,偶尔汇聚起来被挥舞到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还有周诣涛从不肯展露在人前的,永远藏在衣服底下的腹肌。
许鑫蓁也是听时时刻刻关注周老师的女生们说的,她们说有时候周诣涛会撩起衣服擦汗,只不过速度太快,几乎没人能看清。
许鑫蓁陷入回忆的时候太过于沉浸,以至于脑袋上盖住的被子被人一把拉开之后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
周诣涛衣着整齐的站在他床边:“这样闷着能呼吸吗?”他低着头看许鑫蓁睁圆了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猫,“脸都憋红了。”
许鑫蓁喘了口气,从周诣涛手里抢过被子,有点恼羞成怒:“你管我!”
他不敢看周诣涛,只能虚张声势。
周诣涛走过去把灯关了,躺回自己的床上:“好好好,快睡吧。”
许鑫蓁看不清周诣涛的表情,他忽然又开始反思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混响着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周诣涛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周诣涛,”在一片静谧之中,突然响起许鑫蓁又轻又含糊的声音,他等了一会儿,才接着道:“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过问我接起的那一通电话。
谢谢你带我走。
空气都停滞了两秒,就在许鑫蓁慢慢闭上眼睡着的时候,他听见另一张床传来周诣涛柔和的声线:“嗯,晚安。”
许鑫蓁从凌晨一直睡到中午,他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床头发懵。
手机按了按发现没有反应,然后才慢慢想起来是自己前一天晚上特地关机了。
思考的过程显得很漫长,许鑫蓁扔开手机,转头去看旁边,那张床上没有躺人。
墙上的时钟显示着现在的时间——12:48。
人呢,许鑫蓁动作迟缓的下床,又去卫生间,也没人,他拖着无力的双腿去找猫,结果小狸也不在。
要不是周诣涛的包还放在这里,许鑫蓁差点要以为周诣涛带着小狸跑路了。
他跟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眼角余光瞥到一张白色的便笺。
许鑫蓁走过去揭下来看,那上面写着:小狸我带出去上厕所了,一大早就跑我脸上踩奶,居然也知道不能吵你,顺便出去看看有没有猫砂盆和猫砂卖,大概中午能回来。
许鑫蓁把便笺贴在镜子上,开始刷牙洗脸,字写得真丑,他默默在心里吐槽。
休息够了之后黑眼圈就消下去了,许鑫蓁拿冷水过了一遍脸,顿时神清气爽。
翘起来的头发用梳子梳一下也能服帖下去,他满意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比昨天晚上看起来帅。
好饿,周诣涛怎么还不回来?
许鑫蓁在拥挤的小房间里待不下去,他套上加绒卫衣,把手塞进兜里,慢慢悠悠地晃出了门。
白天才能看清外面点缀着白色的山,许鑫蓁走下楼,与擦着桌子的老板打了个照面。
明媚的阳光几乎没有遮挡的直射下来,透过玻璃门照亮了整个大厅,许鑫蓁礼貌的点头:“中午好。”
“啊……你好你好,”老板给许鑫蓁让出一个位置让他坐下,“这边可以坐。”
街上来来往往走过许多人,许鑫蓁撑着下巴眺望远处,他像是在发呆,突然开口:“老板,那些山叫什么名字?”
清冷的风从许鑫蓁挺翘的鼻尖拂过,微微透红,白的发光。
老板昨天晚上没看清楚,今天乍一看,觉得这个男孩子实在是帅,他刚想回答,身后就传来另一道声音。
“是折多山,”周诣涛抱着小狸,靠在门口,他弯着嘴角笑,“再往南边就是贡嘎山。”
许鑫蓁其实早就看见周诣涛了,他撑着下巴不是在看风景,是在欣赏人。
“怎么下来了,饿不饿?”周诣涛走近,把小狸放进许鑫蓁怀里,低声问。
许鑫蓁要仰着头才能和周诣涛对上视线,他毫不客气的戳了戳周诣涛:“都几点了,我能不饿吗。”
周诣涛把许鑫蓁从椅子上拉起来,解释道:“我开车去新城区找宠物店,买了猫砂盆和猫砂放车里了。”
许鑫蓁把脸埋在小狸的毛上蹭了蹭:“辛苦啦,多少钱啊?我到时候转给你。”
周诣涛转身上了楼梯:“中饭吃了再说。”
许鑫蓁跟在他身后,昨天晚上晾的衣服果然都干了,多亏了康定干燥的空气,他们一起把衣服收回来,许鑫蓁一边理一边问:“我们去哪吃中饭?”
“来都来了,带你去趟溜溜城吧,”周诣涛让许鑫蓁抱着猫,自己把空箱子拎起来,“去一家老牌藏餐厅,那里边上还有咖啡喝。”
许鑫蓁带着行李下楼,坐上车了才问:“小狸怎么办?”
周诣涛一手撑着椅背倒车:“车里有新风系统,放一会儿不会闷死的。”
小狸在周诣涛车里像是回家了一样,到处爬,还专门逮着香包咬,许鑫蓁便不管它了,他系上安全带:“有点想喝冰美式。”
“行,”周诣涛没有开导航,他回答的话脱口而出,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思考,“买。”
一路上人明显多了起来,转过一个弯之后出现了条急促奔腾的河流,这边的建筑统一了样式,现代化与色彩鲜艳的藏式建筑交织在一起,混成一片的红与白倒映在许鑫蓁眼睛里,热闹喧哗的城市咕噜噜的冒着与众不同的烟火气。
“人好多哦……”许鑫蓁趴在车窗上看着行人。
周诣涛说:“周末人会更多,”他降下车窗让许鑫蓁看的清楚些,“我们待会儿停外边,里面不好停车,那家餐厅就在溜溜城入口附近。”
他们去的时间晚,也不需要预定位置,许鑫蓁带着点好奇看着菜单:“你来过吗,这家店。”
周诣涛摇摇头说:“我也没有,想来吃一次,一直没空。”
许鑫蓁把菜单推给周诣涛:“要不然你来点?”
周诣涛挥手招来服务员,直接让服务员推荐了几道菜,他对着许鑫蓁眨眨眼:“省时省力。”
等菜点好了,许鑫蓁转头看窗外的河:“周老师,你看起来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周诣涛给许鑫蓁倒了杯酥油茶,先给他介绍:“外面这条是折多河。”然后才说:“还好吧,其实也只来了第三次。”
许鑫蓁收回视线,目光落到周诣涛骨节分明的手,和自己对比起来有明显的色差:“前几次你是一个人来的嘛?”
“不是啊,”周诣涛说,随即他就看见许鑫蓁的睫毛抖了一下,“我第一次是跟团来的,第二次才是自驾。”
他想了想,补充道:“本来这一次也打算自己一个人来的,现在不是多了个你么。”
许鑫蓁的心情忽上忽下,他别扭了一会会儿,终于肯抬头看周诣涛的脸,加了句:“还多了只猫。”
周诣涛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瞪了一眼,但是他仔细去看许鑫蓁的眼睛时,却没看出什么情绪来,直到服务员端着盘子走近,阻隔了视线。
“酥油茶别喝太多,喝太多会腻,”周诣涛把面前淋着奶白色牦牛酸奶的面包舀起一点放到许鑫蓁碗里,“这个叫酸奶八果,你试试。”
许鑫蓁用筷子戳了戳蘸了一圈酸奶之后奇异的像奶疙瘩的面包块,端起来很小心的尝了一口,然后被酸的龇牙咧嘴:“嘶……好酸!”
周诣涛用手背遮住笑意,倒了点白糖在许鑫蓁碗里:“我以为你不爱吃甜,就没撒糖。”他讲着讲着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许鑫蓁整张脸的五官都皱皱巴巴的缩在一起,是跟平时不一样的可爱,看起来像没成年的小朋友。
许鑫蓁不肯吃了,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不信任:“不吃了不吃了。”
周诣涛只好拿着他的勺子把酸奶和糖搅拌均匀,又加了点面包进去:“尝一下嘛,再试试。”
许鑫蓁很冷酷的别开脸,嘴唇抿的紧紧的。
要不是桌子把俩人的距离隔的很远,周诣涛真的很想捏捏许鑫蓁的脸。
他举起勺子,语气里带点引诱的意味:“张嘴。”
许鑫蓁的心跳熟练的开始加速,他无法思考周诣涛喂东西的这个举动是出于什么,大脑像一团浆糊。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口咬住了瓷白的勺子。
太犯规了。
小朋友在某些时候真的很乖,周诣涛满意的眯起眼睛,顺着许鑫蓁浅色的唇把勺子轻轻拿了出来。
“现在不酸了吧?”他问。
许鑫蓁咀嚼的动作有一瞬间停顿住,然后垂下眼:“还行,还蛮好吃。”
他表现的不太自然,周诣涛后知后觉的放下勺子,好像确实是太亲密了一点。
许鑫蓁重新把目光投向桌子上另一道滋滋冒油的羊排,红褐色的排骨撒了孜然和盐,点缀着香菜,分量很足。
“这个羊排可能会有一点膻味,”周诣涛把羊排推到许鑫蓁面前,“多吃点,接下来几天可能都吃不到这么丰盛的了。”
许鑫蓁夹起一块排骨往嘴里塞,他的脸颊鼓起一个圆润的弧度:“嗯?吃不到啦?”
周诣涛忍不住在他碗里放了个牛肉包子,回答:“后面城市就很少了,318这条道路上大多是散落的藏寨,这个也很好吃,记得蘸料。”
许鑫蓁觉得羊排没有什么膻味,他赶趟儿似的两口把牛肉包子吞下去,接了满嘴的肉汁,留一点晶晶亮在嘴角:“周老师,你是不是很喜欢川藏线啊?”
“喜欢啊,”周诣涛笑,“特地带了单反想着再来一次,虽然又冷又要吹风,但是风景真的很好看。”
许鑫蓁迫不及待的再次啃上羊排:“羊排好吃。”
餐厅里人头攒动,时不时有人从他们的桌子旁经过,许鑫蓁脸上闪动的光像烛火,忽明忽灭,周诣涛抬手喊来服务员要了一叠纸巾。
许鑫蓁用目光询问,周诣涛把透着血色的牛肉薄片夹起一点放进蘸料里:“这个冰片牛肉要快点吃,”他将要来的餐巾纸递给许鑫蓁,“先把嘴擦一擦,蘸料里面有芥末,吃的时候小心一点。”
许鑫蓁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着嘴角,他看见周诣涛明显暗下来的瞳孔,随后慢吞吞的缩回了舌尖。
他不会也喜欢男的吧,许鑫蓁想。
冰冷鲜甜的生肉搭配上直击天灵盖的芥末,酸爽到上头。
许鑫蓁眼中闪着惊喜,连着吃了好几片,牙齿轻轻一碾就能把牛肉抿烂,口感出其不意的好。
这顿饭好像吃了很久,正午的阳光逐渐往下掉落。
周诣涛解决了剩下的,起身走到前台付钱,许鑫蓁最后喝了口酥油茶,站在店门口等他。
俩人一起往外走,高原的风自雪山顶倾泻而下,周诣涛被吹开了点刘海,他转头看许鑫蓁:“冷不冷?”
许鑫蓁悄悄跟在周诣涛身后,挡住了一半的风:“还好,没有昨天晚上冷。”
周诣涛沿着狭窄的街道往下走,他从兜里掏出两个暖宝宝给许鑫蓁:“早上买的,先贴着,冰美式就不喝了吧?海拔高了要是感冒就完了。”
许鑫蓁撕开暖宝宝的包装就要掀起衣服下摆,周诣涛连忙转身挡着,他弹了一下许鑫蓁的额头:“你现在是在你家客厅吗?”
许鑫蓁卫衣里面还穿着一件秋衣,他哎呦一声:“这不还有一件衣服吗,冰美式一年四季都能喝!”
许鑫蓁皮肤白,额头上被打到的地方已经渐渐泛起了一点红,周诣涛知道自己没使什么力气,但还是替他揉了揉,无奈的笑了:“小少爷,到时候难受的可是自己啊。”
许鑫蓁抬起眼睛看他,清澈的瞳孔里倒映出周诣涛与他身后连着天空的山巅,随后变得有些雾蒙蒙。
“……我去买吧,”周诣涛晃了晃神,被蛊惑着求饶,他把车钥匙交给许鑫蓁,“你回车上等着。”
许鑫蓁转头的时候带着点得逞的笑,他找到周诣涛的路虎,爬上去把小狸捞起来放在怀里。
“你说!”许鑫蓁凑到小狸的鼻子前面,“他会不会也喜欢男的?”
小狸一巴掌按在许鑫蓁脸上,喵了两声。
“听不懂,”许鑫蓁转身把包里的零食拿出来,“你说人话。”
小狸四肢在半空中挥舞了两下,前爪张开想去够许鑫蓁手里的小零食。
“你先说说周诣涛早上带你出去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别的话?“许鑫蓁捏着小鱼干,很恶劣的悬在小狸的鼻子上面。
“喵~”
许鑫蓁把小鱼干喂给小狸,他屁股硌到一个方块,终于想起被刻意抛在脑后的事情。
就像是一块冰冷的板砖,许鑫蓁沉默的拿起手机,冷冽的光在屏幕上一闪而过,随即隐于黑暗。
父母会发现自己没回家吗?
还是依旧陪伴着他们在外面的新家。
许鑫蓁的大拇指放在开机键上,迟迟按不下去,其实都已经发现了,何必再自欺欺人。
父亲早就不再和母亲同床共枕,偶尔是他不回家,偶尔是她不回家。
许鑫蓁有些自嘲的笑,现在想想,原来父母早就离了心,只是默契的欺骗自己。
车窗玻璃突然被人敲响,许鑫蓁转头蓦地看见周诣涛温柔的脸,那人拎起一袋咖啡指了指,然后示意许鑫蓁摇下车窗。
“是不是又在钻牛角尖了?”周诣涛伸出手把许鑫蓁额前的头发揉乱,“喝咖啡吧。”
许鑫蓁心忽然变得酸软,他放下手机,从窗外接过冰美式,装傻道:“什么牛角尖?”
周诣涛绕过引擎盖坐上驾驶座,他搓了搓手,把暖气打开:“冰美式只准在车里喝啊。”
许鑫蓁咬着吸管点头,他眼睛弯起一道弧度:“我们接下来去哪呀?”
“鱼子西,”周诣涛把导航打开,“把毯子裹上,海拔要上4000了。”
许鑫蓁贴了两个暖宝宝,也仅仅汲取到微薄的热量,他帮周诣涛点开音乐,音响里响起告五人的给你一瓶魔法药水。
在鼓点与节奏的律动中,周诣涛驶上318川藏线的沥青公路,他靠着椅背,周围景色飞速后退:“要三个小时,”后视镜里是许鑫蓁恰好在这时投来的视线。
“时间刚刚好,我们去追日落和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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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归时有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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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下一般是没有教练的,运动员根据自身情况进行加练,所以自然要比平时放松很多,训练场上时不时就发出分不清声源在何处的欢呼声,一听到这种声音,那一定就是谁突然得了个高分或表现过于优异,霎时间几乎每个人都会跟着一起呐喊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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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下一般是没有教练的,运动员根据自身情况进行加练,所以自然要比平时放松很多,训练场上时不时就发出分不清声源在何处的欢呼声,一听到这种声音,那一定就是谁突然得了个高分或表现过于优异,霎时间几乎每个人都会跟着一起呐喊助威。
严浩翔还没走进去,就已经听到了传到室外的欢呼声。他是体育中心负责人请来的翻译,因为这里经常接待一些来参观的国外运动队和媒体,需要与他们进行大量的交流,所以早在很久前就有了招一个翻译过来的想法。
本是约在白天的,但负责人出差,赶回来的话最早也是晚上,可严浩翔一听这话,想到晚上人估计少一点,他不太擅长交际,便坚持说晚上也可以。
但现在他还没进去,就知道里面一定有不少人,犹豫了半天,还是推开了大门。
开门声音不大,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严浩翔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这里太大了,宽阔的塑胶跑道和观众席,还有篮球场和各个运动区,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找人,负责人只跟他说让他在办公室等,完全没交代怎么走。
场内大概有几十个人,都在自己的地方训练,严浩翔想找个人问问都不知道该找谁,一时间他无措的只能咬着嘴唇环顾四周,希望自己能研究出个大概。
“哎,那是谁啊?”
终于有人注意到远处门口站着个人,扭脸问了旁边的队友。
这里是国家队队员的训练基地,普通人根本进不了,所以这话一问出来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训练场。等严浩翔把目光收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收到了一群人的注目。
离得最近的一个田径运动员忍不住好奇,朝严浩翔大声问:“你好!你找谁!”
训练场不像刚进来时那么吵,大家似乎都在等他报出身份和来意。严浩翔听到有人和他说话,猛地抬头,感激的看向和自己说话的人:“我想问问…郑主任的办公室怎么走?”
看清严浩翔的长相后,一群人更坐不住了,这脸,细嫩白净的,顶多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甚至可能更小,郑主任就算要招新人,也不太可能是这种类型的吧。
“我是郑主任找的翻译。”严浩翔又慢慢开口道。
那就说的通了,看这身板就不像是运动员。
郑主任还没下飞机,根本不在办公室,再说也没人能自作主张带人进去。严浩翔站在原地等着有人帮他带路,结果等了好一会也没人过来。
他们开始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个人,严浩翔也随之看过去。
那人对这边的事充耳不闻,他背对着人群,身形颀长,一只手在揉捏另一条胳膊。
“文哥!要不你带他去?”
刘耀文是这里除了教练外说话最管用的人,他是射击运动员,和队友训练起来又狠又严肃,比这里一大半人都要成熟的多,所以教练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把刘耀文默认为这里的老大了。
他不是没发觉这边的动静,只是实在没有兴趣来凑热闹。刘耀文一把捞过旁边的矿泉水,一边拧一边慢条斯理的转过身。严浩翔这才有机会把他看个清楚,五官硬朗,棱角分明,是很吸引人的一张脸,独独眼神透着冷漠,带着点拒人千里的感觉。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朝这边走来。
“走吧。”刘耀文淡淡的扫了严浩翔一眼,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能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是太乐意。严浩翔感到局促不安,他担心是自己耽误了人的训练时间,大步跟上前面走的飞快的男人,嘴里结结巴巴的道谢。
含含糊糊听不清的谢谢和对不起,让刘耀文莫名的烦躁起来,刚开始虽不能说很乐意,但带个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这人在他耳边嗡嗡嗡嗡的停不下来,倒是让他不太舒服了。
“你很闲吗?”
还在小声重复对不起的人完全没注意到他停下脚步,差点一头撞进刘耀文怀里,那人却在他马上要碰上时往后退了一步,严浩翔踉跄两下,尴尬的满脸通红。
刘耀文的确是那种宁愿让人摔倒也不想有肢体接触的人,看到他站稳后,随即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顺便揶揄道:“你有这功夫不如介绍介绍自己呢,一句话说个几百遍。”
“我…我叫严浩翔。”
本是戏弄人的话,没想到这小孩居然当真了。刘耀文有些错愕。
揪着斜挎包的手松开又攥紧,严浩翔还在纠结该从哪说起:“我是个翻译,我大学学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刘耀文投来的眼神叫停。
他很委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刘耀文,只觉得这男人很凶,也不敢再说话。抿嘴说了最后一句:“我可以自己等的。”
两人再也没有任何交流,刘耀文只顾在前面走着,丝毫不管后面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人,终于到达办公室时,身旁响起不大却很清晰的喘息声,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人的体力应该不是一个级别的。
刘耀文转过身,面色缓和了不少:“你在这等吧,我先回去了。”
大概是他态度转变太大,严浩翔没反应过来,但他不傻,也看出来他对自己没那么有敌意了。笑的眼睛都弯起来:“谢谢!麻烦你了。”
在办公室外的椅子上坐了许久,困的头已经一栽一栽,他等的人才姗姗来迟。郑主任满脸歉意:“真不好意思啊小严,下了飞机我就立马赶来了,没想到还是让你等了那么久,早知道还是让你明天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提前熟悉熟悉环境…也挺好的。”
早在电话联系的时候,郑主任就猜到这是个内向不爱说话的小孩,真正见到人以后确实验证了他的猜测,想到自己这都是些人高马大的运动员,突然来个细皮嫩肉的乖小孩,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说出些像平时训人时那样不中听的话。
严浩翔是他花了重金从他们总公司挖来的,年纪虽不大,工作能力却比一些年长的还要强,唯一不太好的就是不太爱说话,腼腆的很,郑主任最担心的就是他会不会被自己那些玩世不恭的运动员们逗弄的红了全脸。
最后决定把严浩翔的办公室安排在了自己楼下,虽然他经常不在,但挨得近,至少能为严浩翔增加一点威严。
他从楼下下来的时候,训练场还亮着灯,但已经没多少人了,剩下的都在忙着收拾器械,其他的早就回宿舍睡觉了。
还没走两步,便看到了刚刚给自己带路的人,很显然他也看到了自己,严浩翔眨眨眼,扬起嘴角点了点头,刘耀文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动作都没有。看似不起眼,却让严浩翔异常失落。
他知道自己不擅长表达和交际,一次次的主动和讨好性的笑脸,并没有换来他想要的。不过想想也正常,大家都是陌生人,谁会想要搭理他这样一个笨笨的,不讨人喜欢的人。
殊不知其实除了刘耀文,大家都蛮好相处的。
基地离家不算近,严浩翔又不住宿,便要每天早起上班,郑主任知道情况后,挥挥手很爽快的说:“来这干什么呀,平时也没什么活需要你,只要招待人的时候你能在就行。”
严浩翔固执得很,觉得自己不来的话,一点都不像是上班的人,说什么也要每天来,哪怕是坐在办公室里看看书,也总是好的。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运动员们就看见熟悉的身影穿过训练场径直走向他自己的办公室。
训练训到一半突然喊了停,运动员都不再继续手里的动作,刘耀文也跟着抬起头,郑主任正往他们这边走,身旁跟着昨天那个小翻译。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跳出严浩翔差点摔进自己怀里结果踉跄了几下的样子,刘耀文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所有人被集合到了一起,他们对严浩翔的好奇程度不亚于好奇哪个教练和哪个教练在一起了,况且他长的好看,光是看着就有保护欲,连女运动员私底下都叫他弟弟。
“这是咱们这新来的小严,叫严浩翔,专门负责翻译的,这孩子话不多,乖得很,你们别一个个的不老实欺负人家。”
郑主任话音刚落,严浩翔就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眼睛睁的很大:“我会努力工作的!”
人群里发出几声笑,严浩翔还以为大家都在取笑他,手指不自觉的揪住衣角,向郑主任投去寻求帮助的眼神。
“好可爱。”
“他好乖啊。”
原来不是取笑他,是他误会别人了。严浩翔不好意思的又笑笑。
刘耀文个子很高,在人群里尤为明显,严浩翔刚走过来时就看到他了,隔着两排人和他对视,刘耀文淡定的好像他已经来了一年半载了。
他总觉得这个男人不喜欢自己。
基地的早饭每天都不重样,严浩翔只听说过,从来没真正去过。所以他进去后完全是一脸懵,不知道哪个窗口卖早饭,不知道该怎么买,只能跟着其他人往前走。
这里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这个新来的翻译,但没几个人敢上来搭话,吃完饭的人从他身边过去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他,“小严老师,第一个窗口的粥好喝,排的还快!”
因为年纪小,叫弟弟又不太合适,大家就自发的叫他小严老师。
不巧的是那个运动员正好也是射击运动员,严浩翔还没来得及答谢,人家就被刘耀文捏着脖子拉出食堂了。
买完饭时食堂里还有不少人,严浩翔自己找了个位置,隔着不远还坐了几个仍在慢吞吞吃饭的,他犹豫片刻,然后坐了下来。
“小严老师,我们这待遇不错吧?”旁边的男生臭屁又骄傲的朝严浩翔抬抬下巴。
严浩翔侧头看过去:“嗯,好喝。”
几个人一看严浩翔愿意和他们说话,便都凑了过来,刚刚那个男生两只手拢在嘴边:“你别和我们文哥一般计较,他那人就那样,对谁都凶。”其他几个人也猛地点头,附和着说对对对。
几句话说的严浩翔一头雾水,怔愣着问:“你们说的谁啊?”
“就你第一次来给你带路那个!”
他这才明白过来,想想他们说的也对,那人可不就是总对自己很凶吗?连别人和自己说话都不乐意。他一双大眼睛眨了几下,好奇起来:“他…他叫什么名字呀?”
几个年轻男生对视一眼,笑的严浩翔慌了神,“叫刘耀文,你是不是也觉得文哥特别帅啊?小严老师。”
“我没有,我只是…”
“哎呀,你放心,我们都懂。”
刘耀文正摆弄着手里的气枪,一抬眼便看见几个篮球队的围着严浩翔往这边走,本是很正常的画面,奇怪的是严浩翔脸红了一片。
他还记得郑主任当时说的话,不要不老实逗人家,没成想还真有人逗这小孩。
在基地的确没什么事情干,大多时候严浩翔都呆在办公室里看书,还是全英的那种,他可以一看看一整天,恰好也锻炼了自己的翻译功底。
所以郑主任突然一通知他要他准备好接待人,他是慌乱紧张的,从前在公司,除非别人亲自来,工作都是电脑进行的,让他面对着人一句一句的交流,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直到参观队进来,他才急匆匆的从屋里出来,跟着郑主任去见人。
走在最前面的虽也是外国长相,却透出一丝慈祥,或许是年纪稍大的缘故,说话也亲和很多:“I'm so happy to see you.”
郑主任笑着去握手,扭过脸和严浩翔说话:“你问他们,想看看哪里?”
“Excuse me, where do you want to see?”
对面的人快速答道:“Which are the best athletes here?”
严浩翔听到他问哪些是最厉害的运动员,脑子里最先浮现的就是那张总是冷着的脸,他曾经偷偷看过刘耀文训练,射击的时候慵懒中透着认真,几乎每一枪都正中靶心。
他自作主张的指了指刘耀文所在的方向:“There is one.”
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时,刘耀文正在解手套,一转身便看见严浩翔,旁边带着一队人。
“Liu Yaowen is the most powerful shooter here.”
声音清澈透亮,说起英文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刘耀文挑了挑眉,他更关心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不过也不奇怪,郑主任那里有每个人的资料,真要是想知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每天的训练时长不固定,按照自己的情况练习就好,所以送走参观队后刘耀文就换了衣服,想回宿舍休息。结果刚从更衣室里出来,便看见刚刚才走没多久的人。
隔着几米看他,严浩翔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卷翘的睫毛很突出,室内灯光又亮,在他眼睑处打下了长长的阴影。身形很娇小,至少和他比起来是这样,刘耀文觉得自己把他抱进怀里的话,在身后根本看不出前面还有一个人。
看了有一两分钟,那小孩终于发现他了。两人对视着,严浩翔鼓足勇气一般走过去,看刘耀文脸色一直正常,才轻轻舒了口气。
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两颗奶糖。
自作主张带着参观队找了刘耀文,后来他们还让刘耀文现场射击了好几次,他以为男人应该会很不高兴,甚至当面让他下不来台,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异常的配合。
小孩满脸都写着开心:“刘耀文,请你吃糖,你今天都没有凶我诶。”刘耀文瞥了瞥他手心,又抬起头看严浩翔,这人咬着下嘴唇伸着手,就等他接过去。
“我不爱吃糖。”
说的是实话,也真没有接过那两颗奶糖,刘耀文迈开长腿径直往训练场外走。完全没看到身后耷拉着脑袋满脸失落的人。
严浩翔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难过和挫败,从前因为自己寡言少语,被别人欺负了他也不会认为有什么,现如今只是被一个根本不怎么熟的人冷言冷语几次,他就觉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不明白为什么基地里明明那么多人都喜欢他,虽然也爱逗人,但总是对他很好,独独刘耀文,从一开始似乎就讨厌自己。
奶糖不贵,也不让人稀罕,可他就是想让刘耀文接过去。
宿舍离基地有一段路,刘耀文边回教练的消息边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身前冷不防的跳出一个人。
“你想干嘛。”刘耀文深吸一口气,忍着脾气不去冲他发火。
一直都不太会说话的人听这强硬的语气,原本就苦着的小脸现在更是皱巴巴的。在刘耀文要张口说第二句话的前一秒,他抢先了一步,因为害怕话还没说出口刘耀文就走了。
不管不顾的就把糖往刘耀文手里一放,快速吐出一句:“你拿着,这是给你的,不许还给我了。”
话一说完就想跑,被刘耀文捏着脖子拖回去,严浩翔使了劲推开他,落荒而逃。
小孩暗暗下定决心,让刘耀文对自己态度转变。
于是每天观众席上都会坐一个人,很多时候严浩翔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书,他离得很远,但目光总是聚集在一个地方。
一开始刘耀文怎么也没想到他是在看自己,直到后来有次结束训练,严浩翔蹭蹭蹭的从观众席跑下来,递给他一瓶农夫山泉。那是继上次的两颗奶糖后,严浩翔第二次给他东西。
他当然不会要,在他心里这只不过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屁孩。
水递出来那一刻,周边的人不管懂的还是不懂的,或多或少都发出了起哄的声音,只不过还没有五秒就被刘耀文的眼神压制被迫叫停。
面前的人眨巴眨巴眼,似乎完全忘了上次被冷眼相对,还是期待的想让他接过去,也不说话,只盯着刘耀文看。
懒得多说什么,刘耀文摘掉耳塞,收拾自己的东西,不假思索的说道:“谢谢,我自己有水。”
严浩翔往前上了一步,一只胳膊抱着自己全英文的书,另一只仍旧伸着:“可是你不是…还要去买吗?”
没收到回答。刘耀文收拾好东西直起身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便走了。
“文哥对人家也太冷漠了。”
“这多正常啊,之前追过他的,哪个到最后不是都放弃了。”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人家就哭了。”
这些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进了严浩翔耳朵里。这次他没敢再追上去,上次幸好是跑得快,就算刘耀文把那两颗奶糖扔了,只要他没看见,也不至于伤心。
他等的人走了,起哄的人还剩了一大半,严浩翔觉得有些丢人,他慢慢把胳膊收回来,转身准备回去,却被其他人挡住去路:“小严老师,文哥你就放弃吧,不如看看我们,也不差是不是?”
此话更是说的一众人哄笑起来,严浩翔张张嘴想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抿了抿嘴。
后来训练时,队友无意中提到严浩翔,说当时他那模样,可怜的要命,还被人逗弄了好一会。刘耀文眉头紧皱,抬眼往观众席看。
那小孩还是坐在那安安静静的看书,时不时拿笔在书上写点什么,乖的好像中学里认真上课的小学霸。光是看着这幅场景,刘耀文仿佛都能看到他被人逗到脸红又说不出一句话的模样。
舌头控制不住的顶了顶后槽牙,刘耀文拉住正要走的队友,问他当时是谁逗的严浩翔。
不是替他出头,只是看不惯而已。刘耀文想。
翻译的日常工作其实并不累,只负责接待基地这边的人。除非重要比赛,一般比赛是不带翻译的。
但严浩翔来了以后,郑主任却告诉他比赛他也都要去,以防万一,有了突发情况也不会慌乱。可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跟大家讲呢,就匆忙的迎来了比赛。
这次基地去的只有射击运动员和篮球运动员,前一天晚上郑主任提醒严浩翔让他别忘记自己也要去,两辆车坐哪一辆都可以。
他当然想坐刘耀文在的那辆车了。
奈何他起的再早,也赶不上本就住在这里的运动员,等他赶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快走了。严浩翔把训练场转了个遍,才终于找到了停在宿舍楼下的车。
他站在车前方,司机还以为这是迟到的运动员,朝他按了几下喇叭,这人才从呆愣中回神。
如果是郑主任或教练下的命令,严浩翔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结果等他上了车,才得知因为位置不够教练坐了,所以主任和所有教练都坐的篮球队那辆大车。
而这辆车,是刘耀文管着的。
显然大家对于严浩翔的到来都很惊讶,几个没打算补觉的嬉皮笑脸的跟他打招呼,刘耀文听到吵闹声后缓缓睁开眼,小翻译就站在他面前,大概是跑的太急,头发都乱了许多,原本白皙的脸现在还透着红,手指紧紧攥着包的一角,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过了两秒钟眼眶便开始越来越红。
刘耀文不明所以:“后面还有一个位置。”
“马上要走了,怎么还不坐位置上啊!”司机也开始附和。
不太好的语气让刘耀文莫名的烦躁,看了一眼司机:“别凶他。”
如果放在平时,严浩翔一定会开心的瞪大双眼,然后笑的一排小白牙都露出来,但现在不是平时,他只有满腔的委屈。哪怕他知道刘耀文不喜欢自己,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捉弄他。
严浩翔看向坐在刘耀文旁边的队员:“你…你能坐到后面吗?”
“啊?”
问完之后他立马后悔了,磨磨蹭蹭的往后走,那个队员已经起身了,非常有眼力见的没再说什么,只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神色各异的两个人。
接着严浩翔就挨着刘耀文旁边坐下,司机终于能出发,车里也顺势安静下来,补觉的继续补觉,没睡的在脑子里复习了一遍所有的动作。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严浩翔的抽泣声。
他不想哭的,可这些天受的所有委屈,因为这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完全控制不住情绪。
刘耀文闭着眼啧了一声,侧头看过去:“哭什么?”
身旁的人噤了声,刘耀文以为他消停了,刚闭上眼,又响起小声的呜咽声,严浩翔嗫嚅着问:“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车里很静,说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刘耀文皱起眉不想多做解释。
“我不知道你要来。”
“可是郑主任都说了还有我。”严浩翔迅速抬起头,他一双眸子哭的红肿,眼里是要溢出来的委屈,抬手抹掉不停往下掉的眼泪,断断续续的继续说道:“我要是跑的再慢点,我就…就跟不上了。如果…如果你记得我,我就不会跑那么急了,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我找了好久好久。”
郑主任确实没告诉他还要带上这个小翻译,刘耀文很头疼,他又实在看不得严浩翔哭成这样,为了让他不哭,生硬的抬手摸了摸严浩翔的头:“别哭了,下次一定记得你。”
只这一个小动作,就把严浩翔哄好了。
小孩扬起还带着泪珠的脸,有些呆滞。
“你在哄我对不对?”
对面的人被他盯的很别扭,刘耀文不想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只好随着他的话:“对,哄你。”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严浩翔有点小傲娇的晃晃脑袋,刘耀文却早已经闭上眼补觉了。
比赛场上每个人都很给力,但严浩翔最关心的还是刘耀文,在台下就很厉害了,上了台也是无人匹敌的一个。
周围坐着好几个外国人,时不时的和他搭话,严浩翔破天荒的没有觉得害羞和尴尬,他咧着嘴指着刘耀文的身影,用英语告诉他们,那是他觉得最厉害的一个。
回来以后严浩翔更加猖狂了,觉得刘耀文愿意哄他那就是喜欢他了。
这小孩直接从观众席上挪到了训练区,搬个小板凳坐在离刘耀文不远的地方,看书看累了就托着腮一脸崇拜的望着刘耀文,然后等结束以后再雷打不动的递给他一瓶水。
刘耀文一开始是不接的,可他实在耐不住严浩翔磨他,只要不接过来他能跟着自己举一天。
这小屁孩,不会真栽到自己这了吧。
下雨天,训练时间缩短了一半,刘耀文特意加练了一会,就是怕碰到严浩翔。
没成想他刚走到门口撑开伞,伞下就蹦出来一个人,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耳边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我没带伞。”
刘耀文瞥了一眼他鼓鼓囊囊的包,显现出一个雨伞的形状,又抬眼去看严浩翔。这人估计也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慌乱的一双大眼睛乱眨,嘴里还在结结巴巴的解释:“我也加班了…正好看见你,就…”
“走不走?”
小孩瞬间笑起来:“走!”
通知训练结束时雨还不算大,可两人在这逗留的时间实在太久,雨早就下大了。
严浩翔不住的往他这边凑,他这次是真的很冷,身上只套了一件薄薄的外套,雨不住的往身上倾,他便不受控制的往刘耀文那里挤。
最后刘耀文忍无可忍,伸出胳膊把他揽进怀里:“别再给我乱动。”
严浩翔先是愣了,旋即咯咯的笑起来:“我不动了!”
他开始经常在基地吃早饭,即使早上起得很早,也不会在家里吃早饭。
刘耀文身边的那个位置就像是他的专属位置一样,一开始还有不知道情况的人坐,到后来基本上每次都是空着的,因为总有一个急匆匆,头发跑的乱乱的男孩坐在那里。
身上寡言少语的特性在刘耀文这磨灭的越来越浅,刘耀文现在对他,更多的是无奈又实在没办法,这让他越发的恃宠而骄。
爱吃的粥或饭,很多时候他来时已经卖空了,但如果刘耀文恰好买了的话,那他就一定能吃到。
丝毫不惧怕的就敢把手伸向刘耀文的餐盘,把他的水煮蛋拿到手里,然后看着刘耀文皱眉磨牙,他便可怜巴巴的说话:“我也想吃鸡蛋。”
“自己买。”刘耀文一点都不买账。
小孩也不会放回去,一边翻着桌边的书,一边剥鸡蛋壳:“那我吃一半,你吃一半,好不好?”
这话相当于白问,因为刘耀文一定不会吃,只要他咬过的东西,刘耀文碰都不会碰。
最后一整个鸡蛋还是进了严浩翔的肚子里。
整个基地的人似乎都知道严浩翔每天都会黏在刘耀文身边,就算有参观队和记者来,他也想尽一切办法去介绍刘耀文,然后说些很高级的英语,刘耀文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严浩翔就开始下一句了,所以刘耀文一直想知道这小孩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偷偷说他的坏话。
面对别人的戏弄,严浩翔其实还是原来的样子,他们一起哄,他都能红透整张脸,幸好刘耀文不喜欢自己和他被别人拉在一起讨论,每次都会投过去满是寒意的一个眼神。
但严浩翔确实总是会干出一些让人很难不往那方面想的事情。
比如把手塞进刘耀文兜里。
不奇怪的是刘耀文已经可以很淡定的把他的手从兜里掏出来,语气也是淡淡的:“你自己没兜吗?”
严浩翔还真的伸直双臂拐到他面前堵住去路,笑脸盈盈:“没有呀。”
刘耀文很冷漠:“…哦。”
再主动的人受到这种对待都会失落,严浩翔怎么可能是例外,他瞄了瞄刘耀文不带一点笑容的脸,本想再伸回去的手也不敢动了,犹豫一会还是收了回来,强颜欢笑的要走:“那我回办公室啦。”
人走了以后,刘耀文倒别扭起来,确定严浩翔走远了,他慢吞吞的转过身,盯着严浩翔失落的背影看了快五分钟。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快两个月,刘耀文对他一直都是这种态度,毫不在意,拿他的蛮不讲理和撒娇也着实没办法,可以很无情的拆穿他的谎话,却也会在其他运动员逗他时把他拉开,然后让他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看书。
所以刘耀文是怎么想的,严浩翔浑然不知,也完全看不出来。他觉得刘耀文还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不然怎么会在买早饭时多买一个鸡蛋,怎么会主动问他为什么没买水,怎么会替自己出头教训那些起哄他的人呢?
但当他无意中看到刘耀文和别人走在一起时,他终于明白或许其实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而刘耀文从始至终都没对他有过什么其他的感情。
听别人说那个男孩是回去上最后一年大学的,今年正好修完,也就按时归队了。
那天几乎全基地的人都在欢迎他回来,严浩翔什么都不知道,来这里几个月,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连一向对他偏爱的郑主任都没想起来他。
严浩翔办公室里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基地里的情况,大家拍着手喊着男生的名字,欢迎他归队。
男孩看着的确很小,毕竟刚刚毕业,长的也是明眸皓齿,他只是对着众人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迫不及待的跑到刘耀文面前,看着人笑,仿佛在等刘耀文夸他。
那是自己经常站的位置。严浩翔紧紧地咬着嘴唇在心里想。
他想起来每次堵在刘耀文面前时,这人都是淡淡的扫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的从一旁走过,但现在严浩翔亲眼看着刘耀文扬了嘴角,还对着男孩点点头。
躲在办公室里的人把窗帘拉上,坐在椅子上偷偷掉眼泪,虽然刘耀文一直没对他怎么样过,也没有什么越界的动作,严浩翔却觉得就像是自己心爱的玩具被人抢了一般,胆小的他也只敢自己抹抹眼泪,然后默不作声的任由别人抢走。
严浩翔吸溜着鼻涕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刘耀文早上给他买的鸡蛋,攥在手里,哭的话都说不囫囵:“大坏蛋…明明有喜欢的人,还不告诉我,我才不喜欢你呢,谁喜欢你谁就是傻瓜!笨…”
蛋字还没说出口,门就被人打开了。
他反应迅速,不好意思的把头垂下去,他脸上的泪还没来得及擦呢,不能被人看见。
殊不知开门的就是让他哭的始作俑者。
本该吃蛋糕欢迎人回来的,刘耀文后知后觉的发现总是黏在自己身边的小翻译不见了,假装不在意的环顾了一圈,也还是没能找到熟悉的身影。
最后实在急的坐不住,就跑到了严浩翔的办公室。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慌张,心里就好像有一个小人,不断的提醒他,他把严浩翔丢下了,那小孩一定会哭的,毕竟之前只是晚等了他一会,严浩翔就委屈的不行。
果不其然,还真在哭。刘耀文走进去,放轻了语气:“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吃不吃蛋糕?”
这人根本不搭理他,垂着头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吸鼻子发出的声音,他都要以为严浩翔睡着了。
刘耀文很有耐心的等了许久,才听到严浩翔闷闷出声:“我才不要吃你宝贝的蛋糕呢!”宝贝两个字,他特意咬的很重,说完之后自己先没出息的又哭了。
“他回来了,你就忘记我了,那如果…我也走了的话,你是不是就会想我了?”说完后他抬起头去看刘耀文。
着实是被他满脸的泪和哭的红通通的眼睛惊到了,刘耀文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脑子里还在消化刚刚的话。
“什么宝贝,就是一个好久不见的队友。”刘耀文终于反应过来。
他蹲下来,双手捧着小孩的脸,大拇指去擦严浩翔眼角的泪,第一次对人说出那么一大段解释的话:“他碰都没碰过我,你呢?你哪天不碰我,把手伸进我兜里取暖的是谁,乱揪我头发的人是谁,动不动就往我身上蹭的,是谁啊?有什么好吃醋的,笨蛋。”
严浩翔心里原本下的大雨逐渐被粉红泡泡替代,面上依旧垂着嘴角诉苦:“那你也总是凶我呀。”
刘耀文气极而笑,舔舔嘴唇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是别人这样对我,我早揍他了,能忍住这么久不揍你,我就是喜欢你了,懂不懂?”
“不懂…”
脸红了一片的人从椅子上站起身往门口走,嘴角扬的老高,背对着身子和人说话:“走吧!”
刘耀文对他的变脸速度已经习惯了,跟了上去:“去哪?”
“去欢迎你很普通很普通的队友。”
刚刚还是宝贝呢,这会就变成普通队友了,刘耀文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在心里感叹他好可爱。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办公室出来,大家都见惯了似的,完全不惊讶。只有刚归队的男孩一脸好奇的看着这俩人。
郑主任及时介绍:“那个你认识,刘耀文,旁边是新来的翻译,严浩翔,刘耀文的…”主任犹豫着在脑子里换着各种词汇,莫名的想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介绍,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定义他们的关系。
男孩瞬间就懂了,大声喊:“文哥的老婆!”
此刻连郑主任都略带钦佩的看向男孩,以往起哄归起哄,敢这样起哄的,他还是第一人。
却怎么都没等到刘耀文冷漠的声音和透着烦躁的眼神,只看到他一边给严浩翔切蛋糕一边应。
“嗯,对。”
严浩翔还真的要被他宠成小孩子了。那时候坐在不远处的小板凳上看他训练,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现如今他可以就在刘耀文身边,离得很近的看他射中靶心。
刘耀文越发喜欢调戏他,打中一枪就会扭过脸亲严浩翔一口,叫他宝贝,老婆。亲到严浩翔嘴唇上泛起一层光泽,撅着嘴巴投降说不要了。
吃饭时不用严浩翔说,自己喜欢的东西就都被买好了,严浩翔吃不了那么多,每每到最后,都要嘴里嚼着饭含含糊糊的朝刘耀文撒娇:“老公,我吃不下了。”
剩下的饭立马就被人拉到自己那里,刘耀文当着满食堂的人往他嘴唇上亲两下。
“乖,最后一口。”哄着也要让他把嘴里的咽下去。
运动员们都见怪不怪,况且这种程度根本不具有杀伤力。
如果两个人同时不见也不在训练场,那一定就是在休息室。曾经一个队友提前结束训练,走到门口就听见他们文哥在欺负自己老婆。
“不许和别人那么亲近,再惹我生气的话,还亲你。”
严浩翔软在他怀里,整个脸颊红得发烫,晕晕乎乎的答应他:“知道啦,小气鬼…唔,不许亲我了…呜呜,老公…”
两人出来时严浩翔害羞的直往人身上靠,刘耀文牵着他淡定的看了看外面一直等着换衣服,此时笑的一个比一个大声的人。
这件事后来被传的人人知晓,严浩翔就算是和其他人正常说话,也立马就会有人起哄:“小严老师,不怕嘴巴被文哥亲破皮啊?”
“我老公才不舍得呢。”严浩翔眨眨眼,一本正经的说。
他跟刘耀文讲,刘耀文就无奈的轻笑出声:“确实舍不得。”
是唯一,神赐的礼物,丘比特送来的首选,环游整个宇宙遇到的星。
所以你说一生,我也默许。
End.
我的人设是不是永远都让你们猜不到!彩蛋是文文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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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我】想分手?那不能。
霸道马老师×小怂包你
马嘉祺砰的一声把手机放在桌上,仰头靠在沙发上,金属和桌子碰撞的声音惊动了工作人员。助理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马老师?你怎么了……”
马嘉祺闭着眼摇了摇头说没事儿。可刚刚对话框里明晃晃的“我们分手吧”五个大字,还静静的躺在手机屏幕里。
真是好样的,一声不吭提分手。
马嘉祺按耐着立刻订机票飞回北京教育我的心情,调整心态,尽心尽力的录完了接下来的节目。
礼貌拒绝了导演的邀约,两小时后便降落在了首都机场。
马嘉祺一边出机场,一边给我打电话,即使响起的第二秒就会被我划断,他也没轻易放弃。
我坐在家里的阳台上,看着屏幕微信电话页面...
霸道马老师×小怂包你
马嘉祺砰的一声把手机放在桌上,仰头靠在沙发上,金属和桌子碰撞的声音惊动了工作人员。助理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马老师?你怎么了……”
马嘉祺闭着眼摇了摇头说没事儿。可刚刚对话框里明晃晃的“我们分手吧”五个大字,还静静的躺在手机屏幕里。
真是好样的,一声不吭提分手。
马嘉祺按耐着立刻订机票飞回北京教育我的心情,调整心态,尽心尽力的录完了接下来的节目。
礼貌拒绝了导演的邀约,两小时后便降落在了首都机场。
马嘉祺一边出机场,一边给我打电话,即使响起的第二秒就会被我划断,他也没轻易放弃。
我坐在家里的阳台上,看着屏幕微信电话页面的来回切换,不断按下挂机键。可看着共享定位越来越接近,我承认我怂了。
我不懂爱,可我也知道和马嘉祺在一起的这些年,我过得很幸福。
他温柔体贴,细致入微,才华横溢,事业有成,他完美的几乎挑不出任何错误。
可我是个胆小鬼,我的爱也是。
由于他职业的特殊性,我们从未一起逛过街,一起旅过游,从来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同一场合,甚至车停稳在地下停车场时,也要间隔十分钟,一前一后的上楼。
我深知他职业特殊性给我生活带来的不确定性,所以当年迟迟未能向他表白,即使幸运的等到他开口,我的第一句话也是,“李总知道吗?”
他哭笑不得的说知道,并再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向他提出分手这个决定不算深思熟虑,但深夜情绪不安的因子促使我希望拥抱一段相对正常和安慰的恋爱关系。
信息发出去的那一刻,我便不敢面对接下来的结果。
看着地图上两个圆点的重合,我知道马嘉祺搞不好已经在楼下了。
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在阳台吹风,手忙脚乱的随便捡起了件风衣套上,拔腿就往门口跑。
两只脚刚登进运动鞋,门口电子锁的解锁声将我吓了一跳。我看见把手被按压向下又回弹,我和门外的马嘉祺四目相对。
“去哪。”马嘉祺看起来心情不是太好的样子,他的视线上下扫视着我,最后落在我脸上,语气并不是太好的开口,“问你呢,大半夜准备去哪?”
我怂的根本不敢动作,手指绞着衣服,小声开口,“没打算去哪……”
“行啊。”马嘉祺根本懒得跟我计较,“我们聊聊。”
“聊什么。”
马嘉祺一把拽住我的手,把我拖向房间,在进门的时候我奋力挣扎,两个人僵持在了卧室门口。
他脸色很不好,打开手机微信聊天界面对着我,我看见顶着“乖乖”备注的我向他提了分手。
“来这是什么?你告诉我。”他恶狠狠的把我按在门上,一字一句的要求我重复。
我被他凶的根本不敢吱声,拼命摇头。
马嘉祺根本不消气,用手掐住我的下巴,强行让我看着他“看着我,有本事你就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分手。”
“你想分手是吗?”
“你,现在,看着我说你不喜欢我了。”
“说!”陡然拔高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他看起来有点于心不忍,松开了禁锢着我的手,但却没有把我抱进怀里。
我们两个站在卧室前对峙着,我这个胆小鬼根本受不了这个压抑的气氛,哽咽着拼命掉眼泪。
他低头看了看我,他应该气急了,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出声道:“要抱抱吗?”
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的马嘉祺,那个体贴入微的马老师。
我摇了摇头,但下一秒就不争气的钻进了他怀里,我抱着他的腰,可他双手垂在身侧,不抱我。
“抱我……”
马嘉祺没说话,轻轻的搂住了我。一点力度都没有,让我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马老师……”
“……”
“马嘉祺……”
“干嘛。”
搞什么嘛,这么凶。我仰头看着他下定决心,“马嘉祺,我喜欢你。”
眼眶红红,可怜死了。
“哦。”
哦?哦什么,马嘉祺你想遭锤吗?
我恶狠狠地捶了他一拳,“我劝你快说你也喜欢我。”
“我一直都喜欢你。”
想分手?那不能。
翔我丨蝴蝶酥太子爷
不会做饭的低调财阀严x热心邻居甜妹你
2.7k丨封控时期爱情故事丨甜甜恋爱
“你是笨蛋吗?这是我特意多给你装的。”
01
被封在家里的第一个星期整个小区怨声载道,业主群里的消息二十四小时都是99+。
你看看自家阳台上种的鸡毛菜番茄土豆丝瓜,再看看摞成两米高能喝半年的饮用水,觉得自己简直太智慧了,在家刷着手机稳如泰山。
两个星期后大家适应新形势,各路团长各显神通,团购物品从大米肉蛋奶菜到冰柜冰箱、儿童卡丁车甚至家政、理发师,充分展示了人有多大胆就有多能团。
可热闹跟严浩翔没有关系,严浩翔...
不会做饭的低调财阀严x热心邻居甜妹你
2.7k丨封控时期爱情故事丨甜甜恋爱
“你是笨蛋吗?这是我特意多给你装的。”
01
被封在家里的第一个星期整个小区怨声载道,业主群里的消息二十四小时都是99+。
你看看自家阳台上种的鸡毛菜番茄土豆丝瓜,再看看摞成两米高能喝半年的饮用水,觉得自己简直太智慧了,在家刷着手机稳如泰山。
两个星期后大家适应新形势,各路团长各显神通,团购物品从大米肉蛋奶菜到冰柜冰箱、儿童卡丁车甚至家政、理发师,充分展示了人有多大胆就有多能团。
可热闹跟严浩翔没有关系,严浩翔只是一只可怜的,吃不饱饭的小熊罢了。
严大少爷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作息颠三倒四,完全没有做饭养活自己的能力。现在好了,一个人被封在家里只能煮泡面吃呗。
严浩翔用家里仅有的厨具——一口小锅煮了三天泡面,一天吃一顿,每天准时准点搬着小板凳坐到灶台前端着锅吃泡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看到业主群里大家纷纷晒出色香味俱全的硬菜,严浩翔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高冷的严大少爷终于开金口询问,家里只有一口锅一双筷子怎么才能不被饿死。
没想到那帮坏心眼儿的邻居刷哈哈哈哈哈哈刷了几百层楼,嘲笑他是没锅仔。严浩翔委屈极了,他明明有锅,而且仅有一口锅!
