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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小王子总在想,或许他早已找寻到属于他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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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欲霸总

一睁眼就看到四哥,真的超级有安全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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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月

重生之反转人生

九重紫外传.红豆杉

重生之反转人生

  是大长篇

上辈子痴心错付横死街头,重活一世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每个你(窦明)

握紧手中的和离书:“姐姐,我想从商,我想赚钱。”

这次回到故事最重要的节点

我要为自己而活

*不改窦昭宋墨主线 不拆官配 

 

马夫之子半路逆袭跻身武将   安雁   吴磊 饰

 

江南首富足智多谋的涂山公子   邓为 饰 

 

温柔世家公子 楼垚 饰

 ...

九重紫外传.红豆杉

重生之反转人生

  是大长篇

上辈子痴心错付横死街头,重活一世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每个你(窦明)

握紧手中的和离书:“姐姐,我想从商,我想赚钱。”

这次回到故事最重要的节点

我要为自己而活

*不改窦昭宋墨主线 不拆官配 

 

马夫之子半路逆袭跻身武将   安雁   吴磊 饰

 

江南首富足智多谋的涂山公子   邓为 饰 

 

温柔世家公子 楼垚 饰

 

心狠手辣养蛊师  妙风  王弘毅 饰  

“我素来是孤身一人,交情最深的便是蛊虫,还是第一次养人。”

 

心怀慈悲的道家修行者  成毅 饰

 


建议搭配Bgm青衣谣/舍得 食用

下腹在不断的流血,石板冰人的凉,高悬的月亮寡淡的白,灯火通明的醉仙楼里传来男人嬉闹女人娇嗔的声响

时而是唱戏时而是起哄饮酒,好不快活。

魏廷瑜你可还记结发之誓?
可惜天道不公明明是你背弃誓言,却让我替你赴了报应...

醉仙楼紧闭的门终于打开,我看着他焦急的奔向我,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可我听着却觉得无比嘲讽

本以为是恩爱不疑直到临死才发觉是真心错付枉费一生。

天道啊,若你能听到我的呼唤可否让我再重活一世?

我不甘啊!我窦明死不瞑目。

下腹的痛感愈发强烈,我从猛地睁开眼,以为是到了地府。

却在看见熟悉的装潢时发觉自己是回到了济宁候府。

难道是死前的走马灯?

我拽紧被子虚弱的说不出话来额间还源源不断的冒着细汗,闻香为我端来了没什么营养的红糖水。

【我/窦明】

讪笑:“原来...魏府竟穷迫潦倒到如此地步了。”

我撇过头去不愿去看那些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侍女。

而后是母亲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叫唤声,阖上的房门被用力推开,一阵风灌进屋内,我又把被子拢了拢。

好在门很快就阖上了,母亲红着眼坐在床榻旁,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的劝诫。

我没有心思回应,只当是死后的走马灯。

直到应我一声不吭急的母亲失手拍打了几下我手背

手背传来的钝痛让我惊觉:是痛觉。难道我....?

母亲言辞恳切的让我回窦府,而我却想着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姐姐,她还会来见我。

母亲与姐姐素来不合,我还是先瞒着母亲,等见了姐姐再说。

母亲见我这般榆木呆滞便气冲冲的走了,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我静下心来去感受身体真切的痛楚,去触摸身侧的物件,这般真实的触感痛觉。

难道真的是老天显灵让我重活了一世?

在我刚接受这个事实时,姐姐便匆匆赶来。

我知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在她再次道出一句句恳切的劝诫之语后,我坚定的说出那句话。

【我/窦明】

“姐姐,我要和离。”

这次我没有像从前那般犹豫的询问姐姐的做法

这次我是遵从本心,含泪割断过往。

浪子从来就不会回头,而我亦不会重蹈覆辙。

我看着姐姐双眸噙泪,欣慰的拥住我。

我知道她还有很多没有说出口的劝诫之言,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为我忧心了,姐姐。

我的身边还有如此多真心待我之人,区区一个魏廷瑜算什么东西。

竟让我受了诸多苦难。

姐姐带我回了国公府,我忆起替嫁之事只觉得愧对姐姐,不自觉便落下泪来。

【窦昭】

“明儿,你怎的哭了?”

【我/窦明】

“我自觉对不住姐姐,替嫁之事让姐姐蒙受了不白之冤,而今又令姐姐劳心费神。”

姐姐温热的手握住我冰凉的手,宽慰道:“傻明儿,替嫁之事是你情我愿,何来不白之冤的说法。”

【窦昭】

“蒙受流言之困的何止是我,还有我们明儿啊。”

【我/窦明】

“姐姐...”

【窦昭】

“好了,不要劳心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好好养好身子才是。”

【窦昭】

“身子好了,一切都好。明儿还年幼大可重新来过。”

【窦明】

“姐姐...经历从前种种,我已经对情爱死心。”

【窦明】

“我想跟着姐姐学如何开铺子,如何赚钱。”

【窦明】

“姐姐可愿意教我?”

【窦昭】

替我梳理发鬓散落的碎发,语气温和:“好啊。”

姐姐搀扶着我出济宁候府时,遇上了跪在门口磕头的魏廷瑜。

他哭的撕心裂肺,声泪俱下的跪在地上死死地拽着我的裙摆不肯撒手。

姐姐见状本要开口,却被我按下。

想起前世倒在冰冷的石板上活生生的流血而亡,便觉唏嘘。

那时自己逃转几个巷口,躲开了贼人的追杀。

不远便是灯火通明的醉仙楼。

自己虽然已快累倒,却透过窗户看到了当中歌舞升平的魏廷瑜。

我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希望,奔向你时却忽然被一箭放倒在地,口吐献血。

那时的我向着醉仙楼望去...里头烛暖风甜,貌美女子侍酒、风雅乐师拔弦,纵声欢笑行酒令。

【魏廷瑜】

恍惚间还能听闻从里头传来的浪荡快活的声音:“品字令,水酉字成酒。口口口,劝君更进一杯酒!”

 

而我口含鲜血,躺在血泊中......

但凡他有点责任心,不贪恋玩乐便有机会救下我。

可他偏偏没有。

死性不改的贪图享乐,害我活生生流血而亡...

【我】

我收敛思绪,拔下髪鬓的朱钗划破被魏廷瑜拽住的裙襟:“魏廷瑜,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随着裙襟的划破,魏廷瑜手中紧紧拽着那半片裙角重重砸在了地上。

我仰着头目视前方没有去看,扶着姐姐的手倚在她肩臂处迈出了济宁候府的大门。

此后桥归桥路归路,永不相见。

病势好转能下床出门后,我便一直跟着姐姐身边学着如何看账本如何算账理数,日子也一天天充实起来。

母亲起初也来找过我,不愿我做这些抛头露面之事,只是我坚持要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她劝不动便一时间歇了。

我心中也急迫的想要做出些成果让母亲看看,这样也好让母亲放下成见。

于是这段时日我的早出晚归忙的脚部沾地,直到今夜因为铺子里出了些问题,处理完才发觉已然夜深。

驾车回府的路上我心中惴惴不安,这些时日的繁杂事务让我好像遗留了些什么...
劫匪!!!

在我猛然回神时,马车已经被拦停,我连忙跳车逃亡。

但歹徒却没想放过我,一直紧追不舍,我提起裙摆狂奔向国公府,就算没能跑回国公府我也要搏一线生机。

上辈子致死的原因不止是刀剑伤,而是血流不止。

被刺伤后我没有立刻死亡而是倒在冰凉的石板上听着花楼里的嬉闹声,许久后直到那个浪子出现抱住我哭嚎才断气。

所以这次我要跑到最有可能遇见行人的街道,去赌一线生计。

绑匪如此猖獗定会引起官府注意,若自己还是不幸负伤只要有人愿意搭救,自己还是可以活下来的。

一如前世的台词拉扯,尽管我奋力狂奔还是被刀刺破了下腹。

倒下时,歹徒好像知晓官府带人来剿匪了,于是慌乱逃窜。

还是一如前世的冰凉石板,还是一如前世的痛感,温热的血液染红冰凉的石板,难道从来一世也没办法逆天改命吗?

皎洁的明月渐渐西移,时间在流逝,血流的愈来愈多,街道上还是没有人影。

就在我绝望时,有身着白衣的人朝这边走来,我立马伸手向他爬去。

【我/窦明】

“救...救我...”

白衣男子蹲下桎梏住我的下颌:“嘶...真惨啊。”

“不过我为何要救你?”

“给我一个甘愿出手相助的理由。”

【我/窦明】

“钱!我用钱换,可否?”

白衣人不屑的讪笑:“俗。”

他松开了捏住我下颌的手,准备起身离去。

我立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拽住他的衣摆:“全部!我的全部。”

【白衣男子】

“有点意思。”

他用食指挽起我的发丝:“正好我缺了个活的容器。”

容器?什么意思,他要做什么?

他笑得邪气:“要是你愿意以身养蛊我就救你。”

【白衣男子】

语气狠厉冷漠:“要是不愿,我也不会强人所迫。”

他在说谎,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就捏着什么,隔着轻薄的衣帛和不经意露出的角度我都看的分明。

无论我答应与否他都会把蛊虫安放进我的体内,他不是在询问我给我选择,而是在做戏。

兵荒马乱的街道上,我等来的不是官兵救星,而是一个狠辣的养蛊人。

【我/窦明】

“我愿意。”

【我/窦明】

“只要...只要活着,我都愿意。”

白衣人仰天大笑,而后低头凑近掐住我的脖子:“这可是你说的,可万万不要食言啊。”

【白衣人】

“不然蛊虫可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无力动作,拽紧他衣角的手也滑落了下来。

之后我便失去了意思,神思恍惚间只记得有什么蠕动的东西顺着我的喉咙钻入肺腑,锥心的痛。

我好像又入了另一个局  

松月

【九重紫】窦明✖️妙风

“以身养蛊我就救你。”

唯一有趣的就是蛊,既不会背弃主人也可为己所用。

妙风注视着用衣袖抹泪的女娘,这是养的第一个人

我:“停手,这个人我买了。”

他设计的局成了 

[图片]


02

皎洁的明月渐渐西移,时间在流逝,血流的愈来愈多,街道上还是没有人影。

就在我绝望时,有身着白衣的人朝这边走来,我立马伸手向他爬去。

【我/窦明】

“救...救我...”

白衣男子蹲下桎梏住我的下颌:“嘶...真惨啊。”

“不过我为何要救你?”

“给我一个甘愿出手相助的理由。”

【我/窦明】

“钱!我用钱换,可否?”

白衣人不屑的讪笑:“俗。”

他松开了捏住我下颌的手,准备...

“以身养蛊我就救你。”

唯一有趣的就是蛊,既不会背弃主人也可为己所用。

妙风注视着用衣袖抹泪的女娘,这是养的第一个人

我:“停手,这个人我买了。”

他设计的局成了 


02

皎洁的明月渐渐西移,时间在流逝,血流的愈来愈多,街道上还是没有人影。

就在我绝望时,有身着白衣的人朝这边走来,我立马伸手向他爬去。

【我/窦明】

“救...救我...”

白衣男子蹲下桎梏住我的下颌:“嘶...真惨啊。”

“不过我为何要救你?”

“给我一个甘愿出手相助的理由。”

【我/窦明】

“钱!我用钱换,可否?”

白衣人不屑的讪笑:“俗。”

他松开了捏住我下颌的手,准备起身离去。

我立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拽住他的衣摆:“全部!我的全部。”

【白衣男子】

“有点意思。”

他用食指挽起我的发丝:“正好我缺了个活的容器。”

容器?什么意思,他要做什么?

他笑得邪气:“要是你愿意以身养蛊我就救你。”

【白衣男子】

语气狠厉冷漠:“要是不愿,我也不会强人所迫。”

他在说谎,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就捏着什么,隔着轻薄的衣帛和不经意露出的角度我都看的分明。

无论我答应与否他都会把蛊虫安放进我的体内,他不是在询问我给我选择,而是在做戏。

兵荒马乱的街道上,我等来的不是官兵救星,而是一个狠辣的养蛊人。

【我/窦明】

“我愿意。”

【我/窦明】

“只要...只要活着,我都愿意。”

白衣人仰天大笑,而后低头凑近掐住我的脖子:“这可是你说的,可万万不要食言啊。”

【白衣人】

“不然蛊虫可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无力动作,拽紧他衣角的手也滑落了下来。

之后我便失去了意思,神思恍惚间只记得有什么蠕动的东西顺着我的喉咙钻入肺腑,锥心的痛。

我好像又入了另一个局

下腹处隐隐传来阵痛,耳畔可闻的是溪流鸟啼,还有薪材燃烧的炸裂声

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朱红与翠绿交应的虚影,有些瞧不真切。

睫羽几番扑扇后,才瞧清那是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这是红豆杉。”

闻声我侧头去瞧,那人还是一席白衣围坐在炉前煮茶,这次因为日光明亮柔和才让我看清了他的容貌。

公子眉目疏朗,秋水涟漪的眸子看谁都多情,鼻峰高挺唇寡淡...倒是副多情薄义象。

“红豆杉耐寒耐阴,却格外怕旱涝,不好养活,但一旦扎根适应——却可存活千年。”

【我】

眼下我无心去在意什么红豆什么杉:“公子如何称呼?”

【妙风】

“妙风。妙趣横生的妙、两袖清风的风。”

【我】

“妙公子....”

我的话还未说完,那人便捂嘴笑道:“小女娘,你说话惯是如此嘛?”

【妙风】

“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我对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戏弄的不着头脑,何意?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见我如白兔般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似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吓到那般,妙风来了兴致。

【妙风】

他缓缓凑近,用食指点在我的眉心:“你属兔吗?”

我乖乖摇头,想起昏迷前和他的约定。

【我】

“公子说的以身养蛊是怎么个养法?可有何弊处?”

妙风微凉的指腹漫不经心的从眉心滑落,略过鼻峰点在鼻尖擦过粉嫩温热的唇......

【妙风】

然后扼制住瘦削瓷白的下颌:“呵...当初让我救你时可没见你这般懦弱怕事。”

【妙风】

“怎么?才醒来就想撇个一干二净。”

妙风的眉眼中透出渗入的寒意,像极了吐着信子要将敌人一击毙命的毒蛇。

【我】

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既然选择了公子,也该知晓一些蛊虫的常识不是。”

吐着信子的蛇将布满毒素的利刃收了回去,扼制出红印的手也松了开了。

【妙风】

“也罢。”

【妙风】

“救你前我已将蛊下在你的体内,这是我第一次养此种蛊,利弊暂且不明。”

什么???合着这人戏弄我,要我拿命来养育他的虫子啊!!!

见我像霜打了的茄子般萎了,妙风语锋一转:

【妙风】

“不过你且放心,我还有许多蛊虫未养,你暂时不会死。”

这话到传到我耳里听进我心里不就是:我还要留着你的狗命养虫子呢...