每栋楼都是独立封控的,邻居给他出谋划策,说让他去同一层的人家蹭饭。
严浩翔沉默不语,在思考自己为什么把这一层的房都买下来了。
穷途末路之际,严浩翔看到他楼上的邻居在群里艾特自己:你要不来我家吃饭呗,管饱。
虽然严浩翔平时没少请客,总被他那几个混不吝的兄弟说你是我的神。
但当看到那个小猪佩奇头像的邻居这么说的那一刻,严浩翔觉得她就是他的神。
02
惴惴不安地敲开邻居的房门,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给严浩翔开门,一见到他嘴巴张得老大,还没有嘴角,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严浩翔想问你家长呢,听到电视传来的“这是我的弟弟乔治”时默默地闭了嘴。你看他冷着脸的样子,磕磕绊绊地开口:“那个......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啊!我不知道你长得那么帅,我只是怕你被饿死,不是故意约你吃饭的!”
“你给我做饭?”严浩翔挑挑眉毛,有些狐疑地看着你。
你被他看得炸毛了:“大哥你什么意思哦!你知道光头强最喜欢吃他妈妈做的什么吗?不知道的话就不要随便质疑我的厨艺好吗!”
严浩翔抽抽嘴角,说我知道是饺子,我有个兄弟叫刘耀文就住在隔壁那栋楼,你们要不要认识一下,哦还是说你们已经认识了?
“我们当然认识啦!”你说得轻快,“我和他好几个晚上都在一起......”
说着被桃子味饮料呛到,咳了半分钟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严浩翔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不该给兄弟的女朋友顺顺气什么的。
你眼泪汪汪地止了咳,幽怨地盯着他,把没说完的花补完:“在一起研究小猪佩奇熊大熊二和柯南。”
说实话严浩翔很少在生人面前外露情绪,拿捏分寸,不轻浮也不冷淡,任何事情都处理得游刃有余,极为妥帖。
可听了你这话他就觉得又无语又好笑,再看看你高中生一样幼态的脸,忍不住嘴角咧到耳朵根,开始像刘耀文一样没头脑地傻笑。
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才这一会儿功夫你俩就混熟了。看冰山帅哥在你家地板上笑得差点昏厥过去,你大发慈悲地用颠勺指着他让别把疯病传染给你。
03
说你抓住了严浩翔的胃好像不太贴切,应该是攥紧了,拧住了,狠狠地拿捏了严浩翔的胃。
严浩翔一日三餐准时准点到你家蹭饭,只是你又忙着当团长,连自己的饭也顾不上。
在小区里搬了一卡车东西再拉着小推车挨家挨户送完货后,你一进家门就看到抱着空空如也的碗坐在沙发上的严浩翔,对你怒目而视,像被惹到了的小猫一样。
你觉得自己真是大怨种,只好认命地给这个祖宗做饭。
后来你就学聪明了,货一到你就使唤严浩翔去搬,条件是给他多炸个鸡腿什么的。那祖宗乐颠颠地去了,搬得灰头土脸。后来你才知道他那一身行头加起来十万起步,吓得你再也不敢让这少爷干粗活了。
少爷很乐意,主要是为了加餐,在你家饭桌上啃鸡腿啃得两腮鼓鼓的,弯着眼睛对你傻笑,心满意足的样子,很像他那个憨批兄弟刘耀文。
严浩翔实在是太能吃了,你看他吃饭就提心吊胆,生怕他把自己吃穷。把这个担忧告诉刘耀文,刘耀文咧着他的圆嘴角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说翔哥是出了名的不爱吃饭,平时都要哄着他才肯吃两口。
刘耀文被封控在家闲得不行,说你和翔哥孤男寡女整天共处一室就没有擦出什么火花吗,据我所知你肯定是他喜欢的类型。
你沉吟一会儿,告诉他说严浩翔好像觉得我和你是一个类型的。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他喜欢你,毕竟你还哄他吃饭。宛宛类卿,你就是那个卿。
啊,我是卿。刘耀文夸张地发了条语音过来,戴上耳麦激情打游戏去了。
04
和严浩翔抱怨没零食吃纯属偶然,你窝在自家沙发上看粉红色吹风机,严浩翔厚着脸皮让你分一半位置给他。
你让他赶紧去厨房洗碗,他把手上的水全甩在你的脸上说洗干净了。你说你算哪块小饼干啊还想上我的沙发,说完就皱着鼻子跟他说好想吃饼干啊。
严浩翔被你发散的思维整笑了,说你让一半沙发给我,明天就请你吃蝴蝶酥。
真的假的啊?你半信半疑地挪挪窝,让严浩翔鸠占鹊巢。
当天晚上刘耀文就在群里吆喝,说咱小区要吃蝴蝶酥的都来参团啊,太子爷终于展示真正的实力了。
大家伙儿一看说没锅仔原来这么厉害啊,一溜烟儿开始跟团。刘耀文嘚瑟得很,说那可不,第一食品公司就是他家,他家就是第一食品公司。
严浩翔让刘耀文别满嘴跑火车,澄清自己只是一个打工仔。结果第二天几车蝴蝶酥运进小区,严浩翔荣获蝴蝶酥太子爷的称号。
你那晚睡得很早,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人拍你的门。严浩翔捧着两袋蝴蝶酥站在你家门口,一看到你就把蝴蝶酥丢到你怀里。
05
你像粉碎机一样吃完一袋蝴蝶酥以后问严浩翔,说你们家真的是良心企业啊,三百克的蝴蝶酥好像装了五百克,吃了半天还没吃完。
严浩翔在你的沙发上玩手机,懒懒地掀起眼皮说你是笨蛋吗我特意多给你装的,不够吃就问我要,还有我真的只是个打工的。
你撇撇嘴说谁信啊,一打开业主群发现邻居都在喊话蝴蝶酥太子爷,让他高低再整点红肠鸭膀什么的进来。
严浩翔无奈地回复自己真是个打工人,但都一一应允下来。刘耀文在一旁说人家只是又上进又低调,神秘感十足,蝴蝶酥太子爷的形象更加立体。
彼时刚刚解封,严浩翔干脆在小区的泳池边办了个冷餐会。结果他被一帮三个月没出过门的小孩簇拥,左手抱一个右手牵一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想让你解救他。你毫不理会,从长桌头吃到长桌尾。
怀里抱着的小孩隔着口罩亲了亲严浩翔的脸。这是你们第一次走出自己的这栋楼,严浩翔看着大吃特吃的你,觉得真的挺好的,什么都挺好的。
06
严浩翔在你家蹭了近三个月的饭,解封了他也没有理由继续来了。那天晚上你们吃了个散伙饭,严浩翔掌勺。
你看着成品大呼小叫,说严浩翔你竟然会做饭。严浩翔说好不好吃我可不知道,你悠着点。你没听他劝,吃了一口被噎得直抻脖子,忍无可忍地把他从厨房赶了出去。
吃完饭你们在沙发上看电影,严浩翔占领左半边沙发依旧,轻车熟路地坐到上面问你想看什么。
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个无敌大烂片,你看得昏昏沉沉,头一歪靠到了严浩翔的肩膀上。其实你还没有入眠,只是觉得靠着他很安心,很舒服,一点儿也不想起来。
严浩翔扯过他那件价值一万六的外套盖到你身上,挠了挠你的下巴。你用脸蛋在他的手心上蹭了蹭就放心地陷入睡眠,知道自己应该已经是蝴蝶酥太子妃了。
FIN.
【群像】《万重山》全文完
· 文严文,源轩,祺霖,睡年
· 全文3.2w+,创作不易,喜欢还请多多支持~
· 故事有些长,感谢每一个耐心看完的朋友
“轻舟已过万重山”
0.
两千零八年春,鞍山的雪稍有融化的迹象,树梢上危楼旁,工厂铁门的缝隙里,挤挤挨挨全是灰白的雪水,路上泥泞不堪脚印错乱,黑褐色的泥点遍布在这座以钢铁工业闻名的小城里。
十六岁的宋文嘉站在人来人往的办公室里,受着身边进进出出的人奇怪地打量,听着班主任“因为你没有人管,所以学习委员丢的那二百块钱一定是你偷拿的”这一套逻..................................................................
· 文严文,源轩,祺霖,睡年
· 全文3.2w+,创作不易,喜欢还请多多支持~
· 故事有些长,感谢每一个耐心看完的朋友
“轻舟已过万重山”
0.
两千零八年春,鞍山的雪稍有融化的迹象,树梢上危楼旁,工厂铁门的缝隙里,挤挤挨挨全是灰白的雪水,路上泥泞不堪脚印错乱,黑褐色的泥点遍布在这座以钢铁工业闻名的小城里。
十六岁的宋文嘉站在人来人往的办公室里,受着身边进进出出的人奇怪地打量,听着班主任“因为你没有人管,所以学习委员丢的那二百块钱一定是你偷拿的”这一套逻辑不通的狗屁言论,他像是被谁打通了任督二脉,脱下身上那件破旧的蓝白校服外套,想都没想就摔在面前唾沫横飞说的正起劲的女人脸上。
“就是我拿的怎么样吧?我就是有人生没人养,你不乐意赶紧开除我,大不了这学我不上了。”
还没等女人做出反应,他就利落的转过身大步流星夺门而出,摔门的动作潇洒的像是小时候看过的武侠片里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大侠。
“我是不是特别帅?”
平民区楼下小卖部的大爷咬着六块钱一包的红双喜,大手一挥啪的一声拍在玻璃柜台上,在浓浓烟雾里含糊不清的开口。
“好小子,不孬”
宋文嘉挠挠后脑勺嘿嘿嘿的傻笑起来,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夸奖。
“那你小子不上学了有什么打算?”
大爷猛吸了一大口烟复又吐出来,火焰燃烧烟纸的烧焦味道混着尼古丁毒气铺满这间昏暗窄小的屋子,宋文嘉嗓子里好像卡了一口厚重的痰,咳了半天哑着声音张开了嘴。
“还真没什么打算,但我这么个大个人肯定饿不死就是了。要不李大爷你给我指条明路,有什么好去处没有?”
“你大爷我这辈子就待在这么个小破地方,哪知道什么好去处……”
大爷话还没说完,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的直起身子又弯下腰从柜子最底下抽出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来。
他用夹着烟的手去指那张传单上的几行小字,长长一截烟灰随着他的动作掉在上面,遮住“最美山城”后面几个字,“这地儿叫什么……重庆,嘿,我听人说这可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的,到处是挣钱的好差事。”
于是就这样,宋文嘉手里攥着那张街边垃圾桶里最常见到的传单,兜里揣着仅剩的五百块钱,头也不回的告别了混沌潮湿的三月,告别了郁郁葱葱的十六岁,以及高高耸立的群山和小卖部门前摇摇欲坠的挂灯。
他坐上颠簸的绿皮火车,奔向了大雾弥漫的重庆。
1.
重庆也有山,到处都是山,一座挨一座形成大大的闭环,紧紧围住高楼轻轨,悠长小巷。这里没有北方的皑皑白雪,也没有喘着粗气的工业建筑物,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翠绿,和永远下不完的顺着黄桷树的枝叶洋洋洒洒落满江川的雨水。
宋文嘉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火车站已是夜里十一点多,街上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他辗转多次奔波几十个小时,路上还被扒手翻了包,偷光了他买完车票余下的最后几张钞票。
他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山城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实在是无暇欣赏川渝的风情,偶尔有三两辆计程车飞驰而过溅起零星的脏,忽闪的车灯和刺耳的鸣笛衬得他的身影更加单薄。他不知自己该去哪里,会不会被好心人收留,甚至不知自己能否度过这个漫长而又黑暗的夜晚。
宋文嘉走了很久,跳过几个水洼,途经几盏路灯,终于在拐过第六个街角时,看到了滚滚无尽的暗色里唯一的光源。
那似乎是一家蛋糕店,门前摆着卡通模样的戚风蛋糕立牌,旁边的小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什么,宋文嘉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上面的字,无非是今日打折限时活动之类的话,他大概扫了一眼转而抬起头向屋里张望。
暖黄色的光从塑料门帘里溢出来,碎成几瓣跳进门前的砖缝里,没来得及挤进去的便懒洋洋地落在门前那一小块净地上。
店里应该还有没卖完的甜品,奶油蛋糕的香气飘出屋子,争先恐后往宋文嘉鼻子里钻,他突然没由来的感到后悔,早知自己会被偷就不该省下那些钱,怎么也得大吃一顿吃饱了算,真是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他止不住的咽了咽口水,目光停留在屋内玻璃架里的水果蛋糕上,他很饿是真的,但身无分文也是真的。
“你找人吗?”
正当宋文嘉左思右想盘算着要不要进去跟店主讲讲自己的凄惨经历,让他留下帮忙赚个住宿费时,一道不算和善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他转过头吓得接连后退几步,盯蛋糕盯得太专心,怎么没发现这还站着个人。
面前这人不光声音不和善,长得也不像是个善茬。
男人挺高的个子往墙上一靠,身边好像有道结界,怎么看都与周遭安静温馨的画面格格不入。他浓密的剑眉微微上挑,眼底是望不到边的一潭死水,高挺的鼻梁上挂着彩,指尖还夹着未熄灭的烟,团团烟雾顺着他微张的唇瓣滑出来,乘着晚风迅速向四周蔓延,模糊了宋文嘉眼里的重庆。
宋文嘉一想到这个好似七八十年代小混混的人可能是这家蛋糕店的老板,他突然就打消了想要博同情的想法,一开口连话都说不顺畅。
“我……我可以……在这里帮忙吗……”
“兼职?成年了吗?”
“成年了,”宋文嘉急急忙忙答道,好像只要再晚一秒,面前的男人就会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出这条街,但是一看到这人瞬间瞪起的眼睛里流出怀疑的目光,宋文嘉又心虚的不行,沉默半晌才支支吾吾小声补上一句“就……就快成年了。”
“我们这不招未……”
男人拒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那家香气弥漫的蛋糕店里突然传出的叱责声打断。
“刘耀文你又站外面抽烟是吧?”
紧接着门帘被大力掀开,有个身穿黑T头戴白色针织帽的人冲出来,照着这个名叫刘耀文的男人的膝窝狠狠踢了一脚。
其实也不算是狠狠一脚,至少在宋文嘉眼里,这个突然出现的白的像个瓷娃娃一样的男孩好像并没有舍得太用力,与其说是教育倒不如说是在……调情?
“晚上你就和十万挤一个窝睡去吧!”
男孩嘴上闲不下来,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他伸出手在刘耀文的后颈处一顿胡噜,那动作好像在嗔怪一只犯了错的大狗狗,主人狠不下心来生气就只得揉揉他软软的耳垂,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宋文嘉目瞪口呆的看着刘耀文微微低下头,把脆弱的脖颈和泛红的耳尖暴露出来任由男孩胡作非为,他再望向刘耀文眼底,里面的一潭死水竟奇迹般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湿漉漉的光明。
刘耀文把脑袋搁在男孩肩头蹭来蹭去撒着娇,嘴里哼哼唧唧叫了几句哥哥,男孩似乎是禁不住男人这样小孩子的一面,他眨眨眼睛无声笑起来,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拥住刘耀文,像哄孩子一样温柔的隔着衣料一下下抚摸刘耀文的脊背。
两个人你侬我侬好半天,男孩才终于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宋文嘉。
对上男孩满是疑惑的双眼,宋文嘉稍稍定了定神,像从梦中惊醒一般把思绪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拉回来,半天才组织好语言。
“啊……哥哥好,我是从鞍山来的,在火车上被人偷光了钱,你们……能不能收留我几天……我赚够了住宿费就走,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几句话几乎花光了宋文嘉所有力气,他磕磕巴巴说完还怕他们不相信,又赶忙举起三根手指放在与眉头齐平的位置上,气势磅礴的大喊着接上一句“我发誓!”
男孩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抿了下嘴唇向他招了招手。
“进来吧。”
宋文嘉九十度弯腰,冲着男孩转身进屋的背影十分标准的鞠了一躬,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谢谢哥哥”。
刘耀文见他迟迟不肯直起身来,便大步走过去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起来,然后又自来熟的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恶狠狠地给予他警告,宋文嘉听见刘耀文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在耳边。
“你留下可以,但是哥哥不能乱叫,听到没得?”
宋文嘉不明所以的缩了缩脖子,他总觉得刘耀文随时要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顿,所以对于这人他多少有些打怵,想了半天说听到也不是说没听到也不是,好在前面的男孩在掀开帘子前又转过身,及时制止了刘耀文对他的“制裁”。
“刘耀文,他一个小孩你跟他犯什么混?”
“我还是小孩呢……”刘耀文嘟嘟囔囔的放下胳膊,头也不回的朝店里走去。
“你别管他,”男孩对着宋文嘉露出抱歉的笑,两只手在身前无措的晃了晃,“别傻站着了,进来吧。”
店里比外面要更暖和一些,宋文嘉进到里面没几分钟就有细密的汗水顺着他后背向外渗。
为了防止自己冻死街头,他离开鞍山时特意在外面套了一件羽绒服,可这里到底和东北不太一样。说来有些滑稽,直到站在惠风和畅的重庆街头,感受熙攘的春风拂过发梢,他才真正明白传单上那句“山城四季宜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比起饥肠辘辘的肚子,此时此刻的宋文嘉实在没心思去关心冷暖问题,他又开始专心致志的盯着那块水果蛋糕,目光如炬根本舍不得移开一眼,咽口水的声音也在静谧的屋子里被无限放大。
站在他不远处的男孩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迫,而后停下手里擦拭玻璃柜的动作,斟酌着字句开口。
“你说你的钱被偷光了……那你是不是还没吃饭?要是很饿的话就把它吃掉吧,”男孩停顿了一下,侧头望了望店外无边无际的黑色浪潮又继续说下去,“现在很晚了,这蛋糕估计也卖不出去了,吃吧。”
宋文嘉的眼眶温热起来,他受宠若惊的点点头,感谢的话语再一次脱口而出。
“谢谢哥……”
另一个哥字还没从他嘴里跑出来,他就下意识的看向刘耀文,果然那人又在抬着眼皮瞪他。男孩在一旁轻声咳了几下,把宋文嘉的注意力抓回来。
“我叫严浩翔,你可以叫我翔哥,他叫刘耀文,你可以叫他……”
然后宋文嘉看见严浩翔对上刘耀文的眼睛,似是挑衅似是撩拨一般扬了扬眉尾,桀骜不驯的颤着尾音叫了声“文哥”。
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看着严浩翔得意洋洋的表情,刘耀文似乎是败了,但他嘴角含着笑低下头抖动肩膀差点笑出声的样子,又让宋文嘉觉得,也许他赢了。
2.
宋文嘉跟着这两位好心人回了他们的家——一间算不上大但已足够温馨的公寓。
开门进屋先是一张大大的沙发,纯黑的布料上面叠放着两条灰白色的毯子,靠背上陈列两三个软垫,最接近尾端的直角处散落几张五花八门的CD碟片,沙发和白墙间的空隙里斜立着一把吉他,再往里便是被深灰色窗帘遮住一半的外挂式阳台。
宋文嘉的视线顺着阳台门把手打了一个旋往回来,墙角处是小木柜,顶端摆着CD播放机,紧挨木柜有张老式电视桌上面放着液晶电视,再旁边就是笼子,里面有小鱼干,食粮,还有牛奶。
“把这当自己家就行,我把次卧给你收拾出来,你住在那里可以吗?”
严浩翔站在厨房门口边把灌满水的水壶放在底座上,边抬眼询问宋文嘉的意见,他在呜呜作响的烧水声中木讷的点了点头,看着严浩翔走进右边的屋子。
刘耀文脱下外套挂到衣架上,转头让他随便坐,然后也跟着严浩翔进了那间次卧。
宋文嘉局促不安的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向阳台张望,那里有张摇椅,围栏隔板处放着花瓶,里面错落几簇不知名的花,他仔细看了看,似乎和店里养的是同一种。
这花很香,伴着熹微晚风摇曳在滚滚风尘里,给这间房子增添了更多生活气息。他着迷的去闻这花香,正竭力感受风也缠绵花也缠绵的重庆,有只小东西突然从阳台里窜出来,然后慢慢悠悠的向前走了几步,最终停在笼子前和他四目相对。
那是一只深灰色英国短毛猫,溜圆儿的眼睛亮亮的,试探性的抻着脖子看他。
“这是十万,是我们养的宠物,”严浩翔从次卧里走出来,怀里抱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转过头喊了两声刘耀文叫他来喂猫,而后又对着宋文嘉把剩下的话说完,“它很乖的,就是有点胆小,等你们相处时间长了它会和你亲近的。”
宋文嘉睡在那间刘耀文用来放录音设备的次卧,伴随莹白的月光进入梦乡。
梦里有呼啸而过的鞍山的风,密密匝匝的重庆的林,有人头攒动的火车站,暖融融的蛋糕店,一帧帧画面在他脑海里翻来倒去的重播,他睡得并不踏实,但也总算安稳度过了流浪异乡的第一晚。
他就这样留下来,留在08年波光潋滟的重庆。
3.
宋文嘉不会做甜点,便主动揽下店里的碎活,他帮着严浩翔采买,收拾桌椅,打扫屋子……活虽然不多,但一分一秒过的也足够充实。
这天是星期五,来买甜点的大多是周末放假的孩子,放学点一到店里很快忙起来,直到夜色边陲他和严浩翔才得出空闲的时间。
墙上的时钟刚过二十一点半,门前的风铃叮叮当当响起,宋文嘉抬头望向被掀起的门帘,有个和他年纪相仿高中模样的男孩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穿黑风衣的男人。
严浩翔看见他们进来便站起身朝草莓蛋糕那一排玻璃柜走去,动作熟练的像是提前知道他们会来。
那男孩很漂亮,白白净净像张一尘不染的白纸。
他弯起那双分外惹人注目的狐狸眼,裂开嘴角脆生生的喊了声“浩翔哥”,严浩翔笑着应下,端着蛋糕往收银台的方向走,路过男孩身旁时还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
宋文嘉有些失神,呆滞的坐在那直勾勾的盯着男孩的侧脸,男孩似乎察觉到他毫不掩饰的目光,转过头和他对视,然后他看着男孩向他走来,一步又一步轻盈欢快,像是踏在他心尖上,把他狂跳不止的心蹂躏的一塌糊涂,等他反应过来,男孩已经站在他面前。
“你好,我叫丁程鑫。我看你和我差不多大,你也在这附近上学吗?”
“我已经不上学了,现在在店里给翔哥帮忙。”
“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最近才来的吗?”
“是,我前几天才来。嗯……我叫宋文嘉。”
“宋—文—嘉,这名字好听。我今年十七了,你多大?”
“我也十七,你几月的?”
“二月。”
“那你比我大,我是三月最后一天。”
两个人还想继续聊下去,不料却被身后一声响亮的“阿程”打断,丁程鑫为难的转过身,会说话的眼睛里写满了可怜兮兮的乞求,宋文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那个跟他一起来的男人在叫他。
那男人看起来冷冰冰的,身上带着些许淡漠的疏离感,光是站在那就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男人没再说话,就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丁程鑫。
严浩翔将手里的草莓蛋糕打包好,及时出声打破了空气里的沉默。
“马哥,他就是个小孩,没事的。”
男人接过蛋糕,对上严浩翔的眼睛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笑,他提着蛋糕盒边向外走边冲丁程鑫招手,最终在门口停下脚步,叫了进门以来第二声阿程。
“走了。”
那张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语如此简短且让人无法拒绝。
丁程鑫悻悻地垂下头,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已跟上男人的脚步,离开了这间鹅黄色的屋子。
宋文嘉依依不舍的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眼里的光久久不肯熄灭,告别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的很,他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阻止丁程鑫和他讲话,也不确定刚刚那如梦如幻的一切是否真实发生过。
“文嘉,”严浩翔在叫他,把他从无谓的思考中拉出来,“马哥没有不喜欢你,别多想。”
“那个穿黑风衣的先生姓马?”
“嗯,他叫马嘉祺,我们都叫他马哥。”
严浩翔手里拿着几张纸钞,从收银台的方向走过来递给宋文嘉。
“张哥应该还没回家,”他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回头望向窗边的花,指了指因为花瓣发蔫而稍稍下垂的花柄,“我这几天忙,总是忘记给它换水,都快要枯了。你拿着这些钱去隔壁花店找张老板,跟他说还是老样子。”
前些天宋文嘉在门口张望时,只隔着玻璃门窥见过张老板的背影,他总是在忙,忙着浇水插花、修剪枝丫、包装花束,高挑的身影融于红白玫瑰间,穿梭在丛丛争奇斗艳的百花里,远看像一幅价值连城的名画。
宋文嘉出于礼貌敲了门,张老板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见他便停下手里的动作,从琳琅满目的花海中抽出身来。
“诶?你是浩翔店里那个新来的小男孩?”
“是我,”宋文嘉害羞的挠挠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做个自我介绍,“张老板您好,我叫宋文嘉,是翔哥让我来的,他说还是老样子。”
“好。文嘉?我这样叫你可以吗?你先坐一会。”
张老板带上手套拿起剪刀,游走在花香弥漫的屋子里,绕了一圈在堆起的纯白花团前停住,裁剪下几束包起来。
“这是什么花?好漂亮啊。”
“栀子花。”张老板把花递给他,又把单出来的一小簇满天星塞到他手里。
“这是送给你的,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张真源。”
“谢谢您。”
4.
宋文嘉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慢慢痴恋于重庆。
恋上深深扎根在土壤里的黄桷树,恋上吃起来就汗流满面的火锅,恋上摇摇欲坠的烂尾楼,恋上南滨路、嘉陵江,或是恋上灵动婉转的狐狸眼,恋上夜晚降临时蛋糕店门前被灯光偏爱的那一隅之地。
有天傍晚,宋文嘉无意间问起刘耀文的工作,就着这个话题,他和严浩翔聊了很多,有关他们如何相爱,又是怎样一起住进那间公寓,在哪年哪天将十万领回家。
刘耀文还是个十五六岁连生长痛都没过的小孩时,就已混迹在地下嘻哈圈的各个场子里。
那时他年轻,燥得很,每天有惹不完的麻烦,想不完的灵感,写不完的歌。
跟人打了架就唱这世界对他的不公,喝了几顿酒就唱远在彼岸的梦想,和爸爸妈妈起了分歧就唱失去关怀的小孩,在路边碰见惨兮兮的小猫小狗就唱花花世界里的流浪者。
撞了南墙唱死也不回头,赚了人民币唱天下熙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后来呢?
宋文嘉问严浩翔,后来呢?
后来二十岁的刘耀文在05年广东地下演出的后台遇见了二十一岁的严浩翔,从那天起,lilwen只唱情歌,只唱爱人,只唱阿严。
他们在摩肩接踵的南粤一见如故,在影影绰绰的路灯下咬破舌尖相互试探,在升腾而起的缭绕烟雾间虔诚拥吻,在漆黑狭窄的小旅馆里脱掉外套,初尝青春课题里必不可少的极乐之乐,着了魔似是要把对方完完整整嵌进身体里。
那阵子赶上严浩翔大学刚毕业,正是迷茫无措的时候,他爸逼得又紧,一心想让他按照铺好的路走,但严少爷可不是个听话的主,脾气上来天王老子也别想管住他。
他又发了疯似的爱上刘耀文。
爱刘耀文左臂的小痣,脊背处翩翩而起的蝴蝶,直角肩下轻松挂起衣衫的锁骨。
还爱刘耀文的破碎少年感或是成年吸引力,爱刘耀文让他张不开嘴也合不拢腿。
最爱刘耀文身上那股不服输的狠劲,爱刘耀文提起梦想永远亮晶晶的狗狗眼,爱刘耀文走到哪都昂着头犹如种族里最高傲的狼王,面对他却心甘情愿露出粉色的肉垫,溺毙于他毫不吝啬的温柔体贴里。
他爱的深沉,爱的热烈,爱的义无反顾。
两张机票就随刘耀文来到重庆,一晃三年都没再回过广东。
宋文嘉尽职尽责的做着倾听者,思绪紧跟严浩翔,唯恐落下痴缠爱情故事中的任何一段,他听的认真,像是重重大梦里的旁观者,开怀大笑又眼含热泪。
“你们一定会有很长很幸福的一生。”
宋文嘉思考许久也只能送出这么一句简单且足够真诚的祝福,他说完又暗自后悔,当初在学校怎么就没在语文上多下点功夫,不然也不至于像此刻这般词穷,可当他对上严浩翔满是笑意的桃花眼时他就知道,他不用讲出多么华丽的词藻严浩翔也一样能明白,一样会认同这句话。
他来到重庆一个多月,依然在蛋糕店帮忙,晚上就回到那间次卧躺在床上安然入梦,严浩翔和刘耀文从未赶他走,他们让他放心住在这里,想走也要等他成年以后有能力养活自己再说。
刘耀文来店里的时间不怎么固定,他晚上在外面跑场子,有时候快关门了才回来,有时候干脆直接回家,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然后顶着大太阳或是淋着小雨来蛋糕店吃午饭,吃完了就和严浩翔讨个黏糊糊的吻。
有刘耀文在这,店里就变得无比热闹。他一下午要叫好多声翔翔哥哥,严浩翔走到哪他跟到哪,寸步不离像个怕被丢弃的小孩,粘人得很。严浩翔又拿他没办法,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就只得纵容他的孩子气,纵容他的依赖或是搞怪。
偶尔张真源来店里买蛋糕撞见,总会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然后拍拍宋文嘉的肩膀说习惯就好,哪天受不了了跳槽到花店也不是不行,他打趣完又哼着小曲悠哉悠哉的离开。
有几次看不下去刘耀文顶着拽哥脸做尽幼儿园小朋友才会做的事时,宋文嘉确实会跑到张真源店里“躲一躲”,顺便帮张真源打理花店。
张真源很爱他的这些花,每一朵都爱。
他说花就像人,你爱它,它就开出烟火,开出生活,开出不熄不灭的年华。
你不爱它,它就落败凋零,哪怕有太阳恩赐光芒,也依然会在水中消亡。
宋文嘉常常感慨,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张真源这么温柔的人,连朵娇嫩的小花他都不忍心粗暴对待。
张真源会在宋文嘉被花刺划破手指时耐心给他处理伤口,会给他讲窝在欢乐颂旁的那只边牧名叫鼠标,是个活泼爱闹的女孩子,还会在他每次离开花店时都送一朵花给他,祝他今天快乐。
阿程和马先生每周五晚上都会来,有时是他们俩一起,有时就只有马先生一个人。
每次马嘉祺单独来店里时宋文嘉都要躲得远远的,从不靠近,他生怕对上马嘉祺凌厉的眉眼,然后一晚上都别想做美梦,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那样怕这位先生,可能是来自年长者的威严吧,让他这个还未度过青春期的小男孩既惧怕又崇拜。
如果丁程鑫在,宋文嘉就会轻手轻脚挪过去,趁马嘉祺没看过来和他打招呼,两个人躲在宽大的黑色风衣后窃窃低语,聊最近发生的趣事。
宋文嘉不知道的是,其实很多时候马嘉祺都有所察觉,只是他没有点破罢了。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一天又一天,充实紧凑也能忙里偷闲。
直到五月中旬的某个下午,柔和的阳光被蛋糕店屋顶晃得七上八下的吊灯斩碎,彻底打破了午后平静愉快的两点二十八分。
5.
桌子在摇晃,椅子也在摇晃。整个世界颠倒沉没,面前的玻璃展柜向前移动,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身旁的门框也在剧烈晃动,吱呀乱响像是大厦将倾。
宋文嘉感觉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他无法找准平衡,连站起身都有些吃力。
“文嘉——快到外面去,这好像是地震。”
严浩翔从后厨快步走出来,一边冲他大喊一边拽起他推着他往外跑,两个人像脚底踩了弹簧一样冲出蛋糕店。
刚离开那间岌岌可危的屋子,宋文嘉还没站稳便下意识望向隔壁花店,正巧看到张真源怀里抱着鼠标也跑了出来,他才彻底把心放进肚子里。
宋文嘉腿软的不行,惊魂未定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严浩翔站在一旁慌慌张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他面上那样冷静,可颤抖的指尖还是轻易出卖了他,宋文嘉能感觉到他很紧张,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浩翔,不会有事的,我帮你打。”
张真源走过来把鼠标递到宋文嘉手里,又接过严浩翔的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某个号码拨了过去。
一遍,两遍,三遍……
正在接通的铃声在扩大的免提里一次次响起又一次次戛然而止,严浩翔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乌黑的眉毛皱皱巴巴凑在一起,眼底是化不开的焦灼烦躁。
第六遍铃声伴随严浩翔嘴里嘟嘟囔囔的“怎么不接电话”而结束,他终于不再忍下去,撂下一句“我去找他”转头便走,宋文嘉认得那是公寓的方向。
他就知道,能让严浩翔在危难之际乱了阵脚的,除了刘耀文不会是别人。
结果严浩翔刚走出去没几步,刘耀文就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街道尽头的拐角处。
五月的重庆平均气温已经高达二十几度,火红的大太阳挂在上头,源源不断的向外散发热气,势必要把愚蠢的人类烧个外焦里嫩。
刘耀文应该是跑着来的,额头上豆大的汗滴清晰可见,有几滴还顺着下颚向下淌,滑进他衣领直至消失不见。即便他怀里的十万正随着他一声比一声重的喘息左摇右摆,却还是乖乖的窝着,似乎也被这场不测风云吓了个不轻。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刘耀文改用一只手提着十万,另一只手在衣兜里四处翻找,找了半天没找到,“我走的太急,好像没拿手机。”
“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吓死了,”严浩翔凑过去抱住刘耀文,耳朵紧贴他的肩膀,闭着眼睛喃喃低语“还好你没事,还好……”
地震平息快两个小时后,四个人确定不会再发生余震,便折回店里搬出几把椅子,在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休息。鼠标不厌其烦的追随十万的脚步,挨了打也依然孜孜不倦的当着小跟班,仿佛十万只是一只长了猫耳朵的“同类”,即便它一次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鼠标也全当没看见,把这归为是十万欲拒还迎的小把戏。
张真源开玩笑说这是跨越种族的爱情,几个人笑作一团,只有宋文嘉敏锐的察觉到有人正从停靠在巷尾的那辆警车上走下来。
是一位警官,上身穿着常见的半袖警服,下身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裤,腰上别着枪套,宋文嘉还在猜测那里会不会放了一把真枪,这位警官就已走到他们面前。
张真源看到来人怔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站起身,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警官先他一步抱住他然后开口。
“我没事,别担心。”
他听到张真源长吁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汶川发生了很严重的地震,波及到了重庆也是很正常的事,那边的通讯和来往的路都中断了,我们现在要去支援。我放心不下来看看你,我在这停不了多长时间,马上就要走。”
张真源用力回抱住他,一点点收紧放在他腰上的手臂。他们似乎都把这当做是最后一次拥抱,谁也不肯先松手,谁也不愿打破此刻短暂的安宁。
没有人再说话,可他们都能在这个缱倦不舍的相拥里,听见对方千丝万缕的浓浓爱意。
令人难过的是,迫在眉睫的灾情总是看不得这样难舍难分的一幕,他们还是要从温暖的怀抱里抽出身来,转身担起肩上的责任,面对生活所出的难题。但一个拥抱总是不太够,张真源又摸了摸警官的头,扬起下巴给了他一个吻,轻柔的,笨拙的,小心翼翼的,印在警官长长的睫毛上。
警官像是被这个吻打开了什么开关,犹如想起什么一般伸出手在衣领处摸索寻找着,不一会便从那里扯出一条红绳,上面挂着块玉佩。他把这个小物件摘下来,想将它挂在张真源脖子上,张真源瞪圆双眼二话不说拦住他手上的动作。
“你干什么,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不行。”
“万一我回不来……”
“你在说什么啊宋亚轩。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不准说这样的话,我要生气了。”
“你戴着它,我在那边救人也会很安心的。你戴上嘛,张张……”
警官近乎绝望地乞求似乎说服了张真源,他最终还是放下阻拦的手,任由那人给他戴上这块意义非凡的玉佩。
“不能保证是否还有余震发生,安全起见天黑之间你们还是不要回店里,”警官抬起手捏了捏张真源的后颈,半是不舍半是无奈的说完最后几个字:
“我走了。”
警车开远了,宋文嘉目送红蓝警灯离开视线,又回过头去看张真源。
重庆的晚风把思念和担忧吹散开来,树梢上几片叶子随风颠簸,树下的野草也随之轻轻摇摆,还有张真源胸前的玉佩,被风拂过竟也闪着不同寻常的微光,同滑过他眼角的泪滴一样晶莹剔透。
6.
晚一点的时候,大概八九点钟,天色悄悄暗下去,街边聚到一起躲避余震的人三三两两散开,奔向饭馆,奔向住所,奔向四面八方。
马嘉祺推开蛋糕店的玻璃门时,宋文嘉正给花瓶里的栀子花换水,两个人的目光短暂交汇,对视了不过几秒,宋文嘉便败下阵来迅速错开眼,但他手中慌乱的差点打碎花瓶的动作还是发出了很大声响。
宋文嘉透过余光悄悄观察马嘉祺,他看见男人正朝这边走来,皮质马丁靴在瓷砖上反复摩擦,哒哒哒的声音在一小寸空间里来回横跳,用力敲击着他的耳膜,他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干涩的唇,想张嘴又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脚步声停下了,黑色马丁靴也终于止住前进。
马嘉祺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一枝纯白又脆弱的栀子花,小心仔细的插进花瓶中。
“你不用这么害怕我,我不吃人的。”
宋文嘉更紧张了,这话他怎么听怎么别扭,让他想起还在上学的日子,他考试交了白卷被叫到办公室训话,数学老师也说过和这一模一样的话,他至今想起来依然觉得毛骨悚然。
于是他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不是我不写,我是真不会。”
下一秒马嘉祺的脸上果然出现了关爱智障的疑惑神情,宋文嘉恨不得咬断舌根,或者找条地缝钻进去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啊……不是……我是说,那个……”他嗯啊半天也没讲出个所以然来,心里正犯着难,一边祈求救世主降临,一边绞尽脑汁想把自己刚刚的无解行为往回圆时,刘耀文拎着个拖把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他一句中气十足的“马哥你来了”及时打破了尴尬沉默的局面,宋文嘉第一次觉得刘耀文如此可爱亲切,三百六十度无论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仿佛救世主在普度众生,但刘耀文只顾着和马嘉祺叙旧,自然看不到宋文嘉望向他时无比感激的神情。
他们闲聊了两句,宋文嘉在其中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地震,霖霖,医生,支援。
把这些简单的词汇串联到一起,宋文嘉明白了个大概,应该是马嘉祺一个名叫“霖霖”的医生朋友,因为突如其来的地震也被调去了汶川。他们一直住在一起,但那个人的离开使诺大的房子变得空荡荡,马嘉祺无事可做便来到店里,打算和朋友们聚聚。
赶巧张真源那边刚放下花店的卷帘门,他刚进到蛋糕店就注意到了那抹分外扎眼的黑。
整间屋子以暖色调为主,桌椅墙壁和吊灯展柜的颜色都是店主人精心设计过的,陈列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柔和,唯独黑夹克黑西裤黑靴子的马嘉祺站在那里,通身的暗色给暖融融的背景板蒙上一层纱,似乎怎样都无法融入其中。
张真源试探性的喊了声马哥,马嘉祺回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亚轩也去汶川了?”
“贺儿也去支援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在下一秒哑然失笑。
宋文嘉似乎能在这个无可奈何的笑里觉出来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味道。
张真源提出一起喝几杯的想法,马嘉祺很快应下,看起来十分赞成他的提议。
两箱冰镇扎啤,几盘麻辣鸭货,还有混在一起的瓜子花生,四个大人用装满玻璃杯的冰啤将山城市井小巷里的烟火气具象,然后把那碗香气扑鼻的温面和酸甜的橙汁留给未满十八岁的宋文嘉。
他们围坐在一起,提到闹作一团的十万和鼠标时,聊的是生活的温馨热闹;提到树影交错的红墙绿瓦时,聊的是春天的美好繁华;提到车水马龙的长街短巷时,聊的是人间的碌碌奔忙。
但聊来聊去依然不变的,还是对一路远行的宋警官和贺医生的忧虑牵挂。
马嘉祺和张真源喝的最多,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惦念与担心相叠而成的,悄无声息却也振聋发聩的二重奏。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远山变得朦胧不清,漆黑的如同墨水被打翻的天空上,只有高高挂起的月亮还在尽力向外散发着皎洁的波光。
马嘉祺有些醉了,头晕目眩的半阖着眼靠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宋文嘉尽量放轻动作凑近了点,虽不算真切但也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霖霖……霖霖……”
宋文嘉有些惊讶,原来像马嘉祺这样看起来心中只有江湖而无暇青睐儿女情长的人,也会有让他牵肠挂肚的名字吗?也会让他卸掉冷漠的面具,义无反顾的跳进名为思念的浪潮里吗?
如果有的话,那他也会理解自己吧。
一瞬间宋文嘉的胸腔里升腾出一股无名的自信,他决定勇敢的敞开心扉和马嘉祺聊聊自己的想法。
“马先生……”
“嗯。”
马嘉祺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兴致恹恹的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太感冒,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安静的等待着宋文嘉的下文。
“我真的很想和程程做朋友。”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无穷无尽的无边无际的,漫长而又煎熬人心的沉默。
在宋文嘉有些失望的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时,马嘉祺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
那是很诡异的一声,讽刺的、无力的、压抑的笑,掺杂着醉醺醺的酒气,消失在遥远的层峦间。
“朋友?哈……他父亲可不希望他有朋友。”
马嘉祺说完这句话才终于舍得给宋文嘉一点面子,他先是慵懒的抬起眼皮睨了宋文嘉一眼,然后又慢悠悠的睁开那双标致的丹凤眼和他对视。
依然是那样冷冽的审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达宋文嘉眼底,轻松碾碎他瞳孔里的疑惑不安,像是要看穿他的想法,抹杀他所有的痴心妄念。
这是第一次,宋文嘉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争先恐后的发出想要逃跑的信号,与一个多月前在店门口的阴影处撞上混不吝的刘耀文不同,此刻与马嘉祺的对视根本就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单方面碾压,他被困在危机四伏的陷阱里,犹如败跪在所罗门王的神座下,除了臣服也只有臣服。
推开公寓那扇防盗门时,墙上的挂钟刚过十一点。
严浩翔拆开一袋新的猫粮,舀出几勺倒进猫食盆里。十万听见粒粒食粮落进盆底在哗啦啦响动,便急忙从刘耀文怀里挣脱出来,以光速奔向自己的晚餐,它似乎饿坏了,还不等严浩翔全倒完,就迫不及待埋头闷声吃起来,严浩翔怜爱的抚摸着它圆圆的脑袋,轻声示意它要慢点吃。
宋文嘉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他想了又想,也许在严浩翔这里可以问出点什么……
“翔哥,我想知道为什么,马先生为什么说程程的爸爸不希望他有朋友?”
严浩翔的动作有一霎那的停顿,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给出问题的答案。
他只是说:“文嘉,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对你没坏处。”
2008年5月12日,农历四月初八,星期一。
距离汶川地震十个小时后,躺在床上的宋文嘉只要一闭上双眼,脑海里便反复徘徊着马嘉祺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带有警告意味的提醒。
“不要试图踏进深渊,粉身碎骨的滋味可不好受。”
宋文嘉失眠了。
7.
整整三十天,桌角的日历从五月撕到六月,市里的热风从高楼刮进山谷,电视上仍旧在实时播报有关汶川地震的新闻。
这一天失踪多少人,遇难多少人,获救多少人。
四四方方的黑盒子里装下血淋淋的残肢断臂、散落满地的破衣烂衫、远近不一的叫嚷哀嚎、潮湿腐烂的黄泥化成的脏水,以及鲜活亮眼的军绿色迷彩服、染上血水泥水也依然挺拔的白大褂,或是火一般烧的正旺的,仿佛能压住震后倾盆大雨的消防衣。
压抑的片段与盎然的生机交织在一起,伴着一串串冰冷的数字接连不断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昭示着死亡的同时也在预示着新生。
宋文嘉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他强憋着快要冲出眼角的泪水,放下遥控器起身掀开蛋糕店的门帘走了出去。
他原本打算站在外面吹吹风透口气就回去,却正巧碰上坐在花店门前修剪花枝的张真源。
“文嘉?要出门吗?”
“没……刚看了新闻,心里有点不舒服,出来透透气。”
“聊聊天?”
“好。”
宋文嘉又回到店里随便拿了个马扎,再出来便顺势坐在张真源身旁,边从花瓶里拿花递给他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聊什么?什么都聊。
上星期五马先生和丁程鑫如期而至来到蛋糕店,程程站在展柜前挑了半天,选中了严浩翔最近研究出的新品——柠檬巧克力味的蛋糕。他临走的时候还悄悄塞给宋文嘉一个橙子模样的小挂坠,并告诉宋文嘉这是他期中考试过后,班主任连着进步奖状一起颁发给他的,宋文嘉如视珍宝般把这个小玩意时刻放在口袋里,宝贝的好像张真源脖子上那块玉佩,都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无价之宝。丁程鑫还说下次再来也会给他带好玩的东西,于是他就日夜端坐在日历前,每到关门的时间,撕掉一张张单薄的纸成为了他琐碎日子里最大的乐趣。
前天有位穿着黑裙子的年轻女人领着尚且年幼的女儿走进张真源的花店,她让张真源给她包一捧可以前往墓地祭奠死去亲人的花。小女孩拉着她的手,幼小的童声轻轻响起,她问妈妈什么是死去,是谁死去了,女人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看着张真源剪下几只白菊以及马蹄莲扎在一起,又包上纯黑色的包装纸。可小女孩很执着,又问了一遍,势必要弄清她懵懂世界里所有的为什么。这一次女人终于有所动作,她缓缓蹲下身半拥着瘦小的女儿,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最终还是轻盈的落下。张真源听见她说,死去就是到另一个世界去玩滑梯,吃糖果,穿漂亮衣裳,是爸爸,爸爸死去了,在前些天房子摇晃的时候他去了一个叫汶川的地方,在那里帮助别人的时候死去了。小女孩还是不太明白,只能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笨手笨脚的去擦女人脸上的泪水,却怎样擦都擦不完。张真源没有收钱,他告诉女人,自己的爱人也在那里,这些花就当是一头扎进汶川的他送给这位无名英雄的,她们道过谢并带走那捧花,而后转身消失在蓬勃幻灭的晚霞里。
昨晚重庆下了两场雨,夜里张真源起身关窗时接到了宋亚轩的电话。那边信号不太好,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很大,张真源听了半天也没听清宋亚轩说什么,正想嘱咐他几句,电话信号中断了。他没心思再回到床上继续睡觉,就坐在沙发上怀着殷切不安的心等铃声再响一遍,电话没等来,倒是等到一条短信,他手忙脚乱的打开收信箱,里面躺着的只有短短几个字——别担心,我很安全。
他们聊到天将将擦黑,鼠标从花店里探出头来,应该是有些饿了,伸出爪子扒拉张真源的裤脚,呜咽呜咽的叫着。张真源空出手里的活,进店去给它找香肠的存货,宋文嘉顺手把堆在门口的东西收拾起来,也跟着走进去。
喂完鼠标,张真源洗过手从柜台底下翻出两包泡面,举起来晃了几下示意宋文嘉向他那边看。
“饿了吧?我煮两袋?”
宋文嘉点点头,然后坐在椅子上乖乖等待红烧牛肉面上桌。
吃饭的间隙两个人又开始没头没尾的侃大山,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忘乎所以面都顾不上吃,也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嘴在外保家卫国的宋警官,话匣子就这样彻底被打开,张真源撂下手里的筷子喝了口汽水,兴致高昂的讲起那段热烈且朝气的过往。
往前倒个五六年吧,那时候张真源还不是花店的张老板,宋亚轩也不是警局的宋警官。
二十三岁的第一天,张真源在朋友的起哄声中闭上眼睛许下愿望,他要在老去之前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于是就在那天傍晚,他送走满座宾朋后简单的收拾了下行囊,随后便扣上卫衣帽子蹬上帆布鞋,头也不回的离开家,踏上了这段临时起意的四处游历山川的未知旅途。
他挥别重庆,去往的第一处他乡,是远近闻名的齐鲁之地——山东。
那还是张真源从小到大头一回离开南方,背离温润的山涌动的江,投身于梦里也不曾见过的凛冽的北。他穿梭在人群中听小贩的叫卖一声高过一声,看过客愁容满面或是春风得意的踱步于砖瓦路上,品从未有机会尝到的五花八门的美食。
是一个刚刚下过暴雨的晚九点,张真源已经在山东待了快一周,他在旅馆柔软的睡枕上醒来,洗了把脸随便套上件外衣打算出门找点夜宵吃。
旅店门口躺在摇椅上正惬意享受美好夜晚的大妈操着一口流利的山东方言,扬起手里的痒痒挠大致指了个方向,热情的给他介绍出门左拐再右拐走两条街再左拐的那家烟台盘丝饼,是何等的正宗,何等的美味。
他刚睡醒脑子还不太灵光,听的迷迷糊糊,出门按照脑海里记得七七八八的路线图四处乱窜,肚子都开始咕咕乱叫了也没找到什么所谓的烟台盘丝饼。
张真源考虑着要不要少一点矫情,别非去找连样子都不知道的盘丝饼,干脆碰到什么就吃什么的时候,断断续续的歌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不说一句的爱有多好
只有一次记得实在接触到
骑着单车的我俩
怀紧贴背的拥抱
难离难舍想抱紧些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
是01年四月收录在Eason《Shall We Dance? Shall We Talk!》专辑中的《单车》。
张真源侧过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酒馆门前,里面展台中央的高脚椅上坐着个怀抱吉他的年轻男孩,乌黑的发乌黑的眼,动人的唇色秀气的五官。
男孩姣好的面容上散布几颗漂亮的小痣,给他本就烂漫的气质更添一丝俏皮可爱,他唱着粤语歌,闪着大眼睛,透过流动在空气里的细小尘埃与张真源遥遥相望。
所以在那个九点过三刻钟的漆黑夜晚里,到底是什么盘踞了张真源的大脑,使他忘却饥肠辘辘,如同被蛊惑一般呆头呆脑的走进那家酒馆,迫切的想要靠近低压环境中唯一的光源。
或许是暴雨过后的空气太沉闷,他站在灰黑色的乌云下,拼命想抓住稍稍探出头的彩虹一角;或许是男孩的歌声太过动人,敲开了他尘封已久的心,纵容坚硬的鹿角肆意撞向他鼓动的胸腔;又或许是男孩的瞳孔过分黑白分明,天真纯粹的眼神直勾勾的注视过来,让他脑海里那些是是非非的想法无处可遁。
他们交换了名字,在那家酒馆里,交换了还未降临于世时父母送给他们的第一份礼物。
“张真源。”
“宋亚轩。”
宋亚轩比张真源小一岁,那年他即将从警校毕业,同年他父母在一场跨国案件中双双牺牲,成为棺盖国旗的烈士。他就这样一夜之间没了家,脖子上悬着那块母亲留下的羊脂玉佩,坐在小酒馆里满怀郁结的情绪唱了一遍又一遍《单车》,不舍的怀念着为国捐躯长眠于地下的至亲至爱。
张真源划掉了记在行程本上的安排,他决定为了这个男孩在山东再多待些日子,如果这趟列车一生只能乘坐一次,那他已经做好了下车前尽力留下更多美好回忆的打算。
他们成为了朋友。
一起去吃正宗的盘丝饼,去海边寻找流光溢彩的贝壳,去郊区的陵园为逝去的亲人献上几束白色马蹄莲,在傍晚的街边唱Eason,唱王菲,唱齐秦,高声呐喊珍贵的自由或是唾骂迂腐的世俗。
总之无论做什么,怎么样,他们都会在彼此身边,两个孤单的人相互依赖相互信任,不做耳鬓厮磨的恋人,就做高山流水的知音。
张真源离开山东那天是个阴天,没有雨的阴天。
外面灰蒙蒙的,只有吵嚷的风游荡在城市上空嘶吼咆哮着,似是要美美饱餐一顿。
张真源没有去见宋亚轩最后一面,他只在短信里告诉宋亚轩,他要乘坐下午三点五十三分的火车离开这片他短暂停留过的土地,宋亚轩没有给他回复,没说来送他,也没说不来。
火车站里人声鼎沸,五湖四海的人聚在这里又散开,来到这里又离开,这里有相遇也有送别,有你好也有再见,有重逢也有失去,有好久不见也有相忘于江湖。
张真源不知道有什么是属于他的。
“旅客们,你们好!由山东开往北京方向的鲁5003—3005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有乘坐此次列车的旅客,请您整理好自己携带的行李物品,到5号检票口检票,3号站台上车。携带大件行李的旅客请您走宽通道通过。谢谢您的合作,祝您旅途愉快!”
火车站的广播里不知疲倦的播报着列车信息,周而复始不断重叠,好像苍老的只有皮囊与生命,柔和甜美的提示音却将永远年轻下去。
张真源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列车到站了,他即将前往人生的下一段旅程,他有些失落的想,下次再见到酒馆里唱着粤语歌的那个小男孩,又不知会是在何年何月了。
“张张——”
熟悉的声音伴随行李滑轮掠过地面的哗哗声同时响起,张真源回过头,宋亚轩就站在他身后,大喘着气及时拦住即将去往检票口的他。
张真源所乘的那趟车要开始检票了,宋亚轩也不曾缺席。
那一刻他突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相遇不是重逢,也不是离别,而是命运慷慨赠予他的,有关失而复得的意义。
“反正我也无处可去,带我走吧。”
他听见宋亚轩这样说。
被宋亚轩小心放在背包的夹层里的毕业证书和两枚追加的一等功勋章,以及那块戴在他脖子上的羊脂玉佩是他的全部家当,无论未来他走到哪,这些都将成为融进他血肉里的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现在,他要跟随张真源离开山东,带着无比珍贵的回忆,去往下一个站台。
从山东始向北京的火车总要到站,但是那一天,坐在摇晃的绿皮火车上,看着身边熟睡的宋亚轩时,张真源晕乎乎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他心里的那趟列车永远不会有终点了,他也不需要下站。
因为宋亚轩就是他的终点,当然,也是起点。
张真源讲到这里便停下来,重新拿起筷子指了指宋文嘉面前的碗。
“面要凉了,先吃面。”
宋文嘉呆呆的点点头,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故事里回过神来,他不是故事里的主角,却在无形之中成为了这场羁绊中的看客。
“所以我来到这两个多月却很少见到宋警官,也和他的职业有关吗?因为他很忙。”
张真源嘴里还嚼着面条,倒不出空来回答他,便从嗓子里发出轻微的一声“嗯哼”。
宋文嘉忽又想起下午在电视里看到的种种惨状,他忍不住开始担忧,宋警官在那样破败不堪的环境中该是怎样寸步难行,在尘土飞扬的废墟下想要救出一个人又是何等艰难,如果余震接着发生,他能否在岌岌可危的摇晃中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想了很多,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这才是真正让他感到无力的地方,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小男孩,一个离灾难那样近又那样远的小男孩,什么都做不了。
“文嘉?文嘉?”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啊……啊?”宋文嘉的目光重新聚焦,挣脱混乱的思绪对上张真源的眼睛。
“在想什么那么认真,眉毛都皱到一起了。”
“我在想……宋警官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你不要太……”
“我知道。”
宋文嘉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好在张真源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坐在花店的木椅上吃完了一碗面,聊那些已然逝去的过往,或是举起汽水玻璃瓶相碰,在叮当脆响里期待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也祈愿近在汶川的宋警官能够平安顺利。
8.
宋亚轩是在六月末的某天清早回到重庆的。
他穿着迷彩服,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深邃的眼睛里布满不安和惊恐,细看还有缕缕红血丝缠在上面,那怯生生又疲惫的样子像极了某种受伤的小动物,原本红润的唇也变得毫无血色,惨白的脸颊上还挂着从汶川带回来的棕褐色的泥印。
张真源正打算出去扔垃圾,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当他推开玻璃门后,会看到一幅如此怪异的画面。
为什么是怪异的?因为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宋亚轩。
他印象里的宋亚轩一直是骄傲的,从容的,充满生气的。无论是那年失去父母,还是后来参加工作遇到难缠的嫌犯,宋亚轩总能在跌进失落与愤恨的坏情绪前找到让自己重新扬起笑脸的好办法。他偶尔也会露出脆弱的一面,窝进张真源怀里讨要亲吻,却从没有哪刻如此时一般,像朵离开阳光和水太久的,即将枯掉的残花。
宋亚轩朝他走来,一步一步缓慢但坚定,然后把头搁在他肩膀上,那动作很轻,轻到张真源甚至感觉不到任何重量的施压,只有肩头的衣料被打湿后,有细密的水珠渗进去,渗进衣服里,渗进皮肉下,渗进骨缝深处,渗进血管末端,他才恍然大悟醒过来,原来他心爱的爱人已回到重庆,且完整的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可是他又糊涂起来,钻进他衣服里的贴在他肌肤上的,冰凉的,滚烫的,坚硬的,柔软的液体,究竟是潮湿的南方小城带来的水汽,还是宋亚轩的眼泪呢?
“你在哭吗?”张真源这样问。
回答他的只有不断升高的抽泣声和越渗越深的源源不绝的泪水,以及宋亚轩逐渐颤抖的身体。张真源伸出手小心的抚摸着他的后背,尽管这动作在此刻显得有些笨拙无力,但他还是想尽可能的给到宋亚轩一些顺畅呼吸的力量。
时间仿若静止,周围的高楼绿树慢慢缩小成看不清的轮廓,远处的风停下玩闹的脚步,洁白的云也不再追随橙红的火光,似乎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张真源目光所及只看得到将他包围的军绿色,模糊的听觉里也只剩宋亚轩断续的啜泣和他对于深深印在脑海里的灾难的描述。
“那里死了好多人,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我到那人都傻了,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场景,站在那里真的很无力。我们到那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哪里有人喊就去哪里,哪有幸存者的声音就挖哪里,不停的救人不停的救人,可是殉难者多的像是永远都救不完,还是有很多人被永远压在底下,再也不能开口讲话,再也不能见到太阳。有个小女孩穿着破破烂烂的吊带裙,浑身都是泥,一直在喊爸爸妈妈,可是她的爸爸妈妈都没有了,没办法再给她回应了,如果我们再快点再早点,她至少不会两个亲人都失去。有那么几天我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因为除了哭声喊声我什么都听不见,后来我才发现不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是因为那里除了哭声喊声,什么都没有。好多次余震发生的时候,站在摇晃的地面上,我都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有天我累得瘫在地上,想着就这么死了算了,当给这些无辜的人陪葬,可我又想我不能就这样离开,因为我答应过你我要平安回来,你还拿着那块我妈妈留给我的玉佩在重庆等我回家,我什么都没有了,但我还有你,一想到这我就告诉我自己,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宋亚轩把要说的话一股脑全倒出来,语序虽然不通却没有任何停顿,似乎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到最后本就低沉的嗓音都变得嘶哑起来。有什么东西哽在他喉头,也许是没能挽救更多生命的遗憾,也许是不寻常旅程带给他的痛彻心扉的感受。
“你已经很棒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张真源实在想不到好办法把他从四处横流的悲伤情绪里拉出来,于是只好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再用尽全力将他拥入怀中。
好像在说,张真源就在这里,张真源就是宋亚轩的家。
宋文嘉躲在蛋糕店的门帘后安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由衷感到开心,既开心宋警官平安回到重庆,也开心纷乱的世界里总有两个人相互依偎,然后在夏风沉醉的清晨迎接新的一天。
傍晚六点半,马嘉祺破天荒的在周日敲开了蛋糕店的门。
马先生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他身上必不可少的黑色元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天蓝色的卫衣和浅蓝色的牛仔裤,以及白色帆布鞋。脸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看那样子心情要多好有多好。
“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是吗?”
“嗯。和从前我每次见您都不一样,”宋文嘉大胆猜测,“是贺医生回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马嘉祺看起来很惊讶,他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其实幸福洋溢的笑容早就出卖了他。
“因为亚轩哥早上回来了,所以我猜贺医生应该也差不多……而且您笑的真的很开心。”
马嘉祺大笑起来,清亮的声音响在屋子里动听极了,那双丹凤眼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弯成月牙状,两颗小虎牙露出来可爱的很。他终于不再板着脸了。
“确实是霖霖回来了,而且没受什么伤,就是看起来有点憔悴。我想着来给他买块蛋糕,吃点甜品应该会好一些。”
宋文嘉没见过这样的马先生,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他,但就是他。
是他提到爱人的模样,或者是他爱人的模样。
眼底生出温暖与得意的情绪,仿佛此刻他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你浩翔哥不在店里?”
“嗯嗯,他去给文哥送晚饭去了。听说最近有个说唱比赛,文哥忙的废寝忘食的,翔哥担心他不吃饭。”
马嘉祺点点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良久,他终于再次开口。
“上次在店里我喝醉了,你跟我说你想和阿程做朋友,你还记得吗?”
“记得,”一听马嘉祺主动提到这件事,宋文嘉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当然记得!”
“浩翔说你回到家很多天都心不在焉的,是因为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吗?”
“是……”宋文嘉又想起那天马嘉祺的眼神和他留给自己的警告,“我不明白……”
“正好今天店里只有你和我,我们坐下来认真谈谈这件事吧。”
9.
马嘉祺没有一上来就生搬硬套大道理,也没有太快把事情的利弊摆出来,而是选择了个相对平和委婉的方式,他想让宋文嘉自己明白,陪伴丁程鑫走完这一生的路,是很难做到的事,无论是以什么身份。
所以他在讲述那些痛苦着的挣扎着的生活前,先给宋文嘉讲了点带有希望的圆满的另一个故事,有关于他和贺峻霖的故事。
那是2000年的重庆,是举国欢庆的千禧年。
街上人影错乱,红灯高挂,年少老幼都忙着奔向热闹喜庆的家,连无处可去的流浪猫都知道找个最有年味的桥洞安心睡一觉。
但马嘉祺可不关心三鲜馅饺子到底好不好吃,也不关心对联应该怎么贴才最合适,因为二十二岁的他没有家,甚至没有地方可以去。阖家团圆的除夕夜里,他还孤身一人在外为丁家卖命。
这次的任务有点难办,他下手利落干脆本没什么问题,倒是躺在他面前的将死之人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把枪,趁他放下戒备,伸手在风衣口袋里摸打火机的功夫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枪。踉跄着走出那间公寓时马嘉祺还在心里爆粗口,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让这孙子摆了一道。
他捂着伤口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有好心的陌生人看他脚步飘忽想上前扶他,都被他恶狠狠的瞪了回去。他走了很久很久,漫无目的地走,走到后来有些精疲力尽,随便找了个单元门闪进去,打算休息会处理下伤口再考虑别的事。
可马嘉祺已经很累了,蜷缩在阴暗的楼道角落里连低头查看自己伤势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通过沾了一手的温热鲜血来确定,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农历新年的前晚,外面爆竹声声响,艳艳的灯笼悬在房顶,祝福的话语一声高过一声,而他像是繁华夜景里四处逃窜的害虫,一息尚存的活着。
贺峻霖吃过年夜饭从父母家往自己租的公寓走,医学世家出生的他注定要继承祖辈的衣钵,便在前年按照父母的想法填报了志愿,目前在本市的一所医学院里读大二。
除夕夜还要回出租屋是为了完成导师临时布置的作业,他本想把作业推到第二天再做,可严厉的父亲一向认真,给他下了通牒让他必须抓紧完成任务,无奈他只得匆匆往出租屋赶,手里还拎着关门前母亲塞到他怀里的一盒饺子。
单元门大敞着,贺峻霖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按照常理,他应该飞奔上楼用钥匙打开门锁,然后坐在桌子前一丝不苟的完成作业,再把那盒饺子热一热,回味一下他妈妈的手艺。
但是,踏进楼门后,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味和角落里逐渐厚重的喘息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他循着声音小心翼翼的望过去,那里一片漆黑。
没有光,没有影,有的只是望不到边的黑色和微弱到即将消失的生命迹象。
贺峻霖鼓起勇气走过去,他终于看清了一些模糊的画面。那里似乎躺着一个人,一个被大滩大滩快要干涸的血水环绕的男人,一个眉头紧皱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的男人。
马嘉祺感觉到有脚步声在向他靠近,他努力想睁大双眼,最终还是没熬过生理上的折磨,合上了昏昏欲睡的眼皮。在彻底昏过去之前,他听见一道声线响在他耳廓不远处。
“你还好吗?”
马嘉祺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他盯着陌生的洁白一片的天花板愣了好一会,然后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伤口被扯到后又龇牙咧嘴的缩回去。
正巧屋门被从外拉开,一张陌生的脸闯进他的瞳孔里,是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鼻子上还架着副金丝边眼镜。
“是你救了我?”马嘉祺问到。
“不然呢?”那人反问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救我?”
“我将来是要做医生的,不管你是谁,我都不能见死不救。”
“我身上挨得可是子弹,你就不怕我杀你灭口?”
眼前的人听完这话似乎震惊得很,眼睛瞪得眼白都快要翻出来。
“拜托。我废了好大力气把你从一楼背到七楼,你身上的血还弄脏了我新买的衣服。到家我又给你取子弹,又给你喂药、包扎伤口……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你还能醒过来?你早被阎王爷带走了好吗?我不求你报答我,但你至少有点感激的意思吧。你还要杀了我?你还要恩将仇报?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告诉你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别乱来……”
“你话好多。”
这四个字刚从马嘉祺嘴里跑出来,就像平地一声雷般彻底摧毁了面前人的理智,他看起来气极了,虽然发火跟没发一样,可马嘉祺依然能从短短几句话里捕捉到他愤怒的情绪。
他说:“不爱听啊?不爱听把耳朵关上,谁也没逼着你听。”
最后马嘉祺还是道了歉,在那人即将把他赶出屋子前,他为他无礼的态度和不知感恩的心道了歉。
“你还能道歉就说明你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那人又唠叨起来,“你的伤还挺严重的,估计要在这住上几天。”
“我不能在这住,我还有事要做。”马嘉祺气定神闲的回绝他,一点没考虑医者仁心的善意。
“你现在身上有伤你懂吗?如果感染了就还会有生命危险。”他看起来又要发火。
“我知道,可我真的有事要做。”马嘉祺认真的样子像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这条命。
把马嘉祺送出家门时,这位善良的年轻人只留给他一句话。
“记得去医院换药。”
“谢谢。”
眼看门就要被关上,马嘉祺手比脑子快拦了一下。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贺峻霖。”
“我叫马嘉祺。”
留给他的只有咣当回响的关门声,以及贺峻霖那句模糊不清的“管你叫什么,反正以后都见不到咯。”
大概过了半个月,贺峻霖正享受美好周末的懒觉,不料却被一阵杂乱的敲门声扰醒,他不情不愿的起身去开门,在拉开防盗门看到那张不久前才见过的熟悉的脸时顿觉心烦意乱。
“你怎么又来了?”
“换药。”
“我不是叫你去医院吗?”
“我信不过别人。”马嘉祺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看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啧。”贺峻霖真不知道这算是给自己惹了麻烦还是给自己积了德,于是他一边在心里默念无数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一边侧身让出了进门的路,“进来。”
就这样,借着“后续治疗”的由头,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只增不减,陪伴彼此也成为了一种习惯。
偶尔马嘉祺来赶上贺峻霖做饭,还能在这蹭上一顿晚餐,就算不吃饭,也能坐在一起打开电脑玩两把游戏。反正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待着做的事要多。
哪怕是坐在窗子前数星星,都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
两个人关系的转折点是在一年的中间,两千年六月。
等贺峻霖反应过来马嘉祺其实早就不需要再换药,而马嘉祺也慢慢醒悟过来自己的伤口已完全愈合时,他们早就习惯了彼此的存在,谁也无法开口说出不要再联系这样残忍至极又决绝的狠话。
贺峻霖把手臂搭在马嘉祺脖颈上与他一同摔进柔软的大床上时,他的头脑还是有些混沌的,他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顺理成章发生的?故事情节又是如何发展的且最终导致了任何人都控制不了的局面?
马嘉祺湿||润的唇||覆上来那一刻,贺峻霖想起了一切。
最开始是马嘉祺发消息给他。信箱里来自收件人马嘉祺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我想吃你做的饭了」,然后他就在晚七点一刻准时见到了他。
再然后就是饭吃到一半,马嘉祺突然问他:“我可以吻你吗?”
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与肯定。
再再然后,他们就相拥在一起滚||到了一张床上。
世界从此刻开始颠倒下坠,光滑的天花板上附着着的那一层细小的尘埃距他越来越远,窗外聒噪的蝉鸣和孩童嬉闹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微弱,直至消失不见。
贺峻霖以为自己失去了视觉和听觉,在这场隐秘而漫长的爱意里,他因为放纵自己被剥夺了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可就在这时,在他既害怕又期待的同时,马嘉祺的舌||尖再次挤进他的上||颚。
于是他又重新看清了这个世界,他又重新听到了吵嚷的杂乱的世界。
他清楚地感知到他被马嘉祺抱在怀里,也无比清晰的听见那人在他耳边不知疲倦的叫着他名字最后一个字的叠音。
他叫他“霖霖”,他说“我爱你”。
结束这场旖||旎风光的乌托邦式缠||绵已是深夜。马嘉祺靠在床头一只手怜爱的抚摸他的耳垂,另一只手夹着刚点起的烟,吐出长长一口烟雾,盘旋在卧室上空,悄悄笼罩着淹没着空气里的灰尘。
“我是个坏人,杀过很多人,在给别人卖命。”马嘉祺这样讲,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失落与无奈。
“我不在乎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不在乎你做什么,我只知道我想爱你,而你也爱我。”这是贺峻霖的答案,他在尽力打消马嘉祺的多虑,他告诉他,“爱虽不可迎万难,但只要爱还在,世间万物方能不死不休。”
那天之后,马嘉祺去找了丁先生。他提出条件,他可以继续为丁家卖命,但他不会再杀人了。
丁先生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多少也明白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在他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人只要活着就不可能了无牵挂,于是便任马嘉祺去了。
也就是在那次谈话过后,丁先生给他安排了更重要的任务,马嘉祺第一次见到了小他十几岁的,还在上小学的丁家小少爷——丁程鑫。
“阿程的父亲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位居高位太多年也导致了他的控制欲疯狂又窒息。说好听点是让我保护他儿子,难听点就是不许阿程和除丁家以外的人有过多的接触,也不许阿程交朋友。阿程上初中的时候有过一个很不错的小伙伴,丁先生逼他和那个人断联,他怎么也不肯低头,后来那个小孩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他父母拿着一大笔钱也很快消失在了重庆。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肯让你接近他的原因。”
“文嘉,你是无辜的,你不该被卷进与你毫无关系的深渊里。”
宋文嘉第一次觉得生活如此戏剧化,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这世界并不怎么美丽,甚至有些丑陋,犹如将要把人吞噬的血盆大口那般丑陋,丑陋到让他恶心,让他反胃。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然选择了义无反顾。
因为他脑海中又闪过他和丁程鑫的相遇的画面。那天程程见到他,脸上扬起大大的笑脸朝他走来。因为程程身边没有人,所以他就要陪着他,到夜色边陲,到故人迟暮。
“我不害怕。反正我也是一个人,程程也是一个人。我不想让他那么孤单的面对这些,我想陪着他,哪怕很难,我也想陪着他。人生不过是一场说走就走的冒险罢了,死在咆哮的恶龙爪下,不如死在心爱的人身边。”
马嘉祺干笑了两声,多少有些诧异他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本以为,本以为宋文嘉听他讲完这一切会怕得很,然后自动放弃痴心妄想的杂念。
没想到啊,少年人冲动热烈的爱恰恰可以赢过阅尽千帆后的权衡利弊。
“你要是做好了留在他身边的准备,那也必须学会承担相应的代价。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训练成像我一样的人,然后保护阿程。你不用太快给我答案,你可以再……”
“我愿意。”三个字,宋文嘉说的那样干脆,眼里写满了坚定和永不更改的爱意。
马嘉祺又想起八年前的深夜,贺峻霖靠在他怀里对他说的那句话。
「爱虽不可迎万难,但只要爱还在,世间万物方能不死不休。」
事实证明,贺医生说的没有错。
10.
宋文嘉听来店里来的客人闲聊说,有好多人从汶川回来后几近崩溃,那里的情况太过严重,破碎的画面也太过深刻。好像那并不是救灾现场,而是另一个人间地狱。
这也就能解释的通,宋亚轩为什么回来之后天天都跟着张真源来花店了。应该是上级给他们去参加支援的人都放了假,让他们好好休息,所以这回不止严浩翔身上有挂件了,张真源也有。
宋亚轩是个很特别的人,大多数时候他其实不太爱讲话,就一个人坐在窗边隔着玻璃望向街角发呆,一望就是大半天,通常要张真源多叫他几声他才能回过神来,然后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开口就是“怎么了张张?”
张真源告诉宋文嘉,宋亚轩原先话还是很多的,估计是这次在汶川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所以变得比从前沉默了很多。张真源心疼得很,不想看着宋亚轩一发呆就是一上午,便让他把家里的吉他带到花店,无聊了可以弹一弹唱唱歌。
于是这条街上的光景就变了个模样。
绵哑的歌声从街头传到巷尾,再乘着调皮的风飘向更远的地方,如同蒲公英的冠毛那样随遇而安,飘到哪便落到哪。
常常有人驻足在花店门前,闻着四溢的花香听宋亚轩唱各种各样的歌,伤感的欢快的,节奏高亢的或是低落的……一曲接一曲,像场永不落幕的大戏。
偶尔也会有放学的初高中生经过这里。有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害羞的跑过来询问宋亚轩可不可以点首歌,他都笑着应下,然后唱那些高昂在青春里的有关于暗恋的或是明恋的欢喜颂歌;也有穿着篮球衫的活力满满的少年,怀里抱着篮球,手里牵着小女朋友,说想给心爱的女孩点首写满爱恋的歌,他也应下,然后唱张国荣先生的《春夏秋冬》,唱那句“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燃亮飘渺人生,我多么够运,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时间一长宋亚轩的心情自然好了很多。张真源看着他的背影和宋文嘉相视一笑,他们似乎都很满意这样的局面,每个人都沉浸在幸福里久久不能自拔的局面。
马嘉祺开始允许宋文嘉和丁程鑫接触。每周有固定的三天时间马先生会来蛋糕店接走宋文嘉,然后送他去训练,这样一来要做的事就更多了,宋文嘉虽然疲惫但也乐得自在。一想到那双亮晶晶的狐狸眼,他就一点都不觉得累,因为他知道,好日子还在后头。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在指尖溜去,好在每分每秒都过的无比忙碌且充实。
丁程鑫在得到马嘉祺的允许后,除去周五又多了一天可以去蛋糕店找宋文嘉玩,这可把他高兴坏了。进了门就像个开心果一样围着宋文嘉转,他们凑在一起喋喋不休的给对方讲最近遇到的有趣的人或是漂亮的景。
他们就这样从玩伴变成朋友,再从朋友变成好朋友。
这是宋文嘉的第一个好朋友,也是丁程鑫的第一个好朋友。
来之不易的,无比珍贵的,好朋友。
08年是嘻哈的黄金年代,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爱上说唱,也会在闲暇时刻跑去听说唱。
刘耀文在嘻哈场里挣扎浮沉了几年,梦想终于有了些起色。他写给严浩翔的情歌被更多人听到,lilwen的名字也在慢慢被更多人记住。他经常睡着觉做着梦都会笑醒,然后把怀里的严浩翔揽的更紧,在滚滚无尽的黑暗里对着熟睡的爱人轻声说:
“早晚有一天我会站上更大的舞台,到那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陪伴我走过了这些无比艰难的日子,你是我的引力场,是我存在的意义,是我唯一的臂膀。我们彼此相爱,要爱到地球毁灭。”
张老板和宋警官还是一如往常,细水长流的相爱。
假期结束后宋亚轩又回到警局上班,但这之后他好像没那么忙了,平时出现在花店的次数也比之前要多。可能从废墟里走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吧,比常人更懂生命的可贵,更明白陪伴是说起来简单,想要做好却又极其不易的一件事。
宋文嘉和丁程鑫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丁程鑫也越来越大胆。
有时他甚至会趁马嘉祺在忙然后自己偷偷跑到店里来,被马嘉祺逮到过几次,他就美其名曰在安静的环境下可以更高效率的学习。
每每这时,马嘉祺总会环顾四周,看看磕着瓜子和严浩翔唠家常的便利店大妈,又看看坐在角落里大声讨论班上哪个男生最帅的女高中生,再看看被父母一左一右牵在中间的正张着嘴巴又哭又闹,耍赖皮想要小汽车的熊孩子。
最后把视线转回到丁程鑫脸上,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你管这叫安静?”
“无所谓啦~你读没读过一句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马嘉祺总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被气笑,丁程鑫一本正经的回答和写满天真的双眼竟也让他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他偶尔会带着贺峻霖来店里小聚。一大帮人躺在八九月份的热风里,桌边围着一猫一狗。几个人喝着冰凉的啤酒或是汽水,嚼着弹牙辛辣的肉串,好不自在。
如果非要说现在的生活和从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十万终于放下高傲的身段肯和鼠标扭在一起打闹,或者说它应该也有所发现,发现眼下这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最好的方向发展。
11.
这一年冬天的末尾,宋文嘉照常训练结束回到蛋糕店,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明明才刚过晚八点,暖融融的灯光就已熄灭。
他走到门前才彻底看清眼前的画面:紧闭着的厚重的卷帘门随风吹过响起哗啦啦的噪音,卡通戚风蛋糕牌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也没个好心人上前将它扶起来,再然后就是坐在台阶上面无表情的刘耀文。
双眼失焦的,沮丧的,像只被人随手丢弃在马路边的小狗。
“严浩翔不见了,应该是他父亲那边的人把他接走了。他只给我留了一张字条。”刘耀文是这样说的。
他看起来悲伤到了极点,好像说完这几句话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再没有多余的精神头可以支撑他流畅的去做其他动作,于是他慢吞吞的从兜里摸出那张纸条,又慢吞吞的抬起手将它递给宋文嘉。
那是一张算不上崭新的纸,根据上面的折痕和褶皱来看,它应该是先被揉皱再被展开,被叠成飞机再被叠成小船,被狠狠碾压再被轻轻铺平。
它经历了很多,唯独没有被撕碎。
「文文,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
宋文嘉读了几遍才彻底读通顺上面的字,谁叫它们已被浓稠的泪水腐蚀了千万遍,谁叫它们已被来回的折叠磨去了笔锋的棱角。
他准备了许多安慰的话,可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最后他也只是坐在了刘耀文身边,坐在了来往行人踏过无数次的台阶上。他们相对无言,端坐良久。
一直到月亮圆在最远的天边,又在江河里映出皎洁幻灭的倒影,周遭只剩令人胆寒的寂静与漫无边界的惆怅,宋文嘉开口讲了第一句话。
“文哥,他会回来的。”
刘耀文没有给出回应。
几近枯萎的藤蔓缠住他滚烫的脏器,蛮横的汲取着孱弱心跳里仅剩的一腔热血,他又在生生不息翻腾着的嘉陵江里听见他写给严浩翔的情歌。
重庆就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荒凉虚无的城。
刘耀文不再跑场子,而是整日整夜呆坐在店里,等严浩翔按照纸条上的约定早日归来,只是这等待没有范畴,也没人给他一个明确的期限。
他只能一直等下去,哪怕这等待会无端消磨他生命中每一个最年轻的今天。
有时宋文嘉半夜起来喝水,会看到刘耀文站在窗子边吸烟。熄灭的烟蒂堆满污浊的烟灰缸,碎成朵朵灰白色蔫花的雾气在本就不大的阳台里来回碰撞,最终一并落进瓷砖的缝隙里,顺着横竖交错的泥迹消失在伤感的画面中。
刘耀文经常会在写词时不知不觉流下眼泪,然后再紧紧抱住十万,一边愣神一边去挠它下颚处的软毛。敏感的小猫大概也察觉到了主人的低迷情绪,它早已学会在感受到有泪水划过它的脊背,使它柔顺的皮毛粘连在一起时,乖巧地把自己塞进刘耀文怀里并找个舒服的姿势不再调皮捣蛋。
宋文嘉生怕刘耀文出点什么意外,便只好时刻跟在他身边。因为他现在无论做什么事,都会突然间停下来然后愣上半天的神。
好多次锅里还炒着菜,刘耀文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神游,呛人的烧焦味道都隔着厨房的木门传进了次卧宋文嘉的鼻子里,他依然无动于衷。还有上回水烧开了,宋文嘉眼见刘耀文端起水壶往杯子里倒水,冒着热气的水顺着杯沿溢出来,又滑过桌角溅到他的小腿上,他仍旧像一幅安静的画,沉默的承受着灼烧的痛感,也对宋文嘉的高声提醒置若罔闻。
对于宋文嘉的担忧和顾虑,刘耀文从来都只有一种回答:
“我没事,我只是想阿严了。”
刘耀文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他不再和人打架,也不再固执的吵闹的想要追逐梦想。他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小小的蛋糕店,然后期待着下个从街角拐出来的人会是他的阿严。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宋文嘉即将迈入成年人的队列,满打满算也是他来重庆整整一年。
马先生和贺医生带着程程来到店里,张老板关上花店那扇玻璃门,宋警官还未脱下警服也急匆匆的从警察局赶过来。
几个人难得又聚到一起,陪他度过一生仅有一次的十八岁生日。
宋文嘉才刚刚成年,马嘉祺、张真源这两个最大的哥哥就开始琢磨怎么多给他灌点酒。一个祝他早日脱单,另一个祝他成年快乐,到最后都不屑于用这样简单的理由搪塞他,直接把酒满上让他一口喝光,不然就是不给他们俩面子。
宋亚轩和贺峻霖倒是不怎么会享受,气氛都烘托的如此欢乐了,两人还在聊那些枯燥乏味的工作。
先是贺峻霖提了一句,说是以后医院里有医闹就找宋警官,宋亚轩跟着接上话,连连答应后又说要是警局里有人受伤就找贺医生。临了,相谈甚欢的两个人还碰了碰杯,对相见恨晚表示出十成十的惋惜,并做下约定以后要多多见面。
坐在旁边的丁程鑫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劲,警察和医生多见面能有什么好事?对此,他提出了质疑。
“怎么见面?在医院还是在警局?”
不明就里的宋文嘉还凑过来问他见什么面,和谁见面。贺峻霖手一挥让他们俩边玩去,小孩子不要在这里瞎捣乱。
屋子里越来越热闹,这顿饭吃到最后连平时不善言辞的马嘉祺都变得话多起来。他们什么都说,说生活说未来,说过去说旧人旧事。这间小屋里的热闹唯独与一人无关,那就是把头靠在窗子上不知疲倦盯着街角心事重重的刘耀文。
2009年3月31日,严浩翔还是没有回到重庆。
“是我把他带到重庆来的,也许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这是那天回家路上,刘耀文一整天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12.
生日过后,丁程鑫很少再来店里,马嘉祺说他正在准备高考,暂时不能分出太多心思放在除学习以外的事情上。
马嘉祺还说,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带他去见丁先生。
宋文嘉比任何一刻都要期待那天的到来,见过丁先生后,就意味着他将有更合理的身份可以永远陪在丁程鑫身边,到那时,没什么能再将他们分开。
店里的栀子花依然开在阳台的花瓶里。宋文嘉倒是没怎么操心过这些盛放的花团,因为刘耀文忘了什么都不会忘记严浩翔最爱的花,就像他无论忘记什么都不会忘记严浩翔留下的那张纸条。
已经是零九年五月末了,严浩翔依然没有回到重庆。
丁程鑫是在仲夏的某个午休间隙,收到了从北京寄来的录取通知书。外面烈阳高照,蝉鸣作响,比过去的哪一年夏天都要更热闹。
他一个人跑到店里去找宋文嘉,人还没出现,声音先从大敞四开的店门里溜进来。
“文嘉,文嘉,我考上了北京的学校了!”
宋文嘉从收银台的转椅上抬起头来,丁程鑫刚好出现在他视线里。男孩手里挥舞着单薄的纸片,瞳仁中闪烁着明媚动人的光。
眼前的画面将令他此生难忘,宋文嘉在心里这样想。
晚上他们去了嘉陵江,背靠栏杆望着朦胧不清的远山和连成一片的群星规划未来。丁程鑫是那样向往北京,换个说法,他是那样向往离开重庆,离开父亲,离开随便折断他还未丰满羽翼的所有不可控因素。
宋文嘉看向丁程鑫的侧脸,如水的月光瀑布下温柔的侧脸。
那张脸上的表情如此决绝,是藏在他无害外表下天生的反骨,同他这个人一样,一旦抬起头就没有再低下的道理。
“我会和你一起离开的。”这句话宋文嘉想说很久了,如今真的开了口,竟也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呢”,丁程鑫看起来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宋文嘉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我该……”他短促一笑,“我该何以为报,报答你愿意舍弃安稳陪我浪迹天涯?”
“什么都不需要”,宋文嘉也跟着笑起来,“不过如果你非问我,我也可以向你讨要一点好处。”
“什么?”
“一个拥抱,或是一个吻。”
没过几天马嘉祺便如约而至,他站在店外喊宋文嘉的名字,然后他们一同踏上了去往丁家宅邸的路。
那是一幢坐落在郊区的二层别墅,是很经典的中式风格。下了车要先经过一条长长的,被名贵花草包围的青石板路,才能看清大门的样貌,然后由来开门的管家带路向里走,宽阔的庭院里修筑着一个小型喷泉池,池水很清,随游鱼摆动鱼尾而泛起阵阵涟漪。
再往前便是简洁明亮的会客厅,马嘉祺停下脚步回头叫住宋文嘉,让他在外面先站一会,然后又嘱咐了他几句便敲响旁边的木门走了进去。
接下来就是忐忑不安的等待,宋文嘉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是走进那扇大门后从心底滋生出的自卑。
在这个庞大的建筑物面前他是如此的渺小与脆弱,他真的能带着丁程鑫逃离重庆逃离束缚吗?他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橙子挂坠。然后他无端想起张真源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玉佩,那块宋警官前往汶川前留下的玉佩,一瞬间所向披靡的勇气灌满他全身。
他想,他也要成为宋警官那样的人,既然决定去做,既然选择去爱,既然已经做好打算,就不留后路也永不回头的人。
站在丁先生面前时,宋文嘉有些恍惚。这男人看起来很和善,苍白的鬓角和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让他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宋文嘉怎么也无法把他和马嘉祺口中那个心狠手辣的人放在一起相比较。
丁先生面带微笑问了宋文嘉几个问题,在得知他无父无母时脸上的笑容更甚,像是突然被点了笑穴一般,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满意与开心。
“一个人若没有牵挂,便是件再好不过的事”,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屋子里,猝不及防砸的宋文嘉耳膜生疼,“让马嘉祺给你讲讲在我手下做事的规矩吧。”
离开丁家的路上,宋文嘉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随汽车颠簸而左右晃动,没一会上下眼皮就昏昏沉沉的开始打架,马嘉祺就是在这时突然开口讲话的。
“他性格古怪,你要小心。好在过完这个夏天,你就要陪着阿程去北京了,少了他的约束就会少很多麻烦。你应该也能感觉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听到你的身世时没有一丝怜爱与心疼,只在想你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工具,因为人只有了无牵挂做起事来才能果决,我十二岁被他从地下市场带回丁家,也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条不值钱的命。我能猜到他把我换下去的理由,大概是我现在有了牵挂,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不再那样赤条条的来去,就会有软肋和把柄”,马嘉祺稍稍停顿,思考良久又补上几句,“其实我本不打算让你掺合丁家的事,但我是幸运的,我遇到了霖霖,一个拯救我陪伴我的爱人。所以我希望在我身边长大的阿程也能是幸运的,同时我也希望你,你也是幸运的。”
“到了北京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阿程。如果以后有机会,带他彻底离开丁家。活成像他爸爸一样利己又刻薄的人,不会是他想要的生活。”马嘉祺讲完这些就不再讲话,然后专心致志的继续开车。
“那你呢?”宋文嘉彻底清醒过来。
“我?我当然是留在重庆,和霖霖过好余下的每一天。”
又是那副含情脉脉的表情,又是那种对美好生活的无限神往,好像每次提起贺峻霖,马嘉祺都是这样。
宋文嘉摇下车窗把鼓动的热风放进来,让那些柔顺的无色无形的东西溜进他的衣领,然后慢慢贯穿他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飞驰而过的路牌在金光闪闪的太阳底下折射出刺眼的流光,像是五颜六色的糖纸,又像是第一缕晨光来临时停在栀子花瓣上的红蜻蜓。
他隐约觉得夏天就快要结束了,而他和丁程鑫也即将迎来翘首以盼许久的,无比珍贵的爱与自由。
13.
严浩翔是踩着八月的尾巴回到重庆的。
刘耀文和宋文嘉照例起个大早,一人嘴里咬着包子,另一人嘴里叼着牛奶,悠哉悠哉往蛋糕店的方向走。
宋文嘉只顾着那块他已经踢了一路的小石子,压根没注意到刘耀文是在什么时候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等他反应过来时,最先看到的是坐在洒满阳光的石阶上的严浩翔,然后他条件反射的回过头去寻找刘耀文的身影。
刘耀文就站在那,像是不敢相信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是真实的,不敢相信他日思夜想的人真的回到了重庆。直到严浩翔捻灭手里的香烟,然后站起身来胸有成竹的张开双臂,刘耀文才如梦初醒般快步奔向他。
他穿过所有无关紧要的人不顾一切的栽进严浩翔怀里,也栽进严浩翔的生命里。
远处有卖唱片的人骑着小车经过,后座上摆满了光碟和一台收音机,里面传出沙哑动人的老歌。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没有人再讲话,无言的沉默胜过一切。他们在拥抱里恍然间回到05年的广东,那时他们也是如此,成为陌生环境里彼此的依靠,然后在萧瑟的秋风中把对方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紧紧抓在手里。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说即将要离去
我会迷失我自己,走入无边人海里
不要什么诺言,只要天天在一起
我不能只依靠,片片回忆活下去”
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曾在广袤无垠的黑夜里作过约定,就算真的走散在某天,也要相信久别重逢的奇迹会再次降临。严浩翔穿过人山人海,遗失几百个日夜后又回到刘耀文身边,要说些什么,其实什么也不必说,只用轻轻道一声“我爱你”,那所有苦难都将兑换成相爱的勋章。
歌声渐渐远去,震耳欲聋的心跳和热切的拥抱将永世长存。
多年以后再想起那天的场景,很多细节宋文嘉早已记不清,他只能记住当他随口说了句“翔哥,半年多没见你又变帅了”后,刘耀文站在一旁认真且执拗的纠正他。
“是二百四十六天。”
是二百四十六个望不到边的无妄白日,是二百四十六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晚上回到公寓刘耀文早早便睡下,那绝对是漫长等待过后他睡过的最安稳的一觉。
宋文嘉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听严浩翔回忆这半年多来发生的变故。先是一意孤行的父亲不由分说的将他带回广东,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争吵,那些由尖锐叫嚷与铺天盖地的说教组成的日子里,严家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将自己剥离在外,站在一旁隔岸观火。
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原本那样注重形象的他不再去管扣错的衬衫扣子,碎成几块的镜片以及太久未刮而蓄起的乱七八糟的胡子;母亲终日惶然不安,唉声叹气的劝他们不要再吵,年老风尘的双眼里挂满泪水,常常一落下来好半天都止不住;姐姐也从遥远的大洋彼岸赶回来,只为让他“改邪归正”,找个能被世俗认可的女孩结婚生子,然后彻底忘记有关重庆的过去。
可一个人要怎样才能随意忘掉一段过去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这根本就是残忍的,苛刻的,痴人说梦的。
严浩翔从始至终都只有两句话。
“让我回重庆吧,他还在那等着我。”
“我只不过是爱了我想要去爱的人,我到底有什么错?”
他的烟瘾也是那段时间染上的。从前他听刘耀文和他讲,常年吸烟的人最幸福的瞬间就是感受烟雾划过喉咙再吐出来,看世界在翻涌卷曲的雾气里变得逐渐模糊。他对此不以为然,只认为那是刘耀文因戒不掉烟而找的拙劣借口。
直到他被困在广东,有几天想刘耀文想到实在心痒,便托家里的阿姨给他带了一条刘耀文最爱买的那个牌子的香烟。
开始几支简直称得上是一种折磨,严浩翔被呛到差点把五脏六腑都一并咳出来。快两盒之后才逐渐觉出来点瘾的味道,然后想刘耀文了就来上一支,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他也突然明白刘耀文曾和他说过得那句“你和我手里的烟一样难戒”原来不只是在调情,而是句真心真意的实话。
严浩翔的烟越吸越多,饭倒是越吃越少,觉干脆不睡,大多数时候都是睁着眼睛到天明,时间长了他像是刚从难民区里逃出来,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况十分堪忧。
此时严家四人之间的拉锯战也从一开始的炮火连天变成了无声的硝烟弥漫,屋子里从早到晚死一般的沉寂,谁都不肯先讲出第一句话来打破这场僵局,可战争要想结束就总有一方要先投降,先低头,先妥协。
最终还是有人站了出来,是妈妈,永远爱他的妈妈。
她实在心疼日渐消瘦的儿子,也生怕再这样耗下去会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于是那晚,她瞒着丈夫和女儿悄悄推开了小儿子卧室的门,把准备好的两张银行卡放在了他床头。
“浩翔,妈妈知道你还没睡,这两张卡是给你准备的,你要是太累不想上班,这些钱也够你花几年。我知道你要强、固执、倔强,一旦是你下定决心的事就没有人能改变你,那就回去吧,回到你想回的重庆,那个小男孩不是还等着你呢吗?别让人等着急了。你说的没有错,爱一个人怎么会是不对的呢?你做的也没有错,妈妈为你而骄傲,人活着就是要这样,要有骨气”,说到最后,她有些哽咽,“你就放心的走吧,你爸爸和你姐姐这边,有我拦着他们。”
严浩翔翻身坐起来抱住床边的母亲,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嘴里嗫嚅着一遍遍重复那句“妈,对不起。”
可妈妈怎么会怪他呢?妈妈永远不会去怪他,无论他做出什么选择。
所以最后,严浩翔还是回到了重庆,在两千零九年八月末,他如倦鸟归林般再次回到了刘耀文的怀抱。
14.
夏天还是结束了。
丁程鑫和宋文嘉启程前往北京那天,几个哥哥们不约而同出现在车站正门。
张真源拉着他们俩的手止不住的唠叨,唯恐外面的世界伤害他们一丁点,还是宋亚轩接过他的话让他放宽心,说小丁和文嘉都这么大的男孩子了,总要独自面对复杂的社会。
马嘉祺一如既往话少的可怜,也许他只是不会表达自己,他给了两个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临了还加上一句恭喜二位新人奔向幸福的康庄大道。贺峻霖在一旁笑的牙不见牙眼不见眼,然后拍了拍宋文嘉的肩膀,说丁程鑫就交给他了,下次见面要是缺胳膊少腿唯他是问。
严浩翔和刘耀文,这两个肯在陌生的异乡街头收留他的好心人,如今成了他最挂念的有如血浓于水般亲人的存在。
“常回重庆看看。”
“路上注意安全。”
他们同时开口,又默契的相视一笑,为这片刻温情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15.
丁程鑫在大三那年暑假接到姑姑里打来的电话,父亲在飞机失事中结束了这勾心斗角的一生,他挣扎了一辈子,到死连具完整的遗体都没留下。
想来也实在可怜,妻子在难产中死去,成魔的梦魇终日困扰着他,他把襁褓中的儿子当做唯一的作品,他培养丁程鑫,照顾丁程鑫,约束丁程鑫,就是不爱丁程鑫。
他爱离去的妻子,爱那个女人留在他记忆里的温柔模样,爱渺茫光阴里的温情软语,就是不爱她停止呼吸后留给他的礼物。
丁程鑫没有回重庆参加父亲的葬礼,他只是靠在出租屋的阳台边坐了一个下午,任如瀑的阳光倾洒在他身上,然后他带着暖洋洋的倦意躲进了宋文嘉怀里。
“我爸去世了。”
“我知道。”
“他终于可以去找我妈了,他终于解脱了。”
“程程,你要好好活着。”
“你说他会想我吗?”
“会的。”
丁程鑫还是睡着了,睡梦中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回到了十月怀胎的妈妈的肚子里那样幸福。于是宋文嘉知道,等他醒过来,他就能熬过一切,然后,好好的活下去。
尾声.
2013年是八英里比赛举办的第二年,宋文嘉在网上看到刘耀文夺冠重庆区的消息,他给严浩翔打了电话,约好年末碰个头一起过年。
农历年的末尾,除夕夜的晚上他们再次聚到一起,把酒当歌唱人生几何。
刘耀文摸爬滚打到声明四起,去天涯海角唱他写给严浩翔的歌,lilwen的名字响彻大江南北的嘻哈圈,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他的追随者,也开始了解他每首歌背后的故事,知道了他爱人的名字——严浩翔。严老板依然开着蛋糕店,那是路过旅人最合适的歇息地,同时也是lilwen浪迹天涯后的避风港,是刘耀文风光无限后能及时吃上一口热面的名叫家的地方。
张真源的花开了又开,宋亚轩把这些花带到警局,让花香漫步在各个角落,悄悄融化着冰冷严肃的工作氛围,也在不知不觉间治愈着每个人的心。
贺峻霖依旧在手术台上尽力挽救病人的生命,马嘉祺开了一家散打班,帮助更多弱小的人变得强大。
丁程鑫拿到第一份工作的offer,宋文嘉拿着这些年攒下的钱做生意,运气还算不错,偶尔赔个一两单他全当积德做慈善。
这一次,生活真的在向更好的最好的方向发展。
这晚宋文嘉又躺在他初来重庆时睡过的那间次卧的小床上,只不过这一次,他怀里抱着丁程鑫。
后半夜丁程鑫做了个梦,他睁开双眼轻轻晃醒睡在身边的宋文嘉。
“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们在一家娱乐公司里做练习生,但是后来你离开了,走的时候拖着一个行李箱,上面只有我的名字。你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一个箱子和我的名字。”
“再睡会吧,离天亮还早呢。宋文嘉不会离开你的,梦里的他最终也会回到丁程鑫身边。”
END.
这个故事从去年十二月敲下第一个字,终于在今晚有了结尾,这期间不止短短几个月,也倾注了我太多太多心血。
原来发过(上),那个时候还没写完就发出来了,为了不影响合集观感,我把那篇私密啦,所以在那篇下面留下过评论的朋友们不要担心哦!我没有删掉,你们的感受和喜欢我都有好好珍藏下来。
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个朋友,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也希望它能够治愈你温暖你。
我们下次见!
坏小孩
文严文
双校霸/直掰弯/强强
*绿茶文x海王严
*脏话预警 1.9w+
“他们似野火,肆意燃烧在彼此张扬又荒诞的青春。”
/
“刘耀文是吧,老子跟你没完!”
严浩翔朝地上淬了口唾沫,指着对面的男生吼道。
可对方显然毫无畏色,举起拳头就要挥过来,却被一旁的人拦住。
“算了算了,文哥。”
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
严浩翔自认在这一中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打架逃课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靠着一张冷脸和烂脾气造就了常人敬而远之的地位。
这会儿却跟...
文严文
双校霸/直掰弯/强强
*绿茶文x海王严
*脏话预警 1.9w+
“他们似野火,肆意燃烧在彼此张扬又荒诞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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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是吧,老子跟你没完!”
严浩翔朝地上淬了口唾沫,指着对面的男生吼道。
可对方显然毫无畏色,举起拳头就要挥过来,却被一旁的人拦住。
“算了算了,文哥。”
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
严浩翔自认在这一中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打架逃课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靠着一张冷脸和烂脾气造就了常人敬而远之的地位。
这会儿却跟几个高一新生闹上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总该让他们吃些苦头,严浩翔想。
/
G市不大,但胜在人多,算得上半个发达。
在这个小县城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怀揣过踏入一中大门的梦。
而这头大门也不是来者不拒,向来迎接的学生莫过于两种,要么有钱,要么有才。
富贵人家不惜撒大量钱财把家中混吃等死的皇子们送入这里,为的不过是求份心安;而剩下的普通人若想逆天改命,只能通过自己多年悬梁苦读,得到高分数来换取一张这里的入场券。
但严格说来,刘耀文这两者都不沾。
他家境一般。母亲在校外的步行街开了家不起眼的重庆面馆,生意兴衰全靠运气;父亲又常年外出,一年到头来也见不着几次人影。这倒把刘耀文这个人养得懒散且随意。
也不是认真读书的料。初中浑浑噩噩,靠着几场篮球赛攒下的好名声混成个体育特长生。本以为三年就这样潦草收尾,结果中考踩了狗屎运,正好被他踩中当年一中的最低录取线。
刘母为此感激涕零,激动地唤来街坊邻居去她的小面馆就餐,说是全天免费,就差点摆场宴席把此事载入族谱。
有这样的运气着实让人好生羡慕,可刘耀文却不在意。
踏入了一中的大门也没能改掉他的性子,依旧是看不爽人就动手,听不下去课就睡觉,平时走路也永远二五八万样,吓得众学子尊称他一声文哥。
日复一日,他已完全进化为老师们的眼中钉。刘母为此感到头大,自己还没享几天好称赞,如今就成了学校办公室的常客。
“瓜娃子你再闹事,小心我收了你所有零花钱!”
都言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未实现经济独立的刘耀文面对此刻怒目圆睁的母亲,心想所言极是。
自此之后,刘耀文跟母亲发誓要做个乖乖仔。
显然这只是嘴上敷衍话。该干的还是改不了,只不过收敛了些,尽量不闹到老师面前去罢了。
而这天和严浩翔在校门口吵的这一架,算是打破刘耀文所谓低调做事的戒律了。
俩人你来我往马上就扭成了一团,之后还叫来了各自的帮手,打起了轰轰烈烈的群架。
最后就是通通被光荣地请进了派出所。一群未成年小伙硬是被抓着批斗了一下午才重归自由。
本以为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没想到这场闹剧竟持续到了第二天学校晨会。
学校领导得知此事后公开点名批评,并且公平地给每一个人下了处分,还要求带头的严浩翔和刘耀文二人下周上台朗读检讨书。
刘耀文也是在那时才得知,揍他的那个狗叼全名叫严浩翔。
此事追根溯源起来其实也不过是误会一桩。
那天放学,严浩翔硬是控诉刘耀文摸他女朋友的屁股。刘耀文被搞得云里雾里,说这大门口几百号人挤来挤去谁知道碰到谁了。
事实证明他确实不是有意,刘耀文心想自己那会儿搞不好在掏兜里的手机呢,手一向下没准碰着谁了。
事虽小,要解释起来真是百口莫辩。况且自己也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主。被人莫名掐着领子打了一拳,当下就咽不下这口气,非得较真斗一把。
这会儿俩人并肩罚站在主席台下,望着对方咬牙切齿。要是眼神能放箭,俩人早已千疮百孔了。
“你他妈爱挺深啊。”刘耀文想到严浩翔昨天冲上来那样就觉得好笑。
严浩翔闻言也没看他,咬牙吐出一句:“滚。”
/
“这家伙哪冒出来的?”
刘耀文把书甩在桌面上,拎过一旁椅子坐了下来。动静过大,把前桌吓一跳,连忙转过来问他怎么了。
前桌是个百事通,眼看刘耀文气得牙痒痒,随即凑上去给人科普。
“那严浩翔可是个校园名人,听说他爸是学校投资方,所以平日里嚣张得很,没人敢惹他。
之前他动手打教导主任的事还闹挺大的,校方没办法,只好给他遣送回家,对外说是强制退学。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学期,怎么这会儿他又回来了。”
难怪平时没在学校见着他。
刘耀文敲着笔,心想这人这么嚣张,自己多少该给他点颜色瞧瞧,让这皇子知道些社会险恶。
“看爷怎么收拾他。”
一下课刘耀文就抓了人问严浩翔所在的班级,然后跑去那楼层闲逛了两圈。
倒也不是想对人重拳出击,总得了解点敌情吧,刘耀文想。
可惜没见着人。
和严浩翔同班的男生见刘耀文,立马走上前戏谑地打了声招呼:“哟,这不是那谁吗!”
还没等刘耀文开口问,那人拍了拍他的肩继续说:“可惜了,严浩翔中午就回家了,这会儿你可见不着他。”
“啧,屁事真多。”
刘耀文皱了皱眉,转而又反应过来,自己也不是真要见着人。但又突然想到什么,返回去问那人:“他女朋友也你们班的?”