好一副蛇蝎心肠啊!

【我】

“既如此我何时能回家?”

【妙风】

眉梢一挑:“我可没说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妙风】

“姑娘这番话倒是容易让在下多想啊~”

他明明知道我的用意,却还是一股劲打趣我,真是可恶。

【妙风】

见我红了脸一言不发,倒是了无生趣便收手:“咳咳...你身上有我的蛊我自然找得到你。”

【妙风】

“所以不必一直留在我身边,只是蛊虫噬心时你记得来找我便好。”

【妙风】

孟浪的挑起我的下巴,指腹揉在我红肿的肌肤上:“当然也可以不来,只可惜不出三日美人便会——香消玉殒了。”

【我】

拍掉他不安分的手:“知晓了,既然是公子救了我,我也定当守诺...以身为公子养蛊。”

【我】

“我何时能下地行走,我想归家了。”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母亲姐姐寻不到我是否会忧心。

【妙风】

摩挲着被拍掉的指腹:“不急,你的伤还没好全。”

【妙风】

“况且此前你滑胎落下的旧疾也没好全...”

女子秘辛被一个外男在光天化日下看破道尽,叫自己该如何自处?

【我】

羞愧难当之下便生怒气:“公子如此直言不讳倒是真没把我当外人。”

【妙风】

“那是自然既然做我人为我养蛊,我定要摸清...”

妙风说着便听见几不可闻的一滴水珠坠落的声音,他弯腰去瞧低垂着头的人儿......

是女人家的泪珠。

妙风自由无羁惯了,一时间没察觉方才那番言语多刺人剐心。

【妙风】

现下觉察急忙找补:“这...其实...都是你夫君的不是!怪不得女娘。”

【我】

哽咽的控诉:“公子既知我为人妻为何屡屡行冒犯之举!”

【我】

“若非是觉得我是个浪荡女娘,凭谁都可戏弄一二?”

妙风本无心戏弄,只是觉得这位女娘生得如花娇媚,出于欣赏之情......

【妙风】

望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娘,倒叫自己惭愧。

此刻妙风还没意识到眼泪也是武器,可以让他缴械投降。

【妙风】

“我无心冒犯,只是一时失了体统,对不住女公子。”

【妙风】

“但若女公子真觉得不自在,我立马备车送女公子归家。”

【妙风】

“我只是觉得落胎之事本就和寻常病痛般,才一时口不择言。”

【妙风】

“我生来没娘亲教养,也无人管束,失了礼数是在下的不对。”

我红着眼望向他,见他言辞恳切,神色磊落倒不像扯慌之态,还算真心。

【我】

“公子既...既是无心之失...我也不该拿乔为难公子。”

【我】

“还请公子日后不要再...再轻薄...”

【妙风】

女娘的眼角微红,水汪汪的兔眼就这般望着自己,饶是狠厉蛮狠惯了的自己也不免心软:“知晓了。你躺着安心养病,时机到了我自会送你归家。”

微风吹拂红豆杉的叶片奏起扣人心弦的琴曲,分外静暱。

妙风只养过虫蝎倒是第一次养人,倒是不知该如何做了。

【妙风】

“我素来是孤身一人,交情最深的便是蛊虫,还是第一次养人。”

【妙风】

“你教教我与人相处应当如何?”

【我】

真是个怪人:“我没有养育过子嗣,也不知道要怎么养人。”

【我】

“少时也是寄养在别处,时常被兄长戏弄,又无人撑腰。才养成谨小慎微、懦弱爱哭的性子。”

【我】

“后来回到母亲身边,母亲是个有主意有手段的人,也是真心爱惜我,但有时过于严苛,叫我畏惧。”

【我】

“所以我觉得养人便是推己及人,给足吃食,有个遮风挡雨的家。”

【妙风】

“听着比养蛊麻烦。 ”

妙风饲养过狼,野性难驯被自己掐死了;

也喂养过狗,太过听话无趣的很,后来被炖了汤;

也养过蛇,只是蛇是冷血的,以为喂熟了结果咬了自己,背叛之人妙风不会留。

唯一有趣的就是蛊,既不会背弃主人也可为己所用。

妙风注视着用衣袖抹泪的女娘,这是养的第一个人。

和师父教养自己一般,第一次尝试养育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妙风的眼皮微颤莫名有些兴奋。

【妙风】

“你叫什么名字?”

我整理好衣袖,对上妙风的眼眸:“窦明。”

他口中呢喃着什么,而后从袖中拿出一个类似胭脂罐子的铁盒。

【妙风】

打开后:“咬破手指滴几滴血进去。”

我抬起手又放下,几番犹豫倒叫妙风看不下去。

【妙风】

“你下不了手我来。”

他抓起我的手,而后放在自己的凉薄的唇瓣处。

【我】

“嘶...”

一阵刺痛,他咬破了我的指腹,然后捏着我的指腹让血滴缓缓流出。

【我】

“为何要取我的血?”

【妙风】

“练毒。”

刚从阎王殿回来就又入了罗刹地盘,一度让我觉得是不是替嫁之事损坏了命数,才让我遭此报应。

我心中焦急想要回府,妙风却威逼利诱让我安生待着哪儿都不要想去。

太阳东升西落不知几回,我已经可以下地帮忙洗手作羹汤了。

妙风才同意让我送我下山,下山前他用錦帛蒙住了我的双眼,随后骑马带我下山。

直到来到一处喧闹村庄他才替我解开錦帛。

【妙风】

“现在你可以归家了,但要记得一个月后来此处寻我。”

【妙风】

“若是不来...后果自负。”

【我】

“可我若是来了寻不到你不白白受苦?”

【妙风】

递给我一个罐子:“这里面是用我们的血饲养的蛊虫,方圆十里,它能带你找到我。”

【妙风】

指着几里外一家简陋的茶摊,哪里围着许多村民不知在作甚:“不出意外一个月后我会在那间茶肆听戏。”

【妙风】

“你只需记得来寻,其他不必忧心。”

我颔首行礼:“好,公子告辞。”

之后便转身寻找商人雇佣马车回国公府。

才寻到一处商贾家中,人还没进堂中商谈,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在向我跑来,正欲避开时,那人便直愣愣的冲撞了上来。

!!!!!

将我撞到在地,一旁的婢女连忙将我扶起,给我赔不是。

倒是那个撞人却一言不发,蓬头垢面的垂着头叫人瞧不清模样。

【我】

“没事,先带我去签字画押,我赶时间。”

那婢女连声应好,带我进入正堂签好契约便领着马夫让我挑选。

我看中一个身材中等,面相和善的马夫。而后用银钗抵了工钱,带着人走了。

安排好一切后,本以为可以启程了。

却不料马车外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我掀起帘子望去,是一群人推搡着谁,瞧那人的衣着似乎是先前撞到我的人。

【我】

敲了敲车门的木头:“外面被打的是府中何人?”

【马夫】

“回小姐是家生奴才。”

【我】

忆起从前自己被兄长砸石子扯裙褥的画面,顿时心中难受:“府中无人劝诫管制吗?”