“你说哪个?”,男生看起来对这问题习以为常,“他三天两头换,谁知道现在哪个。”
刘耀文闻言,假装悲悯地点了点头,啧了句,渣男啊。
一周过得照常浑噩,好在熬到周日晚刘耀文倒也没忘检讨书一事,翻出塞在抽屉最底层的几张信纸。
“妈的,最烦写作文。”
虽说写检讨已是家常便饭,但也不能每天都吃同一道菜吧。
他拿起笔敲着脑袋。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一挑,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
周一的到来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晨会如约而至,台上领导熟练念着手稿中关于上周的林林总总,台下学生昏昏欲睡。
直到最后检讨环节,众人才恍然从梦中惊醒,竖起双耳认真盯起台上二人。
检讨环节历来受人关注的也不是检讨书本身,而是念检讨的人。
刘耀文自开学起就是读检讨的常客。
第一个学期因打架逃课等光荣事迹,多次受邀出席此活动。后来受了家中警告,才谦虚了点。
这次回归,身边却直接带上个草包前辈严浩翔,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校领导见此场面,直言俩人烂泥扶不上墙。
严浩翔率先走到讲台旁,拿过话筒,刚想念手中的检讨,却被刘耀文伸手截了个胡。
严浩翔见状本想一脚踹过去,但考虑到大庭广众形象也重要,还是咬咬牙忍了下来。
他眼看那人得意地向他挑了挑眉,开始说到。
“首先,我为上周和严浩翔学长在校门口打架一事感到抱歉,破坏了同学之间的友谊,也影响了我们学校的形象……其次……最后。”
整段检讨听起来没啥异常。
讲到最后,刘耀文故意停顿了下,继续念道。
“最后,作为学弟,我也恳切希望严学长能做个好榜样,正确处理好男女关系。我上次撞到你和你女朋友在宿舍楼下打啵,还有…”
越说越离谱,台下人开始议论纷纷。
严浩翔立马发觉不对劲,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抓起那人衣领,吼道:“你他妈乱说什么!”
“怎么,学长这是又要动手打人吗?”
刘耀文忽然装出一副可怜样,欠揍的脸在严浩翔眼前放大好几倍,扎得他脑壳疼。
“我操你妈。”
结果就是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扭打在一起。
这样的场面可以说是史无前例,教导主任为此把俩人叫到办公室又铺天盖地骂了一通,并奖励他们回家反省一周。
不过当事人倒是乐在其中。
“不去学校那可太爽了,我巴不得。”
走出办公室门刘耀文就朝天大喊。
严浩翔依旧面无表情,大步走过刘耀文身边,说了句,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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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严浩翔这货会找他算账,刘耀文还时刻警备着,后来一想那人怕是连自己几班的都不知道,也没啥好怕的。
刚回家的时候刘母还抄着鸡毛掸子追着他又打又骂,如今待到第三天也就认命了。
店里算不上人满为患,但光靠刘母一人倒也是有些忙不过来。
刘耀文贪玩,倒也不是没良心,一般晚上人多的时候还是会留在店里帮些忙。
不过这人还真经不起念叨。
这天,刘耀文上午还在想上学后怎么对付严浩翔,晚上那人就带着妹子上店里来吃面了。
“老板,两碗重庆小面,多放肉末。”
刘耀文闻言望去,女生挽着一熟悉的身影落座。那人戴着白色毛线帽,刘海垂在额前,倒有些显乖。
他不会真套到我地址了吧?
刘耀文见到严浩翔,第一反应是这个。
“你俩的面。”
面做好后刘耀文端着碗走到桌前,他瞥了眼严浩翔。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惊讶,低头淡定地夹起面吃。
这倒让刘耀文有些不爽了。
他自认为在刚刚的一秒眼神中看到了戏谑和轻蔑。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他立马朝着人开口道:“翔哥,昨天你带来这吃面的好像不是这个妹子吧?”
见人吃面的动作一顿,他以为自己即将得逞。
谁知那人并不显慌乱。
倒是对面的女生意识到不对,忿忿地将筷子砸在桌上离开了。
刘耀文看了眼跑出去的女生,再看了看面前镇定吃面的严浩翔。
“喂,你女朋友跑了,不追?”
只见那人不慌不忙,从齿缝里吐出一句,早想甩了,这女的烦得很。
这下给刘耀文整不会了,到头来自己当了把小丑,尬得他嘴角直抽抽。
见人还没回过神,严浩翔站起身来,贴在他耳边说道。
“下次聪明点了再来跟我玩儿,小学弟。”
渣男不愧是渣男。
刘耀文看着严浩翔最后轻松离去的背影,气得把桌子擦得嘎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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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天严浩翔没再来过店里。
刘耀文也不自讨没趣,待在家的几天除了给店里帮忙,最近又通过看比赛迷上了滑板。
酷炫的东西对男生来说始终充满吸引力。
回校后刘耀文首要之事就是向兄弟打听市里哪家滑板店比较出名。最后几个人把目标锁定在城西一家滑板店。
这家店名还蛮好记,单一个Y字母。店面很小,但听说买他家滑板的人很多。
刘耀文找人要来了店主的微信,ID和店名一样,头像整体黑调,看起来装逼得很。
点开他的朋友圈,清一色的滑板的款式图和他自己玩滑板的视频。
滑板在那人脚下灵活转动着,看得刘耀文心痒痒。
“等这周结束,就过去看看。”
回校后的刘耀文异常安分了许多,平时也不逃课打架,顶多是上课睡觉。见人问就答是他大丈夫能屈能伸。
稍微熟悉点他的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他对付老妈瞒天过海的小花招罢了。
周三放学的时候,刘耀文在篮球场碰上了严浩翔。见他是一个人,刘耀文一个箭步冲过去抢过他手上的球,顺势投进篮筐里。
“来比一场?”
男生的胜负欲总是来得匆匆,在此之前俩人老死不相往来,这会儿在球场也不忘比个高低。
不过几轮下来,严浩翔确实要承认刘耀文球技略胜于他。此刻俩人累得气喘吁吁,也不忘嘴上打仗。
“技术不行啊严浩翔。”
“谁像你一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好像下一秒又要掐起来,严浩翔显然没空跟人闹,转身拎起包就走。这行为在刘耀文看来倒是像灰溜逃跑了,站着嘲笑他半天。
从那天后直到周末刘耀文也没在学校见到严浩翔的身影,一问才知道那人那天后就没回过校。
刘耀文百思不得其解,寻思这家伙是凭什么这么嚣张。
“大哥,人都说了背景厚实着呢,校长敢拿他怎样。”
“不过最近你俩咋怎么老揪着对方不放?”
朋友终是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刘耀文听到显然也愣一下,认真思考了番是为什么。
“可能因为我仇富,他仇帅。”
思考了片刻,刘耀文一脸认真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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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周末。
刘耀文一早就起了床,根据朋友给的定位穿过大街小巷找到了这家热门的滑板店。
店面果真很小,看起来不过十几平米。不过设计得很有个性,墙上挂着的滑板让人目不暇接。
走进门就见一个男人站在前台玩着手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想买啥款?”
那人语气随意,说话间也未抬头看他,这让刘耀文有些不爽。
不管这些,刘耀文沉下气来开口问。
“听说你们店里最近到了新款?”
“哦,对啊。你等会儿,我现在在打排位没空,一会儿小严回来带你去看。”
真欠揍啊这老板,刘耀文心想要不是为了块滑板,他早把这人教训一顿了。
小严?
刘耀文刚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就听见了身后滑板摩擦地面的响声。
他一转身,看见那熟悉的面孔。
是严浩翔。
他滑着滑板到了门口,然后娴熟地用脚把板踩起落到手上。
来人见他在此显然也是一愣。
“你怎么在这?”
俩人几乎同时问出这句话。
刘耀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前台的男人吩咐严浩翔带他去看最新到的那几款滑板。
“跟我走。”
严浩翔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一手拿着滑板就领着他往仓库走。
走一半刘耀文问他:“你在这打工?”
“没事打发时间。”
严浩翔惜字如金,显然不打算展开细聊。
刘耀文跟在他后边,低头看到他脚上的鞋,总觉得眼熟。猛然反应过来,这就是店老板朋友圈常出现的那双,原来玩滑板那人是严浩翔。
好荒谬。
刘耀文始终不敢相信自己对着死对头的腿喊了多少句好帅酷毙了。
到了仓库,严浩翔从兜里摸出钥匙,准备开锁。
刘耀文闲不住,问他怎么这几天没上学。
“你怎么知道?”
谁知那人一句话堵得刘耀文瞬间语塞,只好支支吾吾说是自己乱猜的。
他这也才意识到自己是有些过分关注严浩翔的存在了。如今对方一问,竟让他有些羞赧。
不过幸好严浩翔也没在意,在他发呆的功夫已经领他走到了几排滑板前,然后转过身认真地问他:“你真要玩?”
刘耀文果断地回了句那当然。
严浩翔看着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指着左边的一排对刘耀文说:“玩动作的话,我建议你是买双翘板。”
刘耀文在一旁呆愣地看着他。
他没见过这样的严浩翔。
在学校时,人们总说他自傲自负,像个不经世事的纨绔子弟。
而此刻他却在眼前人的脸上看到了所谓鲜活的热爱,是褪去一身桀骜而显露出的独属于少年的纯粹。
“你很喜欢玩滑板吗?”
刘耀文望着他问,此刻耳朵有些嗡嗡作响。
“是。”
对方几乎不带任何犹豫地回答他。
“我猜你也会爱上它的。”
严浩翔说着,抬起头对上刘耀文的视线,眼里似有东西闪着光。
“你怎么知道我会对这东西感兴趣?”
“我猜的。”
刘耀文有些不服气地问,得到的却是和自己一个路子的回答。那人笑着耍赖,好像又回到了平日里在学校的样子。
刘耀文视线一转,落到严浩翔自己的滑板上。那也是一块双翘板,黑色底,上面喷着红橙色的漆,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右下角是一个Y字。
抛开别的不提,这滑板确实挺适合严浩翔的。
“你猜对了,我确实有点兴趣,可惜不大会。”
刘耀文这次大方地说了心里话。
严浩翔好像意会到了这话中话,立马说,你叫我声哥我就教你。
“滚。”
对刘耀文来说,叫哥服软比滑板本身难。
严浩翔见状,挑挑眉吐了句随你喽。
有时候一味固执嘴硬是没好果子吃的。
刘耀文深刻领悟到这一点,但让他改这毛病,那就又是另一回事儿。
最终他也没买成属于自己的滑板,和严浩翔聊到最后又不免斗起嘴。
我一开始真是脑子抽了觉得玩滑板的严浩翔还挺帅的,刘耀文咬着牙回想。
不过回去路上就开始后悔了,这好机会摆在眼前,错失了下一个去哪儿找。
回到家刘耀文立马打开微信,点开Y字头像的对话框,发了句。
“严浩翔,上次帮你打发前女友的人情,打算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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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浩翔不知道刘耀文是怎么笃定这个号是自己的。这会儿看着那人发来的话,脑子里已经浮现刘耀文欠揍的表情。
真是冤家路窄。
他可从没想过有天能和人纠缠这么久,还是个男的。他谈过不少女朋友,大多是和平分手,也没啥负担。
正常女生知晓了他那德行,也都选择敬而远之。但也不乏知难而进的。
他谈恋爱很少走心,都是随缘,愿者上钩罢了。
严浩翔自认倒霉,于是平静地敲下一行字发了过去。
“明天下午三点,城西滑板场。”
当晚,刘耀文因为计谋得逞有些激动得睡不着,心里不断赞叹自己的聪明脑瓜。
第二天刘耀文早半个小时到了约定地。在太阳下晒了好一会儿才等来慢慢悠悠嘴里叼着烟的严浩翔。
“来这么早。”
严浩翔见他后,娴熟地掐了烟扔到地上,把手上一块纯白有些旧的滑板扔给他。
刘耀文拿着他嫌弃地看了眼,忍不住吐槽,这么丑,怎么不让我用你那块。
“别犯贱,不用就滚。”严浩翔斜了他一眼。
好在刘耀文也懂什么叫得了便宜得卖乖,迫不及待地问严浩翔从哪儿开始学。
这副双眼眨巴眨巴的样子还真像领居家的那条阿拉斯加。严浩翔不禁想到。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俩人平时水火不容,这会儿学起滑板来倒是得到了短暂和睦。
刘耀文个头虽大,玩起滑板来兴奋地却像个幼儿园没毕业的,嘴都笑成圆形,逗得严浩翔朝他喊了好几声小屁孩。
严浩翔的手很小,刘耀文现在才发现。
他扶着自己的手臂踏上滑板,在自己快要失去平衡的时候一把抓住自己的手。
这双手纤细,且骨节分明。加上他本就就冷白皮,像极了女孩的手。
至少当时从没谈过恋爱的刘耀文是这么认为的,他能一只手轻松地将其握住。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种说不上的得意。
“你平时也带你的女朋友们来玩滑板不?”
休息的时候,刘耀文喝着水随口一问。
严浩翔摇了摇头,夺过水瓶喝了一口,回复他:“她们对这没兴趣。”
刘耀文像是理解般地点了点头,可心里仍琢磨着,严浩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好像走近了他,但又始终隔着层纱,让他摸不透。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突然这么想了解一个人。刘耀文后觉有些别扭。
“你平时都在这待?”
刘耀文想起一开始走向场地周围的人都跟严浩翔熟络地打着招呼的场景。
严浩翔应了一声。
随即开口道,我对读书没兴趣,条条框框限制得我透不过气。有时干脆就不去学校,谁又管得了我。一般没事的话,我能在这待一整天。
他说他爸除了砸钱给他,俩人几乎没联系。
来这上学也不过是完成他爸的形式任务罢了。
平时在店里待着的时候,他喜欢自己琢磨设计板面,或者玩些组装加工。
店老板是他在俱乐部认识的哥哥,当初俩人一聊便投机,之后便拉他在这店里帮忙。
“一个人无聊吗?”
严浩翔不知道刘耀文为什么突然问出这句话,但确实听到后他心里咯噔一下。
孤独吗?
严浩翔转过头对上刘耀文的双眼,开始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按理来说他并不孤独,身边的女朋友换了又换,结伴游玩的朋友也从不少。
可就是谈不上充实。
他把视线从刘耀文脸上移开,再次望向远方,许久才说了声,习惯了。
刘耀文转头看他,忽觉眼前人单薄的身形衬得他有些寂寥。明明在张扬的年纪,却透着股冷冽。
“没事,以后就不会了。”
连刘耀文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有多热烈,分明两人昨日还势不两立。
严浩翔听完愣了愣,逗趣道,原来你真要学啊?
“那肯定!”
刘耀文笃定地提高声呗,眼睛睁得圆溜溜,真挚地像条摇尾巴的小狗。看得严浩翔有点想伸手揉他的脑袋。
“走吧,继续教我玩滑板。”
刘耀文拍了拍严浩翔的肩往前走,严浩翔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道不明的滋味。
但他知道那是喜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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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结束的时候天已染上昏黄。
“下次能不能换块板,这也太土了。”
刘耀文还是忍不住嫌弃,眼睛直溜溜盯着严浩翔手上的滑板。
严浩翔斜了他一眼,说再挑就别玩了,那人立马闭了嘴。
走出小巷,迎面跑过来一小孩,看起来六七岁的样子。突然他跌了一跤,正巧跌在俩人面前,哭得哇哇叫。手上的棒棒糖滚到了严浩翔脚边。
俩人见状赶忙去扶小孩。
小孩站起来后还在哽咽,却不忘甜甜地说句谢谢哥哥。
刘耀文蹲下来拉着他手问他,你妈妈呢。
小孩刚要开口,就见他的母亲从身后慌忙跑了过来。
她一把从刘耀文身边拉过小孩,上下打量了两人。他见大冬天俩人破洞裤挂银链,身后的严浩翔手里还拿着烟。
哪来的小混混。
女人立马抱过小孩离去,留下一句
“宝宝乖,哥哥是坏小孩,不跟他们玩。”
严浩翔蹲下身,捡起脚边的棒棒糖愣了愣。
刘耀文见状抢过他手上的糖,二话不说剥开塑料纸就塞进了嘴里。
严浩翔见他吃得津津有味,问怎么掉地上的糖也吃。
“还没开封呢。草莓味的,味道不错。”
严浩翔被这便宜样逗笑,直言你丫几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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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之间吵得快,好得也快。
再回校的时候,俩人就没那么针锋相对了。不过也谈不上建立了什么深厚友谊,顶多是井水不犯河水。
俩人好像奇迹般地达成了共识,就算在走廊上碰面,也还是会选择无视。
“怎么最近没见你去找严浩翔麻烦?”
前桌下课后忍不住转过来问他。
刘耀文翻了他一个白眼,回道,我他妈闲出屁了吗没事找事。
“你难道不闲吗?”
前桌听完觉得神奇,自顾自念叨了一句便转了回去。
周三的物理课,刘耀文照常拉着几个人旷课出来打篮球。没打几局就被路过的老师给发现,眼见老师指着手指就过来,一群人立马一哄而散。
有几个乖乖跑回了教室。刘耀文却趁机跑向了食堂方向,边跑边说:“想让老子回去上课,门都没有。”
食堂后边有个池塘,不大,上边搭了座亭子,平时能招来不少小情侣。
不过刘耀文不关心这个,他只知道这池塘里的锦鲤又大又肥,炖起来应该味道不错。
穿过小路跑到池塘边,刘耀文气都还没平息下来,一抬头就发现有人背对着他蹲在池边。
“我去,吓死我了!”
刘耀文吓得往后退一步差点没站稳。
说来奇怪,明明只思考了两秒,刘耀文就能猜出这个背影是严浩翔。
那人闻声也没理他。刘耀文只好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见人正拿着手机在打着游戏,身旁放着半块吃剩的面包。
“我操,快上呀,愣在那儿干嘛呢!”
严浩翔对着手机里的队友大喊,完全不顾一旁来人。
刘耀文直骂了句傻逼,就抓起一旁的面包撕下小块开始喂鱼。
小块的面包丢进水里,肥胖的锦鲤立马蜂拥而上,面包转眼就消失在水中。
刘耀文喂得正开心,全然没注意一旁人已经打完游戏。突然那人冷不丁来一句:“喂,那是我午饭。”
刘耀文被吓得抖了一下,“我操那你不早说。”尴尬地把手上的面包放回了原地。
严浩翔见状摆摆手说算了,转身掏出口袋里的烟点了起来,放进嘴里。他熟练地吞吐着,白色的烟袅袅散入空中。
刘耀文微微皱了皱眉,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高一吧。”
其实是中考完的暑假,那时候他爸妈出国,他每天一个人,也不知道啥机缘巧合就学起抽烟来。
刘耀文听完没说话,过一会儿才开口。
“我初三的时候抽过几次,后来被我妈发现打个半死,只好戒了。”
“不过吸烟确实对身体不好。”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口香糖,塞到严浩翔手里,那是昨天班上一女生塞给他的。
他停顿了下又说了句。
“味太大你女朋友也不喜欢吧。”
好巧,又是草莓味。
严浩翔拿着它,挑挑眉问,你很喜欢这个味道?
“怎么,不可以?”
刘耀文觉得严浩翔此刻在嘲笑他,不爽地提高音量。
严浩翔笑着摇摇头说没有。
俩人蹲在池边看着鱼,时不时聊上两句有的没的,也算得上惬意。直到教学楼铃声响起。
“可以回去了,小学弟。”
严浩翔不知什么时候把口香糖塞进了嘴里,拍拍刘耀文的肩催促他回去上课。
刘耀文可不喜欢这个称呼,下意识说了句滚,问他怎么不回去。
“你管我。”
那人淡然地拿出手机,再次打开了游戏界面,便没抬头看他。
池里的鱼儿还在慵懒地游着,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严浩翔脚边的水域,他好像被它们托起。刘耀文看着这幅画面,忽觉一丝静谧的美感。不知是舍不得这些灵气的鱼还是舍不得什么,心想要不是下节班主任的课,他还是会选择留在这里。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里这么适合打发时间。
回到班里也没认真听课,刘耀文还是忍不住想这时池塘边的严浩翔在干嘛呢。还在打游戏?还是回去了?或许溜出去玩滑板了吧。
整个人神游天外直到被班主任叫到。
“刘耀文,坐那儿发什么呆,给我站起来!”
“在想什么呢文哥?”
几个关系好的兄弟一下课就跑教室门口来看刘耀文的罚站笑话。
刘耀文咬牙笑着踢了他们一脚,转而严肃问道:“你们觉得严浩翔人怎么样?”
众人清一色地摇头答不清楚,反应过来后一个个面带不善地问刘耀文:“最近怎么老提他?”
“之前没见你对搞基感兴趣,可人家好像是直的吧。”
“….”
“喜欢就上,我们是你永远的后盾!”
“欠揍是吧。”
刘耀文咬牙笑了下,举起拳头就要砸过来,几人立马散开寻乐去了。
/
周末刘耀文还是照常去训练场地找严浩翔,在他看来这件事称得上支撑他度过整周枯燥校园生活的精神支柱了。
这几天老自作孽地思考着自己对严浩翔的感觉,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可能是兴趣相同,让他俩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不管怎样,刘耀文最后还是决定顺其自然,心想要是真喜欢上了,对象是严浩翔好像也不亏,钱和长相哪个没有。
严浩翔哪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把滑板扔给他就开始新一轮的教学。
期间看他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于是问他:“盯着我手干嘛,我长灰指甲吗?”
被抓包后刘耀文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用一种奇怪地语气说:“你说我在这老牵你手,你女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严浩翔在一旁看他这贱样,太阳穴直疼,抬起腿就是一脚,附赠一句,少恶心我。
但事实上严浩翔最近还真谈了一个。
练完滑板刘耀文本盛情邀请严浩翔和饮料来着,谁知那人回了句女朋友要来。话音刚落就见一女声从后方传来。
“严浩翔!”
刘耀文转头望去,女孩穿着棒球服外套和黑色长裤,长发过肩,有着一张圆脸。她笑着跑过来拉住严浩翔的手。
刘耀文愣了愣,悄悄往严浩翔耳边说:“这次这个和上一个差别有点大啊。”
“高二的,看对眼了就试试呗。”
严浩翔语气平常,好像只是在聊买了件什么衣服。
刘耀文看着女生笑出的虎牙,忍不住吐槽:“禽兽啊,学妹都不放过。”
女孩倒是不认生,大方地伸出手向刘耀文打招呼:“你好,我叫祝誉,严浩翔女朋友。”
在刘耀文看来这不过是在宣示主权,女生的小把戏罢了。
他看了眼女生的手,把自己的手揣进衣兜里,回了句名字就扬长而去。
“不打扰你们秀恩爱喽!”
回去的路上心里一阵阵的不爽,咒骂严浩翔这男的真是没心没肺啊,谈恋爱真跟闹着玩儿似的。之前只是听班里的女生说海王一词,现在算是真见识到了,果然欠揍。
“真没意思。”
刘耀文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头,怎么想都觉得郁闷。
谈恋爱多没意思,还不如玩滑板呢。
一想到自己不会真对严浩翔有意思吧,刘耀文整个人都一哆嗦。不过这对他来说倒是新鲜事,这么一想就有些兴奋了。
女朋友是吧,那就来玩玩呗。
/
女朋友是踢球认识的。
祝誉虽然不会踢足球,但对这件事还是颇有兴趣的。对话之始就是她请教严浩翔怎么踢足球,聊了几句后又聊到喜欢的歌之类,是相同的歌手,话夹子也就打开了。
严浩翔向来来者不拒,在他看来谈恋爱和交朋友本质差不到哪儿去。所以在祝誉提出交往后,他也大方同意。
她和之前交往过的女生不太一样,喜欢嘻哈,穿中性风的衣服,平时也能一起打游戏。总而言之与她相处是更自在些。
只是自此之后刘耀文变得有些异常。
平日里俩人擦肩而过也没啥交流,如今刘耀文见人走来却会主动上来勾肩搭背寒暄几句,惹得严浩翔反复问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不打声招呼嘛,我的好哥哥。”
在此之前严浩翔可从没在刘耀文嘴里听到过哥哥这个词,如今一听到真的恨不得割耳自尽。
不过印象最深的还得是之后的某次游乐园之旅。
G市新开了个游乐园,离学校不远。
刘耀文等人得知此消息后就果断呼朋唤友地组团进行一日游。没想到一进门就碰上了严浩翔和他的女朋友。
这可给刘耀文高兴坏了,立马上前搭上严浩翔肩膀,大喊缘分呐,那就一起玩儿呗。
严浩翔自然没意见,还没等他询问女友,刘耀文就抢先了一步。
“嫂子没意见吧?”
女友听见嫂子一词,肉眼可见的乐开了花,连忙笑着点头说好。
来到游乐园,鬼屋过山车诸如此类的刺激项目一向都是严浩翔的目标。
可显然女友有些畏惧,严浩翔也不恼,扶着肩安慰她。
“没事,这一点都不可怕,你拉着我手就行。”
倒是一旁的刘耀文有些看不下去,走上来说跟他提议说,人害怕就别让她去呗。
“我俩去不就行了。”
他好像就等着严浩翔点头似的。
谁知女孩也不示弱,一口答应了进鬼屋。
这女的咋不按套路出牌。刘耀文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
“胆子小就别逞强啊。”
进鬼屋前刘耀文对着祝誉说。
但显然这让他有些打脸了,刚刚好像光顾着装逼,他却忘了自己也是胆小鬼一个。
“我操!这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啊你妈滚开!翔哥救我!”
进了鬼屋,刘耀文好像完全不记得刚刚屋外那个得瑟鬼是谁。整个屋里只听见他不断重复地喊着翔哥救我。
严浩翔被这一大型犬缠身显然也很痛苦,一边叹气一边拍着他的肩跟他说没事别怕。被这人折腾一路,最后出了鬼屋已经筋疲力尽。
转头一看刘耀文,明明一米八大个,这会儿眼角的眼泪还没干呢,撅着嘴惨兮兮地样子像条流浪狗。
严浩翔被他这样逗得不行,捧着肚子咯咯笑。笑完才发现自己女朋友不见了。
“人呢?”
“我咋知道。”
刚准备喊人,就见祝誉从鬼屋从容地走了出来。
刘耀文被他这样惊得目瞪口呆,连忙问他。
“你不害怕吗?”
“还可以吧,感觉也没啥恐怖的。”
祝誉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调侃这鬼屋水准太低,bug过多。
“我去,你没看到那个人头掉下来了吗?还有无头尸!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啊,这有啥恐怖的。”
刘耀文滔滔不绝,恨不得把鬼屋内的场景再描述一遍。谁知女孩显然没被吓到,这倒狠狠打了他自己的脸。
“到头来我才是胆小鬼?”
严浩翔在一旁见他这傻愣愣的样,笑着走上前轻拍他的后脑勺,说了句对啊耀文弟弟。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刘耀文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接下来玩啥也都提不起兴致。
后来祝誉说自己家里临时有事要先回去。
见人走了,刘耀文才突然打起鸡血,抓着严浩翔又去玩了遍过山车。
下来后刘耀文立马跑到垃圾桶狂吐了一番,严浩翔看得满头黑线。
“这点水平逞什么能?”
“我乐意,男人不能说不行!”
最后俩人一人拿一个甜筒坐在长椅上看旋转木马。
严浩翔也不傻,刘耀文最近反常得过头,多少有些明显。
“你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刘耀文还想装傻,被严浩翔一眼给瞪乖。
“兄弟我这不是在给你测试新女友合不合适嘛。”
“然后呢?”
刘耀文咬下一大口冰激凌,想了想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她挺适合你的。
祝誉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脾气好又大方,还能陪严浩翔来鬼屋。
严浩翔刚想问为什么,却又觉得多余,只好回声谢了。
就这?
刘耀文表面没啥反应,心里郁闷得不行,不知哪儿窜出来一股无名火,堵得全身难受。最后咬完整根甜筒把它扔进垃圾桶里,就插兜要走人。
“回家了,没意思。”
/
那个周末刘耀文请假说没去练滑板。
严浩翔也没多想,毕竟他俩骨子里都是爱玩的人,准是到哪儿闹腾去了。
手机铃一响,接起来一看是父亲发来的消息,让他回家一趟。
父母常年出国在外,家里总留他一个人。这会儿人回来了,倒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回店里换了件厚点的棉服就打车回了家。
可谁知到家后并没有他所期盼的和谐美好,一进门不苟言笑的父亲就询问他在校打架记处分的事,父子俩没能平声静气地聊两句就吵了起来。
最后严浩翔愣是挨了一耳光然后气得夺门而出。
他心里堵得慌,一路散到小卖部进去买了包烟,坐在公交站台旁的长椅上一根一根地抽着。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喂,在这干嘛呢?”
刘耀文见他身旁一地的烟头,皱了皱眉,嘴上却还是欠揍语气。
“怎么,演mv苦情男主呢?”
严浩翔摸了把鼻子抬头看他。
路灯明明洒下的是昏黄,刘耀文却从这双泛着光的眼睛里看到了红血丝。
他刚刚哭过。
刘耀文拿着塑料袋的手一紧,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怎么安慰过人,平日里大家都说他没心没肺的。
这会儿看着严浩翔鼻头微红,双眼蒙着雾气的落魄样,竟让他想起前几日在家门口喂过的流浪猫。
总归是让他看了一眼就立觉心疼的。
偏偏这人还性倔,瞅完他一眼又低下头去闷闷说了句要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
刘耀文下意识就回了这句话,回过神来却觉得很别扭,自己有什么资格管他。立马开口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
“确实,连我爸妈都不管我。”
严浩翔也没等他解释,自顾自念叨起来。举起手中的烟就往嘴里塞,然后一口呼出,尽数吐在刘耀文脸上,呛得人直咳嗽。
他一把抢过严浩翔手上的烟头,甩在地上,然后朝着他吼:
“别他妈抽了,有完没完!”
严浩翔反应过来后又立马站起来抓住刘耀文的衣领,举起拳头瞪他:“老子抽烟关你屁事!”
俩人僵滞着,结果没一会儿严浩翔就泄下气来,向人道了声对不起。
“有空吗,陪我走走。”
G市没啥好逛的地儿,何况现在已经晚上十点。
刘耀文本受老妈嘱咐出来买酱油和盐的,谁知却捡到了严浩翔这条流浪猫。
俩人肩并肩走着,依旧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严浩翔没说自己为什么郁闷,刘耀文也没问。就这样一路走,走过公园和他们练滑板的地方,最后不知不觉竟走到刘耀文家面馆门口。
“不请我进去坐坐?”严浩翔指了指店门。
刘耀文巴不得。
俩人一进门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妇女的厉吼:“臭小子又跑哪儿鬼混去了,让你买个酱油盐这么长时间,信不信我打…”
刘母话还没说完,就见严浩翔站在门口。立觉有些失态了,慌忙换上温柔语气招呼他坐下。
没等刘耀文介绍,严浩翔就先开口。
“阿姨好,我叫严浩翔,耀文的朋友。”
严浩翔本身长得白净,正巧下午又回家换了身规矩衣服。现在额前的刘海被纯白毛线帽压住,整个人都透着股乖巧。
看得刘母跟着心软,连忙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严浩翔刚想说不饿,肚子却咕咕叫得诚实。一旁刘耀文立马揭穿他:“饿就直说,别跟我客气。”
看着刘母笑盈盈地走进厨房烧面,刘耀文突然一脸愁容。严浩翔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真奇怪,我妈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你诶。”
刘耀文会想每次带朋友来,他妈虽然表面不说,私下也总会皱着眉劝导儿子少跟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可刚刚面对严浩翔时,那股子春风满面温柔体贴,他作为儿子都可说是少见的。
/
刘母的重庆小面味道很不错,严浩翔饿得不行,最后喝得连汤都不剩。心情也好了很多,一边擦着嘴一边向母子俩道谢。
三人抬头一看钟,已过十一点。
刘耀文家所在的小巷比不上闹市,到了半夜街上没亮几盏灯,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严浩翔心想不能打扰刘耀文家休息,站起身想道别,却被刘耀文拉住。
“不想回家的话,就在我这住一晚呗。”
他转头,看着那人亮着的眼睛,心里动摇了一下。
一旁的刘母也连忙搭话:“小严呐,这么晚了路上也不安全,晚上就在我们家睡吧。”
盛情难却,严浩翔站在原地犹豫起来。闹完这一出,回家是不可能的,现在出去顶多是找个宾馆住一晚,那还不如留下来蹭一晚。
他思考了一番,刚想回复,就见刘母拿了块干净的毛巾塞给他,嘱咐刘耀文带他上楼。
“走吧!文文你现在带小严上去洗漱。”
“好嘞妈!”
母子俩一唱一和行动倒快,严浩翔愣是没插上半句话,就被刘耀文拉上了楼。
刘耀文又拿来未开封的牙刷,嘴上不停地说着:“牙膏和牙杯你就用我的,要是不习惯的话我拿新的给你…热水在这边,你冷的话记得开浴霸…”
严浩翔被他念叨得头疼,赶忙回句知道了就把人推出浴室。
他环顾着四周,刘耀文家的浴室很小,但很齐全,一些洗漱用品和护肤品摆满了洗漱台台一角,充满了生活气息。
从小住惯了空荡的大房子,如今身处这样的平房之中,竟让严浩翔感到一丝温馨。
洗漱完出来,撞见刘耀文拿着吹风机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看他的样子是刚洗完澡。
他朝严浩翔挥了挥手中的吹风机,示意他跟自己进房间。
“你啥时候洗的澡?”严浩翔跟在后边问他。
“就刚刚啊,在我妈那边的浴室洗的。”刘耀文顺口回了,想了想又开口,“你不会以为我家只有一个浴室吧?”
“这叫什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严大少爷。”
严浩翔见他眉飞色舞的得意样,抽了抽嘴角说我可什么都没说。
大男人之间不矫情什么同床睡。趁严浩翔还在吹头的功夫,刘耀文就已经钻进被窝里了。
俩人也没说话,等严浩翔吹完头,一转身却撞上刘耀文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敢肯定那眼神是炽热,一瞬间连带他的胸腔都开始莫名加速震动。
那人被撞见后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眼神立马从他身上移开,忽闪忽闪地眨着,连开口说话都结巴起来:“那个…呃我是说…我们家条件有限,比不上你家的豪华大床,所以你只能跟我将就着挤挤了。”
严浩翔笑着点点头,走过去掀起被子一边就躺了进去,拿出手机后才开口说:“没事,够大了,我也不太占地方。”
沐浴露是白茶味的,刘母很喜欢这个味道,所以用了很多年,刘耀文早已习惯到察觉不出它的香味。
可现在用它洗完澡的严浩翔却很不一样,他像是喷了一支白茶味的香水,混合着刚出浴的热气,温和淡雅,逐渐冲淡了他人本身透出的冷冽。
刘耀文猛吸一口,现在好像整个房间都浸满了这股味道,浓烈到让他有些晕乎乎了,忽而想起班上喷白茶味香水的女生常念叨的话。
“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
这种感觉有些上瘾,他愣了半天,直到严浩翔打开游戏界面问他要不要来一局。
游戏打得热火朝天,越打越清醒,等俩人关掉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多。刘耀文假装打了个哈欠,示意严浩翔该睡了。
严浩翔很想说自己平时不到两点不睡,但毕竟在别人家借宿理亏,只好关灯躺了下来。
谁知刚躺下,旁边那人就像大狗一样蹭了过来,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你和我睡一张床,你女朋友知道了不会吃醋吧?”
“你有完没完。”严浩翔在被窝里踹了他一脚,“关她屁事。”
光滑的皮肤蹭过刘耀文的腿,此刻他大脑内的第一反应竟是这人怎么还没长腿毛。
接下来才意识到他手脚冰凉,问他是不是有些冷,要不要开高空调温度。
“不用,我习惯了。”
严浩翔睡觉好像喜欢蜷缩在一起,刘耀文感受到一旁鼓鼓囊囊的一块,鬼使神差地靠近他去抓他的手。
温热的手掌从小臂摸索到手掌心,严浩翔刚想甩开问他发什么神经,就见那人低沉地说:“那我勉为其难给你当次火炉。”
刘耀文的掌心温度很高,严浩翔想拒绝却本能地产生股迷恋。许是一个人孤独太久,恍惚间才意识到37度的人体本该是如此灼热。
他情不自禁地向他靠近,蜷缩着的双腿放松下来,膝盖擦过刘耀文的大腿。
他好像听见身旁的人疯狂的心跳声,越演越烈甚至震耳欲聋。
俩人就这样静默着,许久刘耀文才开口。
“谈恋爱是种什么感觉?”
严浩翔的脑袋埋在被子里,回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闷闷的。
“没啥感觉。”
“那你还谈?”
“…”
“我倒是好奇,你跟你的女朋友进行到哪一步了,上床了没?”
“我还没那么混账。”
“可我俩已经上床了不是吗?”
显然刘耀文此时口中的这两个字并不是实指,看来是开个黄段子逗他罢了。
严浩翔掐他手臂警告他:“少他妈来这套,别逼我揍你。”
“哎,哥哥真无趣。”刘耀文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叹了口气,脑袋却不忘往这边挪。
严浩翔也没在意,想了想还是开口说:“来我这问东问西的,倒不如自己去找个女的试试。”
“你怎么知道我会找女的,如果我是弯的呢。”
刘耀文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说出这句话,明明自己都还没确定的事,这下可覆水难收了。
严浩翔没说话,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刘耀文握住严浩翔的手也开始收紧。
“我开玩笑的。”
最后还是他自己打破了僵局。
严浩翔嗯了一声,把手从刘耀文手上挣脱出来,侧过身背对着他。
“困了,晚安。”
/
那晚俩人不知道几点才睡。
等严浩翔再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了,身旁的位置已经没有了温度。
他洗漱完下楼,望着那人在店里忙碌的身影,昨晚的话再次萦绕在他耳边,让他停滞在原地许久。
直到刘耀文抬头发现了他,隔着几张餐桌挥手叫唤他:“你起啦,饿了吗?”
他好像无时无刻充满活力,一瞬间严浩翔倒有些责怪他,怎么没心没肺地扔下一句话折磨他,自己却置身事外。
好在俩人心照不宣,把昨晚的事扔在脑后,依旧恢复斗嘴耍贫的朋友模样。
“小严以后常来玩啊!”
刘母笑得双眼弯弯,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硬是吩咐自己的儿子送他一程。
严浩翔笑着拒绝说自己多大的人了不用这样,却还是奈何不了她。
周日店里客人多。若不是脱不开身,刘耀文还真想就这么和严浩翔跑出去玩一天。
自那以后,俩人的关系确实是微妙很多。
玩滑板的时候刘耀文明明已学会动作,却总免不了肢体接触。
平日里在学校虽不刻意去找对方,但路上碰面还是会聊个几句。有时撞见严浩翔和女朋友待在一起,刘耀文也会选择无视,旁若无人地说着话,直到严浩翔意识到冷落女友了才离开。
身边的人看出些什么的就会来问刘耀文。
“你不会真喜欢严浩翔吧?”
“不然呢?”
经过几日的自我折磨,刘耀文已练就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并且打了鸡血似的。
“老子就不信掰不弯他。”
严浩翔那边倒有些不好受了,自己还真没碰上过女友和自己吵架竟是因为男性朋友。
祝誉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她不止一次在刘耀文脸上看到那种胜利的得意,就算严浩翔感知不到,她也绝不可能看不出来刘耀文把她当情敌这一事实。
“吗的,死基佬。”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大男人抢人,想想都头大。
没过几天,严浩翔还是向人提了分手,心想确实不能耽误人姑娘。
祝誉听了释然笑,说你确实心思不在我这。
后来刘耀文得知此事,还不忘调侃他,说你这渣男还有这种觉悟。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到了寒假。
春节严浩翔家也依旧冷清,他们家已经好多年没过节。不过严浩翔也已经习惯。
除夕夜,每家每户的电视上播着春晚。
严浩翔在沙发上打着游戏,他把电视声音调得很大,总觉得那样子就不会显得自己过于孤独。
打到一半,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严浩翔接了起来,是刘耀文。
“在干嘛呢?”
电话那边传来同频的女声,他也在看春晚,还能依稀听到刘母啃着瓜子谈论节目。热闹得很。
“看春晚啊。”
严浩翔想让自己显得更自然些。
“又在打游戏吧,一个人?”
那人好像能一秒钟猜透自己的心理,这不禁让严浩翔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家装摄像头了。
那人也不等他回复,聊了两句就问他在家吗,严浩翔莫名其妙,说我不在家该在哪儿。
挂了电话后,他又开始打游戏,突然微信弹窗跳出来,来自刘耀文的。
“我来找你。”
严浩翔家离刘耀文家有点距离,打车要将近半个小时,严浩翔刚想拒绝,那人已经甩了和定位过来,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抛开别的不说,严浩翔当下还真有些期待着。电视里放着开心麻花的小品,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门铃响起的时候,严浩翔刚打开一包薯片。他匆匆跑去开门,那人身穿白色棉服带着股冷气窜进来,倒有些风尘仆仆的意味。
严浩翔刚想开口让他进来坐,那人立马拉住他的手,让他跟自己走。
“去哪儿?”
“去我家啊。”
“去你家干嘛?”
“你这地儿人影都没有,那有个过年样!”
刘耀文嫌弃地往屋里瞅了一眼,转而换上笑看着他说:“带你去我家过年。”
冷风从他身后吹入屋内,冻得严浩翔一哆嗦。可这人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严浩翔清楚地看到他口中呼出的阵阵热气,包裹着他本人独有的炙热。
那是种股蛊人的魔力,夸张到如果刘耀文现在说和他私奔,他搞不好也会同意。
等刘耀文带着严浩翔回到家时,刘母已经煮好了夜宵等着他们。
家里人很多,大家坐着嗑瓜子聊天看电视,热闹非凡,弥漫着人的热气。见刘耀文带着人来,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笑着和严浩翔打招呼。
“这小伙子长得真俊。”
刘母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忙里忙外地给严浩翔端茶递水果,搞得严浩翔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不用麻烦了阿姨。
刘耀文见状用胳膊肘推了推他,笑着说:“我妈可喜欢你了,把你当亲儿子呢,比我还亲。”
电视里在放歌舞表演,俩人都看得无聊。
“时间差不多了!”
没待多久,刘耀文低头看了眼手表,突然抓起严浩翔的胳膊,朝刘母打了声招呼就朝街上跑去。
街上人潮汹涌。严浩翔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用劲甩开他的手,想问他是不是有多动症。
谁知被人猛撞了一下,一抬头,眼前却只剩下无数陌生的背影,他们骈肩叠迹,像层层翻滚的海浪,刘耀文的身影被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耀文!”
严浩翔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喊他的名字,他着急地寻找着,身体不断地被陌生的人群冲撞,像只被巨浪拍打摇晃的孤舟。
“这里,严浩翔,来这里!”
突然人群中出现一只手,在空中雀跃地挥动着。
严浩翔逐渐通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他的脸。他朝他笑了一下,奋力挤过人群向他跑去,跑到他身边,用尽全力去牵住他的手,像孤舟靠在属于它的港湾。
“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站定下来严浩翔还是不忘踢刘耀文屁股一脚。
“你看。”
刘耀文没跟他计较,伸出手指指了指上空。
众人眼前,高楼上硕大的LED屏正在倒计时。
七、六、五、四....
严浩翔其实以前就听说过这个活动,不过他总觉得这很无聊,一群人对着一栋楼倒计时,傻得很。
可此刻他身临其境,感受着声浪从四面八方袭来,才发现自己过去好像错了。
“幸好赶上了。”
刘耀文搂过严浩翔肩,咧开嘴笑着,露出他的虎牙。
他也开始跟着人群倒计时。
“三、二、一!”
零点到。
街边各家屋内响起李谷一唱的难忘今宵。
顷刻间,人们大声呼喊着,一束束烟花窜上夜空,划亮天际,随着阵阵巨响绽放出朵朵的绚丽烟花。
刘耀文转头看向严浩翔。
彩色的光铺洒在身旁人的脸上,倒映入他的眼眸,鲜活地好似赋予另一种生命,像一幅画。
此刻他好想说,严浩翔眼中闪烁的烟花比天上的还好看一百倍。
他抬头望了眼昼亮似的天空,对着严浩翔喊。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严浩翔也大声回他,笑得脸上泛起小褶,他已经很久没笑得这么肆意了。
后来刘耀文像是又说了什么,烟花声太大将它掩盖了,严浩翔没听清。
他反问他,刘耀文只回了句没什么。
回到屋里,严浩翔才发现刚刚他出门忘了拿手机。打开来一看,有两个未接电话。盯了很久还是没点开看,息屏后又放回桌上。
刘耀文走过来撇了一眼,以为是严浩翔女友,挑挑眉说这可不关我的事。
这个寒假,严浩翔活生生在刘耀文家赖着住了一个星期。当然这也是刘母和刘耀文本人强烈要求的。
倒也过得自在,严浩翔感慨人果然是群居动物,家里有点人气总归是幸福的。
/
纵然依依不舍,假期结束俩人还是得回到学校当回他们的苦逼高中生。
整个寒假严浩翔都没怎么去滑板店里,老板杨哥说反正没啥客人,就给他放了长假。
平日没事,他就拎滑板和刘耀文去滑板场玩一天。
他看着刘耀文手里的那块纯白的旧滑板,问他怎么还不自己买一块。
刘耀文直言没看上的。
“爷眼光太高了,要是有块独一无二的就好了。”
当下严浩翔表面吐槽他犯贱,心里却把这话记牢了。之后总跑到店里去捣鼓,设计稿图,选择样式,称得上亲力亲为了。
开学后没几天就是情人节。
今年严浩翔难得一个人。
分手的事他没跟任何人说,包括刘耀文。
放学后他独自走在街上,卖花的小女孩把他拦住,拉着他的手臂,甜甜地喊:“哥哥买束花送给你的女朋友吧。”
严浩翔看着她手里满捧的玫瑰,回想往常都会买一束送给他当时的女朋友。如今想起,他只能无奈地摇头,承认那只不过是种形式化的坚持。
其实也谈不上爱多深,只讲一个应该罢了。
最后他还是买了一朵,并多塞了女孩十块钱,嘱咐她早点回家。
还是一个人自在。
严浩翔去小卖部买了包烟,路过人烟稀少的公园,进去随便找了条长椅坐下。今晚来这里的人大多是情侣,无处不是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碍眼得很。
突然很想知道此刻的刘耀文在干什么,这几天高二似乎忙着学考,已经好几日没见着他了。
想着,他拿出手机,点开与刘耀文的对话框。上一条对话还停留在上周刘耀文买新鞋,拍了张照问他帅不帅。
真臭屁。
严浩翔不禁又点开那张图,刘耀文对着镜子呲牙比着剪刀手,又蠢又可爱。
刚琢磨着打什么样的招呼好,一个电话就突然打了进来,是刘耀文的同学。
“翔哥,快来派出所!刘耀文因为一个女的跟外校的打起来了,流了很多血!”
严浩翔冲进派出所的时候,刘耀文正坐在椅子上低头打着游戏,见他来了立马换上傻呵呵的笑问他怎么来了。
“你他妈又发什么疯?”
严浩翔看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眉头紧锁。
“不关我的事,是他们先动手的!”
刘耀文满脸挂彩了还不忘恶人先告状,事实上真是他先动的手。
不过卖惨还得是看文哥。
此刻他一副撇起嘴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严浩翔,比流浪狗还可怜。整得严浩翔一肚子气都给硬憋回去。
办完手续,又接受了民警的一通教育后众人也就散了场。
期间严浩翔还跑去药店买了酒精和药膏。
出门一刻冷风刮在脸上,疼得刘耀文呲牙咧嘴乱叫,严浩翔朝他肩膀打了一拳直言活该。
刘耀文见他很闲的样子,连忙问:“今天不是情人节吗,你咋不跟女朋友过?”
“刘耀文你故意的吧。”见人一脸无辜,严浩翔咬着牙又打了他一拳,疼得人直吸冷气,还不忘阴阳怪气一句,“英雄救美爽不爽?”
刘耀文表现得一头雾水,问他救什么美。
“少他妈装,你不就是为了女的跟人打起来的?”严浩翔见他还装蒜,气不打一处来。
“啊,谁跟你说的?我们打起来是因为他们下午抢了我们篮球场。”
刘耀文一脸认真,这下倒把严浩翔整尴尬了。
好在这也是顺了刘耀文的意,厚脸皮地凑过去问他是不是吃醋了。
谁知这次严浩翔却意外地没怼回来,反而大方地点了头。
“是。”
这次换刘耀文呆愣在原地,他显然没料到严浩翔会来这一出。
严浩翔见他这样大笑了两声,随后拿出手机,敲击键盘发了句话就把手机放回了口袋,对刘耀文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严浩翔带他来到了放滑板的仓库,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往里走去。
刘耀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跟在后边,直到那人没入仓库深处。严浩翔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块全新的滑板,他抱着它朝刘耀文走来。
“这个给你。”
那是一块蓝紫混染的双翘板,表层浮着波纹,像夜晚森林里随风掀起涟漪的湖面,倒映着一轮镰月。
右下角用银墨落下了他名字的首字母“L”。
这是属于他独一无二的滑板。
刘耀文望着严浩翔手上的滑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用手指了指,问道:“这是你画的?”
“对啊。”见人没伸手接过去,严浩翔以为他不喜欢,假装要把它放回去,“不喜欢就算了。”
谁知刘耀文一把上前拿了过来,抱在怀里不停地重复喜欢的喜欢的,笑得像刚进幼儿园的小孩,还不忘确认是送给自己的吗。
“不然呢?”
严浩翔双手叉腰,说设计这块滑板可费了他老大劲,光是想图案就花了他好几天。
话说一半,对面的人就放下滑板扑了上来,一瞬间他便陷入了略带药水味的怀抱。
“谢谢。”
“搞这东西花了我不少力气,这代价你可得想办法补偿我。”
严浩翔说着,拿出手机,打开自己和祝誉的聊天界面对着他,上面赫然显示着“我们分手吧”五个大字,是祝誉半个小时前发来的。
刘耀文一下子慌了,以为是自己导致严浩翔失恋。
虽说平时张口闭口盼着他们分手,但此时真正分了,他倒害怕严浩翔会伤心,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要不…我帮你追回来?”
严浩翔见他这反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伸手就去掐他脖子,怒狠狠地喊:“喂,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啊?”
这句话像一棒子敲在刘耀文脑袋上,他突然心领神会。捧起严浩翔的脸就亲了一大口,发出一声脆响,并笑着大声说:“那要不把我自己赔给你呗,跟我谈恋爱,你也不亏!”
“臭狗,你等这一刻很久了吧。”
严浩翔勾过他的肩膀掐他脸颊。
/
当晚刘耀文发了他今年的第一条朋友圈。
是两块滑板,头碰头放在地上,上面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配字是,天气不错。
严浩翔吐槽他大晚上哪来的天气不错,刘耀文傻笑着说那是心里的天气。
没一会儿就见祝誉点了个赞,严浩翔一脸懵,问他你俩啥时候加的微信。
“早就加了,是她先加的我。”
刘耀文又一副无辜的样子,用他狗狗样的眼睛看着严浩翔。
严浩翔可不吃这一套,冷哼两下说你就装吧。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绿茶。”
刘耀文理所当然地去牵他的手,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我做错啥了,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哥哥。”
严浩翔笑着翻了个白眼,趁他不注意转过身,再次点开那个聊天界面。那边发来了条新消息。
“这下我功不可没了吧。”
“谢了,有空请你吃饭。”
年少的我们总玩着低劣庸俗的把戏,试图去奋力摸透爱的形状,却不知爱本无形。
只不过是寻个借口,趁着喜欢,再拼命喜欢。
——————————————End.
我爱男高
我愿称之为黑曜石2.0
(并找了同担朋友客串下小女友。
——————————
翔霖丨别有阳春 全
年龄差
30岁大老板翔x24岁实习生霖
Summary:你坚定地走向我,而我也将热烈地回应你。
全文3w5+
1
贺峻霖从地铁下来,看了眼腕上的表,时间还很够,足以让他去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买杯咖啡再买个小蛋糕。
他是应届毕业生,来这个公司实习也才一个多星期,以他优越的口才跟与生俱来的交际能力,在公司很快就交到了朋友,一个比他多来几天的男生,宋亚轩。
他还在楼下等咖啡的时候就收到了宋亚轩给他发的消息,让他顺便帮自己带点东西上去,今天起晚了没来得及买早餐,如果没有贺峻霖买的爱心早餐的话,他今天就要饿死在办公室了。
贺峻霖哒哒哒回完消息之后又去点...
年龄差
30岁大老板翔x24岁实习生霖
Summary:你坚定地走向我,而我也将热烈地回应你。
全文3w5+
1
贺峻霖从地铁下来,看了眼腕上的表,时间还很够,足以让他去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买杯咖啡再买个小蛋糕。
他是应届毕业生,来这个公司实习也才一个多星期,以他优越的口才跟与生俱来的交际能力,在公司很快就交到了朋友,一个比他多来几天的男生,宋亚轩。
他还在楼下等咖啡的时候就收到了宋亚轩给他发的消息,让他顺便帮自己带点东西上去,今天起晚了没来得及买早餐,如果没有贺峻霖买的爱心早餐的话,他今天就要饿死在办公室了。
贺峻霖哒哒哒回完消息之后又去点了杯咖啡,拿了另一个口味的小蛋糕,楼下店的速度很快,他拿着咖啡边走边喝,还要给宋亚轩回消息,迎面就跟人撞上了。
那人也正好拿着杯咖啡,撞上了之后两人的衣服都毁了,贺峻霖眼睛瞪得圆溜,“请问,您的眼睛长在了天灵盖是吗。”
对面的人皱着眉,从口袋里拿出来手帕擦了擦身上的衣服,“那您的眼睛是摆设吗。”
对方冷着一张脸,贺峻霖比他稍微矮一点,都觉得他很有压迫力,尤其是那双眼睛,抬手看了一下表,已经快来不及了,把手机调出二维码让他扫,“先通过了,细谈。”
贺峻霖提着早餐上去,看到宋亚轩就在门口等他,准确地说应该是等他手里的早餐,看着他打完卡就把人拉到茶水间了。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衣服怎么回事。”宋亚轩边拆蛋糕边说。
“别说了,水逆。”贺峻霖没好气地说。
“我想把我的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上,你觉得呢,”宋亚轩那张脸太有迷惑性,他朝着贺峻霖眨巴两下眼睛就知道了事情原委了,“没看错,你这套衣服是高定吧。”
“是啊,下班回家换身衣服就得送去干洗。”
宋亚轩拍拍他的肩,“加油。”
贺峻霖工作挺闲的,和宋亚轩从茶水间出来就跟那个名字叫哦?哦。的人发了自己名字,没想到对方回得倒是挺快。
贺峻霖:贺峻霖
哦?哦。:严浩翔
贺峻霖:今天早上的事你想怎么处理
严浩翔:赔
贺峻霖:我可以赔你干洗费,同样你也要赔我干洗费
严浩翔: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赔我整套
贺峻霖:这位先生,您的衣服是衣服,我的就不是了吗,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呢
严浩翔:今天早上确实我也有错,但干洗很麻烦
贺峻霖:那你为什么不赔我整套呢
在说话这方面,贺峻霖一直都没输过,想当初学校打辩论的时候还把人说到哑口无言来着,现在严浩翔也是一直正在输入中,等了好一会才得到一个好。
“所以他也会赔你一套新的?”宋亚轩夹走贺峻霖饭盘里的糖醋肉说。
“应该是,不占便宜王八蛋,况且这套衣服还是我特地为了来上班才定的呢。”贺峻霖打掉宋亚轩的筷子。
“干嘛啦,吃你一块肉怎么啦。”宋亚轩委屈巴巴地说。
“再吃下去没人要你我跟你讲。”
“我有男朋友啊。”
自诩说话艺术高超的贺峻霖突然闭嘴了,并且一个下午都无视了宋亚轩的撒娇卖萌,直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主管过来说让他们做好准备,大老板要来了。
宋亚轩悄悄跟贺峻霖说小话,“按正常电视剧套路,大老板难道不是一大早就得来吗。”
“那谁知道,霸道总裁总是不按套路走的。”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浩浩荡荡一群人从门口走进来,办公室的人站起来迎接他们的大老板,贺峻霖看到人之后骂了句优美的中国话。
很巧,老板就是严浩翔,他虽然比贺峻霖年长了一些,但听力还没弱到那种地步,贺峻霖骂了句脏的时候就恰好被他听到了。
他挑了下眉,“大家好,我叫严浩翔,刚从加拿大回来,工作上你们尽力就好,生活上希望大家不要为了赶时间而忽略到脚下的路。”
这话一出来,贺峻霖就开始瞪着他了,这不就是在内涵他早上撞到他了吗,这老板管理能力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内涵人倒是挺厉害。
严浩翔又讲了一些官话,然后指了指贺峻霖,“你跟我过来一下。”
“我不。”
“不来扣工资。”
“你赢了。”
打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贺峻霖会为五斗米折腰吗,是的他会,于是他就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跟在严浩翔后面,坐上总裁专用电梯上去顶楼的办公室了。
总裁办公室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占了好大一个地方,落地窗往下看就是川流不息的车流,要是他加班晚回去了,还能看看夜景,另一面居然还能看到江,可能这就是资本家。
严浩翔看他像刘姥姥似的,轻咳两声,“贺峻霖是吧?”
“你不是知道了吗,多问一次有什么意义。”
“确定一下罢了,怎么着,要我把卡号给你吗。”
“那我是不是也得把卡号给你。”
“都行。”
贺峻霖气结,他觉得严浩翔就是他的克星,一天之内被气了三次,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又不想回家继承家产,谁愿意在这待着。
但他还得勉强扯起微笑,“这就把卡号发给您,严总。”
“干洗费多少,一起打给你。”
“不多不多,你就打个几百块钱就好了。”
“行。”
贺峻霖收到他的卡号,又数了一下他衣服价钱后面的零,他已经听到自己的小金库破产的声音了,估计得去找贺太太低个头,要个钱,再承诺个什么条件才能拿到钱了。
严浩翔见他苦着张脸,“或者直接从你工资扣?”
“不可以!工资就是我的命根子!”
“那就请你尽快还给我了。”
“笑话,你一个总裁还缺钱?”
“怎么,”严浩翔背靠着椅背,“买得起这身高定的人还付不起钱吗。”
贺峻霖,卒。
2
贺峻霖收到了严浩翔的衣服钱和干洗费,可严浩翔至今还没收到一分钱,不知道为什么,碰到这个实习生,他深藏了好几年的劣根性又出来了,上班时候就给他发消息。
严浩翔:钱呢
贺峻霖:严总,上班时间
严浩翔:上班时间你还玩手机,小心我扣你工资
贺峻霖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倒扣放桌上就继续工作了,今天要做的表很多,算的账也很多,没心情跟他闲聊。
严浩翔见他还不回消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轰炸,贺峻霖全然没看到,戴着眼镜盯着电脑一直在工作,严浩翔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他回消息,最后给他发了一条,午休的时候食堂见。
贺峻霖终于熬到了午休,看着手机一直在闪的提示灯,眉头紧锁地打开手机,果然全是严浩翔发的,三十岁的男人,好幼稚。
他前面的消息一条也没看,就回了最后一条,然后抻了抻腰就起来了,虽然严浩翔给他的印象不太好,可是公司食堂还是不错的。
宋亚轩看他做完了,坐在椅子上滑过去,“一起吃饭?”
“傻逼老板让我过去食堂,不是蓄意谋杀就是讨债来的。”
“那行吧,我男朋友给我点的外卖我就自己吃了。”
贺峻霖揉了一把他软乎乎的脸,“活过来了,你吃吧,多吃点。”
“到时候把葡萄放你桌上啊。”
“泪目,果然只有你最爱我了。”
“快去吧,别让老板等太久。”
“呵呵,那也是他活该。”
贺峻霖话说得有多狠,端着饭盘子过去严浩翔面前的时候就有多狗腿。
“严总怎么想到来吃食堂。”
“不应该吗,我也是员工之一。”
“严总说得对,所以您找我来是?”
“什么时候还钱。”
贺峻霖攥紧了拳头,但面上还是带着笑,“严总您真的很缺那点钱吗,是家里不给零花钱了吗。”
“倒也不是,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严浩翔还是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严总您有点意思。”
严浩翔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尽快,不然你想办法补偿。”说完就端着饭盘子走了。
贺峻霖下班没有直接回现在住的地方,反而打了辆车往反方向去了,准备跟贺太太撒撒娇,看能不能把欠严浩翔的钱从贺太太的口袋里拿出一部分出来。
到了家,他按了好几下密码都不对,要不是门牌号明晃晃在那摆着,他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密码输错,钥匙没带,只好按门铃,按了半天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谁啊。”
“我,贺峻霖,你的宝贝儿子,我亲爱的母亲。”
贺太太敷着面膜看到门外贺峻霖就想把门关了,被贺峻霖一只脚卡在门缝里,“别啊妈,这么久不见,不想我吗。”
“不想。”说着就要把贺峻霖推出去,把门带上。
贺先生在里头问了句谁啊,贺太太说,“没谁,一个小白眼狼。”
“妈,我亲爱的妈妈,别这样嘛。”
往常贺峻霖撒撒娇,贺太太就受不住了,现在说什么都要看他多撒两次娇,自打毕业到现在,回家次数屈指可数,千般万般说让他回来,替贺先生打理公司,他偏不要,说什么男儿志在四方,家里就有四方,还要出去找,怎么生了个这么缺心眼的儿子。
贺峻霖好不容易进去,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贺太太就说,“回来干嘛,不去拼搏奋斗了?”
“这不是,遇到点儿事儿嘛。”
“没钱了?”贺太太问。
“也不是,就是欠了人家一身衣服钱。”贺峻霖越说越小声。
贺太太倒是听清楚了,“你的小金库也不至于没有吧,什么衣服啊。”
“意大利设计师的小众品牌,六个零。”
“那你还是回去自己想办法吧。”
“别啊妈,况且我这不是答应你们,一年之后一定回来嘛。”
贺太太本来还想说什么,看着贺峻霖亮闪闪的眼睛又心软了,上楼回房间拿了张卡下来,“密码你生日,里面有多少不知道,反正够你还了。”
“谢谢妈,等我发工资了就给你买礼物!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贺峻霖亲了贺太太和贺先生一口就拿着卡走了,贺太太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我就说吧,生了个小白眼狼。”
“就看他一年后回来了。”
“行,等他经历过失败就知道其实这条路并不好走。”
贺峻霖拿着卡到银行,按着严浩翔的卡号,把钱转给他,然后发完消息就把他拉黑了,他觉得现在可以猛吃一顿烧烤。
不管宋亚轩是不是在和男朋友甜蜜蜜,把人拉出来一起喝酒吃宵夜肯定没错,发了消息和位置就去坐着等人了。
宋亚轩牵着男朋友过去,“给你介绍一下,我男朋友,刘耀文。”
“你好,贺峻霖,坐吧,想吃什么再点。”
“你请客吗今天。”宋亚轩抽了两张纸擦擦桌面。
“那是必然。”
“有什么好事吗。”
“两件事,第一,我把严浩翔的钱还了,第二,我把严浩翔拉黑了!”
宋亚轩突然噤了声,“贺儿,后面。”
“后面?”贺峻霖转头就看到黑着脸的严浩翔,“我操?我开始梦游了?”
“胆子挺大啊,还敢把老板拉黑?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严浩翔:你是第一个拉黑我的人,很好,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3
贺峻霖看着面前的一堆烧烤已经没有吃的欲望了,严浩翔的西装外套脱了拿给助理,自己把袖子挽起来到小臂。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怎么现在这么怂,不是你拉黑我的时候了?”
“你才怂呢!你为什么会在这啊。”
严浩翔看了他一眼,“某些人把钱还我之后发了条消息说钱还了,我想回消息的时候发现已经被拉黑了,那我不得来问问是什么情况,你的好友位这么贵呢?”
“不是,严总,钱都还了,那不能算两清了吗。”
“员工加老板联系方式不应该?”
“那这不是有群嘛,您也没有什么私事非得单独跟我讲吧。”
严浩翔挑了一下眉,“行,明天见,你们都早点回去吧。”
贺峻霖目送严浩翔之后,直接拿着啤酒对瓶吹,“气死我了!”
“吃点东西,不然一会醉了怎么办。”
“你再把我带回去呗,反正我家地址和密码你都知道。”
宋亚轩叹了口气,“行,喝吧。”
宋亚轩和刘耀文一人一边把贺峻霖架起来,塞到车后座上,然后按着定位回他家去,刘耀文说,“他喝完酒就这样?”
“是啊,你开慢点吧,万一他吐车上。”
“行。”
醉鬼太难伺候了,宋亚轩把他丢在沙发上之后想离开,又觉得不合适,让刘耀文先回家,他今晚上就睡在他家,顺便照顾他,刘耀文跟他腻歪了好一阵才走。
第二天还要上班,贺峻霖喝完酒就这幅德行,叫也叫不醒,而且肯定要睡很久,宋亚轩在想要不帮他请个假,也不知道可不可行,毕竟贺峻霖跟严浩翔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宋亚轩睡了一觉起来,贺峻霖还没醒,十个闹钟也没用,他想了想,在他耳边说,“严浩翔来了。”
“呔!狗逼严浩翔!”贺峻霖闭着眼睛都要骂他。
“醒了吗,醒了快起来洗漱。”
贺峻霖睁开眼揉揉太阳穴,“什么时候了现在。”
“七点多,距离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宋亚轩看着时钟说。
“操?我还没洗澡洗头发,一身酒味。”
“还不快去,我去买早餐。”
“爸爸没白疼你!”
“滚!”
两人挤着地铁下来,一路狂奔到公司打卡,差一分钟他们就迟到了,迟到一次扣50,本来实习生工资就没多少,要是被扣一次那贺峻霖就得心疼死。
刚挨着椅子,把东西放好,严浩翔的助理就过来了,捧着一堆文件夹放他桌上,“严总说,让你早上把这些数据比对完发给他。”
“这么多?”贺峻霖翻着那堆文件。
“是的。”
严浩翔就是故意的,贺峻霖愤愤地想,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得认命地完成老板交代下来的任务。
一早上都在对比数据,他向来工作大过一切,一开始工作就会把周边事情自动过滤掉,全部做完的时候已经是午休时间了,还好他的柜子里还有一个小面包,吃完才拿过去交差。
严浩翔接过那些文件之后皱紧了眉头,“你们学校老师是这么教的?”
“是啊。”
“乱七八糟。”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不想我在这干了你直接说,我辞职就是了。”
“你觉得我在针对你?”
“不然呢,严总,办公室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首先,我没有针对你,单就这个数据来讲,确实是你的问题,其次,我从不将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上,希望你也是,最后,拿着这些文件再重新改。”
贺峻霖坐在电脑前,满脑子都是严浩翔说的那些话,自己好像有点误会他了,刚想重改数据的时候就收到了一封邮件,一看就是严浩翔发的,最后还让贺峻霖把他加回去。
他没理,继续埋头工作,忙活了好一阵之后把改完的文件拿过去给严浩翔看。
严浩翔翻了翻,“行,你出去吧。”
“好的严总。”
贺峻霖刚要喝口水,就看到助理走过来了,他现在对助理的出现已经有了莫名的恐惧感,总觉得他是不是又要给自己布置什么任务,结果好像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
“小宋,你下去给大家买点下午茶,严总报销,挑贵的买。”助理把卡递过去。
“谢谢严总!”宋亚轩接过卡,转头朝贺峻霖说,“中午没吃吧,我给你带点吃的?”
“我要一块黑森林,一块草莓慕斯,一杯美式。”贺峻霖闷闷地说。
“行,等着哈,”宋亚轩说,“你们还要什么发群里,我下去买。”
“辛苦了小宋!”
下班前集体还被叫过去开会,说了二十多分钟才结束,贺峻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向地铁站,又不能跟家里人说自己最近碰到的事情,说了肯定就让他回家了,他才不要回去。
到家之后洗完澡点外卖看电视,邮箱又突然进来一封邮件,他有些奇怪,“不会要我加班吧,这无良奸商。”
点开看只有五个字:把我加回来。
贺峻霖对严浩翔又多了一个印象,三十岁的男人不仅幼稚,还特别执着。
4
贺峻霖到底还是把严浩翔加回来了,改了个备注,设置消息免打扰之后就戴上耳机继续看电影了,丝毫不管严浩翔。
无语:加回来了?
无语:为什么不理我?
无语:人呢?
无语:你完了贺峻霖
严浩翔发了好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要不是没有再出现红色感叹号,他都要以为自己又一次被拉黑了,大概是时代在进步,他觉得这届的实习生都太狂妄自大了,敢拉黑老板,还敢不回老板消息。
他找了宋亚轩问贺峻霖在干嘛,为什么不回消息,宋亚轩说他在看电影,一般不会回消息,如果有急事的话可以试着打电话给他。
他倒是没什么急事,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到底是谁给贺峻霖的勇气先是拉黑他,然后现在又是不回他消息的。
贺峻霖正看着电影乐呵着,突然一个电话就过来了,他想也没想直接挂断,又继续看。
严浩翔彻底懵了,他已经给贺峻霖列了第三宗罪了,挂他电话,到底是什么电影那么好看居然敢挂他电话。
等贺峻霖看完电影再返回微信列表的时候,看到了自己不止没回严浩翔消息,甚至挂断了他的电话,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以哪种死法谢罪比较合适。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给严浩翔回拨过去,扬起嘴角,用着自己直犯恶心的语调说话,“喂,严总。”
“啧,好好说话。”
“好的呢,严总,请问有什么事吗。”贺峻霖边说边锤着旁边的抱枕。
“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挂我电话,在看什么电影。”
“我没看到您发的消息呢,没什么要紧事所有打扰我的人都会被我挂断电话,必要时候可能还有拉黑,什么电影啊,喜剧电影。”
“...行。”
“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严总早点休息。”
“嗯。”
贺峻霖把电话挂了之后就回床上躺着打了两把游戏,拉着宋亚轩一起上分。
游戏里开着语音,贺峻霖说,“你说这严浩翔是不是有毛病。”
“那不能够吧,毕竟人家是老板。”
“我总觉得他还在记着我把咖啡泼到他那件六个零的西装上。”
“我觉得不止,你不是还把人家拉黑了嘛。”
“哈,说到这个更有意思了,拉黑怎么了嘛,不可以吗。”
“当然不行,他是老板,你就是个打工的,只有他拉黑你的份。”
“我人都傻了,要不是我不想待在家里公司,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反正你待一年就回去了,快一波推了,刘耀文叫我睡觉了。”
“行。”
第二天一早贺峻霖上班,刚坐下把电脑开了,严浩翔的助理又抱着一叠文件给他,让他整理完再复制两份,十点之前要拿到,十一点开会要用。
他翻动着那叠快堆成山的文件,心里暗骂着严浩翔,但手上还是安安分分开始整理起来,办公室的严浩翔打了好几个喷嚏,看了一眼窗户,果然还是外面的风太大,他起身把窗户关紧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贺峻霖工作效率高,但因为之前很少接触到这种强度的工作,经验还是有点不足,但好在紧赶慢赶的交了差,他学习能力强,前一天严浩翔跟他讲的一些内容都记着,所以这次没有被骂。
“还可以,一会开会,你把这些资料放到会议室桌上,每人一份。”
“好的严总。”
贺峻霖退出办公室,去会议室把资料都放好之后回自己的座位抻了个懒腰,宋亚轩就着椅子的底下的轮子滑到他身边,“你被针对了吧。”
“这可太明显了。”
“心疼,一会吃什么,我让刘耀文送过来。”
“不知道呢,你看着点吧。”
宋亚轩搓了搓他的脸,“小可怜。”
“所以你多疼疼我吧,打游戏不坑我行不行。”
“行。”
到点开会,主要还是讲了公司的一些事情和条例,还有之后的项目合作一些,开完会贺峻霖和宋亚轩并肩出来,他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提示是张真源。
他跟宋亚轩示意了一下要去接电话,便走到茶水间里接通,“喂,你回来了?”
“回来了,一起吃顿饭?”
贺峻霖抬手看了下手表,“我还有十分钟下班,你开车过来的话应该差不多。”
“那你把位置发我。”
“好。”
挂断电话之后贺峻霖心情很好,走路都带风,宋亚轩问,“什么情况,接了个电话直接换了个人?”
“我朋友回国了,一会过来接我去吃饭。”
“那我跟刘耀文说别带你的份。”
“好。”
贺峻霖在等待下班的这十分钟里煎熬着,过几秒就看一眼时间,终于等到了时间之后拿起包就冲出去了,严浩翔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只看到了一道残影。
他的视线停留在贺峻霖的座位上,东西已经空了,所以刚刚跑出去的人是他,以前没见他下班这么积极过,奇怪。
贺峻霖在楼下等了一会,张真源的车就到了,他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你都不说的?”
“这不是办理入职手续嘛,事情比较多。”
“行吧,吃什么啊。”
“火锅?”
“不行,下午还要上班,吃拌饭吧。”
“行。”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上了别人的车,脸沉了下来,旁边的助理看了看天,估摸着是要打雷闪电下雨了。
5
果不其然,上午还是个艳阳天,到了下午天就开始阴沉沉的,助理看了看严浩翔的脸色,比这快下雨的天都黑,寻思着老板以前也不是这么准啊,说下雨就下雨的。
严浩翔还在记着贺峻霖今天上了别人车的事情,一整个下午,办公室充斥着助理的“小贺”“小贺”声。
贺峻霖身心俱疲,果然不适合在这里继续工作下去了,可是现在找工作好难,面一个自己看得上,对方又觉得自己可以达到标准的公司真的是太难了,当一个社畜好辛苦。
助理又抱着一堆文件过来了,贺峻霖刚翻开第一页就说,“这不是我刚刚整理过的吗。”
“严总说数据异常,让你重新做。”
贺峻霖拿着文件起身,“我找他去。”
没有敲门就直接进去,还把严浩翔吓了一跳,他让助理先出去,看着贺峻霖说,“进办公室之前不会敲门吗。”
“你配吗,”贺峻霖没多跟他说什么,把文件翻开,“你告诉我,哪个数据异常。”
严浩翔随便指了一个,“这个。”
“放你的狗屁!你就是故意的严浩翔,不就是弄脏你衣服了嘛,至于记到现在嘛。”
“你觉得是这个原因?”
“哦,还有我拉黑你,挂你电脑,讲你坏话。”
严浩翔抬头看着他,“你还敢讲我坏话?”
贺峻霖双手撑在桌上,低头对上他的眼睛,“就说了,怎么样。”
贺峻霖有点漂亮,不是女性的那种柔美,但就是很好看,说不出来的感觉,如果这张嘴能说点好听的话,简直就完美了,严浩翔想。
严浩翔没说出来什么话,贺峻霖又说了几句就出去了,窗外已经开始淅淅沥沥下着雨了,他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也该下班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贺峻霖的工位又没人了。
他看到宋亚轩还在收拾东西,估计是在等他男朋友,他走过去问,“贺峻霖人呢,今天下班怎么那么积极。”
“他朋友回来了,接他去吃饭。”
“知道了。”
宋亚轩看周围人已经走差不多了,他说,“严总,其实贺儿他对工作挺上心的,那些文件都是饭也没吃才做完的,所以您对他能不能稍微宽容一点。”
“你觉得我是怎么对他的。”
“我就直接说了啊,”宋亚轩看了他一眼,压着嗓子说,“挺无理取闹的。”
宋亚轩说完就拿着包跑了,生怕被他抓着加班,而严浩翔则是愣在原地,他是无理取闹吗,反思半天,想了一下这几天对贺峻霖的举动,确实过于幼稚了。
贺峻霖跟张真源吃火锅去了,边吃边跟他吐槽今天严浩翔又做了什么事让他生气。
“我这个上司,好记仇。”
“怎么说。”
“他来上班第一天,我在楼下咖啡店不小心撞到他,把咖啡泼他身上了,可是他也弄脏我衣服了啊,然后要我赔钱,我就去找我妈借了。”
“贺太太没提让你回家吗。”
“提了,我说我在这待满一年就回去,现在弄得我想辞职了。”
“辞呗,来我这。”
贺峻霖摇摇头,“不去,我是走后门的那种人吗。”
“然后呢,你那个上司肯定不止这件事吧。”
“借了钱我就还他了,然后我把他拉黑了。”
张真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拉黑?你胆子真大,老板你都敢拉黑。”
“然后他就针对我了,让我改文件,改数据。”
“你们公司现在的老板,我没记错的话,是严浩翔吧。”
贺峻霖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你们公司和我们好像快合作了。”
“那挺好,他忙起来估计就不会针对我了。”
张真源有一年多没回来了,以前常去的几个地方也早就换了样子,贺峻霖跟他并肩走着,一边说,“我们老板脸上好像就不会有笑。”
“嗐,老板嘛,不都一个样。”
雨后的空气混杂着泥土气息,加上现在已经入秋,稍微一阵风吹过都觉得冷,贺峻霖身子薄,经不住风吹,不一会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送你回家吧,别感冒了。”
“好。”
张真源送贺峻霖回家之后没走,让他去洗个热水澡,自己则去厨房给他煮了碗姜汤驱寒,又装了些热水到保温杯里,照顾得很好。
贺峻霖出来之后捏着鼻子把姜汤灌下去,皱起一张脸,“好难喝。”
“难喝但是管用。”
“以后谁嫁你,肯定是最幸运的。”
张真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女朋友了,只不过还在那边读书,等她毕业就结婚。”
贺峻霖锤了一下他胸口,“可以啊张哥,这么快就定下来。”
“她可能过段时间会回国一趟,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行。”
“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送走张真源之后,贺峻霖回去躺在床上玩手机,玩着玩着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嗓子疼头疼,估摸着是感冒了,请假又很麻烦,索性吃了点感冒药就去上班了。
严浩翔看他脸色不大对,说话也很沙哑,听他汇报工作的时候打断了他,“你感冒了?”
“嗯,有点。”
“怎么不请假。”
“麻烦,不想请。”
“你出去吧,今天工作少做点。”
“嗯。”
生病的贺峻霖压根没怎么听严浩翔说话,可能是感冒了,今天都没有什么工作,他索性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午休的时候人都不在,严浩翔偷偷在他桌上放了一袋药,还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哪个药什么时候吃,一天吃几次,哪个是饭前吃哪个是饭后吃,娟秀的字在便利贴上写满了,落款是严。
贺峻霖跟宋亚轩一起上来的时候看到了桌上的药和便利贴,宋亚轩撞了他一下,有些暧昧地朝他笑了笑,“严总送的哦。”
“我又不瞎。”
贺峻霖捏着那张便利贴,心里有点感动,他又给严浩翔贴了第三个标签,三十岁的男人,很体贴。
6
贺峻霖给严浩翔发了谢谢之后,打开袋子把药都拿出来,依照便利贴上的嘱咐乖乖吃完了,药劲上来就想睡觉,他把抱枕放在桌上,靠着就睡着了。
严浩翔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贺峻霖趴在桌子上睡了,他招招手让宋亚轩过去,两人一道走到茶水间,他说,“你一会把他叫醒,打辆车送他回家,我批假。”
“他肯定会问,请假扣工资吗。”宋亚轩太了解贺峻霖了。
“不扣,一直到他病好了再来上班也行。”
宋亚轩揶揄地看着他,“严总,为什么突然对贺儿这么好。”
严浩翔眼神闪躲,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病倒了谁来给我打工,快去把他叫醒送他回去。”
“加油哦严总。”
“加什么油?”
宋亚轩笑笑看了他一眼就出去了,轻声把贺峻霖叫起来,给他收拾东西之后送他下楼,叫车,让他到了给自己打个电话。
贺峻霖拿出手机给严浩翔又改了个备注,点开对话框又跟他说了一遍谢谢。
贺峻霖:谢谢严总的药,多少钱我转您
幼稚但体贴:不用,照顾好自己就行
贺峻霖:嗯,会的
幼稚但体贴:到家发条消息
贺峻霖:好
严浩翔没有回贺峻霖了,打开网页百度了感冒吃什么才能好得快一点,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通通记下来之后,翻出贺峻霖的简历,按着上面的地址给他点了好多外卖。
贺峻霖到家换完衣服就听到了敲门声,门口的是外卖小哥,之后就是过几分钟一份外卖过几分钟一份外卖,他的餐桌上都是外卖了,不是水果就是清淡的吃食,每份外卖上都有一张店家写的便利贴。
本来还在猜到底是谁这么败家,给他点了这么多外卖,看到便利贴就知道是谁了。
贺峻霖:严总,您有事儿吗,不用上班吗
幼稚但体贴:到家了?外卖也到了吧
贺峻霖:都到了,不是,您喂猪吗,点这么多我得吃到什么时候
幼稚但体贴:慢慢吃,睡醒继续吃
贺峻霖:您嫌钱多就分我一点行吗,浪费资源
体贴但败家:你吃点水果,然后去睡一觉,那些粥什么的就睡醒吃
贺峻霖:知道了,谢谢严总
严浩翔看到贺峻霖最后给他发了个熊猫头的表情包,脸上不自觉露了笑,过来送文件的助理看到后心里咯噔一下,他老板这是中邪了吗,自打接手公司了之后,越来越不正常了。
贺峻霖也不管张真源是不是在忙,直接给他打了电话,“晚上过来我家,替我吃外卖。”
“你感冒了?吃药了吗?”
“估计昨天吹了风吧,你那姜汤没用啊。”
“你自己身子弱,贺黛玉。”
贺峻霖捏捏鼻梁,“别说屁话了,我老板莫名其妙给我点了一堆外卖,下班来我家,我去睡觉了。”
“行,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
贺峻霖压根不想去思考任何事情,挂了电话之后就窝在被窝里睡觉了,一觉睡到天黑,起来的时候还是没觉得有好点,他觉得严浩翔的药在坑他。
出房门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亮了,心里惊了一下,走到厨房才发现是张真源过来了,但是好像还有个认不到的人。
他走过去一看,严浩翔正穿着围裙在灶台边上看着炖锅。
“严总?”贺峻霖哑着嗓子说。
严浩翔听到贺峻霖声音,转头看他,“睡醒了?”
“你怎么在这,”贺峻霖拍了一下张真源,“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张真源叉了一块梨块递给他,“他可来的比我早。”
“嗯?什么东西?”贺峻霖惊讶地看着严浩翔。
严浩翔不自然地眨眨眼,“就,老板慰问员工。”
张真源哦了一声,“老板还亲自给员工炖雪梨汤,看着菜谱学的那种。”
“啧,闭嘴。”
贺峻霖本来生病了就懵着,听张真源和严浩翔两个人在那说话,越听越听不懂,都是句子,怎么合在一起他一句也理解不了呢。
严浩翔的雪梨汤炖好,掀开盖子舀了一碗给贺峻霖,张真源不跟他客气,自觉拿了碗也舀了一碗喝。
“你这老板手艺不错。”张真源喝了好几口说。
贺峻霖生病没味觉,吃什么都没味,象征性喝了几口,“这么说吧,我吃不出味道。”
“没事,润嗓的。”严浩翔说。
贺峻霖喝汤的功夫,张真源已经第二碗了,被严浩翔甩了一个眼刀之后就把碗放下,转战桌上的外卖了。
他一边打开外卖包装一边说,“你吃什么,我去热。”
贺峻霖看了一圈,“那个白粥吧,有咸菜吗。”
张真源翻翻外卖袋子,在另一袋里面找到了,“有,一会拿个小碟子给你装。”
“好。”
严浩翔说,“其他东西我给你放冰箱,记得吃。”
“好。”
严浩翔起身的时候还揉了一把贺峻霖头发,生病的贺峻霖太乖了,小刺猬收起身上的刺,翻出肚皮任人抚摸。
贺峻霖觉得严浩翔是不是对自己有企图,不然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真源一看严浩翔就知道他什么心思,哪个正常老板会对自己员工这么好,他就是当局者迷,可是他看不透贺峻霖,从认识他开始就觉得,他藏的太深了,哪个样子都不是真实的他。
7
贺峻霖病好后就去上班了,到工位以后除了日常的工作,今天居然没有助理的声音,也没有堆成山的文件,估计是严浩翔大发慈悲不刁难他了。
宋亚轩看他有点不自在,便坐在椅子上滑过来,“严总出差去了。”
“什么时候,我说今天怎么那么安静呢。”
“昨天,他没跟你说吗。”
贺峻霖奇怪地看着他,“出差跟我说干嘛,我又不是他对象。”
宋亚轩喃喃说,“这严浩翔一把年纪了这么纯情呢。”
贺峻霖戳了他一下,“嘀咕什么呢。”
“没事儿,代理总裁是严总的姐姐。”
“希望她不会跟他弟弟一样吧。”
严浩翔出差前把他加拿大的姐姐一个电话叫过来了,表面是替他暂代管理公司,实际上是让她多看着点贺峻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么做肯定没错。
姐姐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哑口无言,但是居然在她这个恋爱都没谈过几次的弟弟嘴里听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名字,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严浩翔反驳姐姐,又胡乱扯了一通,把贺峻霖的简历照片发给她,又叮嘱她不要对人家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我对小朋友没兴趣,倒是你,看不出啊,什么时候老牛吃嫩草去了。”
“要不是你妈也是我妈,我已经骂人了。”
“你告诉人家你喜欢他了吗。”
“我没有喜欢他。”
姐姐笑了笑,“没喜欢人家那么在意他做什么。”
“反正你看好他就行。”
严浩翔今年三十岁,谈过的恋爱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每段感情不超过三个月,倒是有一个破纪录了,谈了半年,可是这半年里他很忙,基本都在工作,最后人家受不了就分手了。
他男女不拒,性向这事儿早就跟家里说明白了,给他们打个预防针,以后带回来男的女的都希望可以接受,毕竟那是他认定的人。
姐姐坐在办公室百无聊赖,说是过来接管工作,其实也是闲得很,最要紧的一个项目严浩翔已经去谈了,自己可能就是贺峻霖的监护人,得盯着他。
贺峻霖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没有了严浩翔的刁难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的工作本来就轻松,做完就没事做了,拿着手机去茶水间,偷摸着给张真源打电话。
拨通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张真源压着声音说,“祖宗,我在出差开会呢。”
“怎么你也出差啊。”
“不瞒你说,这次是跟你老板出来谈项目的。”
“谈项目怎么还跑出去了。”
“那不得实地考察一下,一会结束再给你回电话,挂了。”
终于熬到了下班,姐姐路过贺峻霖身边的时候特地看了他一眼,确实长得好看,就是跟了严浩翔的话有点亏,这么青春的年纪应该有更多选择的。
贺峻霖去停车场准备开走自己车的时候,姐姐也下来了,正好车位是相邻的。
姐姐叫了他一声,“小贺。”
“严总好。”
“你跟小严一块叫我姐姐就可以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嘛。”
贺峻霖愣了一会,“一家人?”
姐姐摆摆手,“没事,开车注意安全。”
“您也是。”
贺峻霖到家之后张真源的电话就过来了,“到家了吗。”
“刚到。”
“不得不说,你老板在工作上还真是有一套。”
“他当老板也不是没有理由。”
“明天把项目谈下来就结束了,你老板问你要不要过来。”
“嗯?过去干嘛?”
“泡温泉,来不来,东家请客。”
“你给我出路费吗。”
张真源是开着免提的,他对面就坐着严浩翔,他把电话接过去,“我出。”
“操,严浩翔?”
严浩翔皱了下眉头,“以后说脏话扣工资。”
“对不起严总,我错了。”
张真源凑过去听筒,“你好怂啊。”
“滚,那我买完票之后就把航班发给你们。”
“好。”
挂了电话,张真源拍了拍手,“严总厉害,徇私第一名。”
“你确定这样有用?”
“他我还不了解吗,你尽管表白,要是他不答应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是我不够好看,还是我不够有钱。”
“贺儿他这人吧,很难看得透。”
贺峻霖开开心心买完机票,然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去了,顺便去宋亚轩那拉了一波仇恨,把手机扔到床上就继续收拾东西了。
严浩翔听完张真源说的话之后陷入了沉默,贺峻霖通透,他生病那时候的样子感觉才是最真实的他,一脸疲倦,浑身上下就像蒙着一层水雾,让人很难看得清。
贺峻霖收拾完东西就躺床上玩手机了,突然很想知道严浩翔在干嘛,于是就给他打了个电话,却忘记了时间。
严浩翔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被电话吵醒了,接起来的时候语气并不是很好,“喂,什么事。”
“没事,吵到你了?”
听到是贺峻霖的声音才清醒,声音不自觉都放软了一些,“没有,怎么了,睡不着吗。”
“有点。”
“那你闭上眼睛,我给你唱歌。”
“你还会唱歌啊。”
严浩翔低声笑了笑,“当年也是校园十佳歌手的第一名好不好。”
“切,臭屁老男人。”
“三十岁很老吗?”
“对于我来说当然老,差六岁呢哥哥。”
哥哥,贺峻霖叫他哥哥。
“你快闭上眼睛。”
“闭上了。”
严浩翔低沉的嗓音通过听筒传递到贺峻霖耳边,丝丝的酥麻感缠绕在身上,在他的歌声里渐渐睡下了。
他听到贺峻霖打起了轻鼾之后就没再继续了,小声说了句晚安之后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连了一晚上的电话。
8
贺峻霖醒的时候发现电话压根就没挂,顿了几秒之后用指尖敲了敲听筒,听到那边有了动静之后一个激灵就把电话挂了。
严浩翔多年的生物钟改变不了,早上七点就醒了,看到手机屏幕上还在跳动的秒数就知道贺峻霖还没醒,他轻轻下床,把手机充电器拔了出去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听到听筒处传来的敲打声,他知道贺峻霖醒了,想走过去拿手机问他睡得好不好,刚碰到手机就被挂了。
严浩翔:又挂我电话?
洋娃娃:对不起严总,您手机还好吗
严浩翔:还好,怎么了
洋娃娃:那就好
严浩翔:昨晚睡得怎么样
洋娃娃:很好,严总费心了
严浩翔:那你去吃早饭吧,要给你点外卖吗
洋娃娃:不用了!谢谢严总!我去吃饭
严浩翔:我们在你下飞机前半小时出发接你
洋娃娃:辛苦了严总
贺峻霖脸热热的,冰凉的手捂着自己的脸颊降温,可是感觉越来越热,满脑子都是严浩翔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刁难他,给他买药,哄他睡觉。
不对劲,都不对劲,严浩翔不对劲,他也不对劲。
两个人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一个月,贺峻霖对严浩翔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他刁难自己的时候,他总觉得这次过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吃完麦片,收拾完碗筷就带着箱子走了,打了辆车去机场,路上跟张真源发了消息,毕竟他现在心跳得好快,以前跟贺先生去出差的时候都没这样过。
贺峻霖:你老实告诉我,今天是不是会发生什么
张真源:没有啊,你别想多
贺峻霖:不对,不然干嘛只让我去
张真源:那我怎么知道,你得问你老板
贺峻霖:你们不都混在一起了吗,狼狈为奸嘛不是
张真源:你就放宽心吧,没有什么事的
贺峻霖:你要是骗我你就完了
张真源回了个表情包之后就去找严浩翔了,看他还在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看着今天的财经新闻,突然觉得这可能会是他以后的样子。
他走过去坐下,要了一杯美式就盯着严浩翔看,严浩翔被他看得发毛,把眼镜摘下,合上报纸,抿了一口咖啡说,“有事说事,你这样我很害怕。”
“贺儿估计是发现什么了。”
“不可能,只要你不说。”
张真源叹了口气,“他的直觉很准的。”
“我不相信直觉,太虚了。”
“跟你说还别不信,很邪门。”
贺峻霖已经登机了,坐上座位之后更忐忑了,看着窗外倒是慢慢平静下来了,虽然不知道一会是不是会有什么事,但既然上了严浩翔这条贼船,怕是也下不去了,既来之则安之。
他下飞机等了一会之后,严浩翔跟张真源一块来了,他拖着行李箱向他们小跑过去,十月份的天还是有点冷的,张真源直到他的身子弱,把口袋里的暖手宝拿出来给他。
贺峻霖接过去,“还没坏啊这个。”
“又不常用,走了。”
“好。”
严浩翔有点酸,可是自己又没身份可以酸,只好瞪着张真源的背影,就连上车的时候关车门都是带着泄愤的意味。
贺峻霖被关车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眼睛瞪得嘀溜圆,严浩翔看到了他的反应,有点愧疚。
张真源倒是无所谓,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戳破这层窗户纸,严浩翔他不担心,毕竟根据计划,他今天晚上就会表白,但贺峻霖同不同意又是一回事了。
他对这方面其实比较欠缺,外热内冷的性子罢了,如果能在一起的话就是最好的,严浩翔可以给贺峻霖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从机场到酒店,三人一句话都没说,贺峻霖看这气氛也是没救了,索性埋头玩消消乐,玩了一路,也通关了好多。
张真源说,“你又在玩游戏。”
“无聊嘛,你们又不说话。”
张真源笑笑,“哪敢啊,严总这气压低的要命,要是不小心踩雷了怎么办。”
“你现在就踩了。”
“嗐,难道我不是一直都在踩吗。”
贺峻霖一头雾水,“打什么哑谜呢,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你会知道的。”
到了酒店房间之后,贺峻霖躺了一会就被叫出去准备泡温泉去了,他走在两人后面,听不到他们低头说些什么。
张真源低着声音说,“你也别吃醋,毕竟我们认识的人比你还久。”
“我知道。”
“说句你不爱听的,看贺儿这情形,大概率是不会答应你。”
严浩翔思考着这句话,“没事,不答应我就追,总会追到的。”
“强扭的瓜不甜。”
“那也得扭了才知道。”
贺峻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自己的朋友和别人窃窃私语的,都不让自己听,进温泉的时候故意和他们有距离,张真源一看就知道他别扭了。
“怎么就别扭了。”
“我还是不是你的天下第一好了。”
“你是啊。”
“那为什么要跟严浩翔说悄悄话。”
“成功商务男士的秘密。”
“拉倒吧你就。”
贺峻霖自己背对过去,双臂搭在池子边上,下巴抵在上面,安心享受着温泉的舒适。
泡完温泉,贺峻霖被两人带着上到餐厅顶层,一个人也没有,他疑惑地看向张真源,眼神询问他什么情况,他也只耸耸肩,双手一摊,拉开椅子坐下了。
落座之后,服务员拿着餐盘一道道上菜,等齐了之后,又有人过来,拉了首小提琴曲,一切仪式做足了之后,贺峻霖说,“严浩翔你要跟张真源表白吗。”
刚喝了一口酒的张真源就被呛到了,“咳咳,不是我,是你。”
“我?”
严浩翔点点头,拿着一束玫瑰说,“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我是很认真在喜欢你的。”
“我接受你的喜欢,但是我还小,不想谈恋爱。”
“我可以等你。”
“那你等吧哥哥,加油。”
9
严浩翔被拒绝了也不恼,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他把玫瑰放到旁边,拿起筷子给贺峻霖夹菜,堆满他面前的碗。
贺峻霖没有心理负担,他觉得张真源已经把自己什么性子都跟严浩翔一一说清楚了,所以严浩翔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丝毫不影响他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基本无交流,严浩翔提议出去外面走走,吹吹风,散散步什么的,贺峻霖也同意,但张真源拒绝了,理由是要跟远在外国的女朋友打视频电话。
贺峻霖冷哼一声,“有够秀的。”
“你也去找一个呗,到时候你秀我。”张真源朝他眨眨眼。
“滚滚滚,赶紧去跟你女朋友甜蜜蜜去。”
“那我先回去了,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现在十月底,风又大又冷的,贺峻霖经不起吹风,出来的时候衣服也是薄薄一件,严浩翔可经不起他再感冒一次,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
“自己穿还是我给你穿上。”
贺峻霖接过衣服,“谢谢严总,但是衣服给我了你不冷吗。”
“冷啊,但是你要是再感冒了我可就罪过大了。”
“我不会再...阿嚏。”贺峻霖打了个喷嚏,吸了下鼻子。
“算了算了,回去吧。”
贺峻霖躲开他的手,“我不,我就要逛。”
严浩翔拗不过他,“再逛五分钟就回去。”
“十分钟。”
贺峻霖的眼神太要命了,朝他眨眨眼他的骨头就酥了,根本就舍不得拒绝他的要求,只好同意再逛十分钟。
严浩翔喜欢贺峻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他看到张真源来接他的时候,那时候他就有点不高兴了,可在这之前呢,无迹可寻。
贺峻霖对严浩翔喜欢自己这件事有点惊讶,两人之间差了六岁,稍微换算一下,自己刚出生他就要上小学了,在各个观念问题上肯定也会有分歧,在一起的话他会不会跟自己讲一通大道理,带回去见家长的话会同意吗,太多因素了,导致他不敢马上答应他,即使他对严浩翔也有好感。
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又原路返回,刚来的时候路灯还是好的,可走回去之后路灯忽闪忽闪的,贺峻霖怕黑,下意识抓紧了严浩翔的衣袖。
严浩翔低头看着抓在自己衣袖的那只手,纤细好看,他把手微微抬起,使得贺峻霖松开他的袖子,继而牵住他的手朝前走去。
街灯彻底不亮了,发了个声响,把贺峻霖吓了一跳,紧紧握着严浩翔的手,手心有点沁出汗了。
“走快点走快点。”
“前面有光了,别怕。”
贺峻霖听到这句话之后侧过头看他,其实严浩翔长得不错,以前没有仔细看过他,毕竟他是那种乍一看好看,细看就是特别好看的类型,可现在,直击内心的并不是他那张脸,而是由内而外的,能给他满分安全感的样子。
终于穿过黑暗走向光明,两人丝毫不提还牵着的手,就这么走回酒店去,到大堂的时候看到了张真源才松开手。
贺峻霖脸红红的,把被牵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去,像个早恋被抓的高中生一样。
张真源揶揄地他们两个,“有情况?”
严浩翔摇摇头,“没有。”
贺峻霖附和着他,随后把衣服脱下还给他,“还你,谢谢,我上去了。”
小兔子害羞了,严浩翔想。
张真源说,“都牵手了怎么还不抓紧呢。”
“小朋友害羞你没看到啊。”
“看到了啊,那怎么了,喜欢就上啊。”
“你是这么追到你女朋友的?”
“当然不是,你想听我的爱情故事吗。”
“谢谢,不想。”严浩翔冷漠地拒绝了张真源。
“你努努力,肯定可以追到贺儿的。”
“不用急。”
严浩翔确实不急,他确认贺峻霖也喜欢他,只是这中间可能有什么原因让他还不能接受自己,所以他可以等,等到贺峻霖愿意的时候再谈这些也不迟。
但是他对贺峻霖的特殊待遇越来越明显了,从让助理悄悄在他桌上放早餐,再到自己去放好之后贴个便利贴,到现在光明正大提着咖啡和蛋糕放他桌上,还叮嘱他要全部吃完。
宋亚轩还以为他们在一起了,悄悄过去问他,“严总很会谈恋爱哦。”
“我们没在一起。”
“没在一起对你这么好?”
贺峻霖吃了一口蛋糕,“你跟刘耀文没在一起的时候不这样吗。”
宋亚轩轻咳一声,“是也是啦,但是也没这么明目张胆?”
“那不就得了,虽然我还没准备好开始新的恋情,毕竟我还有家业继承。”
“可以了,住嘴吧。”
“中午不用给我带饭了,我跟严浩翔出去吃。”
“好。”
张真源回来之后一直都是跟贺峻霖出去吃饭,现在又多了个严浩翔,三人去了之前那家韩国料理店,点了拌饭之后,严浩翔挽起给贺峻霖拌饭。
“严总,你这白衣服啊。”
严浩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没事,习惯了。”
贺峻霖解释,“他的意思是,已经习惯弄脏衣服的时候了。”
“倒也不必解释,我也没有很想知道为什么。”
张真源:暧昧期什么时候才能转正成热恋期,暧昧期真的是害死人。
10
鉴于这一段时间和贺峻霖进展有些快,关系也逐渐明朗起来,严浩翔走路都是带风的。
过几天有个慈善酒会,他想带贺峻霖一块去,就是不知道他家会不会也参加,便让助理去打听了一下。
助理拿着一份人员名单过来,果然贺家就在上面,严浩翔让助理把贺峻霖叫进来,“随便扯个理由让他过来。”
“您叫他过来发个消息就得了呗。”
严浩翔微笑地看着他,“再说一遍。”
“马上让他过来。”
贺峻霖一脸懵,在办公室里和严浩翔面面相觑,看了半天他说,“你叫我过来就是王八看绿豆?”
“谁是王八。”
“你呗,还有谁。”
“那你就是那绿豆?”
贺峻霖翻了个白眼,“让我过来跟你聊天就免了,还有工作要做呢。”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会,”严浩翔叫住他,“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你,过几天的慈善酒会你是跟家里去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严浩翔肉眼可见的失落,“那没事了,你去工作吧。”
“好。”
贺峻霖当然知道他什么心思,就是想逗逗他,其实这事前几天贺太太刚跟他提过,况且为了公司,她明里暗里的给他安排了个女孩儿见面,贺峻霖拗不过她,只能答应。
晚上跟张真源出去吃饭的时候提到了这事,他说,“严浩翔不就是想让你做他男伴嘛。”
“是啊,可我妈给我搞了个相亲。”
“那完了,你可别让严浩翔看到。”
“难搞。”
“虽然你们没有在一起,但是这种暧昧最要命。”
“我知道,这不是没找到机会答应吗。”
“温泉酒店的事你忘了?”
贺峻霖小声说,“其实是因为那个表白方式我不喜欢,好土啊。”
“你也会嫌人家土?”
“我不土,我那叫潮流。”
吃完饭贺峻霖就回家了,回父母家,还是想凭着他的耐克嘴让贺太太放弃给他相亲这件事,到了家门口发现密码又改了,好在这次吸取教训,带了钥匙,发现钥匙孔也不对了,按了好几下门铃才有人来开门。
“干嘛每次都要改密码,这次居然连锁芯都换了。”贺峻霖撅着嘴说。
“你有意见吗。”
“没有。”
贺峻霖进门换鞋,给自己到了杯水喝,坐在贺太太身边给她捏背捶腿,献尽殷勤。
“有话直说,你这样我不习惯。”贺太太抿了一口茶说。
“就是,”贺峻霖喉结滚动了一下,“后天的酒会能不能不相亲啊。”
贺太太捏了捏贺峻霖的脸,“不可以哦。”
“那,那如果我说有喜欢的人呢。”
“不可能的事,总之这个姑娘你必须去。”
贺峻霖蔫了,可如果现在跟严浩翔说在一起的话,又显得很有目的性,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很烦躁就对了。
酒会那天,严浩翔跟贺峻霖很默契地穿了差不多款式的衣服,一前一后进了会所。
贺峻霖先到里面,拿了杯香槟跟在贺先生后面和几个公司总裁打招呼,直到严浩翔进来,他又跟着贺先生走过去。
贺先生知道贺峻霖是在他的公司工作,所以对他比对其他人都还要客气。
“霖霖在你那有认真工作吗。”
“挺认真的,效率也高。”
“如果他哪里不听话了你可以对他严厉点,毕竟年轻人就是要锻炼的。”
“是是,会的。”
贺峻霖站在旁边有点苦恼,这种感觉就像班主任和父亲是朋友,自己要是出点什么差错就要被告状一样,他现在特别希望张真源快点来救救他。
救他的人还没出现,贺太太就出现了,跟严浩翔说了声抱歉就把贺峻霖拉走了,约的那个女孩已经到了。
贺太太笑盈盈地跟两个人说着话,没多久就离开了,给他们一个小世界。
贺峻霖现在除了严浩翔,谁也入不了他的眼,纵使面前的女生很好看,能力也很强,家里和自己家也有利益关系,但他的心里早就被严浩翔装满了。
女生也很尴尬,捏着酒杯软软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今天会这样。”
“不就是相亲,就说没看对眼就行了。”
“你也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嗯?很明显吗?”
“很明显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而且总是往某个方向看,”女生凑近他说,“喜欢的人在这里?”
“嗯,在这里。”
严浩翔看到他被叫走之后也无心跟贺先生谈下去了,过了几分钟张真源就过来了,把贺先生拉走谈事情去了,他就去找贺峻霖在哪。
酒会举行的地方有两层,楼下看不到他的身影,估摸着应该被带到楼上了,而且楼上有个小阳台,还挺适合相亲的,毕竟往下看就是酒店的小花园,很有氛围。
贺峻霖跟那个女生就现在阳台处,有说有笑的,他离得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有点酸溜溜的,看到那个女生突然凑近贺峻霖他就忍不住了,走过去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干嘛,就听到他们的对话。
“酒会上的?谁啊,方便说吗。”
“你应该知道他,严浩翔。”
11
贺峻霖在二楼的小阳台跟贺太太介绍的那个女伴在聊天,严浩翔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恰好有脏东西沾到了贺峻霖衣服上,女伴凑近一些帮他弄掉,不料正好卡在严浩翔的盲点,还以为他们在做什么。
刚走过去就听到了贺峻霖说,“确实是这个酒会上的人,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听说过他。”
“酒会上的大部分我都认识,不认识的起码也有打过照面,你说的是哪位。”
“严浩翔。”
严浩翔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站住了脚跟,在外面听他们在谈论他什么,虽然这个做法很不好,可毕竟还是有关自己的,应该不会影响什么。
女伴捂住嘴,惊讶地看着他,“你喜欢他?”
贺峻霖不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有感觉到是心动。”
“我听贺阿姨说,你现在在他公司上班?”
“对,不过公司规定了,不让办公室恋情。”
“那你们?”
“他又不知道我喜欢他,况且一年以后我就回家里公司了。”
“到时候你们再?”