【马夫】

“只要不闹出人命便是无人管。”

这句话中夹杂了多少无可奈何我无从得知,但今个儿让我撞见便做不到袖手旁观。

从马车下来,我径直走向那群人。

【我】

“停手,这个人我买了。”

被人压住手脚、衣衫褴褛的男子终于抬起了头,透过杂乱无章的髪鬓望向我的眼睛倒是如烛火般炙热明亮。

他赌赢了,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姐果然心软的很,格外好骗。

他设计的局成了。

日富一日

  笑不活了,萧凛你现在骂人可真高级啊,没点歹毒的智商还真听不懂!萧凛名台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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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明啊

  “求生之举,难道也分高贵和下贱?”‖再切掉一点良心,换一点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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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渍樱桃朗姆酒

鹊踏枝

江澄拎着江芙想吃的糖葫芦到的时候,小姑娘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情,她靠在虞荼怀里,虞荼挠挠她的脖子,小姑娘痒得咯咯笑,还是往母亲怀里钻,毛茸茸的小脑袋上系着桃色的绸带,一双肉手抓着她娘的衣裳,虞荼也笑,天光云影落在她发梢肩头,有淡金色的浮光流动。

聂怀桑说得没错,芙蕖确实更像虞荼,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眉眼弯弯,一派天然纯粹,一双眼睛漆黑却灵动,像极了她小时候。


从她第一次来云梦,好奇眼神看向街边商贩,如今许多年过去,长街上青石板没什么变化,叫买吆喝的喧闹也热切如初,江澄想起来少年时候拉她跑过云梦长街,也是这样一个春日,风中有花香,头顶树荫花影婆娑,他回头看她,女孩子耳垂的玉...

江澄拎着江芙想吃的糖葫芦到的时候,小姑娘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情,她靠在虞荼怀里,虞荼挠挠她的脖子,小姑娘痒得咯咯笑,还是往母亲怀里钻,毛茸茸的小脑袋上系着桃色的绸带,一双肉手抓着她娘的衣裳,虞荼也笑,天光云影落在她发梢肩头,有淡金色的浮光流动。

聂怀桑说得没错,芙蕖确实更像虞荼,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眉眼弯弯,一派天然纯粹,一双眼睛漆黑却灵动,像极了她小时候。

 

从她第一次来云梦,好奇眼神看向街边商贩,如今许多年过去,长街上青石板没什么变化,叫买吆喝的喧闹也热切如初,江澄想起来少年时候拉她跑过云梦长街,也是这样一个春日,风中有花香,头顶树荫花影婆娑,他回头看她,女孩子耳垂的玉坠一晃一晃,阳光透过树叶打在上面,明亮得人心神一晃。

 

那时候虞荼多大?总归还是个孩子,江澄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她比他还要小两岁,当年去教化司,女修本就少,她还是年龄最小那一个。

 

她从小要强又倔强,练剑射箭样样不输别人,师弟们被揍得鼻青脸肿,江澄看得目瞪口呆,极少把她真的当作女孩看待。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偏偏怕水,玄武洞里江澄第一次看到她眼里有怯意,才猛然想起来其实阿荼也是个小妹妹。

 

拉着我的手不要松开,下水前江澄叮嘱她,小姑娘点点头,紧紧攥住他的手,洞底的水冰凉刺骨,她的手绵软纤细。

 

从玄武洞逃出来,他把她从水里拉出来,小姑娘身上滴滴答答淌着水,湿透了的衣服黏在身上,她已经长大了,身段妩媚起来,可脸上还是孩子气地皱着眉。

 

少女胸部隆起腰肢楚楚,她弯腰拧去裙摆上的水,领口隐隐露出轮廓,江澄别开脸没看她,仍旧只是说跟紧我。

 

岐山到云梦相隔千里,平时御剑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真要赶路才知道山高水长路途遥遥,好不容易离云梦只有一夜水路,却连个靠谱船家都找不到。

 

江澄拉住一个船家商量,对方打量两个孩子固执摇头,江澄性子本就有些急,差点没跟人动手,若是温晁在场,杀了船家劫了船也不算大事,可是江澄自幼家教甚严,还是勉强忍着怒气急切。

 

最后还是虞荼解了围,她摘下耳朵上的玉坠递到船家面前,那玉坠江澄是认得的,昆仑玉难求,水色玉尤其珍贵,据说是虞宗主前些年远游时候带给女儿的礼物,小姑娘因为喜欢所以日日带着。

 

你要是能把我们平安送到云梦,这只镯子也归你,她的语气平静,目光淡淡扫过江澄又回到船家脸上。

 

否则今日他杀了你劫了船,我也不会拦着。

 

姑娘说着低头褪去了腕上的玉镯,那只镯子和玉坠本是一套,天光黯淡下犹然有灿然光华,套上的年份有些久了,褪下来的时候生生勒出了一道红痕,这次船家没有再犹豫,转身撑起了竹嵩。

 

小舟破水而行,巍峨的青山重影投在浩瀚水面,写意似水墨画卷,江澄自幼在水边长大,潮湿水汽扑面而来,心里多日绷紧的弦才稍稍松懈,

 

虞荼缩在他身边,小兽一样乖巧。连日的奔波让她的体力早就到了极限,船上晃晃悠悠,即便有冰冷的江水溅到脸上也没让她醒过来,江上夜风湿润寒凉,她衣裙单薄,纵然盖着江澄的外衣也下意识靠近他想要更多温暖。

 

江澄低头看她,女孩尖尖小脸冻得青白,她手指攥着他衣角,江澄想要松开她手指帮她盖好衣物,江风寒凉,她手也冰凉,或许是因为他掌心温热,她骤然惊醒,惊惧戒备一闪而过,眼里还有不清醒的朦胧。

 

江澄?虞荼看清是他。

 

嗯。他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她又阖眼睡过去,手还安静躺在他掌心。

 

犹豫了一瞬,江澄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

 

江面上起了白雾,远处朦胧的雾气里有歌声细细地飘来,间或有凄厉的猿啼,江澄疲倦地靠在船身,脑子昏昏沉沉,还是竭力保持清醒。

 

等到了云梦再问船家姓名籍贯吧,他想,赎回那只镯子和耳坠,她那样喜欢,虽然舍去的样子干脆利落,但大概还是心疼的。

 

可惜那些年血雨腥风,动乱中挣扎,他终究没能替她寻回那套玉。

 

 

江澄不是一个喜欢回忆往事的人,江家,金凌,太多的事情压着他必须往前走,旧时的怨怼和遗憾都不得不抛下,可是直到向虞家提亲的时候,这件事莫名地浮了出来,那是个中秋,他陪虞荼回眉山,晚饭后女眷在院中赏月聊天,他在书房向舅舅递上拟好的庚帖。

 

和妹妹不同,虞宗主脾气一贯温和,尤其对待小辈,江澄幼年时候在眉山被母亲训斥,都会有舅舅出面揽着,笑呵呵说阿澄还小,小错就算了吧。可是现在虞宗主皱着眉看自己手上薄薄的庚帖,江澄已经很多年不曾有紧张情绪,垂手站在一边,等待舅舅开口。

 

当年让她去云梦,一是想着你年纪小又处处艰难,有个人帮衬一把也是好的。二来也是想让阿荼有些历练。虞宗主锁着眉,做舅舅没想着能得什么好处,但也真没料到回报就是这一纸婚书,真把女儿送给了你们江家。

 

老人的语气有些责备的意思,江澄第一次听舅舅说话严厉,少有地不知所措,依旧低着头,忽地一只手拍了拍他肩,稍稍用了些力。

 

那这婚事怎么办,你们有主意了吗?

 

见他有些诧异,舅舅叹了口气,说你既然能过来跟我提亲,想必阿荼已经同意,她同意的事情,难道我还能拦着嘛?