“嗯,或许吧。”
严浩翔在门口听得真切,贺峻霖的一番话让他沉寂了三十年的心又开始有心动的样子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转身下楼去找张真源了。
张真源听完严浩翔说的话之后,有点怀疑真实性,他认识的贺峻霖虽然直白,但也会稍微婉转一点。
“我怎么觉得这话有点不大对劲。”
“就是他说的,”严浩翔的嘴角已经下不来了,“对了,他说的一年之后回家里公司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你这待满一年,然后回家继承家业。”
“那他直接去家里实习不是更好,哪里都方便。”
“他不愿意,没人能强迫得了他。”
贺峻霖跟女伴一起从阳台下来之后,酒会也要开始了,严浩翔在前排坐着,手边是号码牌,而贺峻霖则坐在另一边,和贺太太坐一起。
因为酒会是慈善性质,所以所得金额会全部捐献出去,严浩翔手底下的公益项目也多,这次来酒会也主要是为了贺峻霖,如果他不来的话,估计整个晚上都是在谈公事了。
拍卖会是酒会的最后一个项目,东西很精美,不过没有入严浩翔的眼,倒是贺峻霖,像是看中了一只翡翠手镯,想拍下来送给贺太太的,一直有人跟他竞价。
叫了几轮价之后贺峻霖放弃了,可严浩翔举牌了,拍下了那只手镯。
酒会结束后,严浩翔把东西拿给贺峻霖,“给你。”
“给我干嘛。”
“你不是喜欢吗,送你。”
贺峻霖被他气笑了,“是贺太太喜欢,我想买来送给她的。”
“那你也拿着呗,不然放我这也没用。”
“你钱是天地银行批发的吗,大几百万说下就下。”
“贵吗,还好吧。”
“你可以留着,送你以后的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也不会找。”
贺峻霖被这句话击中了,他直直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这话的意思是说他有机会了吗,如果不会找女朋友的话,那不就是有一半的可能喜欢同性,他的暗恋没准真的有果。
严浩翔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抬起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回神了,你就拿着呗。”
“放你那,如果有需要我会来找你拿。”
“那好吧。”
“贺太太在叫我了,”贺峻霖看着他,“那就,明天见。”
“明天见。”
贺峻霖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心情很好,宋亚轩看得出来他跟平时不一样,趁着还没有什么工作,把人拉到茶水间关上门说悄悄话。
“干嘛。”贺峻霖说。
“你今天心情很好啊,什么情况。”
“我跟你讲,我好像喜欢上严浩翔了。”贺峻霖小声地说。
“你不是早就喜欢了吗,还好像。”
贺峻霖像被拆穿了心事一样,“瞎说,我才没有。”
“自打你上回生病了之后,对他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是吗?”贺峻霖揪着自己额前的头发说。
“不然呢。”
贺峻霖一早上也没怎么在认真工作,一直在想宋亚轩说的,自己是真的在那个时候对他态度改观吗,如果再往前推,那会确实对他态度也没有很好,自己像个行走的炸药桶,严浩翔就是那个火,点燃了就炸得不剩。
严浩翔遇上贺峻霖,原则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处理完文件,开了几个会,还是没能把贺峻霖跟那个女伴说的话忘掉,高强度的工作还是无法填满贺峻霖给他带来的空隙。
贺峻霖喜欢他,就跟他喜欢贺峻霖一样,上次的表白已经失败了,如果再一次表白的话,大概率又会被拒绝,总是要想个办法,让他同意跟自己在一起的。
张真源觉得自己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在未婚妻还没回国之前,现在已经被严浩翔蹂躏得身心俱疲了。
严浩翔开了个包厢让张真源过去,问一下贺峻霖到底喜欢什么,要怎么表白他才会答应。
张真源叉了块西瓜,“我怎么知道,大学四年也没谈过恋爱。”
“那高中呢。”
“没有吧,早忘了。”
“那根据你对他的了解,他喜欢什么。”
“喜欢包,喜欢熊猫头。”
严浩翔觉得可能自己年纪大了,“熊猫头是什么?”
12
没说出熊猫头之前,张真源还把自己跟严浩翔化到了同一个年龄层,当他用非常诚恳的语气问出“熊猫头是什么”的时候,他发现他错了,他们也是有代沟的。
张真源没说话,直接拿出相册里的表情包给他看,“这就是熊猫头。”
“贺峻霖,喜欢这玩意儿?”严浩翔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你不懂年轻人的喜好。”
“这都是些什么?”
“贺峻霖是一个走在时尚尖端的人,冲浪12g,我觉得你得跟上他的步伐。”
“比如说?”
“比如,你也可以去刷点视频,存几张表情包之类的。”
贺峻霖觉得这几天严浩翔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说话都不那么老练了,反而有点学着他说话的样子,就连只发微笑和再见两个表情也都换成了会动的表情,有时候居然还能拿其他表情包出来回应,莫不是中邪了吧。
发现他奇怪的也不止贺峻霖一个人,助理也觉得他有点神神叨叨的,每天也不知道在干嘛,没工作的时候总是可以听到一些声音,而且是从来不会出现的声音,就好比如说,酒醉的蝴蝶。
严浩翔被张真源推荐下载了视频软件,还特地搜索了贺峻霖很爱看的几类视频,每天做完工作就在办公室里看,边看边觉得贺峻霖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他真的脱离年轻人的轨道了吗。
贺峻霖把文件做完之后打印出来,准备拿去给严浩翔签字,敲了两下门没人应,他索性直接推门进去,就看到严浩翔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紧皱着眉头。
他把文件摊开放到桌面上,“严总,签字。”
“...”
他曲起指节在桌面又叩响了两声,“严浩翔,工作了。”
严浩翔抬头对上了贺峻霖那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什么事。”
“我说第三遍了,工作!签字!你在看什么啊那么入迷。”
“没什么,一些视频而已。”
“好吧,快点签。”
贺峻霖把签完字的文件拿走之后就出去了,留严浩翔一个人在办公室继续刷视频,虽然土,但毕竟贺峻霖喜欢,他也要适应他的生活和喜好。
下班回家的时候张真源照惯例来接贺峻霖回家,开车走了一段路的时候,贺峻霖问,“你让严浩翔去刷的小视频?”
“对啊,他居然连熊猫头都不知道!”
“你怎么敢的啊。”
“这有什么,你放心,我一定帮他追到你。”
“你有事没事,女朋友不在就可劲折腾我是吧。”
“说到我女朋友哦,她马上就回国啦,到时候约个时间,带她见见你。”
“行。”
贺峻霖到家之后,点了个外卖,一边吃一边看爱豆综艺最新一期,严浩翔的消息都被他通通忽略不看,等把综艺看完了之后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那边似乎有点声音,不过并不影响到他们的通话,严浩翔问,“怎么又不回我消息,一个多小时了。”
“综艺一个多小时不正常吗。”
“看什么综艺。”
“我爱豆的。”
“你爱豆是谁,好看吗,男的女的。”
“男的,好看,超级好看。”
贺峻霖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讲出这句话时候严浩翔什么表情了,他就乐意逗逗这个年长自己六岁的哥哥,很有意思,很好玩。
果然,严浩翔说话的语气就变了,“有我好看吗。”
“那必然是有的。”
“贺峻霖!”
“干嘛呀。”
“不准说别人好看!”
贺峻霖乐了,“为什么呀。”
“反正你就是不能说别人比我好看!”
三十岁啊哥哥,这活脱脱的三岁模样吧,贺峻霖想。
“行行行,知道了,你在哪呀。”
“外面,要回去了。”
“那你早点回去,明天还要上班。”
“嗯,回去哄你睡觉?”
“好,我等你。”
严浩翔回去也已经一点多了,贺峻霖没熬住先睡了,严浩翔看了眼时间估摸着他也不会接自己电话了,发了消息过去就放下手机睡觉了。
贺峻霖一早上起来就看到严浩翔给他发的消息,按开语音给他发了个早安,昨晚太困了就先睡了。
严浩翔听着他刚睡醒的声音,整个人都清醒了,给他回了条语音说抱歉,让他等久了,晚上一定会给他打电话哄他睡觉的。
两人到了公司权当早上的话不存在,依旧是上下属的关系,严浩翔还是在顺应着贺峻霖的喜好,空闲时间就在刷视频,和微博上一些美食博主发的照片,根据张真源的可靠情报,贺峻霖对吃这方面也有很大的讲究。
于是,他约了贺峻霖在新开的一家日料店吃晚饭。
贺峻霖觉得严浩翔是真的没必要,这家店刚开不久,风评就有点差,所以看着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他觉得还不如去吃顿火锅来的实在,可他又不好博了他的好兴致。
要不说严浩翔真的是钱多没地方花,两个人几样东西花了几百块钱,还吃不饱,贺峻霖再一次心疼起这些钱。
吃完晚饭到江边散步,今晚星星月亮都明亮,严浩翔的手悄悄靠近贺峻霖,又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看他也不拒绝,心里早就欢喜不已。
贺峻霖说,“不用听张真源的话,你不用顺应我的喜好,你做你自己就好,我喜欢的是真实的严浩翔。”
13
“我喜欢的是真实的严浩翔。”
贺峻霖这句话说完,严浩翔手上的力度因为紧张又抓得紧了一些,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贺峻霖喜欢他。
贺峻霖又接着说,“张真源其实就是闲的没事做,女朋友不回国,拿我们俩开玩笑呢,我喜欢什么你知道就好,没必要来迎合我。”
“可是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了解我。”
严浩翔站住了脚跟,“我们交往吧。”
贺峻霖回头看他,“好啊。”
第二天早上,严浩翔在贺峻霖家楼下等他下来,看到人影之后就摇下车窗,“今天别开车了,我送你。”
“也行。”
贺峻霖坐上车之后,严浩翔替他拉好安全带,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停车,进去没多久,出来的时候手上提着好几个小蛋糕和两杯咖啡。
“两杯都一样,另一杯给亚轩吧。”
“为什么。”
“算是谢谢他吧,晚上再请真源吃饭。”
“你钱是批发的吗。”
严浩翔笑了笑,“怎么了。”
“你请客肯定又去死贵的地方。”
严浩翔摩挲着下巴,“也对,那你定吧。”
“想吃火锅。”
“好。”
宋亚轩看他们一前一后上来,表情还是如此丰富多彩,见严浩翔去办公室之后,把贺峻霖拉到茶水间关上门,开始机关枪一样问他问题。
“什么情况,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快的吗?他对你好不好,要是不好的话现在分手还来得及,还有,公司规定,不让办公室恋爱。”
贺峻霖被他哒哒哒的问题问的有点懵,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答他,就只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捋清楚。
“在一起了,昨天刚确认的,毕竟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那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对我挺好的,才不会分手!不让办公室恋爱就不让呗,反正我也可以随时回家继承家产。”
“你好秀。”
“谢谢,应该的。”
贺峻霖抱着文件,敲开严浩翔办公室的门,看他没有在忙也就放下心来,走过去把文件夹翻开让他签字。
“签个字。”
“中午吃什么。”严浩翔一边签一边问。
“不知道,你定也行。”
“好。”
贺峻霖看他签完字,伸手把文件拿走,“那我出去了。”
严浩翔拉着他的手腕,委屈巴巴地说,“我已经两个小时没看到你了。”
“所以呢。”贺峻霖歪着头看他。
“你不想我吗。”
要命,三十岁男人怎么那么会撒娇啊,这种语气谁顶得住啊。
“还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了。”
“快点说你想我。”
“好好好,想你,放开我,我要去工作了。”
“你好敷衍啊贺峻霖。”
“公司不让办公室恋爱!”
“那我改了不就好了,公司都是我的。”
漂亮,财大气粗吗这是,贺峻霖无奈地看着严浩翔,然后抬起被抓着的那只手,在严浩翔的虎口处落下一吻,手腕被松开,他拿着文件就跑出去了。
留严浩翔一个人呆在那,可以明确感受到心脏停止了几秒之后正在疯狂跳动当中,贺峻霖,怎么那么会啊。
助理推门进来要通知下午开会的时候看到严浩翔正抬着手在那傻笑,他觉得天要塌了,自家老板好像傻了,这公司还有的救吗。
他在那呆滞了一会,想想还是要打破老板周围的粉色泡泡,轻咳一声,“严总,下午三点有个会议。”
“知道了,”严浩翔看他还站在那,收了脸上的笑看他,“还杵这干嘛。”
助理说,“没事没事,这就出去。”
助理出去后,把贺峻霖拉到茶水间,支支吾吾地问他,“你,那个,你知道刚刚老板怎么了吗,我感觉他有点怪怪的。”
“他怎么了。”
“就抱着他的手在那傻笑,你刚刚不是进去了吗,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贺峻霖憋着笑,“不知道,可能看到什么了吧。”
“也有可能,就是他最近反常得我有点害怕。”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我先去工作啦。”
“好。”
贺峻霖回工位之后,拿出手机给严浩翔发了消息,跟他说刚刚从助理那听到的反应。
贺峻霖:不就是亲了你一下,至于这么激动嘛
严哥哥:你怎么知道的,又是小助理说的是吧,到时候扣他工资
贺峻霖:不至于的哥哥,你好可爱
严哥哥:请不要用可爱来形容我
贺峻霖:好的哥哥
严哥哥:想想中午吃什么
贺峻霖:好
宋亚轩看他面带微笑在发消息,暂时保存了刚做一半的表格,凑过去问他,“干嘛呢,笑得这么灿烂。”
“谈恋爱呀。”
“嗯,是我多嘴了,不好意思。”
贺峻霖谈恋爱这事在他的小圈子已经传开了,也不知道是谁说漏嘴了,导致贺太太也知道了,让他周末回趟家,自己回家就行,没必要带他男朋友过去。
同时,张真源的好消息也传过来了,他女朋友今天刚到B市,所以中午可以一起吃顿饭了。
张真源:我女朋友终于回国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天天看他们秀恩爱了!
14
张真源的女朋友还没完成学业,因为太想他了才请了四天假回来,她长得很好看,身材高挑,是张真源在国外认识的,一来二去也就在一起了,直到现在已经谈到毕业就订婚的事情了。
贺峻霖跟严浩翔坐在他们面前,第一次见到张真源对女生这么温柔过,毕竟以前他们身边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哪会见到异性。
她女朋友说,“听真源说你们在一起啦。”
“是啊,前不久。”贺峻霖点点头。
她说,“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吗,比如订婚或者结婚。”
“还没稳定,这个先不考虑。”贺峻霖说。
严浩翔赞同他的说法,“我们才在一起没几天,不急这些。”
贺峻霖一直在盘算怎么跟贺太太说他谈恋爱这件事才可以把自己的伤害减到最低,毕竟周日就要回去接受疾风了。
严浩翔倒是想把这事跟家里先知会一声,等稳定了再带着贺峻霖去见他们,但他还是先跟姐姐说了,并且和姐姐说先不和家里说,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也不迟,到时候稳定了再把贺峻霖带去家里见家长。
他们吃完午饭之后,张真源就跟他女朋友先走了,贺峻霖跟严浩翔也回公司继续上班,一下午都跟平时一样,没什么事情发生。
宋亚轩点的奶茶到了,不忘给贺峻霖点了杯多肉葡萄三分糖,看他拿手机的次数比他敲键盘的次数都多,拿着奶茶放他桌上,“别玩了,奶茶到了。”
“谢谢老板。”
“你周日回家的话,贺太太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不知道啊,挺没底的。”
贺太太刀子嘴豆腐心,而且从以前到现在都舍不得动他一下,把他保护得很好,也见不得别人三言两语就把他哄骗去了,玩够了就扔,这种情况在当今社会多很多,这是每个母亲的心理。
贺峻霖自打被贺太太下了通知周日回家之后,就一直没什么精力跟严浩翔说话,他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很乱,像一团乱麻,解不开。
严浩翔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霖霖,有什么事就说出来,闷在心里不舒服。”
“我,”贺峻霖张了张嘴,“我妈让我周日回家。”
“很好啊,回家怎么还不高兴。”
“我们俩的事被我妈知道了。”
“恋爱自由,你在担心贺太太不同意吗。”
“嗯。”
严浩翔对自己是百分百自信的,对贺峻霖,他势在必得,不管有什么艰难险阻,他总会跨过去的,他很喜欢贺峻霖。
周日一眨眼就到了,贺峻霖一大早就开车过去贺宅,这次倒没什么阻碍,密码一次就成功,进门之后贺太太在厨房忙活着,贺先生在看报纸,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妈,爸,我回来了。”贺峻霖在玄关处换鞋,一边喊着。
贺太太从厨房探出头,“先去沙发坐一会,桌上水果拿着吃。”
“好,”贺峻霖坐到贺先生身边小声说,“老贺,我妈叫我回来干嘛。”
“还不是你这小崽子谈恋爱不跟家里说。”
“那我这不是没准备好嘛。”
“那你先准备好接受你妈的爱吧。”贺先生准备起身去厨房给贺太太打下手。
“等会,”贺峻霖叫住贺先生,“你知道谁说的吗。”
“不知道。”
贺先生确实不知道,当时还是贺太太收到匿名邮件才知道的,那会差点没晕过去,她宠了这么些年的宝贝儿子居然被猪拱了,还是一个比他还大的,她接受不了。
贺峻霖点点头,表示自己后面会再去查,现在重点是为了应付贺太太未知的问题。
一顿饭吃得贺峻霖心惊胆战的,他都快要被贺太太搞得崩溃了,巴不得贺太太赶紧问点什么,可她就是不提半个字。
吃完饭贺峻霖自觉洗碗,拖地,做了贺太太的所有事情,闲了之后还去切了盘水果放茶几上,叉起一块喂给贺太太。
“妈,你倒是说点什么啊,你这样我好害怕。”
“你想听什么。”
“我...”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一条条给你列出来。”贺太太把叉子叉到苹果上,背往后靠。
“你说。”
“对象是严家那位吧。”
“严家两位呢。”
“贺峻霖,”贺太太睨了他一眼,“别在这给我玩文字游戏,是谁你心里清楚。”
“你继续。”
“且不说你俩在一起会不会被人看不起,就单单他比你大那么多,你好意思要人家照顾你吗。”
“我也可以照顾他啊。”
贺太太笑了笑,“你生活都不能自理,你还照顾他?”
“我可以学啊。”
“那这二十几年你为什么没学会?”
“因为我在等他出现。”
贺峻霖二十四年里什么都学了,贺太太也什么都教了,唯独没有告诉他如何照顾别人,如何爱别人,因为她觉得,贺峻霖还小,这些事情可以不用考虑,顺其自然就好,可是她好像错了,贺峻霖好像长大了。
严浩翔的出现,让贺峻霖从头开始当学生,而这次的课程很漫长。
15
贺峻霖周一上班就很没精打采,严浩翔敲敲他的小窗让他进办公室,想好好问问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让这么有事业脑的他这么烦心,一早上都在闷闷不乐。
贺峻霖没敲门就进去了,也不管严浩翔打算说什么,直直地走过去坐他腿上,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蹭着他。
严浩翔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顺了顺他的头发,“怎么了,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回家了,不开心。”
“是贺太太说什么了吗。”
“嗯。”
“是贺太太觉得我们不合适吗。”
贺峻霖愣了一下,随后又点点头,“嗯。”
“是性格?还是年龄?”
“都有。”
严浩翔笑了笑,“那我知道了。”
“嗯?你怎么就知道了。”
严浩翔说,这个其实很容易猜到,因为两人差了六岁,贺峻霖又是一个被娇养起来的,由于家世背景的原因,家里其实没什么重活累活需要他做,就算是上了大学,那也是住在学校,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至于出来实习了,住的房子也是家里给买的,平时吃饭也就是点外卖,或者跟朋友出去吃,自己不能照顾自己,所以贺太太不放心。
“可是我可以学着照顾你,她不信我。”贺峻霖低着头,手指拽着严浩翔衣领说。
“我不需要你照顾我,你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可是这不是双向的吗,我照顾你,你照顾我。”
严浩翔对上他的眼睛,心里软软的,“霖霖,你是想到我们的未来了吗。”
“嗯。”
“真巧,我也是。”
贺太太约了严浩翔出来,他到的时候贺太太已经夹了两块方糖到咖啡杯里了,静坐着等他过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严浩翔坐下说。
“是我要到了。”
严浩翔要了一杯美式,“贺太太是来谈公事还是私事。”
“你这么聪明,应该想到了。”
“我不会放弃他。”
“我没让你放弃,只是我不想同意罢了。”
严浩翔点点头,“明白,您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你完全可以拥有条件更好的,和你匹配的人选大有人在。”
“您说的不错,可是您怎么就知道他跟我不合适呢。”
“因为我是他的母亲。”
严浩翔没有跟贺太太争论下去,一向冷静的他在这件事上有些崩塌,他不是没谈过恋爱,可是有一眼就想到未来的,只有贺峻霖一个,他也只是非贺峻霖不可而已。
贺太太说,“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决,那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贺太太,这年头恋爱自由。”
“但你确定是他的自由吗。”
“我确定,我不打毫无胜算的战。”
贺太太莞尔,“拭目以待。”
和贺太太见面的事情严浩翔并没说,毕竟按照贺峻霖的性子,百分之八十是会杀到贺宅质问贺太太的,所以当天晚上他就约了张真源出来,可以带女朋友。
“我先说好,不多喝。”张真源挡住杯口说。
严浩翔把他的手拨开,“行,家教严嘛,我知道。”
“叫我出来干嘛。”
“贺太太跟霖霖说我们不合适,今天白天又约了我说我们不合适。”
“我觉得你可以理解一下贺太太。”
“我理解,况且霖霖没谈过恋爱,怕被骗的成分也有。”
“你都清楚的事情还叫我出来喝酒干嘛。”
“就是有点堵。”
他喜欢贺峻霖,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每天看他的眼神都快掐出水了,办公室的人也是都知道,就是不戳破,就喜欢看他们这种暗戳戳的秀恩爱。
自从跟贺峻霖谈恋爱之后,他好像变得很有耐心,去记他的喜好,自己的情绪会被他的情绪所影响,因为贺峻霖,他变了很多,助理都说他谈恋爱之后脸上表情逐渐丰富起来,以前都是沉着一张脸,特别凶。
贺峻霖回了趟贺宅,进了门就被贺太太喊过去谈话,“上次酒会那个女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知书达理,活泼可爱。”
“你们要不要试着相处看看。”
“我还谈着恋爱呢妈。”
“又没结婚,又没让你们现在就谈恋爱。”
“我不要。”
“你就非要严浩翔不可?”
“是。”
贺峻霖没有久留,拒绝了贺太太之后又说了几句就走了,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个可疑人影,正想要不要报警的时候被那人突然转身吓了一跳。
“严浩翔?你在这干嘛。”
“等你。”
“等我干嘛,要是我不回来呢。”
“你不会的。”
寒风突然吹了过来,贺峻霖摸出钥匙把门开了,从一个小抽屉里拿出备份钥匙递给严浩翔。
“以后别在外面等了,冷。”
“好。”
“我刚刚回家了。”
“我知道。”
“我妈让我和酒会那个女生试着相处看看,”贺峻霖张开双手拥住严浩翔,下巴抵着他的肩,“我拒绝了。”
“不听贺太太的话吗。”
“从小到大什么都可以妥协,你不可以,你是我最不能将就的人。”
16
第二天贺峻霖就请假了,严浩翔出去上班之前给他熬了粥在锅里热着,怕他一觉醒来找不到他人,在床头柜上压着一张便利贴,又怕他一早起来就看手机,也给他发了消息,做了两手准备。
贺峻霖躺在床上,闭上眼就是昨天晚上的旖旎,越想脸越红,严浩翔真的三十岁吗,怎么体力那么好,现在怎么起床,稍微动一下就好酸,一点都不懂得疼人。
严哥哥:醒了吗,醒了就起来喝粥
贺峻霖:你不是人
老流氓:我怎么了
贺峻霖: TT我起不来了,你快让宋亚轩也请个假过来救我
老流氓:我过去找你,去医院看看?
贺峻霖:滚啊,去医院被人笑吗
老流氓:是我错了,我以后轻点
贺峻霖:闭嘴,要过来就赶紧,不然你要没有男朋友了
严浩翔脖子上都是痕迹,助理总是动不动往他脖子瞟,太好奇了,哪只小野猫能把他脖子啃成这样,而且这人居然一点遮起来的意思也没有,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露出来,这是有情况了吧。
严浩翔被他看得奇怪,收了手机皱着眉看助理,“有事说事。”
“您,您这脖子是?”
严浩翔抚上颈侧,笑了笑说,“草莓。”
“你谈恋爱了?”
“有问题?”
“没有没有,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百年好合收下了,贵子就算了,他生不了。”
“啊,”助理往后退了几步,“是你不行还是她不行?”
“他不行。”
“这个可以调理的,我认识个中医。”
“调不了,”严浩翔起身拽了两下衣服,“他是男的。”
说完严浩翔就离开办公室了,还带上了宋亚轩,助理看得一清二楚,合着老板是谈了办公室恋爱,那贺峻霖怎么办,他好像是喜欢严浩翔的,会不会打起来啊,到时候帮谁啊。
严浩翔带着宋亚轩到贺峻霖家,打开门就看到贺峻霖以一种很复杂的姿势站着,看到他们两个有点惊讶,“你们怎么过来了。”
宋亚轩摇头,“严总把我拽过来的,说你需要我。”
“我确实需要你,不过严浩翔都来了,你就不用来了。”
“我是工具人吗。”
严浩翔走过去把贺峻霖打横抱起说,“给你加薪,去厨房给他把粥盛一下,拿到房间里来。”
“好的严总!”
贺峻霖被抱回床上了,严浩翔还替他掖了掖被角,“哪里不舒服。”
“腰酸,腿酸,屁股也有点痛。”贺峻霖越说越小声。
严浩翔轻声笑了笑,“是我太急了,但是没办法,昨晚那样是个男人也忍不住啊。”
贺峻霖拿手捂着他的嘴,“不准再说了!”
严浩翔亲了一下他的手心,他火速把手缩回去了,宋亚轩端着碗在门口很尴尬,他觉得自己为了那几百块钱的加薪很没必要,他现在觉得自己好亮,比贺峻霖家的水晶灯还亮。
严浩翔看向门口,“拿过来吧,你现在可以不用回公司,想去哪就去哪,回家睡觉也行。”
“真的吗!那加薪这事?”
“等工资日吧。”
“谢谢严总!”
宋亚轩从贺峻霖家出来之后就去刘耀文公司找他了,他很闲,毕竟他爸给他安排了个很闲的职位,每天都在办公室打游戏,而自己却是忙成狗。
贺峻霖吃东西很小口,严浩翔喂了好久才喂完,“吃东西好慢。”
“要你管!”
“还生气呢?”
“我上你一个试试?”
“这辈子不太可能,下辈子吧。”
“谁,谁要跟你下辈子。”贺峻霖低着头扣手,耳朵越来越红。
“你啊。”
严浩翔太喜欢逗贺峻霖了,他本来就容易脸红,自己再多说几句贺峻霖的脸就要滴出血了,好容易害羞,好可爱。
贺峻霖吃完就有点困了,严浩翔还有事需要出去,他答应贺峻霖晚上会过来,让他乖乖睡觉,睡醒就可以看到自己了。
严浩翔看贺峻霖睡了才轻轻把门带上,驱车前往和贺太太约好的地方,这次是他先到了。
贺太太进来的时候直接坐到他对面,拒绝了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想说什么。”
“我不会放弃霖霖。”
“是吗。”
“您对我有意见很正常,我可以理解您,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做出让步。”
贺太太笑笑,“你比他大六岁,比他懂事,我相信你可以照顾好他,可是我不相信你真的是出于真心去对待他。”
“那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才是霖霖最合适的伴侣,很抱歉打扰到您宝贵的下午茶时间,我先走了。”
严浩翔赶着去贺峻霖家,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贺峻霖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眼睛失焦地盯着某处地方,等他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的时候才回神。
贺峻霖放下抱枕,赤着脚朝他快步走过去,双手搂着他的腰,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说,“骗子,说好的我醒来你就在呢。”
“有点事耽搁了,对不起。”
“你去哪了。”
“约了人谈事,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嗯,我妈说什么了。”
严浩翔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这款女士香水是我妈特地找人调的,全世界只有这一款,独一无二的,”贺峻霖盯着他的眼睛,“所以我妈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你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在一起的。”
“我相信你,我无条件相信你。”
17
严姐姐约了贺峻霖出去喝咖啡,严浩翔安抚他说不要紧,姐姐不吃人,约他出去可能就是谈点事之类的,估计还是他们俩的事,贺峻霖有点担心姐姐不喜欢他,很忐忑。
到了跟姐姐见面的时候,贺峻霖对着咖啡店的那扇玻璃门又照了照,确定无误了才进去,他找到了姐姐在的位置,坐下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姐姐笑笑说,“你很怕我吗。”
“不,不是的,就是有点紧张。”
“不用紧张,我很喜欢你。”
“啊?”
严姐姐并不是第一次见贺峻霖,上次严浩翔出差的时候,她替他的位置,其实那时候就觉得严浩翔眼光不错了,之后又在慈善晚会上见过,那时候她没有去找他,远远看他倒还真有几分小公子的意思了。
严浩翔喜欢他是老早之前的事了,她也清楚严浩翔的性格,什么人被他盯上了,那基本就没有退路了,贺峻霖就不巧,被他看上了,好在他不嫌弃严浩翔。
“阿严说贺太太对他有点意见。”
贺峻霖搅着咖啡,“嗯,我妈她不放心。”
“我约了贺太太出来逛街,我会说服她的。”
“其实不用给我妈做什么工作,这只是时间问题。”
“可我觉得贺太太还是希望你能和女孩子在一起。”
“嗯,可我还是喜欢严浩翔。”
严姐姐要的就是他的这句话,不管怎样,她还是要去找贺太太的,不仅仅是严浩翔的事情,还有接下来的一个合作,她想试试能不能谈成这笔交易。
贺峻霖回到家之后,严浩翔正好也在,他今天没有去公司,看到贺峻霖进来之后就摘下眼镜过去抱抱他。
“都说什么了。”
“姐姐说她很喜欢我,还说了要去做我妈的思想工作。”
“其实你觉得没有必要对不对。”
“嗯,我妈不是轻易动容的人。”
“那就慢慢来吧,我熬了雪梨糖水,去给你盛一碗?”
“好。”
严浩翔没事就在家捣鼓这些东西,就为了贺峻霖能好好的,最近几天有点超过了,嗓子也不是很舒服,就熬了糖水给他。
贺峻霖一直觉得是自己赚了,严浩翔很好,不管从哪方面看,他们的契合度都很高,现在他们的困难也只有贺太太,只要贺太太同意了,贺先生自然也会同意,毕竟家里只有贺太太是女孩子,他们家的原则。
严姐姐把贺太太约出来,张口不提贺峻霖跟严浩翔的事,就只是单纯逛街,逛累了就找了家店坐着,严姐姐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给贺太太看,本意很明显了,就是想谈合作。
“这个项目确实很符合我们公司。”
“我们可以找个合适的时间详谈。”
“只是,你这次约我出来应该不是这件事吧。”
“我很喜欢霖霖,他和阿严在一起我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我也很满意浩翔这孩子,但我还是觉得他们不合适。”
“阿严过往情史很清白,也没有什么纠缠不清的人。”
“我不想让霖霖那么早就恋爱和结婚,现在的他重心还是应该放在工作上。”
“他还有不到半年就回贺氏了。”
“如果可以,我想让他直接回来。”
严姐姐有想到贺太太会这么说,贺峻霖来严氏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实习生,他和家里也说了待满一年就回去,可这些他们做不了主,辞掉一个实习生很容易,但贺峻霖不是普通人,除开实习生这个身份,他还是严浩翔的恋爱对象。
贺峻霖回了贺家,他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和贺太太说清楚,他喜欢严浩翔,不出意外,这辈子就赖在他身上不分开了,就算贺太太不同意,那他就磨到她同意为止。
“怎么回来了,家里没做你的饭。”贺太太见他回来了,抬头看他又继续端菜到桌上去。
“我有事找你。”
“说呗。”
“什么时候才能同意我跟严浩翔。”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考虑。”
“妈。”
“没得商量。”
贺峻霖从家里出来就去找严浩翔了,一进门就往他怀里撞,“我妈让我回公司。”
“你怎么想。”
“回公司就不能见你了。”贺峻霖闷闷地说。
“就这么黏我啊。”
“我就是瓶502胶水。”
“不管你怎么想的,我尊重你的决定。”
“嗯。”
贺峻霖递交了辞职申请,严浩翔批准了,最后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贺峻霖在办公室抱了严浩翔好久,直到助理进来才送开。
贺峻霖走了之后,助理说,“老板,你脚踏两条船啊?”
“我什么时候的事。”
“你跟小宋不是,”助理伸出两只手,两只大拇指对着弯了两下,“这种关系吗。”
“是什么给你这种错觉,人家有男朋友。”
“你上次把小宋叫出去了,而且那天你脖子还有草莓。”
“那是霖霖咬的。”
助理觉得这一切好魔幻,像他妈做梦一样,所以自己一直误会了宋亚轩和严浩翔,所以让严浩翔动不动就发呆,上次文件差点写错名字的人,一直都是贺峻霖。
18
贺峻霖回公司了,严浩翔就跟丢了老婆一样,每次开会都是失魂落魄的,会开到一半就开始走神,总是盯着之前贺峻霖的位置看,好几次都这样。
开完会,助理就跑到茶水间给贺峻霖打电话,拨通了没等贺峻霖开口说话他就跟倒谷子一样和他哭诉严浩翔今天又走神了,又没有好好上班了,他们公司是不是要完了。
贺峻霖低声笑了笑,“回头我再好好说说他。”
“你可一定要说啊,妈的,他再这样下去老子就跳槽去你那了。”
“你来了谁跟我说他坏话啊。”
“那不还有小宋嘛。”
“他去做助理?他男朋友非得杀到公司不可。”
助理叹了口气,“你可要跟他说啊,我挂了。”
“行。”
助理挂了电话,转身就看到一副怨妇脸的严浩翔站在门口,把他吓得不轻,他拍拍自己的胸脯给自己顺顺气。
“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啊。”
“你居然背着我偷偷给我男朋友打电话?”
“也没有偷偷,”助理突然硬气起来,“谁让你上班又不好好上班,文件签错又要赔钱!”
“这是你跟我男朋友打电话的原因吗。”
“我有正当理由跟小贺打电话。”
“贺峻霖。”
“啊?”
“叫他全名,不准叫他小贺!”
助理扶额,怎么那么命苦摊上这么个领导,三十岁了,能不能像他一样成熟一点,何况就是上班见不到,回了家还不是天天见,还不是蜜里调油,何必呢。
贺峻霖下班回家开灯就看到严浩翔坐在沙发上,倒把他吓了一跳,“怎么不出声啊。”
“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了,跟我在一起?”
“后悔让你回公司了,现在一天见不到你我就吃不下饭。”
“那你就当减肥吧。”
两人在一起也一年多了,基本是互相黏着对方,现在还没征得贺太太的同意,他们也不敢过界太多,而贺太太说她要考虑,现在一年了还没考虑好,严浩翔觉得自己抽屉里的戒指要生锈了。
“贺太太什么时候同意啊。”严浩翔问。
“我觉得她已经同意了,你看她都默许我们同居了。”
“可她都没个准信儿,太没底了。”
贺峻霖揉揉严浩翔的脸,“是什么让自信满满的严总变得这么没自信了呢。”
“是贺太太。”
“那我明天再去找她说说。”
贺峻霖回了贺家,话都还没说出口,贺太太就说,“急什么,你俩才一年多,我多考验考验他怎么了。”
“我还没说呢。”
“我是你妈,你放的什么屁我都知道你今天吃的什么饭。”
“贺太太,文雅一点。”
“我说真的,你要喜欢年纪大的我也不是不同意,隔壁王家那个,不也比你年纪大。”
“嗯,是比我大,但她太强势了我不喜欢。”
“严浩翔就不强势?”
“不强势,我就喜欢他这样。”
“滚吧,没事别来这蹭网。”
“那你给个准信儿。”
“行了,让他有空过来吃个便饭吧。”
“好嘞!”
贺峻霖回去之后就跟严浩翔说了回家吃饭这件事,刚说完就见他一蹦三尺高,“你说真的?”
贺峻霖白了他一眼,把手机递给他说,“要不你给我妈打电话问问?”
“不了不了,”严浩翔把他抱得紧紧的,“我被承认了是吗。”
“那你得问我妈。”
“我什么时候都有空,丈母娘觉得哪个日子合适?”
“丈母娘你个鬼,”贺峻霖脸红红的,“我再去问问。”
“终于要去见丈母娘了。”
“闭嘴。”
回家吃饭的日子选在这周六,严浩翔挑了好久的衣服,贺峻霖捧着热水在床边看他,“你已经选了一个多小时的衣服了,别选了。”
“那怎么行,要给丈母娘有一个好印象的。”
“得了吧,你约我妈出去说非我不可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留个好印象?”
“那会又没想到不是,快帮我看看配哪条领带好。”
“蓝的吧。”
“行。”
严浩翔两手提着满满的东西,知道贺太太对香水有研究,特地找姐姐帮他找世界顶级的调香师给他调一款香送给贺太太,而送给贺先生的也是老茶饼,他也不知道多少钱,反正都是姐姐帮他操办的,其他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贺峻霖说要帮他拿,他拒绝了。
贺太太开门的时候显然没有想到他们来得这么早,自己还敷着面膜来着,看到他们随即把门关上,震得贺峻霖耳朵疼。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贺太太这是?”
“别管她。”贺峻霖把门开了,领着严浩翔在玄关处换鞋,贺先生正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喝着茶。
严浩翔提着袋子过去,“岳父,不是,叔叔好。”
“坐,”贺先生看到他手里袋子说,“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这是我姐托人家带的老茶饼,听霖霖说您喜欢这个。”
贺先生笑眯眯地接过去,“这个,很贵吧。”
“不贵不贵。”
“有心了。”
贺太太还在里屋,听到屋外贺先生的声音,一听就知道这老头临阵倒戈了,说好的同一战线呢,男人都是骗子。
等她出去之后,严浩翔马上起身,把袋子里的那瓶香水拿出来给她,“阿姨,这是我找调香师调的一款香水,您看看还喜不喜欢。”
贺太太敛下心中的惊喜,面无表情地接过去,打开盖子在手腕处喷了一下,这款香清新持久,前调没有很刺鼻的感觉,不愧是顶级调香师的作品。
贺峻霖拉着严浩翔的袖子坐下去,在他耳边说,“我妈已经动心了,别看她这样,其实她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真的吗,看她表情好像不是很喜欢。”
“她是我妈,我还能不知道她?”
贺太太把香水收下了之后就去厨房开始给他们做饭了,严浩翔坐在贺峻霖旁边有点紧张,“我刚刚表现怎么样。”
“很好,不要那么紧张啦。”
“我尽量。”
贺太太很快就把饭菜做好了,严浩翔过去帮忙端菜,贺太太让他坐着就好,不用忙活,他只是笑笑,继续帮她。
菜齐了之后,贺峻霖坐到严浩翔旁边,在餐桌下悄悄拉住他的手,安抚着他,贺太太开了瓶酒,给他们都倒了点,她端起酒杯,朝严浩翔说,“浩翔,阿姨敬你。”
“不不不,阿姨...”
“你和霖霖两个人要好好的。”
“一定会的。”
“虽然我还是很过不去这个坎,但毕竟已经一年多了,霖霖也经常过来跟我说什么时候给个准信儿。”
“阿姨,我一年前就跟您说过,我不会放弃他,不管多久,我都会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
“希望你可以言而有信。”
“会的。”
从贺家出来,严浩翔的手腕就多了一条绳子,是饭后贺太太给的,说是传家宝,既然给了传家宝,那就是认定严浩翔这个人了,收了绳子之后他就改口喊爸妈了。
贺峻霖要去见严浩翔的父母有点困难,因为他们都很忙,所以见家长这事就落到了严姐姐头上。
姐姐对贺峻霖的喜欢是放到表面上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对贺峻霖很满意,没多说什么,就把严太太早先买的一个镯子给贺峻霖,让严浩翔替他戴上,等严家两位大人忙完了再约时间双方父母吃个饭。
贺峻霖躺在严浩翔腿上,看着手腕上的镯子说,“真快,快得有点不敢相信。”
“我以为我还有好几年才能征得同意呢。”
“是啊,不过好在我妈同意了,你妈也认我了。”
“你等我一下。”
严浩翔回房间,把戒指盒拿出来,“有点草率,也不是很有仪式感,不过我还是想问,小贺先生,你愿意跟我共度余生吗。”
“我愿意。”
是双向奔赴,是爱意永恒,贺峻霖认定了严浩翔,于是便无条件信任他,把自己托付给他,严浩翔认定了贺峻霖,于是便把所有喜爱偏向于他,是小朋友,也是自己独一无二的小朋友,贺峻霖喜欢严浩翔,会一直喜欢他。
番外
贺太太没同意他俩前,他们就已经住一起了,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当贺太太知道贺峻霖早就偷偷搬过去和严浩翔住一起的时候差点就抄起鸡毛掸子往他身上招呼了。
她嫌贺峻霖太没主见,也太没自制力,怎么人家勾勾手就屁颠屁颠跑过去了,贺峻霖说,这跟自制力和主见没关系,因为他是严浩翔,所以一切都可以自动忽略。
贺太太也管不着他了,挥挥手让他直接滚蛋,没事别来烦她,看着他就闹心,养了二十四年的儿子,说跟人跑就跟人跑了,之前坚持了一年多的时间不同意,合着俩人早就混到一块儿去了。
“贺太太别生气,生气容易老。”贺峻霖一边穿鞋一边说。
“快滚,”贺太太头疼地捏捏鼻梁,“今年过年必须先回我们家,听见没。”
“听到啦,那我走啦。”
“开车小心点,注意安全。”
“好。”
贺峻霖回家的时候严浩翔不在,中午下班的时候给他发了今天得加班,所以会晚点到家,让他自己先应付着吃点,等回去了再给他买吃的回去。
严浩翔不爱他吃泡面那些东西,所以又怕他趁着人不在的时候煮泡面吃,想想还是点了外卖去家里,又给张真源发了消息,让他去家里看着贺峻霖吃饭,下季度有合作的话,可以把案子给他做,张真源说,当然不是为了案子,只是为了朋友。
贺峻霖看到桌子上的外卖和自己面前吃得正欢的张真源,一脸无奈,又悄悄给严浩翔发了消息之后才继续吃饭。
“你不跟你老婆一起吃饭吗。”
“我老婆知道,今天她姐妹生日就去了。”
“你不跟她一起?你不怕聚会有其他男人看上她?”
张真源笑了笑,“放心吧,她看不上其他人的。”
“这么自信?”
“应该的,”张真源夹了一筷子菜,“一会打游戏吗,趁我老婆管不到我。”
贺峻霖翻了个白眼,“你老婆不管你,但严浩翔要管我,我隐身也没用,他会登我账号看的。”
“惨。”
所以贺峻霖打不了游戏,张真源一个人也无聊,跟他在沙发上喝着严浩翔榨好的果汁,看着他爱豆的新综艺,两个人笑的整个客厅都是他们的声音。
严浩翔回来的时候顺道买了点烧烤和啤酒,但贺峻霖电视声音开大了,把他的声音盖过去了,他提着东西放桌上,挡在贺峻霖面前。
“你回来啦。”贺峻霖起身轻轻一跳就挂到他身上了。
严浩翔拖着他,往上颠了颠,“电视这么好看?”
“挺好看的呀。”
“比我好看?”
贺峻霖想了想,在他唇上亲一口,“都好看。”
张真源一看到他们黏黏糊糊的就自动把他们屏蔽,但没有屏蔽掉烧烤,看他们还在调情,自己先把袋子拆开,把东西拿出来先吃了,贺峻霖看到张真源已经拿了好几串了,赶紧从严浩翔身上下来,拉着他一块。
严浩翔没吃多少,就看着贺峻霖吃了,感觉就是看着他吃就可以饱腹一样,贺峻霖也不管他,跟他在一起之后才知道这人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贺峻霖的爱豆也到开演唱会的时间了,这次巡演首站就在他们这,边看综艺的时候边拿出手机预约时间,等三天后准备卡点抢票,做完这些之后,又跟助理发了一下消息,让他给他推了三天后的行程,他可没时间上班。
爱豆年纪比贺峻霖大点,但也就那么一两岁,严浩翔看到贺峻霖满眼发光的样子,不自觉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可能自己真的老了,小朋友都不再满眼是他了。
过了几天,贺峻霖捧着手机,眼睛盯着上面的时间倒数着,到点之后就疯狂点击,还好,运气不错,抢到了两张位置很好的票。
“严浩翔,别去上班了,过两天跟我去看演唱会吧。”
“你爱豆的?”
“对呀,不过我早上可能要过去帮忙,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你一个人?”
“是啊,你也不太懂这些,所以你就陪我去就好了。”
严浩翔皱了皱眉,“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
然后第二天一早贺峻霖就出发了,严浩翔没有跟着他,但是叫了助理去偷偷跟着,有什么事实时跟他报备。
助理就跟个狗仔似的,躲在车里仔细观察贺峻霖的一举一动,先是去到处领应援,因为是男粉,还是长这么好看的,更被好多人喜欢了,应援都比别人拿的多。
一系列流程走完之后,又跟着后援会去弄其他事情,忙了一早上,助理也饿了一早上,有几个小姐姐小哥哥找贺峻霖拿联系方式也都报备得一清二楚。
贺峻霖忙完就小跑着去助理的车旁边了,“林助,跟了一早上累了吧,喝杯水。”
助理有些惶恐,“你知道了啊。”
“很明显啊,这车太显眼了,”贺峻霖眯了眯眼睛,“跟严总说我不回去了,晚上我给他发定位,让他自己过来就行。”
“那我这...”
“想跟就跟,不想跟你就回去交差。”
“那我还是回去交差吧。”
“开车注意安全,拜拜。”
严浩翔一早就收到了助理发的那些照片,贺峻霖虽然也冲他这么笑过,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小朋友怎么可以跟陌生人笑的这么甜,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
晚上贺峻霖给他发了定位之后,他停完车走过去,就看到他身边又围了好多人。
“霖霖,”他开口叫他,“过来。”
贺峻霖听到严浩翔的声音之后跟她们讲了一声,就朝严浩翔跑过去了,“你来啦,一会就可以进场了。”
“好,今天下午又加了几个人微信呀。”
“五六个吧,我也忘了。”
“霖霖。”
贺峻霖已经觉得有危险了,“回去就删。”
“好。”
演唱会过程严浩翔只觉得嘈杂,毕竟他的生活从来都是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兴趣爱好可能就是足球,年轻时候喜欢去游乐园的鬼屋玩,现在反倒喜欢待在家,直到遇到贺峻霖,自己的兴趣爱好才会被勾起来。
一晚上下来,贺峻霖都很开心,可是严浩翔就不开心了,他喜欢的明星年纪比他小,保养比他好,各方面都好,自己可能不受欢迎了,毕竟今天晚上贺峻霖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他。
回家之后严浩翔看着之前姐姐送的护肤品陷入沉思,在想要不要用,贺峻霖洗漱收拾完出来看到严浩翔坐在镜子前看着桌上的东西。
“你在干嘛。”
“我在想是不是自己老了,小贺儿好像不喜欢我了。”
贺峻霖嘴角噙着笑,“怎么这么想。”
严浩翔叹了口气,“今天小贺儿可开心了,一个眼神都没舍得给我。”
“可是小贺儿最喜欢严哥哥哦。”
严浩翔拿起乳液在手上挤了一些,往脸上涂涂拍拍的,他也不懂这些,顶多以前看过姐姐这么用过。
贺峻霖走过去替他弄,“在我心里,你永远十七岁。”涂完乳液,又亲了他一口。
“为什么是十七岁。”
“十七岁是个分水岭,有未成年的天真,也有即将进入成人世界的纠结,纠结终于要长大了,纠结还是想当个小孩儿,”贺峻霖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我的爱人永远年轻,所以不要再说自己老了这种话,不爱听,你只需知道我永远最爱你一个。”
“可是我好吃醋啊。”
“你跟一个我得不到的人较什么劲,睡觉。”
严浩翔双手搂着他的腰,“想要。”
“...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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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亓,我找过算命的,大师说我命里缺火,你不用费尽心思捧红我了。
十九岁的简亓第一次见程以清,是谈合作失败溜达到书店的时候,当时只觉得这人好看,于是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坏心情短暂的离开。
第二次见程以清,是陪客户到拳击场消遣的时候,程以清眼神凌厉,和第一次见时判若两人。简亓勾起唇角,他突然很想认识这个人,说不定,能带自己飞黄腾达。
“有兴趣做演员吗?”简亓递上名片,“我觉得你很适合。”
“你什么意思?”程以清揪住简亓的领子,下一...
简亓,我找过算命的,大师说我命里缺火,你不用费尽心思捧红我了。
十九岁的简亓第一次见程以清,是谈合作失败溜达到书店的时候,当时只觉得这人好看,于是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坏心情短暂的离开。
第二次见程以清,是陪客户到拳击场消遣的时候,程以清眼神凌厉,和第一次见时判若两人。简亓勾起唇角,他突然很想认识这个人,说不定,能带自己飞黄腾达。
“有兴趣做演员吗?”简亓递上名片,“我觉得你很适合。”
“你什么意思?”程以清揪住简亓的领子,下一秒拳头就要招呼上去。
“看着这样,有故事?”简亓按下他的拳头,“我没兴趣知道,演员演多了都是角色,谁还会在乎你是谁?”
程以清犹豫几秒,简亓趁机继续诱惑,“收入不菲,相信我,我们绝对是最默契的搭档。”
程以清不明白简亓脱口而出的默契,刚刚见面的两个人,谈什么默契?不过这事儿挺有意思,而且简亓很好看,所以试试也无妨。
没想到程以清这句试试,长达七年。
七年,程以清从籍籍无名的十八线小演员做到小有名气,简亓成就了程以清,也拿到了王牌经纪人的称号。
拿上砝码量,在程以清心里,简亓绝对得算最重的。那在简亓心里呢?程以清不知道。
“简哥,简哥?”刚刚演出完坐在保姆车上的程以清叫了两声,简亓垂首锁眉,思索之事无非艺人的合同安排。
“嗯?怎么了以清?”简亓回头报以一个微笑。
“想什么呢?”程以清拿着一个燕麦巧克力就要上嘴。
“少吃点儿你!最近都胖了!”简亓伸手去抢。
“还不是因为简哥你做饭太好吃了!明天带饭吗简哥!我想吃京酱肉丝!”程以清是唯一一个知道简亓会做饭的人,而且还是亲口吃到的那个。
“我买了乳鸽,松茸鸽汤配韭黄炒蛋,吃不吃?”简亓盘算着,家里的味精好像不太够,下班得去一趟超市。
“吃啊!”程以清满足的闭上眼睛,他太累了,简亓和他讨论美食后也成功忘记找简亓说话是因为什么。
管他呢,今日份和简亓说话一百句目标达成。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目标呢?还得从他俩分房住开始。分房,就真的是分两个房子。
俩人刚起步的时候,合租一间廉价的小屋,没有钱,吃住都节俭。简亓的应酬很多,都是为了程以清,也挨了不少强灌的酒,才拿到些剧本,还都是小角色。
程以清争气,白日里简亓出去应酬,他就在家对着镜子练习细微处的表情,不枉夜里蜡烛滚烫快要灼伤眼睛的辛苦。
后来,渐渐积累起了名气,也有一笔不小的积蓄。是简亓先提出来的,说程以清一个正儿八经的艺人,跟经纪人住一起,未免太寒酸了。于是拿出两人的积蓄,给程以清买了套房。
程以清非是不要,最后还是简亓答应,等以后他拿到影帝送自己一辆最贵的车,小艺人才心安理得的入住。
自从两人分开住,程以清就觉得自己和简亓之间隔了一层乳白色的纱,他看不清简亓,这人一开始的距离感又上来了。
简亓总是笑,对任何人都是,但程以清能分辨出来,简亓对自己的笑里多了一分真诚,这便足够。
今年冬天不知怎的,流行起一种感冒,不致命,但鼻涕流起来特别难堪,呼吸不通畅又总让人昏昏欲睡。
程以清缩在被窝里喷嚏一个接着一个,左等右等,都没等来简亓,却等来一个拍戏的通告。
“简哥,我生病了,不舒服,可不可以不去拍呀!”程以清捏着电话,带着鼻音。
“以清,这部戏拿下来不容易,坚持一下?”简亓虽然用的问句,但是语气里的强硬不容置喙。
“那……我想吃京酱肉丝……”
“再加个黄瓜蛋汤?”
“好!”
程以清有权利推掉这部戏,但是他没有。他一向很听简亓的话,简亓也比较随他的意愿,但这一次,很奇怪。程以清总觉得很奇怪,莫非这部戏的导演很牛?
看一下通告,《第三人生》?导演的名字很陌生,但简亓,为什么非要他演这部戏不可?
百思不得其解,加上感冒的侵袭,程以清败下阵来,决定不想了,简亓说什么就是什么。简亓的话程以清一向奉若圭臬,反正肯定不会害自己。
这么想着,程以清努力从被窝里钻出来敷面膜,他很爱自己这张脸,因为简亓说过他很漂亮,那他程以清就不能打简亓的脸。
六点,简亓准时打开程以清的大门。
隔着两道门,程以清都能闻出微软小米饭和三分甜意的京酱肉丝的味儿,“简哥!我饿!”