 

江澄愣了一瞬说:既然舅舅同意,那当然按照规矩来,听说母亲当年婚礼风光,那我娶阿荼自然也不能敷衍。

 

他从不是个重视虚名繁礼的人,他只是记得姐姐出嫁时候谈起金家婚礼仪式盛大繁琐,轻轻叹着气,神情还是甜蜜的。

 

从小到大他从不懂女孩心思,只是懵懂觉得,既然姐姐喜欢,那大概阿荼也会喜欢。

 

这些虞荼是不知道的,他从书房出去以后迎上她端着月饼送进来,身形一如既往轻快,长发起起落落,有月光树影跃动。

 

你出来了呀,虞荼挑了个月饼塞他嘴里,那你等着我,我待会就出来。

 

江澄嘴里塞着月饼只能点点头,他一口咬下去,是他喜欢的莲蓉馅,魏无羡喜欢吃辣人尽皆知,江厌离做菜时候都会额外给他做道红油鲜辣的,可分明一起长大,江澄却一点辣都挨不得,稍微吃点就面红耳赤,如果说喜欢,他倒是偏爱甜食,只是从小就觉得男孩子家喜欢甜食多少有些丢人,从来没提过。

 

不过虞荼还是虞荼,万万做不到江厌离那样的细心妥帖,这么一个莲蓉月饼塞过来,浑然忘记少了杯清茶,就算是喜欢甜口也难免有些齁得慌,江澄费劲地咽下最后一口月饼,忽然想起她方才塞月饼时候的手腕。

 

碧色的纱衣里透出一截皓白的手腕,上面空空荡荡,他蓦然想起,她曾有一只玉镯,水光玲珑,腕也玲珑。

 

如江澄所说,这场婚礼确实谈得上盛大,以至于后来许多年谈到江家娶亲仍有人啧啧称奇,说都说兰陵金氏富比王侯,可是江宗主娶虞家女儿的婚礼隆重不输当年金家少主娶江家姑娘,江澄为人远谈不上长袖善舞,可是那一次请帖却递到了仙门百家,后来聂怀桑打趣,说当年点金阁之后,即便是清谈会人也没到得这么齐。

 

三媒六聘,问名纳吉。按理说自幼相识,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婚礼不必如此繁琐,何况虞荼也不在意虚礼,可是江澄坚持事事循礼,唯独在嫁衣上违了先例。平民布衣或世家闺秀,大多数姑娘都有一手好女红,从她们拿起绣花针的第一天起,一袭红裙就会是她们最得意的作品,江厌离的嫁衣上就绣了许久,重莲牡丹层层叠叠,一针一线都有当初少女情意。

 

可虞荼的针线至多只能缝块抹布,江澄陪她去绣坊试定制的嫁衣,朱红的长裙裙摆迤逦如莲,金线绣出精美图案,头发花白的掌柜拿着皮尺替她量尺寸,坚持要她亲自试一试。

 

试就试呗,虞荼拿着裙子跟着小绣娘去了更衣间,出来的时候草草用根木簪挽起了长发,朱红的长裙露出一小截软玉样的皮肤,软金色的腰封下腰肢盈盈一握。

 

她极少穿红色,常穿的是青色长裙,素淡颜色也穿出艳丽,掌柜的说小姐既然试了婚服,自然也要试一试婚鞋,小绣娘捧上绣着莲花的绣鞋,虞荼却让她放下。

 

她不喜欢不熟悉的人碰自己,可是婚服雍容繁缛,蹲下身实在困难,虞荼伸手准备搭在江澄肩上,有些艰难地弯腰,可是没想到江澄忽然曲膝半跪,亏他扶了一下她才没摔着,

 

“笨手笨脚的。”

 

她却没说出来话,江澄半跪着握住她脚踝,他是云梦江氏的宗主,大庭广众下半跪下来帮女人穿鞋这件事情就是普通人家的丈夫也很难做到,生怕从此会被嗤笑是怕夫人的懦夫,可是骄傲如江澄现在却愿意众目睽睽下做这件事,若是论婚俗,她确实知道眉山的女孩子们出嫁的时候会有要好的姐妹陪在闺房里,新娘子穿着红色的婚服打扮得像个绢布娃娃一样坐在床上,她们未来的夫君会经历各种奇怪的刁难来到她们的闺房前,先用绕着红线的金株贿赂伴娘们打开房门,还要经历最后一道关卡,找到新娘子的绣鞋帮她穿上,才能真的带她走出那件闺房成为自己的新妇。

 

可是现在不是在婚礼,这里也不是她的闺房,他们身边不是虞荼在眉山的小姐妹,而是姑苏一间绣坊的掌柜和丫鬟。

 

“我还没嫁给你呢。”她看着江澄轻轻地说,她声音很小,但江澄还是听到了。

 

“你敢逃婚试试看。“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换一只脚。

 

他起身的时候虞荼微微抬着头看他,潦草挽起的发髻漏了几缕碎发垂在脸颊,女孩子的眼睛里却有狡黠的笑意。

 

“我要是逃婚你可抓不住我。”

 

从绣坊出来的时候下了雨,江澄撑起伞,虞荼走在他身边,姑苏天色濛濛,雨也濛濛,粉墙黛瓦里有小小的紫色丁香,花香清淡,她穿着青色的衣裙,腰间一枚银铃打着淡紫的穗子,有水珠落在姑娘睫羽上,长睫轻颤,如蝴蝶振翼。

 

他鬼使神差想起她方才红衣模样,想她穿紫裙其实也好看。

 

江澄说不清那是因为什么,就好像听说她要嫁给聂怀桑,他会有莫名恼火。

 

或许是因为过往种种皆归尘土,只有她言笑还鲜妍。

 

虞荼是什么感情他也不清楚,虞姑娘素来好像不太在意这些,嫁给聂怀桑还是成江夫人,她似乎都无所谓,即便婚期已定试了嫁衣,看他目光也没什么不同,喊他的时候还是一贯连名带姓。

 

婚礼在昏时开始,结束时候已经深夜,她放下遮面的团扇,朱红唇脂还艳丽,漆黑眼睛镜子一样水亮,看他的时候抬着下巴,他看到她眉心的梅花换成了莲纹。

 

真正拥她入怀的时候,姑娘鼻尖抵着他,江澄的吻细密落在她眉心唇上,第一次看到她莹白皮肤浮上潮红。

 

人面桃花相映红,原来她一笑确实人比花娇。

 

第二天早晨虞荼梳妆的时候,才好奇发现花梨木的妆台上端端正正摆着一方锦盒,打开看躺着一套耳坠玉镯,水色的青玉,隐约有些熟悉。

 

她偏头看江澄,江澄起得早,侧身站在窗前,似乎心情不错,虞荼嘴角微微勾起,谁都不曾提起。

 

他们从不曾开口说过情字,也会有争执吵闹,他刻薄她尖利,有几次江澄都忍住没摔门而去的冲动,外界风言风语从未断过,无非是闲话这大概又是一对怨侣,可惜了江家家宅不宁。

 

可那么多个夜晚她在他身下微喘,光裸手臂环着他肩背,看着他的时候眸光甜酒一样漫上来,江澄偏头吻她颈侧,姑娘湿热呼吸扑在他耳边,轻声念他名字江晚吟。

 

她身上总有淡淡的花香,提剑搭弓好些年,可还是软的,一层薄汗覆在额上,透着潮粉的光泽。

 

十指相扣的那一刻,江澄看不清她神情,彼此心跳隔着皮肉传来,他意识有些昏沉,可有些东西却已经明了。

 

少女时候虞姑娘动辄横眉怒目,能动手绝不废话,常常还要江澄拉着拦着,如今小江夫人倒是常常笑着,可是勾着嘴角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倒有股子寒气,唯独观音庙一通夹枪带棒,在场的小辈才有机会领略虞姑娘当年锋芒。

 

后来江澄听别人说那一晚他不胜酒力,小江夫人拎着出鞘的青霜怒气冲冲去了祠堂,青霜的剑锋对着蓝二公子的脖项,小江夫人说的话比剑还锋利。

 

拎着剑去了祠堂?还差点打起来?

 

江澄听到的时候已经不意外,她既然能一个人去观音庙,去自家祠堂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知道她为何那般生气,好不容易得来的惊喜险些成了惊吓,何况她从来不是温软性子。从观音庙回去以后虞荼亲自给他上药,伤口不算深,但位置确实凶险,她拧着细细的眉毛,拆了发髻的长发落满肩头,江澄垂着眼听她埋怨。

 

如兰这孩子真是被你宠坏了,多大的人了上药也不会,毛手毛脚的。

 

江澄还是不说话,按照虞荼的脾气,他一言不发或许还好些,若是他开口,不论说些什么虞荼定会连着他一块训,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牙尖嘴利,这些年更是几无敌手。

 

你现在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虞荼没好气,见他不说话,忽然攀着他手臂亲了上去。吻落在他喉结唇角,姑娘眼里闪着水光。

 

江澄开始还只是有些惊讶,虞荼一只手顺着他额头抚到下颔,她卸了妆散着发,尖尖手指挑着他下巴,一声江宗主倒是喊得意味深长。她的手落在他衣襟,江澄揽着她的腰一手护着她后脑压下去,虞荼的胳膊揽着他脖子,他发梢刺得她有些痒,咯咯笑着躲他,江澄箍住她手腕,吻还是落下来。

 

云梦的夜是清冷的,可幔帐里却热烈起来,江澄轻易抽开她衣带,绛紫色的寝衣下是姑娘莹白的肌肤,他手指划过她小腹,忽地想起了什么。

 

他轻咳一声从她身上起来,满室的旖旎骤然消停。

 

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呀,虞荼拉起被扯到肩头的衣服坐起来,还是笑盈盈的。

 

江澄别开脸没说话,呼吸尚不匀,他耳尖都是红的。

 

她坐在他身边握住他手,江澄生怕她又撩拨,另一只手按在她手背。

 

别闹。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声音还有些嘶哑,听不出命令的味道,倒是有几分恳求。虞荼扑哧一声笑出来,挑着眉毛看他的时候眼里有股子孩子气的得意。

 

那一晚江澄很久才睡着,她在他身边呼吸悠长一如既往,长发流水一样绕着他指尖,他小心翼翼环着她腰际,掌心下是她柔软肌理,虞荼小腹平坦依旧,丝毫看不出有孕,在观音庙的时候也是这样,苏涉的修为已经不低,尤其剑术精绝,可还是被她一剑钉在红木圆柱上,即便是江澄都没看出来她已经怀有身孕,灵力不稳。

 

她拎着裙子踏进观音庙的时候,紫色的油纸伞上雨水滴滴答答,江澄记起了前夜江家祠堂前,他看见魏无羡在树上,蓝忘机在树下接住他,魏无羡笑容一如既往灿烂,蓝忘机那张僵尸一样的脸上也有裂缝。

 

那一刻江澄想起的,是当年射日之征时候,他受了伤,固执不愿让别人看见,一个人咬牙在房间里包扎,伤口伤在肋下,血丝渗出纱布,忽地门被人踹开,他本能颦眉,冷声呵斥。

 

出去。

 

可是那个人反手合上了门,江澄抬头看清是虞荼,她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情冷冷的。

 

江澄以为她会呵斥他为什么不找郎中,疼痛和伤口发炎的低烧让他神智都不太清明,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吵架,已经做好了随便她说什么的准备,伸手去够那案几上的药瓶,手却被人按住。

 

我帮你吧。

 

她从他手里抽出药瓶,跪坐在他身边,声音低低地。

 

直到温热的手按上伤口,江澄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低头看着她,女孩低着身子,长发落下来露出洁白颈背,她身边的矮架上有一丛兰花,微风穿窗过户,兰花枝叶摇曳,吹动一室幽香。

 

他从没明白过魏无羡想法,少年相识却好像一无所知,可那一刻壁垒松动,江澄想大概也没什么不同。

 

魏无羡想要的是深渊中拉住他的一双手,而他想要的是从始至终陪在他身边的那一个人。

 

父母,姐姐,兄弟,好像所有人都因为各种理由离开他抛弃他,故人散佚过往,亲情友情都不可得。少年人难言爱字,可是好像他从未有爱意围绕,江澄自幼隐忍寡言,但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曾想过他是否也会被爱。

 

虞荼在他怀里微微动了动,相对而眠,借着月光江澄能清楚看见她耳垂有颗小痣,鬓边发丝在光洁脸颊投下阴翳。

 

一根发丝一样细软的东西拂过心间,有细微的痒意,少年时候的怨怼和迷惘已经不再纠缠,或许因为有了答案。

 

他踏上最后一级楼梯,茶楼的伙计替他掀开珠链和纱幔,影影绰绰的人影清晰起来,虞荼抬头正好对上他视线。

 

你来了。

 

虞荼放下手里的酸梅,怀里的江芙嚷嚷着要阿爹抱,江澄从虞荼手里接过她,小姑娘搂着他脖子叽叽喳喳说些什么,江澄也认真听,小孩子正是话多的时候,连檐下燕回巢也能念叨半天。

 

虞荼闲闲翻开面前摊着的一卷话本,她平日里并没这个爱好,江澄瞥了一眼,她抬头冲他一笑。

 

这话本是前些日子聂二塞给我的,说是他前些日子写的,书坊的老板说这本卖得极好。

 

江澄正在给江芙剥她爱吃的橘子,随口应了一声写的什么。

 

写的是个世家的小公子,不小心得罪了歹人家里遭了劫难,孤孤单单一个人,小公子咬牙撑起了家族报了仇,成了闻名一方的名士。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两个人蹉跎了好些年,最终还是成了夫妻有了个女儿。

 

她语气有些调侃的意味,挑眉看着江澄,江澄果然动作都一顿,没抬眼看她,只是哼了声。

 

哪里有蹉跎许多年。

 

虞荼也一笑,托着下巴看向窗外,茶楼下是繁华街市,商贾小贩来来往往,是俗世烟火,她看到街角有株梨花,春日风起如落雪,一树纷纷扬扬,没压住的话本纸页哗啦啦翻过,江澄给女儿擦去嘴角橘汁,昔日锋利轮廓也柔和下来。

 

确实不曾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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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舅舅永远是你舅舅》 舅舅:...

《你舅舅永远是你舅舅》


舅舅:臭小子!我回去再收拾你!

❌不授权转载到快手,抖音等app。别来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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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温瞳

因果

(十七)

"江宗主,您,您还好吧?"蓝子芜悄悄的撇了一眼身后的江澄,被他一身寒气吓得一哆嗦。

江澄还未回答,便听见屋里响起了蓝景仪的声音。温柔而又无奈。

"阿凇,敛芳尊他是爱你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爱你。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他至死都在保护你。"

"什,什么?"蓝凇震惊的看着蓝景仪。眼里是不可置信,却又打心底里相信。因为他的玘桓君从不会骗他。

"当年他身处权力的漩涡,身边多是明枪暗剑,而你又有着可能成为痴傻儿的风险,所以他不敢也不能将你留在金氏。因此他只得忍痛将你抱离了金氏,送给了一对无子且为人憨厚善良的农...