生病的小艺人充分发挥作为病人的权利,让王牌经纪人喂自己吃饭。
简亓真正有笑意的眉眼是柔和的,对着程以清,露出颇为乖巧的虎牙,“以清,你今年有二十七吗?”
“当然啊,我算算,七年前,就是见你的第一次嘛,你十九,我二十,现在可不就二十七了嘛……”
“那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吃饭漏嘴啊……”简亓笑着用手指擦掉程以清嘴角的饭粒和油渍。
“咳咳,瞎说,我这不太饿了嘛吃得急!”程以清又扒两口饭,疯狂堵住扑通扑通要跳出胸膛的心,已经很久没有带着暧昧的肌肤之亲了。
“呵呵,以清,大概就这几天进组。”简亓垂下眼,不看程以清微红的脸,自顾自舀着饭菜,然后盯着小艺人一直咀嚼的嘴。
“这么急吗?”怂怂鼻子,可怜兮兮的说,“真的好难受,这几天要大补!简哥……”
“好好好,你点我做,老规矩!”简亓被这个光想着吃的小艺人逗笑了,“程以清,深度发觉第一干饭人!”
“我胖了简亓,都怪你!”程以清撒娇的时候不多,堪堪几次都是对着简亓的,在外人眼里,程以清亲和但从不随意。
好在这部戏的拍摄条件不算艰难,只是有几场淋雨的戏,却让程以清原本就不太好的感冒加重了,夜里发了烧,昏昏沉沉的说些梦话,“简亓,哥哥……你们……都别走……哥!哥!”
临时安排照顾程以清的小助理手忙脚乱,最后拨通了简亓的号码。
简亓没来,公司新招的练习生达夏很受老板重视,包到了简亓手上,简亓抽不出空来,拜托陶桃去看望程以清。
“随便找个人去看就得了,干嘛非得是我。”陶桃睨着眼瞟向死对头,她实在意外简亓会因为这事儿欠自己一个人情。
“陶姐做事,我放心。”简亓的脸上缝着笑,陶桃真不喜欢这张笑脸。
“知道了,笑面虎。”高跟鞋蹬得清脆,黑长直的高挑背影让简亓久久没能收回视线,末了,无奈一笑。
简亓真是狠心,剧组拍戏三个月,一次都没来。倒是陶桃来了两次,带了点姜茶和软被。
“谢谢陶姐,真的麻烦了。”程以清瘦了七八斤,眼窝深陷目光却炯炯有神。
“简亓怎么给你接了这个剧?”陶桃看了眼剧名,皱着眉头。
“这剧怎么了?不好吗?”程以清疑惑。
“不,没。”陶桃眼睛失神一刻,“这剧很好,虽然不能吸引太多年轻的粉丝,但对于提升演技是个不错的机会。”
“简哥做什么都有他的想法,错不了。”程以清替简亓解释,他不傻,家门内的明争暗斗他也看得清楚。
“你就这么相信他?”陶桃反问。
“没有简哥,就没有现在的程以清。”这句话说得不假思索,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经纪人调教得好。
“你注意保重身体,别影响拍戏。”陶桃叮嘱完程以清,去剧组转了转就走了。
“陶姐慢走!”程以清咂咂嘴,“这姜茶好辣!好想念简哥的京酱肉丝!”念叨着念叨着,简亓的讯息就过来了:杀青完给你做满汉全席。
程以清笑起来,虽然简亓没来,但还是想着自己的,这么想想,剩下的一场戏也干劲儿十足。
最后一场戏有大火,可灭火器却被调包,保险丝断了,熊熊烈火烧燃了外棚,火势蔓延,剧组的人只顾自己,丝毫没人去救躺在棺材里的程以清。
等到他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再反应过来时,大火已经挡住去路,“救命啊!简亓!”喊简亓是下意识反应,程以清忘了自己拍这部戏的时候换了助理,没有人回应他,只有皮肤灼伤感和对死亡的恐惧。
要进真棺材了吗?这是程以清昏迷前最后一个想法。
程以清陷入一片混沌,感知消失,仿若溺在真空地带,触碰不到着力点,让人无限惶恐。依稀间他看见了自己的哥哥,哥哥眉眼如初,是十八岁的少年模样,一步一步像他走来,伸出手说:“以清,过来。”
程以清跌跌撞撞跑过去想拉住哥哥的手,却在一瞬间被拍出时空,然后他看见了简亓。简亓捧着一本书,瘦削的脸被挡住,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很漂亮,他的眼睛会说话,给程以清传达最安心的讯息。
“程以清,你很漂亮,想做演员吗?”简亓嘴角嗪着笑,凉如玉的声音就敲打到程以清心上,他说:“你的嘴巴很性感,最适合讲台词。”程以清红了脸。
“简哥。”程以清想去拉简亓,身后却燃起熊熊大火,想逃,却根本动弹不得。眼前的简亓却渐行渐远,走向另一个人,那个人只有轮廓,一头黑色板直的长发,却看不清脸,任凭程以清怎么呼唤,简亓都不回头。
这个梦太真实了,失重感让程以清心脏狂跳,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飙升,而后逐渐趋于稳定。
很好,血压和心跳都正常了,手术室熄灯,程以清的世界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五升每分的氧气声,源源不断的把生输入这具苍白的身体。
等到程以清再度清醒,只觉得浑身疼痛,动一下都不得,四肢酸软无力,两片唇瓣子干涸的黏在一起,被主人用力张开撕拉出一条血口子,“简亓?”
“以清?以清?”陶桃坐在床边,简亓没有来,程以清只听见尖锐清冷的女音。
眼皮子费力睁开,是陶桃焦急的脸,“陶……姐?”程以清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沙哑破碎到难听,而且整张脸都被缠上了纱布,只有左眼睁得老大,黑色的瞳孔里满是惊魂未定。
程以清颤抖着手想摸摸自己的脸,却发现双手也被白色的纱布包裹,宛如一只成了茧的白蛹,他想嘶吼,却发不出高音。
“我的脸……我的脸……”程以清情绪崩溃,“简亓!简亓!”他疯了似的呼喊简亓的名字,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沉溺,程以清下意识的求救,挣扎着从床上滚落。
陶桃压不住他,连忙按呼叫器叫来护士,给了一针镇静剂,才让程以清沉沉睡去。她明白程以清的恐惧是什么,没有漂亮的容貌和百灵般的喉咙,演艺圈这条路是彻底走到了尽头。
兜里的手机响了,是简亓。
“喂,陶姐,在哪个病房?”
“十一楼,24床。”
“抱歉,我来晚了。”简亓还是这么镇定,让陶桃觉得他没有一丝人情味。
“我一个小时前就给你打电话了。”陶桃冷着脸,意思很明显,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
“我先去了趟剧组,好在以清的戏已经没有了,而且最后那场大火……很逼真。”听到简亓说出这句话,陶桃只觉得浑身冰冷。
“程以清重要戏重要?”同样是王牌经纪人,陶桃觉得这一刻自己真的输了,她做不到没有丝毫人情味的处变不惊,简亓甚至能先稳定剧组谈好戏,再来看自己手上的艺人。
“你真是指着吸干程以清最后一滴血!”陶桃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对简亓露出一个厌恶的眼神,径直出了门。
简亓的身体微不可闻的颤抖了一下,在门“啪”
一声关掉后软下来,脑袋上滴下几滴汗,良久,才敢看向床上的程以清。
床上的人儿苍白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简亓不敢伸手,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程以清第一句话是该说“对不起”还是“不要哭”。
简亓用干棉签沾了点儿水,给程以清擦拭脱皮裂口的嘴唇,床上的人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轻轻的祈求般呢喃了一声“简亓”。
接下来几次,程以清醒后都是崩溃得大叫,而后被按在床上注射镇定剂,简亓抖着肩,几乎就要落泪。
即刻封锁消息后,简亓坐在床边轻拍着熟睡的程以清,“以清,以清,以清……”
再一次醒来后,程以清不哭不闹,眼里一潭死水,望向简亓的目光呆滞。
“以清?坐起来好吗?”简亓眼睛润了些,“我给你带了京酱肉丝,还做了好多美味,珍珠翡翠白玉汤,铁板豆腐,小炒黄牛肉……你闻闻,香不香?我答应你杀青后给你做满汉全席的,还想吃什么,我天天给你做好不好?”
程以清没说话,耳朵里一阵忙音,他听不见简亓的声音,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以清,你说说话,应一声好吗?”简亓握着程以清的手,程以清没有一点反应的样子让他无比害怕。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三个月后,程以清身上的纱布全拆了,还有脸上的。揭开纱布的一瞬间,一条蜿蜒的疤从右额头爬下鼻梁骨一直盘踞到左下巴,触目惊心。
程以清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脸,抖着唇说出了三个月来的第一句话:“简亓,我丑死了。”
“不丑,不丑,我们阿程最漂亮了!”简亓把程以清抱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摸着他略长的头发,“我们回家。”
简亓提前去过程以清的房子,把所有镜子都收了起来。程以清对这一切表现得很淡然,眼神死寂,眸子里有一场化不开的大雾。
“简哥,你回去吧。”程以清看了眼墙钟,对把时间看得重要的简亓说。
“以清,我留下来照顾你。”简亓用商量的语气说,“公司给你放假了,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什么都不要想,好不好?”
“照顾我多久?一辈子吗?你一辈子对着我这张脸不会恶心吗?说是休假,我还有接戏的可能吗?”程以清装不下去了,崩溃的砸东西,“要我做一辈子不能见人的蠹虫吗?”
简亓平静的看着程以清像疯子一样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完,然后把头埋进被子里歇斯底里的哭,“阿程,哭出来,阿程,都会过去的。”
“不会的!我再也没有机会了!简亓!我的人生毁了!”程以清很瘦,这三个月来更是憔悴,简亓跪坐在床上抱住他,“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最相信我了,所以现在也无条件相信我好不好?”
哭声渐渐弱了,程以清哭岔气了老是打嗝,眼神迷离的看着简亓,说“好”。“乖,等我把行李搬过来好不好?”简亓抚着程以清的背给他顺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简亓打来水给以清擦了身子,等他睡下了,才回去拿行李。听见玄关闭门的声音后,程以清睁开双眼,重重的叹息一声。
光着脚走进浴室,打了一盆水,借着亮堂的灯光看向水面。水中的倒影波澜起伏,半晌归于平静,只是少年脸上的疤痕触目惊心,程以清的心脏抽疼,手指颤颤巍巍描摹这伤疤,他想象不出来简亓面对这张脸时内心的想法,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简亓曾经夸他漂亮,所以程以清总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故意在简亓面前媚眼如丝,勾到一丝一毫的不同表情都能让他高兴好几天,因为他喜欢简亓。
程以清喜欢简亓这件事,他藏得很好,只跟敖三一个人说过。以至于当时敖三去医院看他的时候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是在意容貌的人,你只是在意简亓对吗?”
对这句话程以清不置可否,但是一想到简亓万一会流露出厌恶的表情,程以清就觉得被人掐住咽喉不能呼吸,太可怕了,这种不确定的因素快要把程以清逼疯,他焦虑不安,以至于总是无缘无故的大发脾气。
简亓是最能清晰感觉程以清状态的人,尤其是搬过来住后,他尝试着给以清找点爱好,一开始以清对此表达出不愿意,最近渐渐接纳起来,这是好事。
但是程以清总在前一秒刚有进步的时候表现得异常亢奋,有好几次都说自己在画画方面能小有所成,甚至幻想起以后开个人画展,却又在下一秒摔笔,嘟囔着自己怎么这么差,然后开始砸东西。
快乐和痛苦交织,积极和消极反复交替,修好的门把手又坏,瓷白色的碗摔得只剩下几个,简亓在日复一日的安慰和劝解中也快濒临崩溃,他说:“阿程,我带你去看医生吧?心理医生。”
人是被哄着来医院的,做了反复的检查,简亓再难以置信也得相信,程以清患上了躁郁症。
检查单捏在手上轻飘飘几张纸,此时却犹如千斤重,身边的人又在讲画展,已经计划起到时候装潢色调是金色还是黑色。
坐进车里,简亓按下了眉心,“阿程,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我过几天要回公司上班了,我给你买了一套新的画具,你自己乖乖待在家好不好?”
“你不是说要一直照顾我吗?”程以清停止了滔滔不绝的高谈阔论,抓着简亓的手质问着:“我就在这里,你还要去带哪个艺人?”
“程以清,听话。老板给你放假但是我不行啊,新来的艺人……达夏,老板很看好,放我手上带一段时间。”简亓被程以清抓得很痛,哄人的话说得也不像以前那么温柔,以清强烈的感觉到简亓正在一点一点的厌倦照顾他。
“是不是我没用了你就要走了!简亓!你答应我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不能食言!”程以清又暴躁起来,他想摔东西,可是手边没有能砸的,他心里一阵猫抓,焦虑得一直抖腿。
“以清,以清,阿程!我没有不照顾你,我也要工作对不对?我一下班马上回来好不好?你听话,听话好不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简亓拉着程以清,试图安抚他脆弱的情绪。
“简亓,简亓,你不要丢下我,不要……”程以清垂着头抱着自己,一只手死死拉着简亓的一边衣角,他只有简亓了,哥哥早就不在了,程以清只有简亓了。
“不会的,我在呢,一直在。”简亓哄着对方,把他的头按进自己怀里。回去的时候给人做了一大桌子美味,程以清吃得很开心,一直到睡觉的时候,情绪都很稳定,医生开的药也乖乖吃。
没过几天,简亓就回了公司,距离杀青的那场大火,快六个月了,《第三人生》也开始预热宣传起来,简亓也开始忙着带新人达夏,计划半年再开一场演唱会,然后给他接戏。
简亓真的遵守和程以清的约定,一下班就回去陪他,程以清发病的次数减少,画画的进步也很大,也没再吵着进娱乐圈,其实简亓想,他能养程以清一辈子,真的。
正巧又赶上过新年,《第三人生》颁奖典礼上出了一位影帝,程以清。陶桃问简亓要不要叫程以清去领奖,简亓不太确定的摇摇头,打算去问问程以清本人。
陶醉这一年很闲,张专员成了新晋的音乐总监后,他就越发惫懒,多数时间也去陪陪程以清,或者去水吧小酌几杯。
估摸着新年新气象,陶醉替他姐去程以清家拜年,提着一筐食材去了以清家,打算尝尝简亓做的饭。
听到程以清说简亓会做饭的时候,着实是把陶醉吓到了,职场上雷厉风行的笑面虎,居然还藏着温婉居家的一面?他姐都不知道,陶醉实在有种打开新世界的感觉。
陶桃很想简亓这件事,陶醉最清楚,他姐不愿意说,可陶醉想让他姐在三十岁前就结婚,所以她跟简亓之间的微妙真得解开,尤其是陶醉看了《第三人生》这部剧后,更加坚定了简亓对陶桃余情未了的想法。
说起《第三人生》这部片子,真的是本年度最红的一场,网上人夸遍了程以清的演技,给女主角递肖邦乐谱和弹钢琴那一段被保存成JPG,热搜三天不下。
陶醉想,简亓真他妈浪漫,这是要跟他姐和好的节奏啊!
门铃按响三声后,程以清笑着给陶醉开门,“快进来,简哥正在做饭呢。”穿着居家服的以清很随和,比以往少了几分凌厉,看着整个人都特别温柔。
“是吗!那我去帮忙!我带了松茸,叫简哥给你炖松茸鸡汤,我正好蹭一口。”陶醉对简亓的敌意淡了很多,记得刚开始那几年,说话几乎夹枪带棒,再后来,因为程以清的劝,倒也缓和了不少。
“好啊,一会儿陶姐来吗?”以清问。
“我姐忙着呢,不管她!一会儿三爷该到了吧?宋玄给我打过电话了,还磨蹭着呢。”陶醉抖落羽绒服上的雪进了门,“冷死了。”
大家都刻意忽略程以清脸上的疤,一开始的时候,他总不愿意见人,只有简亓一个人陪着他,后来躁狂却让他莫名兴奋,叫嚷着去见那些朋友,简亓倒是乐意,这样以清或许能快点走出这段阴影。
陶醉进了厨房看见简亓穿着围腰,没有王牌经纪人半点严肃威严的风范,噗嗤笑了出来,什么嘛简亓居然能这么居家?
“简哥,你怎么背着我们偷偷变成家庭主夫啊?”陶醉调侃起来,想着这人毕竟是未来姐夫,为了自家姐姐说什么都要礼貌三分。
“技多不压身嘛,以后娱乐圈混不下去了还能开个餐厅糊糊口?”简亓看起来瘦弱的胳膊其实很有力,翻炒的手法一点儿不比国际大厨差,重要的是,以清喜欢他做的饭。
“诶,简哥,你什么时候找我姐复合啊!我都看在眼里呢!”陶醉冲简亓眨眨眼。
“嗯?”简亓不解。
“哎呦简哥别装了,对未来小舅子都不说吗?你让程以清接的这部戏不就是当年你找那个导演给的那个剧吗?你跟……我姐的爱情故事啊!”陶醉帮忙洗着菜,心情很好。
门外是刚好给新作上色完准备找简亓求表扬的程以清,当场愣住原地,周身莫名的寒意让他如置冰窖,地暖开得很足,画上的油彩还未干,掉在地上弄脏了简亓刚拖的木地板。
沉闷的“哐当”声让简亓一顿,推开虚掩的厨房门,“阿程?有没有砸伤脚?”简亓慌忙的检查,确定人没事儿,才舒了一口气。
“简哥,我又把地板弄脏了。”程以清红着眼眶,“我是不是很没用,连幅画都拿不稳。”
“没事没事!是门不好!它干嘛挡我们阿程的路呀!”简亓把坐在地上的程以清扶起来,好声好气的哄着,陶醉也附和着:“对,不是以清的错!你们去沙发上坐,我去找个拖把拖一下。”
敖三说临时有个事儿没来,宋玄也临时加了个采访,于是满满一桌子饭就三个人吃,很多菜都没动几筷子,程以清情绪看起来很低落,连带着简亓也是,陶醉突然觉得特别尴尬,吃了饭后匆匆走了,但临行前还是对着简亓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程以清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吃了药就躺在床上睡了,也没缠着简亓给他读睡前故事,《海的女儿》还没讲到结局呢。
程以清觉得很冷,今年风雪很大,都比不上陶醉那席话,几乎把自己的血管冻僵。原来简亓费尽心机让自己接这部戏,都是为了陶桃,那自己,算什么?
自己的容貌毁了,前途毁了,简亓和陶桃旧情复燃?那么自己的未来也毁了。程以清突然很想笑,自从遇见简亓,程以清就把对程以鑫的依赖全部寄托在简亓身上,这一刻,仿佛把按在胸膛里支持心脏跳动的起搏器连根拔起,世界一片安静,程以清不会再有家了。
打开阔别很久的微博,输入了好几次密码才登陆上来,时隔一年多,发布了属于程以清的最后一条微博。
“万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不必找我。”配图:注销微博账号的截图。
从床头柜里翻出一瓶阿普唑仑,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简亓还在洗碗,电话是陶桃打给他的,想起陶醉今天晚上的话,简亓没接,陶桃又打了好几个,简亓才按下接通键:“喂?”
“简亓,程以清发那条微博是你的意思吗?”
“什么微博?”简亓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自己看!上热搜了,压不住!”说完陶桃就挂断了电话。
简亓胡乱擦了下手打开微博,热搜第一#程以清宣告退出娱乐圈 。
“阿程?以清?以清!”简亓敲着房门,却不见人开,直接推门而入,是睡得安详的程以清,如果可以忽略床头柜上空瓶的阿普唑仑片的话。
“程以清!”简亓慌了,上一次如此慌乱,还是二叔打来电话告诉他父母飞机失事的时候。手指在手机上乱滑了好久才拨通120的电话,程以清被接上救护车的时候,简亓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是程以清以后不在,都足以令他崩溃。
好在吃下去的时间短,程以清一到医院就被拉去洗胃,简亓再一次看见苍白如薄纸的程以清,心如刀绞。这一次,他再也藏不住自己的情绪,没法像第一次那样强装镇定,简亓太慌了,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握着程以清的手,好像这样就能安定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程以清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按理说不应该啊。医生也觉得奇怪,一致讨论的结果是,他在装。
程以清的确在装,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简亓,他甚至连质问都说不出口,程以清悲哀的发现,他根本没有一个去质问简亓的身份。
扪心自问,他恨简亓吗?是的,程以清恨简亓,不是恨他毁了自己的容貌,而是恨他还爱着陶桃。可是感情的事情,他程以清又凭什么恨简亓?
与其说恨简亓,不如说恨自己。
恨自己不明不白的动了真心,可是却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说出来,是错,是阻挠简亓和陶桃复合的绊脚石,这种感情显得多余又碍眼,最后被揉碎在自己心里,如同破碎的玻璃糖,又腻又痛,甜到伤。
“三儿,我还能有重新开始的勇气吗?”程以清望向敖三,“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我不想再看见简亓了。”
敖三不会安慰人,直接把程以清带走,连件衣服都不留给简亓,第二天简亓提着保温桶来面对空空如也的床,只剩下枕头上睡掉的几根头发,证明这个人在简亓生命里存在过。
会有这种感觉,是在简亓动用了所有关系依然找不到程以清的时候,无法掌控的感觉一如当初失去一切的七年前。
敖三没打算瞒着简亓,他把程以清藏起来了,敖三甚至挑衅的说:“简亓,你找得到以清,算我这么多年白混了。”
敖三还说:“程以清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不能放过他?”
“我从来没有利用他!我们,是朋友!”简亓反驳着,但他连自己都说不服,面对敖三笑意未达眼底的上提嘴角,简亓说不出更好的理由。
简亓想见程以清,竟也需要一个体面的理由了。
七年又三年。
简亓认识程以清十年,已经找不到他三年了。那种失落感只增不减,只是不再表现在面上,仿佛三年前失魂落魄借酒浇愁错误百出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再执着寻找程以清了,包括敖三。其实只有简亓自己知道,他一直在小心翼翼不遗余力的寻找着那个人。那个住在他心底的没来得及表达爱意的人,那个曾经在他心城里惊艳一瞬的冠世美人。
三年,演艺圈里明星换了一轮又一轮,达夏红透了半边天,舆论都说他就是下一个程以清,只有简亓看得清,这两个人太不同了,达夏眼里的野心是程以清没有的。
程以清听话,达夏却很有自己的想法。简亓总说,达夏盛气凌人的脾气容易吃亏,让他多学学程以清的谦和。
“程以清程以清,他都退出演艺圈了,你能不能不提那个人!”达夏玩着游戏,烦着简亓的唠叨。
“我是带不了你了?那你换别的经纪人吧!”简亓头一次这么不给面子,所有人都知道程以清是禁忌,达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不是!简哥!我口误!我错了!”达夏慌张起来,可简亓头也不回的走了。
简亓很少抽烟,更别说喝酒了,自从当时王牌经纪人,他就滴酒不沾,就为了养养当年给程以清拿角色灌坏的胃。
如今却从附近的超市买了瓶威士忌,回家想找个配着喝的酒杯都没有,于是直接对瓶吹了。
威士忌吹瓶,可真牛逼,简亓实力虽不如当年,但是也没神志不清,可他今儿个就是想醉,想哭,想程以清。
“以清,你是在怪我吗?以清,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回家啊?”简亓望着天上月亮,那么清冷,就像程以清一样,不会给他任何回答。
月是天上月,同一轮月,冰凉的月。
程以清裹着一身油彩,刻意续长的头发挡住了半边脸,夜风吹起刘海,露出一张不漂亮的脸。
敖三其实问过程以清,要不要去整容,自己有办法让他变得跟以前一样好看,程以清却摇摇头,不需要。
漂亮的脸有什么用?简亓不喜欢,简亓只爱陶桃。
程以清觉得自己是一个爱说情话的人,却不是一个相信感情的人。
他喜欢站在窗子上听月亮,混着潮湿的心翻书,忘记自己的病态和疤,呼吸妄想中的溺爱,最欢乐。
黑暗里打一束光,空气里都是恶心的灰尘,争抢着涌入呼吸道,程以清想,为什么不窒息呢,那种濒临死亡的痛苦,才让他感受自己的存在,那种痛苦,就是喜欢简亓的感觉啊。
离开简亓的这三年,第一年最难熬,程以清总是摔东西,无数次想给简亓打电话,都被敖三拦住,网上新剧里截图出来的JPG动图一遍遍提醒着他,别回头,简亓不爱你。
人不做事,光是想念是会发疯的。
所以程以清认为自己应该走回正轨了。他就想,没遇到简亓之前,自己是什么样的。
想啊想,就想到了第一次见简亓的那一天。那时候在书店里,自己正在看一本彩绘,没当明星之前,程以清有想过当一名画手。
程以清,从今以后,他要过没有简亓的人生了,崭新的,只为自己而活的人生。
程以清很有天赋,短短三年,他的手稿就有了自己的风格,并且收获一批忠实的粉丝。一个ID名为丁程鑫的优秀画手横空出世,连载的第一部漫画《甜橙成熟时》即将举办一场签售会,与此同时,丁程鑫油画的个人画展也正在筹备。
程以清第一次以丁程鑫的身份登上微博热搜,一副名为《白月光》的油画问世,转载量高达一千万,一时间霸占各大网站的主页。
这幅画很抽象,是典型的印象派作品,丁程鑫很喜欢高更,这一幅画有高更前期作品的相似点,很拘谨,色泽却又不太鲜明,融合了星空暗蓝色的清冷基调。当然,这些是内行人的点评,陶醉作为外行人,却觉得这个人很像简亓。
“简哥,你看这幅画,如果有原型,那肯定就是你!”陶醉现在作为深度发觉第一冲浪人,简直堪比娱记,张专员还调侃过,说这家伙怕不是跟自己换行业了,这么八卦。
“这眉眼!简直神似啊!”陶醉赞叹道,非拉着简亓看。
简亓本想去酒吧坐坐,看见这幅画却愣住了,可别说,自己和这真的有几分像,这几分不是像在外型,而是灵魂,这是活生生的简亓,却和《白月光》三个字相悖。
看了眼ID,丁程鑫?简亓摇摇头,一瞬间他就要以为这是程以清的作品了,署名的那个“程”字,和程以清的笔记太像了,上面那个“口”刻意弯成了心型。
万一就是他呢?简亓忍不住去猜,他不想错过任何程以清的消息,试一试,反正这么多年了,失望又不止一次。
个人画展和签售会在同一天,丁程鑫究竟会亲自出现在哪一个场合,简亓还真不确定。况且,丁程鑫也不一定是程以清。走的每一步都在赌,简亓这三年里,哪一次不在赌?
最后还是决定去个人画展,他总记得程以清的念叨,三年前就说过想开自己的画展。简亓特地打扮了一番,配了副金丝边框眼镜,程以清以前就说,简亓特有文艺气息,做经纪人实在太屈才了。
简亓那时候只是笑,当天回去就买了这副眼镜,一直没戴,直到落灰五六年才拿出来,还是崭新的。
个人画展的装潢偏金黑调,又带点红色的点缀,拘谨规矩中不妨暗暗大胆的情调,简亓很喜欢,那幅周转各大网址的《白月光》被摆在最中央,任人青睐。
来画展的人不多,绝大多数的人去了签售会,只有小部分真正爱画作的内行人才来了这里,地暖开得很足,和画作整体红色的基调无比般配。
年轻的画家丁程鑫在画展接近尾声的时候才姗姗来迟,三三两两的人围上去要签名,简亓就在一旁看着。
这个叫丁程鑫的人太瘦,头发是艺术家们都会留的小长发,露出的眼睛炯炯有神,却差点野性。
丁程鑫的气质和程以清的气质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可简亓觉得,这个人就是程以清,即使这张脸光洁得没有半点烧伤的痕迹。
简亓带了个口罩,压低了帽子,也跟着前面的人去要签名,人少的时候,丁程鑫答应给他们写To签。
到简亓的时候,丁程鑫问他想写什么,简亓想了想,说:“就写To马嘉祺,心想事成。”丁程鑫的手指修长,飞快的在画作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你这幅《白月光》出售吗?”简亓问。
“我很喜欢这一幅,马先生。”丁程鑫笑起来,简亓比他高一点,帽子压低的眉眼视线触碰到丁程鑫漂亮的眼睛,在空气中燃烧起一点点水波纹的荡漾。
“我愿意出一百万。”简亓上前一步,有点咄咄逼人。丁程鑫不疾不徐的婉拒:“我真的很喜欢它。”
“我也很喜欢它,阿程。”简亓试探的喊出这个阔别已久的称呼,眼前的人却没有丝毫动容,“谢谢你的喜欢。”
简亓买下的是一幅星空图,色调偏蓝,是丁程鑫所有作品中极少数的冷色调油画,简亓喜欢冷色调的家居,黑白色沙发,灰白色茶几,米色的窗帘和红色的程以清。
在简亓眼中,程以清是团火,噼里啪啦烧进他的生命,给他带来希望,带来新的悸动和欢喜。程以清这个人呐,不熟的时候不爱说话,熟了之后太热情,又会撒娇示好,让简亓常常觉得自己住的房子就是家。
画作上丁程鑫三个字龙飞凤舞,一个人的容貌可以变,性格可以变,甚至是气质,只要是想,也是能改变的。独独笔记,这个让人忽略又融入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
简亓想,他需要做一份笔记鉴定。
风分两头跑,怀疑和思念又怎么会像孤岛,它们同样在程以清的脑子和心脏里疯狂生长,野蛮得如雨后春笋,戳破三年里一次次坚守住的忍耐。
马嘉祺分明就是简亓。程以清望着那人瘦削的背影久久出神回味着刚才的称呼,“简亓,你还是那么爱穿高领毛衣。”
个人画展没有上热搜,一条丁程鑫签售会并未亲自到场欺骗读者的词条却登上热榜,画手本人淡淡扫了一眼并未当回事儿,他一直只是想开个人画展而已。
与此同时,简亓收到了一份鉴定报告,丁程鑫的笔记和程以清的笔记相似率高达百分之九十,简亓心脏狂跳,失而复得的感觉冲上大脑,他突然很想快活的喝一场酒。
简亓是不爱喝酒的,就像他不喜欢失控感,就像他失去程以清的那一刻,天旋地转。如今,他想痛痛快快喝一场,借着酒胆,去把人骗回来,用最真诚的心和一腔沉淀了快十年的心,去把人骗回来。
简亓抽空看了漫画《甜橙成熟时》,算一部轻甜的校园剧,当然,仅仅是开头。
程以清似乎很喜欢校园生活,他没见过学生时代的简亓,就敢画一幅《白月光》,敖三不通情爱,都觉得这幅画该叫《朱砂痣》,毕竟,简亓要了程以清半条命。
简亓一直带着的东西不多,其中就有大学时代的校服,和一件母亲买的白衬衫,是很简单的圆领款式,左胸口有一个英文单词,island。
island,岛屿。大学时期的简亓真的很像一座白色小岛,他优秀,睿智,住进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的梦。可他又与人隔海,是不可触碰的深海夜明珠,只可远观,有人想要潜海两万里去触碰他,最终却淹死在他的温柔里。
溺死在简亓温柔海里的,陶桃只是其中之一。
简亓是温柔的,深情的,又是凉薄的,疏离的。这一点,陶桃最有发言权,但她在十年后的今天,只能沉默,简亓不属于她,这一点,陶桃很清楚。
简亓喜欢程以清,这一点陶桃比简亓本人还早知道,只有陶醉那个傻弟弟还想着简亓能做他姐夫。
简亓穿上了旧时的白衬衫,烫了个微卷的头发,软软的头发蓬松起来,把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衬得有几分活泼。
他约到了丁程鑫,以马嘉祺的名义和一幅油画,还有两张威尼斯双年展的门票。
马嘉祺寄给丁程鑫的油画也叫《白月光》,画上人是二十岁的程以清。马嘉祺说,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惊艳一生。
威尼斯双年展人流如织,马嘉祺提前五分钟到,他有些紧张,像个十字开头的少年,满心欢喜的期待约会对象,如果可以,他会准备一束花。
丁程鑫来得准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马先生,让你久等了。”丁程鑫浅笑三分,他第一次看见这样这样的简亓,与客套的礼貌不同,这是骨子里的优雅和温润如玉,又带有干净的爽气。
“没有,我也才来。”马嘉祺做了个请的手势,丁程鑫很受用,主动走在前面,以前,总是程以清跟着简亓,这一次,换马嘉祺跟着丁程鑫。
画展很隆重,丁程鑫赏得津津有味,马嘉祺也是,他看丁程鑫看得津津有味。
“马先生,我很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画作的呢?”丁程鑫逛累了,和马嘉祺去了一家咖啡厅坐下。
“我说三年前,你信吗?”马嘉祺歪着头,搅拌着无糖摩卡,“你的作品特别多,但我还是最爱《白月光》。”
“马先生,我想你可能记错了,我第一次发布作品的时间是一年前。”丁程鑫咬着吸管,笑得好不欢快,仿佛被马嘉祺记错了时间,是天大的喜事。
“丁老师的作品诞生在一年前,但是阿程的作品最早的时间是三年前,我想我没记错。”马嘉祺一眨不眨的看着丁程鑫,仿佛要把他看穿,希望他可以露出一点点慌乱,但是丁程鑫没有,他笑得无比坦荡。
“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了马先生,今天的画展很棒,但时间不早了,我想我该回去了。”丁程鑫起身和马嘉祺握手,马嘉祺抓住他的手却不松开。
“我们,下次见。”丁程鑫想要抽出手来,“我们,下次还能见?”马嘉祺不确定的问。
“当然,马先生,你很特别,我很喜欢。”说完,丁程鑫把抽了出来,给出一个天地为之黯然失色的笑容,转身消失在车水马龙的人海里。
马嘉祺有些失魂落魄,手上的余温带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却烫得吓人,马嘉祺想,刚才应该主动送丁程鑫回家的。
没想到下一次见面这么快。
丁程鑫被约稿进了深度发觉,为艺人达夏画一组新剧海报,这次主办方特别要求是油画,所以他们又见面了。
“嗨,马先生。”丁程鑫看见一身白领装的简亓,眼睛笑弯得像一只狐狸。
“简哥,你认识?”达夏屁颠屁颠跟在简亓身后,自从上次简亓说不带他后,他可变乖了好多,整天缠着简亓,才把人请回来。
“认识,你也认识。”简亓肯定的说。
达夏不认识丁程鑫,但认识程以清。丁程鑫这张脸是被敖三偷偷摸摸强行修复的,为此敖三没少挨程以清的打,程以清总想用一辈子的伤疤记住简亓给的痛,但敖三说了一句话让他突然想通了。
敖三说:“与其带着他给你的伤过一辈子,不如痛痛快快漂亮的做自己,再去吸引他一次,程以清,你生来骄傲,没有简亓,你也该熠熠生辉。”
小孩子才傻傻的告白,成年人都是勾引,于是程以清带着一张新的妖冶的脸蛋,改名换姓丁程鑫重新活一次,这一次,他要牢牢套住简亓。
简亓说自己叫马嘉祺,丁程鑫就叫他马嘉祺,直接忽略达夏叫的“简哥”,丁程鑫笑靥如花的喊“马先生”。
“好久不见。”向来口齿伶俐的简亓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一句话。
“我们昨天才见过。”丁程鑫托着下巴又说:“不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也算是好久不见。”
丁程鑫总是冲马嘉祺笑,比起简亓疏离的公式化笑容,勾引和真诚意味都十成十的明显。
达夏觉得气氛怪怪的,而且这家伙居然叫简亓“马先生”?
“你谁啊?这我们王牌经纪人简亓,不是什么马先生!”达夏皱着眉头,他可不想错过替简亓说话的好机会。
丁程鑫不理他,就看着简亓,盯得简亓心里发毛。
“你先去化妆室,一会儿有个采访。”简亓把达夏打发走,正打算给丁程鑫解释一番,谁知道这人并不感兴趣,却对公司的装潢打量起来。
“公司的壁纸挺好看呐!”丁程鑫摸摸凹凸不平的墙面,似乎在怀念什么。
公司两年前翻修过一次,特别是室内装潢,看起来高级了许多,粉丝们都说这公司终于不像一个诈骗集团了。
“新换的,喜欢吗?”简亓说着跟公事无关的话,王牌经纪人从来不多说一句与目的合同无关的话,但是很明显,简亓觉得跟丁程鑫说得每一句都无比重要,甚至是一句多余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废话疑问。
“喜欢呐,马先生,这装潢和你很配,要是多一点金色,会更好看。”
“你喜欢哪种,我明天就去换。”简亓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完后才发现有些尴尬,但是这又不能收回去,只得又补充一句,“不如丁老师画一幅画赠与我挂起来可好?”
“好啊!”丁程鑫笑意更浓,他可真喜欢这样的简亓,因为自己而染上几分慌乱,自己果然还是足够特别。
然而这时候,陶桃走了进来,“简亓,你又把达夏一个人放进化妆师!他又弄坏好几支口红!你也不管管你的艺人!”
“陶姐说得是,我马上去教训他。”简亓含笑着看向陶桃,他从不和陶桃唱反调,这么多年来也是一直忍让,或许是愧疚,或许是其他,但无论哪一种,都让丁程鑫特别不爽。
这一眼看上去,在丁程鑫眼里,像余情未了,像情意绵绵。于是丁程鑫转身就走,还不忘翻个白眼儿,这性子直接又大胆,挑衅又张扬,没人会和程以清联系在一起。
只有简亓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程以清,一个脱离了程以鑫面具的鲜活的灵魂,但简亓不知道,是他亲手将这个灵魂释放,他将亲自被这个热辣的灵魂收服。
“丁老师!”简亓跑去追,背影匆忙到让陶桃无比陌生,她又一次被简亓抛在身后,无奈失笑,这么多年了,是不是该放下了。
伍总给丁程鑫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就跟简亓隔着一个茶水间。
奇怪的是,员工总能在茶水间遇见简大经纪给丁程鑫倒水,不由得猜猜这个丁老师是何方神圣。
丁程鑫嘛,不过是名不见经传小火一把的画手而已,不过是拿下三年前影帝的程以清而已,不过是简亓喜欢的失而复得的爱情而已。
丁程鑫喜欢看简亓为他着迷的样子,换了一张脸的阿程,活得放肆又随性,不是艺人,不必事事以和为贵,不必碍于八卦迎合人设,不必再追着简亓跑。
丁程鑫要看着简亓为他奔波,要热恋,要激情四射的勾引,要把简亓眼睛里的热情全部变成他一个人的。
丁程鑫在敖三的视线里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敖三把他找到,气急败坏的教育了一顿。
“阿大!你咋这么能耐!说都不说就跑了!能不能不要折腾兄弟这小心脏了!药都不带!”敖三把治疗躁郁症的锂盐拿过来,放进丁程鑫的抽屉里。
“错了三儿!我下次保证告诉你我去哪儿了!别生气!我去简亓家偷火腿肠炒饭给你吃!”丁程鑫俏皮的眨眼睛。
“你可别伤到自己!不然我拿命搞死简亓!”敖三狠狠的说,他是真心疼阿大,可是又拗不过程以清的脾气,自己这个竹马啊,从小就有想法,自己想要的总会得到。
“知道啦!我的魅力这么大,怎么会失败!”丁程鑫笑起来,双手抱臂,他要得到简亓,不惜任何代价。
“走了!照顾好自己!有事儿call我!当然,没事儿也可以call我!”敖三拍拍程以清的肩膀,为好兄弟加油。
“没问题!”程以清看见敖三走出门后,把锂盐从抽屉里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有了简亓,他才不需要这玩意儿。
简亓给丁程鑫打了那么多次水,丁老师总算愿意替简大经纪打一回水了,把杯子放下的那一刻还特炫耀的说:“我都帮你打水了诶,马先生不打算报答我一下吗?”
“你想要什么报答?”简亓从合同单里抬起头,目光温柔得似一潭落下月亮银辉的泉水。
“马先生请我吃饭吧,怎么样?”丁程鑫趴在桌子上,把脸凑近简亓,换做以前,他定然不敢做这么僭越的动作,光是简亓替他扫落头发上的碎屑,都能让程以清脸红心跳好久。
“好啊!”真是顺了简亓的意了,他正愁怎么把人骗回家呢。
“马先生打算请我吃什么呢?是歌剧院旁边的法国蜗牛,还是两旁都有梧桐树的米其林餐厅,或者……”
“丁老师尝尝我的厨艺吧,不比外面那些餐厅差。”简亓放下握在右手的笔,按住了丁程鑫喋喋不休的嘴,“今晚上吃京酱肉丝,青瓜蛤蜊,小炒黄牛肉,蒸蛋饺……”
“马先生会厨艺吗?听着挺厉害,以后谁嫁给你当老婆真是有福气了。”丁程鑫话里有话,眼神也迷离起来。
“我只给我亲人做过。”简亓说。
“哦?那我今天晚上尝到马先生的饭菜,会是以什么身份呢?”
简亓的房子不大,这是程以清亲自挑的,后来成为王牌经纪人后也没换。简亓性子冷,太大的房子总让他觉得孤独空荡,还是小点儿好,满满当当,看起来也温馨不少。
丁程鑫下班直接跟简亓一起过来了,还到菜市场买了菜,大包小包的坐上电梯。电梯里的小朋友吵闹,但都影响不了丁程鑫逐渐欣快起来的心情。
时隔三年,丁程鑫又能踏入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地方,那个有他们共同回忆的出租房,简亓把它买了下来,又装修了一遍,就成了自己的房子。
简亓家还是老样子,丁程鑫总觉得死气沉沉,哪里都是黑白灰,虽然很搭配简亓,但是不乏让丁程鑫不满意,他甚至开始计划起规划他和简亓新家的装潢了。
可能是太久没做饭了,简亓显得手生,切菜的时候也没有行云流水的连贯,全程看得丁程鑫一惊一颤,生怕那人切到手指。
好在翻炒的技术刻进骨子里,调料一下去,爆炒出熟悉的香味,丁程鑫贪婪的嗅嗅,甜辣的味道里还带着点简亓的体香。
丁程鑫把脑袋搭在简亓肩膀上,“马先生,看来你不常做饭呐,会好吃吗?”
“满足你还是不成问题。”简亓胸有成竹。
“嗯哼?这么自信?”丁程鑫拦住简亓的腰,越来越大胆。
“阿程……”简亓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丁程鑫分明是赤裸裸的诱惑。一顿饭做得坎坷,等到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子,简亓和丁程鑫的衣服都皱得不成样子。
“马先生,不打算来点葡萄酒?”丁程鑫坐在位置上,四下打量起来,从酒柜子里翻出红酒,一点也没有征求简亓的意思。
“你还是这么爱喝葡萄酒。”
“不,是你喜欢喝。”丁程鑫手上的动作没停。
“阿程,回来吧。”简亓垂下眼,他打算摊开了,这本来,也该是开诚布公的场面。
“程以清,cosplay不好玩。”
“马嘉祺,你不也乐在其中吗?”
“以清,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不不不,你喜欢陶桃,程以清早就死了,我现在是丁程鑫。”
丁程鑫不再是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他平视简亓,很满意的欣赏对方人眼中的慌乱,他喜欢简亓,但也恨简亓,人呐,不吃苦头记不住,所以他绝不轻易原谅简亓。
“简亓,我好看吗?”丁程鑫扬起笑容,眼睛勾人的注视着对面的人。
“好看。”
“我好看还是陶桃好看?”
“以清,这没有可比性。”简亓皱着眉头,对于以清近乎偏执的争论,有些头疼。
“真是伤心呐,连骗我一下都不肯,简大经纪什么都好,就是不解风情。”丁程鑫挤出几滴眼泪,毕竟是影帝,骗骗喜欢他的人,简直不出意外的轻松。
简亓最怕程以清哭,简亓也见过程以清各种哭,我见犹怜的,歇斯底里的,独独这种勾引的恍若小狗的哭泣,第一次见,明明知道他有意装哭,却还是心里怜惜。
“你最好看,十年前我就说过,程以清最好看。”
“我是丁程鑫,画家丁程鑫。”丁程鑫用筷子敲打着酒杯,非要分辨一下丁程鑫和程以清是两个人。
“都是你,他们都是你!”简亓看着这张脸,陌生又熟悉的容颜,是漂亮的,是能够让自己轻易动情的。
“马先生,有兴趣成为我的男朋友吗?”对于丁程鑫的跳脱思维,简亓愣了一下。
“倍感荣幸。”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程以清不计前嫌的回到自己身边,没理由不答应。
“你是陶桃的简亓,但只是我丁程鑫一个人的马嘉祺。”丁程鑫欢呼雀跃起来,他很激动,他在和马嘉祺偷情,背着陶桃。
“以清,简亓也是你的。”这句话简亓没说出来,他想着等以后抽空给程以清慢慢解释,如今人在身边,这些都不重要。
简亓恋爱了,这件事没法不被人知道。丁程鑫在公司里和简亓的眉目传情甚至是上下其手,实在虐狗。简亓第一次这么高调,他有些尴尬,几次拉着丁程鑫让他收敛点。
丁程鑫偏不,他像野兽标记领地一样把马嘉祺划为己有,在陶桃面前宣示主权。
两位经纪人洽谈合同的时候,丁程鑫总是坐在一边,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陶桃,甚至是达夏过来问行程的时候,都总被瞪。
陶桃选择无视,但达夏年少气盛,莫名其妙的敌意让他忒不舒服,也就特别讨厌丁程鑫,至于陶醉,自然同仇敌忾的和达夏站在统一战线,以驱逐丁程鑫出深度发觉为己任,并肩作战!
简亓很忙,丁程鑫搞艺术,心思奇巧,总变着花样精心安排约会和惊喜,有时候甚至是给自己订花,然后跑到简亓办公室里问他的马先生怎么这么浪漫非要天天送自己花?
陶醉对这一行为咬牙切齿,跑到他姐那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姐!他都蹬鼻子上脸了你怎么还不生气啊!再不低头姐夫就没了!这么多年你低一次头简亓肯定回心转意!”
“傻弟弟,你没看到简亓也乐在其中吗?”陶桃没停下手上翻阅资料的动作,她很清楚,这不是低不低头的问题,陶桃简亓没可能,两个人都再清楚不过。
都说旁观者清,她实在没看出来自己这个傻弟弟有洞察秋毫的天赋,果然还是张专员有做娱记的天赋,陶醉不行,他还是搞搞音乐比较靠谱。
“醉醉,姐要去加州了。”陶桃思索了半天,还是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弟弟。
“嗯……啊?什么!”脑子里正思索这么整丁程鑫的陶醉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蒙了,“姐!加州没有简亓!”
“就是因为加州没有简亓,我才去的。”
“怎么突然就……不等了?”陶醉恹恹的,闷闷不乐的样子一览无余。
“醉醉,别为姐姐的事儿操心了,你也赶快成家,爸妈等着抱孙子呢!”陶桃笑起来,她很久没笑了,这一次,是真的释怀了。
怎么就释怀了呢?
大概是简亓总是留下渐行渐远的背影,大概是简亓无数次疏离的微笑,大概是简亓看丁程鑫的眼神太过于像当年看自己的眼神。
陶桃向来优秀傲人,她不允许自己流露半分失意。离开,对每一个人都是救赎,尤其是自己。
“姐!我陪你一起去!”陶醉想都不想,姐在哪儿,自己在哪儿。
“……好!”陶桃看着这个总为自己操心的傻弟弟,眼里闪着泪花,长情不过亲人,陶醉和陶桃血浓于水,自然应该走到最后。
加州,又是新的开始。
陶桃走的时候谁也没说,机场里只见带着墨镜的高挑大美女,不见王牌女经纪人陶桃。穿上便服的陶桃妩媚多姿,一直垂到腰际的黑发被主人烫卷了搭在胸前,检票的时候,一个人挡在了她身前。
“陶姐,我是来祝你一路顺风的。”丁程鑫穿得像大明星,本来,他就是天生的大明星。
“程以清?”丁程鑫戴口罩挡脸的样子真的和程以清如出一辙,以至于陶桃认错也在情理之中。当对方拉下武装露出脸时,陶桃才抱歉的说了句“认错了。”
“陶姐,你没认错,我就是程以清。”丁程鑫直言不讳,他没想瞒陶桃,陶桃对他很好,如果不是因为一层情敌关系,他真的不舍得对这样一个独立又要强的女人满是敌意。
丁程鑫是抱歉的,他对陶桃赶到抱歉。但陶桃似乎并没有太记恨,甚至听到丁程鑫就是程以清的时候,面上竟然柔和起来。
“难怪不得。”陶桃脱口而出。
“难怪不得什么?”这会换丁程鑫疑惑,“你早猜出来了?”
陶桃摇摇头,她一开始没猜出来,但听到丁程鑫亲口承认,再想到简亓和他的关系,也就了然于胸了。
“原来,简亓真的会对同一个人心动两次,曾经真的是我痴心妄想了。”陶桃自嘲的说,“不过,程以清,我一点儿也不羡慕你,你的画不应该叫《白月光》,因为简亓只会是我的白月光。”
“两次?”程以清疑惑了,两次?两次!明明简亓对他心动的时候,只是他是马嘉祺的时候。
“你不知道?”陶桃觉得有意思了,“你以为简亓喜欢我?”
“不然呢?”程以清眯起眼睛。
“他是喜欢过我,但都是大学时期了,作为经纪人的话,一直是喜欢一个叫程以清吧,不然你说呢?丁程鑫?”陶桃满意的欣赏起丁程鑫变幻莫测的表情,这一局,她赢了。
离开前赢一局,不亏,她陶桃仍旧是常胜将军,这一生,陶桃只输过简亓,仅仅是简亓而已。
“简亓他……他一直喜欢我?”丁程鑫还是难以置信。
“要走了。”陶桃看了眼时间,并不打算再解释什么,提起行李箱,推了推墨镜。
丁程鑫还愣在原地,还没消化陶桃的话。
或许是于心不忍,又或许只是为了成全简亓,陶桃经过丁程鑫身边的时候,多嘴了一句:“简亓他,从来没给我做过饭。”
这一句话,让丁程鑫瞪大了双眼,心脏里传来饱涨感,“咚咚咚”的用力的跳动的心,全世界安静下来,丁程鑫的视线模糊不清,幸福的泪水滑落。
陶桃走了,飞往加州的航班在天空拉出一段好看的云景,丁程鑫才想起来,他好像欠陶桃一句对不起。
简亓一直喜欢程以清,这个设定一旦接受,丁程鑫眼里疯长出的野心和爱意就要让周围的空气都崩裂出火花。
马先生是我的,简亓还是我的。丁程鑫心里默念着,步子轻快起来,觉得被伍总装扮的死板而严肃的深度发觉都可爱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吻简亓。
如果可以,他希望简亓能比他先一步吻自己。
“简亓!”丁程鑫的呼喊超大声,整个楼层的员工都在像他行注目礼,“以清?”简亓试探的喊出这个名字。
丁程鑫在三年后回来,第一次叫简亓为简亓,而不是马先生。
简亓只知道丁程鑫抗拒程以清这一段过往,但不知道,他只是抗拒简亓不爱自己的那些日子,如今得知,简亓爱的一直都是自己,那是程以清还是丁程鑫,又有什么重要呢?
“简亓,吻我!”这一句话也中气十足,带着激动,带着期待,带着数十年如一日的沉甸甸的喷薄而出的爱意,程以清迫不及待想要狂吻简亓。
“现在?”简亓看着几十双眼睛,他实在内敛。
“就现在!立刻!马上!”程以清一把抱住简亓,纵然是清瘦的躯体,一股脑横冲直撞过来也有无限的力量。
简亓惯会拒绝人,但从不拒绝程以清,于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程以清,激烈的,唾液拉丝儿的,上下其手的吻了起来。
没人再敢窥伺,伍总从办公楼走出来,寻思着啥动静啊这么大,一看,哎呦!公司内部人员自我消化了!这猛一看,还是简亓?
难得啊难得啊,简亓这块木头终于开窍了!伍总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继续下楼去找张专员,被这一刺激,是时候在谈正事儿之前来一炮再说!
简亓和程以清的误会消化在一个吻里,解开在一顿饭里,升华在一场炮里。
余韵过后,程以清窝在简亓怀里,讨要着香吻和情话。
简亓笑起来,“阿程,我爱你。爱每一个你,爱程以清,也爱丁程鑫,爱不争不抢的你,也爱有野心的你。都是你,只要是你,就足够我满眼爱意。”
“简亓,你懂我,又不懂我。”程以清把脸埋进简亓的胸膛。
“嗯?”
“我有野心,这是真的,但我的所有野心都来自于你,也仅仅是因为你而已。”
“阿程……”
“简亓,没人告诉你,你的笑会勾魂吗?”
“勾不勾别人我不知道,但勾到你,我此生足矣。”简亓学着程以清勾人的胆子,去勾引程以清,他笑起来,让程以清觉得,简亓也是他的白月光。
简亓本来就是程以清的白月光,图书馆初见时候的温润如玉带着一分的清冷,是陶桃都没见过的模样。
简亓也是程以清的朱砂痣,爱了七年,疼了三年,一张脸,半条命,让程以清从身体到灵魂都完完全全记住了这个人。
简亓更是温狐裘,这一辈子,都将属于程以清,他们会手牵着手走过每一个冬天,然后一起期待下一个四季的轮回,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
“我爱你。”程以清的爱热烈又大胆,可以滚烫一生。
“我爱你。”简亓的爱深情而温柔,可以一生浪漫。
事实证明,简亓的笑真的勾人,并且偏引桃花。
简亓和程以清在一起后,总爱笑,和以往不同,这种笑真诚而温和,那眉眼弯弯虎牙尖尖看得达夏的心一颤一颤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简哥……这么好看呐。
达夏的眼神炽热,看向简亓的眸子里是浓浓的欲望,可是又畏惧丁程鑫,达夏咬咬嘴巴,企图把陶醉剩下的事业干完。
走得急,陶醉没把原委讲给达夏,这位小祖宗仗着自己有快要超越程以清的人气,在公司里也不用太守规矩,占有欲作祟,心里陡然生出一个坏念头。
公司里人尽皆知,简亓宝贝程以清宝贝得紧,办公室办公桌右边第二个抽屉里,有一张合照,是一次程以清去外滩拍生写的时候,非拉着简亓照的。
简亓不太喜欢拍照,鲜少的照片都是证件照或者必要的工作照,很正式,很疏离,独独这一张合照,看上去温情十足。
这一张照片是摄影师抓拍的,程以清看海,简亓看程以清,那仰望,像是斜阳不舍都亲吻海岸线,追逐着一生的信仰。
简亓也在追逐程以清,只是这个傻子太含蓄,太小心翼翼,反而弄丢了自己的宝贝。
以清的每一次拍摄,简亓都有看,然后跟摄影师一起筛选照片,这一张合照,是简亓偷偷保存下来的,没有存稿,洗出来就一直放在抽屉里,放了很多年。
这是二十三的程以清,野心勃勃,眼里是对未来的向往和二十二岁的简亓。
这张照片很旧,看得出来主人一直反复翻看他,甚至有点点泪渍,简亓绝不会承认自己哭过,因为想念程以清,但是照片记得,那些被浸泡在苦涩又甜蜜回忆的时光记得,每一个不眠夜也记得。
达夏发现这张照片,是因为想去找简亓道歉。偷偷摸摸跑到简亓的办公室前,犹豫不决的时候,恰巧看见了流露真情的简亓。
那样的简亓脆弱易碎,或许那时候,达夏心里就埋下了对简亓的欲望,只是当事人不自知,等到后来依恋和依赖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分割,达夏发现简亓的关注点不在自己身上,所有占有和欲望都喷薄而出。
简亓勾人呐,似乎他带过的每一个艺人都对他心生爱意,先是程以清,后是达夏,个个都是顶流。
达夏偷了那张照片,撕碎了塞在丁程鑫的抽屉里,这种幼稚又直白的报复,太适合这种活在光圈里的白痴爱豆了。达夏的小动作刻意又失衡,却偏偏让丁程鑫更加得意,也把简亓越推越远。
丢失照片的简亓不出意外的焦急,达夏看在眼里,一步步引导着他的简哥发现预设想的场景——丁程鑫拿着被撕碎的照片奇怪的看。
无论是丁程鑫误会简亓心有他人,还是简亓埋怨丁程鑫天生妒忌,都对达夏是十成十的有利。
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丁程鑫看向简亓的眼神挑逗又得意,简亓的眸子羞涩又赧然。
“简亓,你真的好爱我。”丁程鑫越过达夏,径直走向有点失措的王牌经纪人,来了个法式长吻。
达夏愣在原地,不明白这剧情怎么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阿程,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简亓很少讲情话,这一句却脱口而出,简单又烂俗,但程以清却欢喜不已。
要简亓讲一句情话太难了,程以清真得好好谢谢达夏,这个除了会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白痴爱豆,打得一手烂牌,却让自己挖掘出简亓爱自己的点点滴滴,或许下一次,又能发现简亓更多追逐自己的秘密。
程以清很期待。
深度发觉王牌经纪人简亓,辞职了。
理由是,要给老婆开一家餐厅。
伍总对此很头疼,达夏更是闷闷不乐。聪明如简亓,远离一切让爱人吃醋的因素,是一个合格男友该做的事儿,他不想失去程以清,就像他不想再一次失去自我一样。
他让程以清去做自己,这一次,简亓也要做自己了。
况且,他要结婚了。
简亓要跟一个叫丁程鑫的天才画手结婚了,聘礼是一张被撕碎了的合照,彩礼是一幅名叫《白月光》的油画。
简亓新开的餐厅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书店对面,地段很好,本该门庭若市,但却永远只有一位顾客。
丁程鑫说,简亓的餐厅只能有一位顾客。
简亓说,他的餐厅只会有一位顾客。
程以清说,我再也不需要锂盐了。
END.
【祺鑫】平行世界爱情故事企划 𝐏𝐚𝐫𝐭 𝟏
“在另一个平行的宇宙里,
我们还是会相遇,
依然会有属于我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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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等份余生
全员剧情向
多重人格设定
1.6w
@流星驾驶员 是新号,不是抄袭哈
勿上升真人
“我的人生被分成七等份。”
“我们是一个人,也是七个人。”
DID(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即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脑内世界由人格共同构成,每个人格都具备自己独立的外貌特征和性...
全员剧情向
多重人格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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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驾驶员 是新号,不是抄袭哈
勿上升真人
“我的人生被分成七等份。”
“我们是一个人,也是七个人。”
DID(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即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脑内世界由人格共同构成,每个人格都具备自己独立的外貌特征和性格,并能相互沟通
01
丁程鑫躺在床上看床头柜上的一堆日记本,歪斜着,一本尺寸大些的悬在整体之外摇摇欲坠,他适时伸手接住它。猜也是宋亚轩或是刘耀文弄乱的。
“房间乱的人,比房间整齐的人,创造力高出50%。”是曾经宋亚轩被马嘉祺逼着铺床的时候,撅着嘴从脑袋里搜刮出的至理名言。
说起马嘉祺,丁程鑫会认识他,是因为他真的很拽。
丁程鑫模糊的记忆中,马嘉祺以前总臭着脸,明明小一岁,却老是用恨铁不成钢的幽怨眼神看着他。不过这种情况没维持很久,也可能很久吧,丁程鑫记不得了。
最后马嘉祺成了他男朋友,总算学会温柔,还会撒娇了,可在亲他的时候眼神不温柔,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张真源笑起来是鲨鱼牙。理科老师心里不折不扣的乖小孩,上至大物下至初中数学,都能举一反三,他最近总去科研公司的物理实验室。张真源体能也实在很好,力气大,尤其弹跳力惊人,翻墙翻得如火纯青。因为成绩名列前茅,班主任也就不太管他。
每次丁程鑫见完他,都会觉得自己小腿肌肉酸痛。
宋亚轩,刚来时从来不理他们。要不是见过宋亚轩躲在角落,捏着小狼玩偶的脸,凑着脸自言自语,丁程鑫都要以为他是哑巴。
他长得最显小又精致,牙齐,熟了以后笑起来甜甜的眯着眼睛,每天像小孩子一样开开心心,放声唱着谭维维的歌。抛开他惊为天人的笑声,说是天使不为过。
刘耀文是宋亚轩男朋友,他俩抱着睡觉,平时宋亚轩像大型挂件一样,趴在刘耀文背上看他们打牌。
刘耀文的篮球是丁程鑫教的,但他最近为了研究计算机课题看了无数场球赛,丁程鑫渐渐虐不了他了。没关系,丁程鑫永远把他当亲弟弟看。
严浩翔和贺峻霖,丁程鑫觉得,他俩般配得仿佛天造地设。
世界上没几种游戏让严浩翔不擅长,他能把丁程鑫和马嘉祺都赢急眼,却会“哎呀”一声输给贺峻霖。
严浩翔还对衣服的价格有种执念,不上四位数的坚决不买,每次逛街贺峻霖都要提着他的耳朵,骂骂咧咧地把几件衣服挂回衣架上去。只有贺峻霖能管住他花钱,丁程鑫觉得,除了爱情,可能也因为贺峻霖实在太能说了。
丁程鑫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有一天遇到严浩翔的私行经理人,见识了他数不清0的存款,fine,我恨有钱人的爱情。
大概还有两个小时,丁程鑫要作为优秀毕业生去学校发表演讲,演讲稿是张真源和贺峻霖帮他写好的。贺峻霖本来洋洋洒洒写了五千字,被张真源比对着优秀发言稿删了不少,丁程鑫大致看了一眼,照着念就行。
当务之急是要去银行汇款,给他的母亲。
丁程鑫母亲的单薄人生里有过三个男人,但丁程鑫对他们印象都不深。他最近记性更不好了,只记得上一个父亲留下了一份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最后一位昨天酒驾出车祸,死在了手术室里。
母亲和他视频通话时,干燥的发丝散在脸周,哭到红肿的眼下是极深的黑眼圈。她眼角又有淤青了,他好像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潜意识有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上台演讲完,被昔日的辅导员及一干学长或同级的撺掇去吃饭,原本有人提议去蹦迪,丁程鑫嫌吵就推辞要回家,其中一个学长笑着打趣说迁就大帅哥,半推着丁程鑫来KTV唱歌。辅导员拿着麦霸着点歌台,又哭又闹地灌酒,旁边女孩抱着她哄,踹了渣男下一个更乖。
丁程鑫不好参与女生话题,对另一边摇骰子拼酒的活动没有兴趣,靠在抱枕上玩了会儿手机,站起身推门打算呼吸下新鲜空气。
走廊里也是魔音绕梁,对面包厢的破着音高唱青藏高原,一时分不清,和辅导员的哭嚎相比,哪个更折磨人一点。
丁程鑫随便逛了会儿,竟有些迷路地绕到了KTV门口,站着个挺帅的男人,精瘦的手臂露在短袖外面,低头看菜单的眼神也很温柔,可能被盯得久了,侧头对上丁程鑫的眼神,礼貌又试探地微笑。
他是丁程鑫难得第一眼舒适的人。
没多停留,丁程鑫礼貌地示意后就转身回了包厢,他有些渴,端起属于他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严浩翔没赶上阻止他,就拼命喊他快走。
“怎么了?”
丁程鑫有些不明所以,他想伸手拿包的举动被喊停,照着严浩翔所说的,面色如常地起身,还回答学长说有东西落在厕所了。
他余光里瞄到有两个人跟着他出来。
“瓶盖的方向不对,你可能被下药了,快跑!”
严浩翔一直在给丁程鑫报左转右转,他脚步一快,身后两个人看他没进厕所后也发觉出不对劲,立刻跑起来追他。狭窄的走廊里是炫目的LED灯,和每个包房里传出来的欢笑。
丁程鑫调动着身上所有力气往严浩翔指的路跑,却惊觉药性发作得如此快,他脚步虚浮,一步比一步软。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夹杂着骂脏字和喊他别跑,走廊里居然一个服务生都遇不到,丁程鑫大脑中仿佛有根弦崩断了,他终于到了大厅。
那个男人还在那里!
他撞到男人身上,男人吃痛得转身看他,眼神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又温和地低头。丁程鑫用最后的力气攥紧他的小臂,喘得几乎听不清字节:“救……救救我……”
男人余光里瞄到那两个追到大厅的,气势汹汹的学长,他假装没看到,在丁程鑫耳边说了一句冒犯了,就用手揽住丁程鑫的腰,将丁程鑫软下去的身体支撑起来。
看起来有说有笑地走出了KTV。
下一瞬丁程鑫就彻底失去意识倒在他身上,他瘦弱得连T恤都撑不起来,但昏迷了之后很重,敖子逸费力地背着他叫车去医院。挂了急诊,洗胃,护士说睡一觉就能醒过来了。
02
病房里一股消毒水味,敖子逸靠在陪床上听歌,他看着病床上眉头紧皱的丁程鑫,形容梦魇。
丁程鑫的手机一直在震,敖子逸看了眼,页面上显示着“妈妈”,就伸手点了接通。
“阿姨您好……”敖子逸的话被哭声和哭得红通的眼睛堵了回去,只是孩子晚回家,没必要这样吧?
女人呜咽的声音抽抽噎噎地传过来:“你是谁?鑫鑫呢?丁程鑫去哪了……”
“阿姨是这样的,丁程鑫今天住院了,还睡着,但没大碍。我是他的朋友,会照顾好他的,您放心吧。”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对着镜头哭,弄得敖子逸手足无措,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怎么说没大碍了还哭成这样呢?
“把手机给我吧。”
床上的“丁程鑫”不知道何时醒了,和敖子逸第一次见他白里透红的脸蛋不一样,连嘴唇都发白,整个人都罩拢在疲乏和困倦,他试探地抬了下手臂,没抬动。敖子逸正愧疚于吵醒他,自觉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镜头里发根发白的女人如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停了哭声,怯懦又愤恨地朝着丁程鑫诉苦,她声音不大, 但絮絮叨叨了很久,举到敖子逸的手都酸了。
概括一下,就是丁程鑫父亲酒驾车祸,父亲那边的兄弟姐妹,认为是媳妇没有伺候好,要求她给钱。
无意间撞破别人家不光彩的伦理大戏,敖子逸本不该多插嘴,可丁程鑫这样的状态实在让人想多关怀两句。
被下药,父亲刚刚车祸去世,住院,亲生母亲听说儿子住院,不仅不着急,还开口就要一笔巨款。
可话到嘴边,敖子逸怕自己因为无法感同身受,而伤害到丁程鑫的自尊。
“你……还好吗?”
不等“丁程鑫”有所反应,敖子逸就献宝似的拍拍椅子上的包,“你的包,你洗胃的时候我回了趟现场,给你拿回来的。”
“回现场?”
“职业病职业病,我叫敖子逸,警察。你的包在存放柜里,他们证据处理得很干净,我连一点粉末都没找到……很抱歉。”
“丁程鑫”盯着他,眼神直直地从敖子逸的下三角区,移至眼睛,嘴唇微触,轻快地提了下嘴角:“我还说我运气好,原来是遇到了正义的人民警察。”
他声音很好听,咬字珠圆玉润,语速适中,清透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一番感谢把敖子逸谢得不好意思起来。
敖子逸还有工作要忙,留了微信,实在不忍收下不幸男孩的谢礼,最后推脱说改天一起吃顿火锅,就算谢过了。
等敖子逸一走,马嘉祺就气鼓鼓地把微信里敖子逸的备注改成“不许找他聊天!”
宋亚轩看到这一幕就和刘耀文笑起来,整个走廊都是他响彻云霄的笑声。张真源都忍不住嘘他:“小马哥,你不至于吧,还和救命恩人吃醋,人家都把咱当需要资助儿童了。”
和敖子逸吃火锅的人选,是由石头剪刀布决定的,最后火锅狂热爱好者贺峻霖喜拔头筹,欢欢喜喜和敖子逸约了火锅局。
冒着热气的草莓拿铁,在夏日的夕阳下晕出了光圈,由下而上烘托着长着漂亮狐狸眼睛的少年,整张脸显得更加柔和了。他侧头看窗外,双手扶着印着条纹格子的杯壁,指节下意识揉搓。
贺峻霖见到了传说中的敖子逸,是挺帅的,但也很土。贺峻霖和敖子逸一见如故,他的伪装也逐渐消减,语速逐渐加快,激动得分贝加倍。两人比赛吃辣,敖子逸夹着火腿肠就往干椒里裹,然后呛得狂灌豆奶。一会儿又对着土味视频笑成两个傻子。
“丁程鑫,你这样笑比较好看。”
敖子逸突然开口,他注意到贺峻霖瞬间凝结在脸上的笑容:“在KTV里,你的眼神里迷茫又试探,像只受过伤的小狐狸,小心翼翼的。送你去医院,你对我笑,笑得温和,但总觉得有点疏离,像是要把什么苦痛咽下去。你还是这样笑,最好看,是真诚又发自内心的。”
贺峻霖塞了口毛肚进嘴里,边嚼边看着他笑:“是吗?那我以后要多这样笑。”
他的嘴角不是向上提的。
03
“队长。”敖子逸挺着背站在办公桌前,接过一份档案。丁程鑫三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李队长很壮,肌肉涨涨得仿佛能撑破袖口,他有些疲惫又无奈地摆摆手:“这个案子你接手吧,基本收尾了,就是逝者家属闹着说肯定不是酒驾,你去好好聊聊。一个老人,打不得请不走,稍微耐心点。”
李队长是个暴脾气,耐着性子解释了两个小时,老人油盐不进,气得他要高血压。
敖子逸是队里难得的好脾气,为人温和,又长得讨喜好看,很得长辈和其他人的喜欢。
这事,还是得敖子逸来。
“奶奶。”
敖子逸最看不得人哭,何况是两鬓苍苍哭得满脸泪痕的老人,他赶紧折回去找保安拿了包餐巾纸,毫不嫌弃地蹲下给老人擦鼻涕。
老人一把抓住他的手,哽咽着吐字,浑浊的眼神里全是恳求:“警察同志,阿林不会酒驾的,他最不喜欢喝酒了,出去应酬都会叫代驾的,请您相信我……我们阿林不会酒驾的……他最不会做犯法的事情。”
敖子逸安慰似的回握,可他突然想起什么不对,他把档案摊在椅子上,极快扫视着刚刚记忆中的关键词。
酗酒!
常年酗酒,酒驾身亡。
不喜欢喝酒的人,为什么会酗酒呢?
可能是很少回家,老人不知道儿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吧,敖子逸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有……阿林被辞退了,他一直没找到新工作。”
“怎么回事?”
“阿林说,他明明检查过什么表,哦,财务报表,可最后还是出错了,他打错了一个数字。结果公司损失很大,就把他辞退了。”
辞职,找不到工作。
心情郁结导致酗酒,也算合乎常理。
他又劝了老人一会儿,目送着老人的背影出门,拄着拐杖,蹒跚,摇摇欲坠。
她可知阿林的兄弟姐妹,在阿林死后第二天,就追着阿林的妻子,也就是丁程鑫的母亲,不饶人地追着要莫须有的补偿。
“三爷,队长找——”
敖子逸整理好档案,又抱着疾步走回办公室,队长一脸凝重:“刚刚另一个死者刘华履的妻子来报案,刘华履手机备忘录里有一条写着,如果我死了,拿好这五十万,立刻换一个城市好好过日子。刘华履妻子不知道这钱是从哪儿来的。”
“刘华履的职业,是小区小卖部的老板。他哪儿来那么多钱?”
“他妻子说刘华履也没副业,没搞过其他投资,怕是脏钱,不敢拿,所以报案了。”
“刘华履和李秋林是多年好友吗?”
“不是吧,刘华履老婆说李秋林是一年前认识的朋友,他们一有空就出去喝酒,刘华履还经常往家带一些名贵的酒,他家里应该没这经济条件啊。”
“所以刘华履也酗酒?”
“他没有酗酒,好像只爱小酌,带酒回家就是充排场,吹牛用的。刘华履妻子不满他交李秋林这个狗肉朋友,可刘华履说,他也不喜欢李秋林,但他一定得和李秋林去喝酒,不能对他摆脸色。而且每次喝酒,都去很高端的场所。”
敖子逸灵光一闪:“刚刚李秋林家属还说,李秋林以前最讨厌喝酒,又失业很久,妻子是家庭主妇,儿子才刚大学毕业,上有老下有小,正是缺钱的时候,他却突然酗酒?”
话说到这,一屋子的人都明白了,队长拿回本来要归档的档案,重新翻开。
“查!”
04
上次吃火锅回来,马嘉祺抓着每个醒着的人,一一模仿贺峻霖的笑容,张真源在试了几次以后放弃了:“小马哥,敖子逸不是说发自内心的笑容吗,我们以后都对着他真诚地笑。你放过我吧,我怎么可能和贺峻霖笑得一样。”
“蠢”,宋亚轩怼他,“马哥笑起来是竖向发力,贺儿是横向,发力的肌肉不一样,呈现在丁儿脸上,一般人看不出什么不同。敖子逸可是警察,你当他傻呀。”
刘耀文在旁边叉腰点头帮腔:“就是说,翔哥你也把捂嘴笑给克服一下,不然我们六个也得捂嘴笑。”
“你先让宋亚轩把笑声改掉!”贺峻霖瞪回去。
“我去看看阿程。”马嘉祺往另一头走,剩余五个人瞬时安静下来,等马嘉祺带上房门才敢说话。
严浩翔身上套着拜仁的球衣,大红色的,是和贺峻霖的情侣衫,他压低的声音总是更温柔些:“丁儿这次,多久能醒过来啊?”
闹哄哄的大厅第一次寂静无声,每个人都垂头丧气的,还是刘耀文说:“希望这次别刺激得他想起什么,不然马哥又要封存记忆了。”
门铃在响。
其他人都早已躺着休息了,宋亚轩控制了身体,只有刘耀文强撑着眼皮等他。
“敖子逸?”
声音很轻,音调偏低,没有熟捻和热切,没有自然地客套,可脸上笑得很甜。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宋亚轩从鞋柜里拿出来一双拖鞋给他,敖子逸瞥了一眼,同款不同色:“你家就两双拖鞋吗?是和女朋友同居?”
“不是,我没有女朋友,我家就你来过。”宋亚轩居然红了脸,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捂脸,假装用手扇了扇风。
沙发风格迥异,米色的布帘配上粉色的小猪佩奇,宋亚轩给他拿了罐冰可乐回来,就抱着小猪佩奇看着他笑。
“我今天来找你有点正事,关于李秋林。”
虽然怀疑,但敖子逸承认,对上那双干净无辜的狐狸眼睛,他还是委婉了语气。
半小时后,字满满当当地挤满了记录纸。
宋亚轩的眼神几乎没出现过什么波动,不带情绪,让敖子逸不自觉有些失望。
李秋林在丁程鑫16岁时和其母结婚,是他第二任继父,感情一般,上大学后丁程鑫一个人租房子,已经有近两年未见面,所以从未听说李秋林酗酒,只知道他失业了。丁程鑫定期和母亲视频通话,大学起就打零工给母亲汇钱。刘华履是丁程鑫上一任继父的朋友,他们两人无任何交集,也从不认识刘华履所有亲眷及好友。
5岁,亲生父亲死于工地意外事故。
14岁,第一任继父死于食物过敏。
25岁,第二任继父死于疑似蓄意谋杀的车祸。
真的是意外吗?
还是单纯的命运多舛。
“你妈妈那边,处理得怎么样?”敖子逸刻意回避了见过李秋林母亲的事,“给了多少钱?”
“丁程鑫”有些疑惑地歪头,他歪头歪得很艰难,笨重的动作被他做出了几分天真无邪:“没有给。”他好像还想说句什么,但眼神失焦在敖子逸鼻尖,几秒后才像反应过来似的。
“给了会是无底洞的。”
是医院里清透亮一些的声音。
敖子逸突然不想装了。
“你的名字?”
“丁程鑫。”
敖子逸看着他不再无辜,带了点锐气的眼睛,心里有被气笑。他把记录的本子合上,丢进公文包里,再在他面前掏空了口袋,把所有包里口袋里的东西都堆在茶几上,证明自己没带针孔摄像头和录音笔。
“丁程鑫”盯着他的眼神变得兴味又奇怪,他笑着开口了,是那种肌肉向上提的笑容。
“我叫马嘉祺。”
敖子逸看着他的眼睛,马嘉祺有种本事,笑容绝不到达眼底。
“怎么不装了?”
马嘉祺只穿着休闲短裤,他把冰可乐换成咖啡倒在陶瓷杯里,又轻轻搅拌里面的方糖,他连翘二郎腿,都很克制得没让翘起的小腿耷拉在触地的腿上,像英伦庄园中教养极好的矜贵少爷。
“你早就发现了。”
是陈述句,在陈述着因果关系。
“你把其中两张一样内容的纸放反了,它们质感是不一样的。”
笔记本是属于七个人的秘密,用来记录每个人操控身体时发生的事情,方便下一个人行为做事。每次合上笔记本,他们都会把活页夹松开,再夹一根头发进去。不知道的人翻页时会弄乱,很容易知道是否有人偷看过笔记本。
敖子逸眼皮跳了一下,没想到马嘉祺心细如丝:“所以,火锅来的不是你。”
“是”,马嘉祺承认得很爽快,“我很感谢你,但不喜欢,所以不想和你吃火锅。正好有人想吃,就让他代劳。”
“你很有自信。”
自信于敢把一切都展露在敖子逸面前,而不怕被察觉。
马嘉祺靠在离窗边近的沙发背上,午间的日光是近乎白色的,周身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敖子逸第一次见他,觉得他是温润如玉,进退有度,成熟度远超年纪。
他指节捏着陶瓷杯的杯柄,像是朝空中,也像朝站着的敖子逸,寂静的房间里能辨别出清透的气声。
“cheers”
嚣张而不留余地地彰显反骨,好像在燃烧着眉间的傲骨,带着燃尽生命的,无声而喧嚣的架势。
05
陈蔚瞪着眼睛盯着显示器,放慢倍速一帧一帧地看,眼睛都睁得发痛发干,她不敢抱怨,只偷偷抬手揉了下眼睛。她刚来警局不久,很少见敖子逸这样认真严肃的表情,屏息凝神地继续工作。
“停,倒回去!”
她一个激灵差点把鼠标飞出去,暗自羞耻地把点击鼠标,把进度条往回拉。
“看这。”
敖子逸转向屋内的其他人,漂亮的下颌线和高高的鼻梁扰乱了陈蔚的视线。
“你们看这片叶子,瞬移了。”
监控画面中一切都没有动,车,街道,瓦砖,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只有一片落叶在一瞬之内移动了两米开外。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风。
“三爷,查不出IP。”
“那天图书馆有丁程鑫的记录?”
“有的,有他刷卡的记录。”
“调他两次刷卡,家里到图书馆路上的监控。”
敖子逸拧着眉毛,盯着画面里每一个出现的人,反复回放身形像丁程鑫的,直到辨认清楚为止,几个人一起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五个多小时。
“他没去图书馆,而且监控画面没被剪裁过。”
“他在撒谎。”陈蔚肉嘟嘟的脸因为过度用力,而挤成一团,“我还觉得他很帅呢,怎么会是个坏人。”
敖子逸拍了下她的头:“少犯花痴,联系他来警局一趟。”
敖子逸推开门,就看到“丁程鑫”坐在凳子上,肩打开,坐得格外直,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了大腿上,看到敖子逸就露出了标准的职业假笑。
“怎么称呼?”
严浩翔的笑里才掺杂了几点真诚,他笑起来下颚喜欢往脖子处顶,眼睛有些上挑地看人,他的声音是最低的,好像开了混响——
“严浩翔”
敖子逸坐到他对面,摊开纸,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刻意回避了想凑热闹看帅哥的陈蔚,只许其他人在监控前看他们。
“李秋林出事那天早上,你在哪里?”
“学校图书馆,因为丁程鑫要考公务员了,备考真的好麻烦,他一天都泡在那儿。”
撒谎。
“可是监控录像里,没有他到图书馆的任何记录。”
“这样吗,我不清楚。丁儿记性不好,你也知道,我们这个情况都会丧失记忆,他可能迷路了。”
“他经常迷路。”
撒谎。可敖子逸却莫名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而不是探寻真相失败的失望落空。
“你没有去过李秋林家附近?”
“没有,两年没见过他了。自从大学毕业以后,我开始工作,就每周和丁儿的妈妈视频通话,然后每月打钱回去。”
符合上次宋亚轩的说辞。
“李秋林家门外的监控,缺失了一段,原本应该是天衣无缝的,可惜地上有片叶子动了……你怎么看?”
严浩翔还维持着职业假笑,他歪头眨眨眼睛:“现在是鬼故事时间吗,我胆子超大哦。”
瞒天过海,即便知道面前的漂亮少年没一句真话,敖子逸居然都对他恨不起来。可敖子逸是个称职的警察,他不想放弃事情真相,他更迫切地想弄明白被隐藏的是什么。
“以丁程鑫的家庭状况,居然在私行理财?”
“嗯,我的功劳。我对经商很有研究,高中就开始玩股票,你应该也查到,我是某上市公司的小股东了吧?”
严浩翔的足球鞋早就吸引了敖子逸的注意力,他是警官,也是个爱鞋如命的男人,不过他偏爱篮球鞋,对足球鞋知之甚微。
“你脚上这双足球鞋……七万吧,真是有钱人。”
好像有点没话找话,敖子逸自知在严浩翔这儿问不出什么。
“我可以见见,那天和我吃火锅的朋友吗?”
“可以。”
严浩翔的表情突然怪怪的,他眼神往下飘,整个人好像被什么逗笑了,用手指往下扳扳嘴角,像是朝谁应了声好。
贺峻霖一出现,就伸着手指戳敖子逸的肩膀,怒斥他吃火锅时故意逗他,害他放松警惕,回去被一堆人拽着模仿他的笑容。
敖子逸第一次见识到贺峻霖念叨的十级功力,傻愣愣地坐在原地任他骂,骂完贺峻霖有些惋惜地,感叹敖子逸是难得和他能土到一块去的同道中人。
贺峻霖好像知道自己很容易被敖子逸套话,很快就走了,走前,用手指揉搓了下工装裤上的小熊挂饰,是严浩翔挂上去的,和另一边的小兔子好像是一对。
“刘耀文,耀眼的耀,最简单的刘和文。”
刘耀文下意识脸就往左倾,把右侧脸露给敖子逸,下颚轻微往上抬。
敖子逸看着他,实在是有点好笑:“你脸上写着六个字。”
刘耀文表情不动。
“老子的脸,好帅。”
刘耀文无语地抿紧嘴唇,他说话会不自觉地押韵,急了眼要和敖子逸理论。而后抓过敖子逸的笔,坚持要给他画自己真实长什么模样,偏偏画画很烂,也就是火柴人多了几根线条,还执着于在脸侧给自己打上阴影。
“这是素描,素描懂不懂!”
“越描越黑。”敖子逸一语双关。
刘耀文恼羞成怒地跑了,再来的是宋亚轩,他看着纸上的画,捧着脸大笑了好久,愣是把敖子逸和显示屏的同事笑得捂耳朵。等他笑够了才不好意思地向敖子逸解释,他好像特别容易脸红:“刘耀文就是个小孩子,不用管他。”
“你也没有很大!”传来刘耀文的声音。
笑完以后,宋亚轩才回到前几天在家里见敖子逸的状态,任凭多刁钻古怪的问题,多戳人心窝子,盯着敖子逸眼睛的眼神都毫不波动,偶尔还会对着人甜甜的一笑。敖子逸有些泄气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面前的人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宋亚轩好像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将头凑他近一些,眼神干净无辜到了极致,连带甜又傻气的笑容,像把整颗善良干净的心捧到敖子逸面前。
“你黑眼圈重了,要好好休息啊。”
下一个来的张真源,是和刘耀文一样的生面孔。他笑起来更爽朗真诚,说话也直接。敖子逸注意到,他讲话喜欢分点,不自觉就理出逻辑线,是典型的理科思维。
“真源”,敖子逸尽量叫他亲切一些,他很喜欢这个沉稳些的人格,“你负责去物理实验室搞科研?”
“是,我喜欢物理。”
很好。
“你以前研究过轿车?”
敖子逸得到了肯定答案,他一直很怀疑李秋林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可惜因为车祸,引擎那块全废了,技术人员没能查出问题。可张真源很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实验室的课题和成果,他们在研究哪类车型最符合人体构造,使舒适驾车最大化。
好像很有关联,又好像南辕北辙。
敖子逸努力追着自己潜逃的神经,他好像隐隐之中错过了什么。但他理科不好,实在对于大量物理相关的专业名词,有种从初中开始的厌烦和惧怕,他以询问其他爱好为由,试图打断张真源滔滔不绝的专业讲解。
“敖警官,我们掰手腕吧。”
张真源还在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自己真的很渴望和职业警察比赛掰手腕。
敖子逸想了想就把手递给他,锻炼多年的职业警察pk宅家里复习的DID患者,敖子逸以维持两秒不到的成绩惨败。
太丢人了!
敖子逸咳嗽了两声,挥挥手表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张真源倒是发自内心乐呵呵的。
但他很快茫然地失焦在某个聚点,敖子逸已经了解到这是转换人格的常规环节,可这一次时间过于长了,他很久才回过神来,眼睛都不自觉因为肌肉的松弛而下垂,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我是丁程鑫,谢谢你那天在KTV救了我。”
是真正的丁程鑫。
“听马嘉祺说,你睡着了……我可能该说句早安?”
敖子逸发现丁程鑫是他们中最好说话的一个,也可能因为他救过丁程鑫。
丁程鑫态度过于好了。
大眼睛总微睁着,因为疲惫而表情有些呆,却很努力集中精神,认真思考着敖子逸的每个问题,也诚恳地回答了他。
没有撒谎,真诚得有些小心翼翼,却还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和语言体系,易碎得让敖子逸都忍不住放缓语气和他说话。
他从翻开那本笔记本,就回家搜集了很多DID相关资料,基本是因为童年受虐或发生重大变故而发病,丁程鑫性格软,总下意识顺从别人的意思来说,可并不懦弱,不消极,不符合大多数情况。
唯一的可能是有承受者封锁了他不好的记忆,敖子逸回想了刚刚见过的所有人,他们都不像承受者。
马嘉祺是最像的那个,他领地意识很强,尽管极力克制自己的脾气,身上的刺还是不经意就会露出来,恶狠狠地往你身上刺。医院应对敖子逸的是他,敖子逸第一次去丁程鑫家里,最后出来自曝的,也是马嘉祺。可他今天偏偏没有来。
敖子逸猜测,马嘉祺负责对外主要社交,并是他们中的领导者。
“我可以,见一下马嘉祺吗?”
丁程鑫思考了一会儿,有些抱歉地看向敖子逸。他看人时会缩着脖子,眼睛湿漉漉地试探着看过去,确定了没有恶意才能小舒一口气:“嘉祺说不想见你,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可你什么都不知道,敖子逸在心里叹气。
丁程鑫居然微微抿着唇笑起来,敖子逸是第一次见他笑,笑起来,暗淡的眼睛一点一点被星火点亮,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丁程鑫一提到马嘉祺,神情就不自觉活泼一些,耳梢也烧得泛红。
敖子逸突然有些大胆的猜测,他好像聊到尽兴处,自然地握住了丁程鑫的手,丁程鑫没有躲,还是笑眼弯弯地听他讲奇闻趣事,时不时还配合地点点头。
等丁程鑫再次发呆的时候,敖子逸悄无声息地松开了他的手,果然出现了炸毛的马嘉祺,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橘猫,恨不得对他龇牙威胁:“你干嘛?揩油呢?狗爪子拿开!”
清透的少年音,恶狠狠地咬在一起。
敖子逸得意地抱胸,靠着椅背,终于轮到马嘉祺气得跳脚了,啊,风水轮流转,扬眉吐气。
“吃醋了?”
马嘉祺缩回椅子上,也抱胸,摆着张臭脸冷冷地看着他,嘴里哼哼唧唧的。殊不知,以刘耀文为首的各位已经笑晕了,贺峻霖和严浩翔一唱一和地模仿:“干嘛干嘛?”
“狗爪子拿开!不许揩油丁程鑫!”
马嘉祺被他们吵得思绪不宁,还屏息凝神去听丁程鑫的声音,怕他生气,半晌也没听着,他撇着嘴瞪敖子逸。
“你给我离阿程远点!”
06
“三爷,就……放他走啦?”陈蔚站在办公室门口,一头雾水地挠挠头。
“嗯”,敖子逸的表情不像刚刚那么轻松愉快,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他盯着丁程鑫离开的背影,“没有证据,你能扣着他吗?何况在这,你听不到几句实话。”
唯一的实话,还是唯一一个毫不知情的人告诉他的。其实作案动机明显,其他六个人为了保护丁程鑫而作案,可案情疑点众多,没有任何指向丁程鑫的证据,李秋林也确实是自己选择的酒驾。
敖子逸联系了刘华履的妻子,脚步匆匆地赶到她家里,房子不足八十平米,杂物很多,但都被收拾得算有条理。刘华履刚去世没几天,家里很多生活痕迹还在。敖子逸提出想看刘华履的电脑,他妻子给敖子逸报了几个刘华履常用的密码。
电脑桌面很简洁,浏览记录也就是些新闻和搜索记录,很像普通的中年男人。敖子逸顺着磁盘一个一个文件夹点进去,突然出现了整齐排列的视频,每一个都有类型备注。
敖子逸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其中一个备注一堆乱码的文件夹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下意识就点了进去,入眼是污言秽语,更触目惊心的是其中的“童”字。
敖子逸强撑着看了两眼就退出去,他僵在椅背上,想起刚刚刘华履妻子虽有些皱纹仍清丽的脸。
刘华履是同性恋,还是恋童癖。
他强忍着恶心,抱着电脑离开了刘华履的家。
“您和丈夫,感情好吗?”
倚在门前的女人,比上次看起来更萧瑟了,她靠在那儿,用门撑着自己的身体:“以前不好,这两年感情好些了,他却走了。”说完哀哀戚戚地抹起了眼泪。
敖子逸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他只留下一句多保重。
敖子逸又去见了李秋林的母亲,她所知不多,但相比前两天的强烈排斥,总算稍微接受了儿子酒驾的事实。小房子里只住了老奶奶一个人,她打开的茶包都忘了封上,敖子逸帮她封好,并答应以后来看她。
他花了整个周末四处收集消息,最后去了丁程鑫母亲家,或者说是李秋林家。女人瑟缩着脖子,不安地坐在沙发最角落,眼睛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夏日炎炎,女人还穿着黑色的长袖长裤,她帮敖子逸倒水的时候露了一节手腕出来,上面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浴室里极淡却仍存在的血迹,倚在门边的木棍,伤痕累累的女人,与四处的情侣用具,以及女人依赖地抱着李秋林睡衣的景象,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陈蔚很早就告诉他,丁程鑫的母亲是家庭主妇,除了买菜之外不怎么出门,几乎没有朋友,连邻居和她都没什么接触。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敖子逸脑海里跳出这个名词。
他引导女人聊起前两任丈夫,得知丁程鑫在工地亲眼目睹亲生父亲坠落身亡。对于第二任丈夫,女人提到了丁程鑫曾经很害怕他,但他们还算恩爱,她理解为丧失亲生父亲后的创伤。男人因为豪吃海鲜时喝酒过多痛风了,最后死于食物过敏,他不能吃青菜,所以家里从来不买青菜。
听女人说话很费力,断断续续又没有逻辑,敖子逸只能从她冗长的话语里提炼关键信息。
“丁程鑫,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鑫鑫?”女人茫然了很久,略向上看的眼神示意她在思考,她很小声又不确定地回答。
“他喜欢奥特曼。”
敖子逸愣神,被这个几百年前的流行词汇砸得头晕目眩,瞠目结舌,他没想到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心仅限于此。
其实他准备的下一个问题是,你是否认识马嘉祺,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他都能想象出女人继续茫然思考的表情。
敖子逸出门时不小心碰到了李秋林的拖鞋,女人慌了神一般跪下来去扶好摆正,他不想再看了,非也般逃离似的离开了病态的环境,他快要窒息了。
07
没等敖子逸走出小区,陈蔚的电话就来了:“三爷,有人报警说丁程鑫晕倒了!人现在在世八医院。”
敖子逸冲进病房时,丁程鑫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没有皱眉,脸色苍白如墙纸,几个医生站在他病床周围束手无策。情况很奇怪,病人心肺功能没有任何问题,初步判断为低血糖,给静脉注射葡萄糖液也毫无变化,医生们出去讨论方案了,敖子逸坐在病房里守着他。
这一躺就是三天,敖子逸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拜托了护士等丁程鑫醒后,给他打电话。
“你怎么会突然晕倒?”
敖子逸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国内还没有能诊断DID的技术,他当然知道丁程鑫不是低血糖。
“丁儿的伯伯叔叔闹到家里,逼着他给钱……他恐惧这类场景,下意识就想躲避,当时我们都没醒着,没法帮他,所以晕倒了。”是张真源回答他。
敖子逸敏锐地觉察出张真源对于晕倒逻辑的熟悉,他追问:“这是第几次晕倒?”
“我出现之后第十八次,过段时间都会自己醒来。不过这次时间太长了。”张真源看出了他的疑惑。
“他是一个人住,所以没人发现过。”
所以,只要丁程鑫想躲避哪种情形时,没有可以接替他的人格,这具身体就会陷入昏迷。即使张真源不说,他也明白,精神体系会崩溃,这是对七个人共同的打击。
敖子逸帮他办了住院,把人送回家里。张真源抱歉地告诉他自己需要休息,让唯二醒着的刘耀文来和他说话。
这次刘耀文没有用右侧脸对着他,一反上次嬉闹的样子,开门见山:“我一直想去看心理医生,宋亚轩也是。丁儿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敖子逸惊讶于他的直接和坦率:“那为什么不去?”
“马哥不同意,我也理解他为什么不同意。国内医疗水平不够,如果出国治疗,会遇到更多不确定因素,我们不是每个人都有用英语流利沟通的能力,在异国他乡再次晕倒,也可能会遇到不测。”
“我们经不起赌,我查过人格整合的相关资料。医生的治疗一定会杀死我们,没有人抱怨这件事。但如果我们走了,那些有自虐倾向的意识体能被压制住吗?”
“医生的常见手段,是唤醒所谓的正常人格来接管。我们想要丁程鑫活下来。”
“我们愿意为丁程鑫死,不代表愿意为另一个不熟悉的人,即便他再完美再能适应社会,他都不能取代丁程鑫。”
敖子逸对DID的了解并没有那么全面,此刻脑子被庞大的信息量狂轰滥炸,努力地将信息吞到肚子里,他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刘耀文盯着他,认真得近乎执拗,像森林里的小狼,是刚刚学会狩猎的幼兽般不带收敛的攻击性。
他眼神突然失焦,敖子逸知道是要人格转换了,但不知道其实脑内世界因为刘耀文的话,展开了多激烈的争吵。
来人是宋亚轩,敖子逸本以为会是马嘉祺。
“本来该是翔哥来的,他在拉架。”宋亚轩无奈地撩了下刘海,“只有他和真源拉得动。”
敖子逸已经缓过神来,他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刚刚耀文说,医生会唤醒正常人格来接管,可你们都很正常,为什么……”
“谁说我们很正常,那只是你觉得。”
宋亚轩打断了他,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宋亚轩也会怼人。宋亚轩坐在他面前,笑得甜甜地盯着他的眼睛,掰着手指头和他细数,他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柔软。
“马哥反社会,你最好别真惹到他。贺儿轻微躁狂,一急起来不受控,只有翔哥能牵制住,哦,还有翔哥,他洞察力惊人,擅长谋划人心。小张张是科学狂人,一钻进实验室就不吃不喝不睡觉的那种,虽然能给社会做贡献,但对丁儿的身体百害而无一利。我是伪善的坏小孩,刘耀文嘛,他挺可爱的,就是太小孩气了,无理取闹。”
他嘴角一扯就是最乖巧甜腻的弧度,还腻腻歪歪地捏捏敖子逸的小臂,像是在撒娇:“敖警官,你不会也以为DID,是变身好几个人,各有所长,然后走上人生巅峰的戏码吧?要我们都是好人,可能人人都想得这病了。”
宋亚轩这样说话让敖子逸又好气又心疼,他制住宋亚轩不饶不休的手:“你能和我说说吗?为什么?”
话说得不明不白,可问的人能听懂,敖子逸知道宋亚轩很聪明。
敖子逸信了他说自己伪善,他一旦没了甜笑,整个人有种看破一切的俯视感,宋亚轩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落在敖子逸心上:“丁儿的那两个后爸都虐待他,刘华履和第一个后爸一起……嗯。他妈也不管,第一次是怕他破坏自己的美满婚姻,第二次居然陷入了爱情,荒唐至极,她居然能和把自己掐到窒息三次的畜牲坠入爱河。”
他说着又笑起来,笑得令人胆寒。
“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可你们放过了丁程鑫妈妈。”敖子逸预感到被隐藏的一切将要完整地展露到他面前,可他此刻丝毫没有去摸录音笔的想法,明明录音笔就在他的裤子口袋里,明明只要按一个键就行。
他一定是怕被宋亚轩发现了,对,就是这样。
故事的原貌展现在了他面前。
5岁前的丁程鑫有着贫困却幸福的童年,母亲是清洁工,父亲是工人,他们是搭伙过日子,不太恩爱,但都对丁程鑫很好,尤其是父亲。
父亲会用仅有的工资给丁程鑫买小玩具,有空带他去四处玩,教他捉螃蟹,放风筝,占据了丁程鑫半个童年。
直到他那天去父亲工地送饭,亲眼看着他世界上最信赖最敬佩的人,从楼上摔下来,摔成一滩血水。
没过一年,母亲带着他改嫁给一个拆迁户,丁程鑫十分抵触,因为他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很奇怪,可母亲强硬地拒绝了他,只说要好好对待继父。
丁程鑫的噩梦开始了。
刚开始肌肤上的试探和打骂,他去和母亲说过,可母亲不信,还让继父知道了。
这时张真源和贺峻霖出现了,张真源体能好又敢于反抗,总能在继父手下躲几棍子,为丁程鑫减少伤害。而贺峻霖会陪丁程鑫聊天,在他难过时从早聊到晚,不停地转换话题,转移丁程鑫在苦痛上的注意力。
刘耀文在宋亚轩之后出现,宋亚轩善于假装乖巧,降低继父被张真源反抗后的警戒心,而刘耀文是丁程鑫渴望证明自身价值,产生的弟弟。丁程鑫在刘耀文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教他画画,篮球,真情实意地扮演着哥哥的角色。
后期继父察觉母亲不管不问,开始进行实质性的伤害,第一次被侵犯时丁程鑫木然地躺在床上,身下都是血,连贺峻霖都不能把他从强烈的绝望中叫出来。
一个月之后,马嘉祺来了,但马嘉祺也没能阻止继父带来刘华履,当时他们都不在清醒状态,宋亚轩至今都能记得他们醒来后,那天恨入骨髓的血味。
继父和刘华履,他们必须死。
马嘉祺每次在继父吃完海鲜大餐后,出门给他买啤酒,躲在墙角忍受他喝醉后的拳打脚踢。
他终于痛风了,可惜没有死。
贺峻霖主动和母亲交谈,装作平静的样子关心父亲的身体,母亲欣慰于他的接受就没有多想,几次后他套出了继父对青菜过敏,于是在母亲送往医院的饭盒里,每次都混入青菜汁。
后来继父死了,大家都很高兴,马嘉祺封存了丁程鑫的记忆,他不再想自杀,而是好好地考上了一所重点高中。
可噩梦还未结束,母亲再次带着他改嫁。家暴,每次母亲被打,丁程鑫都会冲过去拦住李秋林,可他的母亲,会反过来帮着李秋林一起打他。
丁程鑫不懂,所有人都不懂,只有宋亚轩反应过来女人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无可救药。
严浩翔是在这种情况下醒来的,他原本是意识体。他是天生的商人,一边利用前任继父的遗产做本钱进股市,一边把李秋林和母亲哄得服服帖帖的。
他改了李秋林的财务报表,千挑万选的一个数字,不会影响账面上的任何运算结果,却能给公司财务带来一笔不小的损失,继父理所当然地被开除了。
李秋林曾是高管,穷苦人家出头的凤凰男,倒有几分真材实料,可前公司也不是好鸟,打了招呼让所有人都不录他。他也不曾放弃,流连于人才市场,寻找出头之日。
刘耀文发邮件找了刘华履,这是马嘉祺的主意。他们承诺给了刘华履十万定金,只要他带李秋林去喝酒,所有酒钱都双倍奉还,他们把李秋林一步步带入酗酒。
马嘉祺原是想从根源上毁了他,让他一步步堕进深渊,就像丁程鑫一样。李秋林酒驾导致两人身亡,部分原因是张真源在他车上动的手脚。刘耀文剪了监控,之前和刘华履的所有信息也都被删的干净,汇款账号是用他人丢失身份证办的,毫无线索。
等宋亚轩说完,他伸手摸出了敖子逸裤子口袋里的录音笔,惊讶于未被启动,他有些疑惑地看过去:“没电啦?”
敖子逸的视线落在录音笔上,一言不发。半晌,宋亚轩笑了,那是一个不是只有肌肉牵扯的甜笑。敖子逸想,宋亚轩真正开心时的笑容,也是很甜的吧。
“反正也没有证据。”敖子逸朝他摊手,头微微往后仰,好像无可奈何。
“你真是我见过最蠢的人。”
08
“三爷,你真要接手这个儿童交易的案子?”陈蔚小声地问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我今天听说,上头有人想压下去的,你不怕死啊。”
敖子逸回头温柔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安慰于她的坦诚相告,似乎是更坚定了决心,陈蔚竟觉得他笑里带着决绝。
“我很怕死,可孩子们也怕,我希望他们都能活在阳光之下。”
陈蔚似懂非懂,看着敖子逸捧着厚厚一沓资料远去的背影,他更瘦了,警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阔。
十三个月,超一年的时间,敖子逸难以蜉蝣撼动大树,前后威胁信恐吓信收了一堆,还是强撑着对着大树的根基砍了重重几刀。案子上众多疑点,可敖子逸知道自己不能再动了,他今天要去见丁程鑫。
丁程鑫两年前只身前往外国心理治疗室,过了一年才回来,敖子逸不了解DID,更不熟悉治疗的手段,但一年后回来的丁程鑫,就只是丁程鑫了。
马嘉祺在动身前给他写了一封信,他还保存着,上面一反常态地絮絮叨叨,交代了丁程鑫所有的喜好和厌恶,要他督促丁程鑫做腰伤的康复治疗,洋洋洒洒几大张。最后马嘉祺这样写:他以后就交给你了,但你不许喜欢他,他永远是我的。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大包裹,有宋亚轩买给他的一大箱辣条和火腿肠,和贺峻霖送的一副墨镜,怪奇特的,严浩翔给他买了双限量版AJ,张真源是乐高,刘耀文给了台顶配的游戏本。
只有贺峻霖给他写了信,或者说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敖三爷请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忘记我!
回国的丁程鑫,成为了家财万贯的小学数学老师。敖子逸本以为他会去物理实验室或者继续当黑客,或者搞投资玩股市,可他都没有,过去的一切都好像没能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敖子逸试探过几次,丁程鑫都一脸茫然,眼神毫无波动。治疗过后的丁程鑫,笑起来和宋亚轩一样甜甜的,喜欢眯眼睛。
他像平常的同岁男孩,打游戏打得很棒,敲键盘的手速吊打敖子逸,会和敖子逸幼稚地比赛谁先到下一个红绿灯。可能因为做了数学老师,他说话也会下意识地理出一条逻辑线。吃饭的时候,能绵绵不绝地换不同话题,敖子逸每次和他出去玩,都聊得很开心。
敖子逸查儿童交易的案子时,没太避讳丁程鑫,他把丁程鑫当知心朋友,丁程鑫甚至能够直接在家和他分析新线索,他推理也是把好手,无论多难都能联系起来。
唯一一样的是,丁程鑫记性一如既往的不好,他时常忘记时间或者迷路,敖子逸习惯了他每次约饭迟到。
可这次好像太久了。
微信页面上最后一条,还是丁程鑫发来的表情包,是一只柴犬,翘着二郎腿向他比OK。
等一下。
敖子逸退回去看那个表情包,明明是两个物种,但敖子逸好像突然从柴犬看到了马嘉祺,他当时靠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端陶瓷杯的神态。
电话打不通,电梯等了很久都不来,敖子逸爬了十八层楼梯,踉跄着飞奔到丁程鑫家门前。
门没有锁。
敖子逸去按把手的右手,颤得发抖。
丁程鑫闭着眼睛,侧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印柴犬的被子,身边围着小猪佩奇,手上攥着那一对兔子和小熊的挂饰,吉他和车的模型横在他纤细的腿上。
他怀里还抱着一张画,画上有七个人,应该是刘耀文画的,都是火柴人。
敖子逸一个也认不出来,好像一模一样,细看又好像是七个不一样的灵魂。
茶几上放着一张纸,纸上熏了香,安眠药的瓶子稳稳地压住了纸张,它才没有被秋天傍晚的风吹走。
纸上是丁程鑫的字迹,却好像和两年前的不一样了。
“敖子逸,对不起。”
“我骗过了医生,骗过了你,但最终骗不了自己。”
他好像写了些什么,又用笔匆匆涂去。
“珍重。”
月亮代替太阳上班,天空中最后一抹橘黄色的光辉,坠进了山头的云里。
End.
写于文后
七个人格是独立存在的,有血有肉的人,有自己的情感,偏好,思维,和目的。
敖子逸也不是单纯的叙事者。
请大家不要把《七等份余生》=只宣扬团魂的文章哇(拜托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