(十七)

"江宗主,您,您还好吧?"蓝子芜悄悄的撇了一眼身后的江澄,被他一身寒气吓得一哆嗦。

江澄还未回答,便听见屋里响起了蓝景仪的声音。温柔而又无奈。

"阿凇,敛芳尊他是爱你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爱你。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他至死都在保护你。"

"什,什么?"蓝凇震惊的看着蓝景仪。眼里是不可置信,却又打心底里相信。因为他的玘桓君从不会骗他。

"当年他身处权力的漩涡,身边多是明枪暗剑,而你又有着可能成为痴傻儿的风险,所以他不敢也不能将你留在金氏。因此他只得忍痛将你抱离了金氏,送给了一对无子且为人憨厚善良的农家夫妇。阿凇,你知道吗?为了你,他为你谋划好了一生。"蓝景仪静静的看着蓝凇的眼睛,眼里闪着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他,为我谋划好了一切?"蓝凇惊得倒退了几步。

"当年我经过多方打听,方才知道,敛芳尊死之前,曾常常来到农户家看你,亲手教你读书习字,练剑修灵,你的吃穿用度虽在农户,却与在金氏时别无二致。但这些事,你却全都忘了。阿凇,如果敛芳尊没有出事,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不用想便会知道,你是他最爱的,也是唯一的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阿凇,知道了他爱你,你愿意认他吗?愿意回金家吗?"蓝景仪问道。

"我,,"蓝凇低着头沉思了几秒,随后猛的抬起头,眼里溢满了光亮。"我愿意,我愿意认他。敛芳尊金光瑶,是我阿爹。"

蓝景仪笑了,温柔的摸了摸蓝凇的头。"去吧,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

"那玘桓君您的父亲呢?他爱你吗?"蓝凇正欲离开,随后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

听到这里,门外的江澄只觉得全身紧绷,连带着听墙角的蓝子芜也吓得缩了缩。

"我想,,,"蓝景仪顿了顿,仿佛想到了什么,随后一声轻笑。"他是爱我的,他是一位好父亲。"

此话一处,门外的蓝子芜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因为,江宗主貌似心情很不错的离开了?

正沉思间,蓝凇已经推开门走了出来,看见门口的蓝子芜无奈的摇了摇头。拉着他就准备离开。

却听见屋里传来了蓝景仪的声音。

"子芜,去巴陵欧阳氏帮我接一位名叫嘉禾的老妇,带回云深不知处好生安置。"

"是。宗主!"

是夜,月色入户,夜凉如水。榻上的江澄在开心的回想完自家儿子那句话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只见床头挂着的三毒突然散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良久,一道黑色的气息渐渐飘了出来,化作一个黑色的虚影,看不真切,只隐隐看出是一位极美的黑衣男子。其身如幻,不掩美貌,当真绝色。

恍惚间,那男子轻轻的站在江澄的床边,俯身在他的额头印下一吻,带着一丝虔诚。一吻毕,顷然间,化为了乌有。仿佛一阵风飘过,来了又去。

这一夜,江澄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和魏无羡年少时候的事。

那时候,莲花坞仍旧家和事兴。

那时候,江厌离仍在。

那时候,他们依旧彼此最重要的兄弟。

那时候,魏无羡还是魏无羡,还是每天顶着那张极美的脸四处拈花惹草。而自己则口是心非的帮他收着烂摊子。

那时候,他们还在一起,魏无羡还没有变成莫玄羽,也没有变成那个让他陌生到极点的魏无羡。

一切,在魏无羡与金凌渐渐疏远,不愿再与他有瓜葛的时候,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说死也要护着他的魏无羡已经死了,死在了33年前的夷陵乱葬岗,死在了江澄的心里。

在江澄心里,魏无羡就是魏无羡,即使莫玄羽有着魏无羡所谓的灵魂,他也不是魏无羡,至少不是他江澄的魏无羡。

本文有新cp,不喜误入,全凭作者脑洞,请理性看文,莫要极端。若有不足之处,我先行道歉了。

阿鹿果园(请看置顶)
【追仪之永夜微光】【00:00...

【追仪之永夜微光】【00:00】可待

※这次是图文相符了

※正文2W+,是HE,就是内含刀(可能是大刀(。

※有一些奇妙的设定,有bug的话也请大家温柔对待,为了找补剧情我已经秃了qaq

※新年快乐!

【壹】

蓝思追醒来的时候,最先听到的是满山松涛叠叠。他想坐起来,可是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他使不出力,这便让他复又跌了回去。背砸到不算柔软的地上,咳嗽出声都让蓝思追格外难受。他现在脑子里全是乱的,一时半刻内甚至记不清自己失去意识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落了这一身疼痛。于是蓝思追就安安静静躺在地上,调整起呼吸,试图让自己习惯这种不适。

一层星光薄薄地洒在天上,天似乎快要亮了,蓝思追知道自己...

【追仪之永夜微光】【00:00】可待

※这次是图文相符了

※正文2W+,是HE,就是内含刀(可能是大刀(。

※有一些奇妙的设定,有bug的话也请大家温柔对待,为了找补剧情我已经秃了qaq

※新年快乐!

【壹】

蓝思追醒来的时候,最先听到的是满山松涛叠叠。他想坐起来,可是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他使不出力,这便让他复又跌了回去。背砸到不算柔软的地上,咳嗽出声都让蓝思追格外难受。他现在脑子里全是乱的,一时半刻内甚至记不清自己失去意识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落了这一身疼痛。于是蓝思追就安安静静躺在地上,调整起呼吸,试图让自己习惯这种不适。

一层星光薄薄地洒在天上,天似乎快要亮了,蓝思追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当下最要紧的,是他得找到景仪和其他师弟们——无论怎么说,大家还是要尽快集合才行,聚在一处到底安全些。

蓝思追扶着剑站起来,从膝盖传来的不适感让他身形不稳,他看了一圈周围,开口喊了声“景仪”。

除了回声没人应答。这是在蓝思追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前寻了一段路,可仍然没有回应。一天水米未进的蓝思追到底是有些撑不下去,他忽然记起了什么,取出了自己的通行玉令来。

前几天魏无羡心血来潮,闭关好几日之后要去了蓝思追和蓝景仪的通行玉令,神神秘秘捣鼓一阵就还给了他俩。彼时蓝景仪把自己的玉令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末了挤出个不解的表情,问:“魏前辈,你到底要我们的玉令干嘛去了?我也没见它有什么不同啊?”

魏无羡咧嘴一笑,道:“思追你灌一点灵力进去试试?一点点就行。”

“我?”蓝思追一愣,但还是依言做了。一缕灵力从蓝思追指尖缓缓流下,渗入玉令繁复的云纹中,片刻后又汇聚成小小一团,烟尘般升起。蓝景仪看了觉得有趣,但还是没明白这到底有什么意思,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景仪你走走。”

“啊?”蓝景仪满头雾水,向魏无羡那边走了两步,那团小小的灵力便也朝着那个方向移动。蓝景仪似乎懂了,继续朝旁边走去,灵力就跟被他带动了似的,又向那边移动些许。

见蓝景仪左右跑动,逗猫似的逗着那灵力玩,蓝思追恍然道:“所以魏前辈您这是给我们的玉令加了追踪的能力,它现在就像个罗盘一样!”

“不错,是这么个道理。”魏无羡咧嘴一笑,靠在柱子上伸了个懒腰,“当你们走散了之后就可以这么找人,挺方便的吧?但这个小术法我也是才弄出来的,能力有限,暂时只能两人一组使用。而且有时候它不太稳定,指出方向的时间可能不会太长,所以就先给你俩装上,你们要是觉得哪里用着不方便或者有问题就跟我说,我好改进。不过呢……”

“不过什么?”蓝景仪一面给自己的玉令注入灵力一面问,魏无羡便揽过他的肩,揉小狗头顶般揉蓝景仪脑袋,说:“虽然它偶尔不稳定,但有一点绝对是稳的,那就是正常情况下,它指的方位一定是对的。”

蓝景仪被揉得吱哇乱叫,额前精心打理的那一小撮头发乱糟糟炸开,好不狼狈。他从魏无羡手底下钻脱,躲到一边嚷道:“那不是还有不正常的情况吗?说明你这个也不是绝对的!”

“不正常的话可就不是我的问题了,问题出在使用者的身上。听好,如果你们注入灵力之后玉令没有指出方位,那这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要么是因为对方玉令毁坏,要么是因为对方已经身殒。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是说如果,那就说明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了,毕竟你们的玉令不可能轻易被毁,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况赶紧找前辈求援,记住了吗?”

蓝思追当时乖巧点头应了,此刻脑中混乱,竟忘记了还有这回事。按道理说大家走散了,应该也不会离得太远,也许景仪他们是去周围找药材和食物去了?蓝思追心中想着,灵力已经顺着指尖流下,缓缓漫到玉令上。他等着灵力凝结,但那些即将成型的灵力却像突然破碎一般,散成了股股细流从蓝思追指缝里溃出。

他没反应过来,又试了一次,可依然如此,蓝思追正要第三次注入灵力时,猛然想起了魏无羡的话,一瞬间脊背发麻。

他突然慌了,几乎要把玉令摔到地上。魏无羡说得分分明明,指不了方位的情况只有那两种,可他还心存侥幸,想着是不是自己受伤,导致灵力不够充沛无法指路,于是便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地四处奔走,手上灌入灵力的动作却一刻没停。

他本就虚弱,猛地消耗了巨量灵力让他更加疲惫,到最后蓝思追几乎是在机械性地重复,整个人都要没了知觉。他把自己从紧张恐惧的情绪里拉出来,深吸了好几口气,决定立刻赶回云深不知处。

 

从江阴御剑到姑苏用不了太久,只是蓝思追实在难以支撑,到了彩衣镇终于停下,打算休息一阵再走。蓝氏弟子到哪都分外打眼,可蓝思追现在有些形容狼狈,他怕自己这样被人看去有失蓝氏颜面,便绕到了一条无人小路上,找到一段枯木稍坐片刻。

这条路风景好,还是小时候景仪带自己走的。当时大人老不让他们走这里,说这路太偏僻,会遇上拍花子的人把他们拐走。一通吓唬之后蓝思追自然不敢再走,连带着胆大的蓝景仪都被他拉着绕路。思及此,蓝思追只觉得如坐针毡,他实在担心景仪出事,满心都想着赶回去,便揉着疼痛的手腕又站了起来。

前面好像有人走了过来,蓝思追下意识就闪躲到了墙后,想等他们走后自己再走。来人是一群少年,他们聊天好像聊到了有趣处,齐齐大笑起来。

一少年笑着,开口道:“这条路风景当真不错!看吧,幸好我们没听你的话去大街上玩!”

另一个少年听了这话便哼了一声,道:“街上有街上的好玩法,这里有这里的好玩法,不过这里清净,我也挺喜欢这里的。哎哎景仪,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我们时常到这边来玩,都不知道此处别有洞天呢!”

景仪?蓝思追绕了出去,景仪被围在一众不认识的世家弟子中间,看起来干瘦苍白了许多,也不像平日那样活泛开心,只是抿着嘴,不说话,淡淡笑着。

“景仪!”蓝思追喊了一声,又是急切又是开心,朝着那群少年就跑了过去。他们原本说说笑笑一路走,冷不防听见有人叫景仪,都转过头看过来,可脸色却在目光撞上蓝思追时全部变掉,齐刷刷一片煞白,连带步子都定在了原地。

察觉到了异状,蓝思追也止住步伐,疑惑道:“这……这是怎么了?”

一个高挑少年最先开口,他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惊恐,甚至抽出佩剑指向了自己:“蓝……不!温苑!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

听到“温苑”二字的时候,蓝思追就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

“休要多言!管他是人是鬼,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将他拿下又是大功一桩啊!”那说话的少年说着便“锵”地一下出了剑,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一时剑影森寒,数十人面目扭曲,径直朝蓝思追扑来。

蓝景仪还是那副惶然震惊的表情,僵在原地,几乎被这些人撞倒,他木然看着蓝思追,一双眼睛被眼泪泡得通红,嘴唇都颤抖起来。看他慢慢扶住剑柄,蓝思追以为他也要跟上来,正转身要御剑逃开这里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风声,不及他回头,自己的手臂便被一抓,随后蓝思追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蓝景仪居然御剑冲了过去,将蓝思追带到了自己的剑上,两人疾风似的冲向高处,把身后混乱的惊叫瞬间抛开。

风声灌耳,轰隆如恶兽咆哮,蓝景仪立在前面催剑,蓝思追只觉速度愈来愈快,几乎都要到了极限。蓝景仪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蓝思追只能看到他微侧过来的一小段面庞线条,此刻离得更近一些,蓝思追才发现他的肤色白得奇怪,透着病态,并不像单纯情绪激动下的白。

蓝思追想开口,但风刺进嗓子,让他又咳嗽起来。胸口疼痛,他弓着身子,手不自觉搭上蓝景仪肩膀,他感觉到蓝景仪震了一下,原本细碎的颤抖此时愈发明显起来。蓝思追抬头,觉得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溅到了脸上,他眨眨眼,看清楚了。

蓝景仪在哭。

 

【贰】

雨是突然开始下的,四周都是簌簌雨声,蓝景仪拈起一个火诀,点燃了某个歇脚人留下的柴堆,这间晦暗的破屋总算亮了起来。方才情形紧急,两人一路躲到了林间的深谷里,他们被淋透了,面对面站着,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景仪,我……”

蓝景仪眉头皱起,没有动,但半抽出剑挡在身前,喝道:“你假扮思追,究竟是何居心?!”

蓝思追本来还想靠近一些,可看他如此防备,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还是停在了那里。几度犹豫后,蓝思追开口道:“景仪你在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以为你和师弟们出事了,一直在找你们,你怎么独自回来了?师弟们呢?还有那些人,他们为什么看见我就……”

柴火哔剥,火光把蓝景仪的神情映得忽明忽暗。他衣服是白的,脸是白的,攥紧剑柄的骨节是白的,唯独一双眼睛通红,眼泪和雨水混成一团,把脸颊上的乱发塑成一道道裂痕。他呼吸粗重且颤抖,看起来像是在惊惧害怕,开口时却带着怒意,再次逼问:“不要答非所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蓝思追试探着,取下自己的玉令想要递给蓝景仪,而后者满身防备,僵持半晌,最终将剑拔出,拿着剑鞘把玉令挑了过来。蓝思追知道,蓝景仪现在身处矛盾之中,言语可以骗人,但玉令不会――自己现在说什么他都有理由不相信,唯独玉令,那是蓝氏子弟最为可信的身份标识。

果然,蓝景仪小心谨慎至极,把玉令托在掌中,翻覆来回查看。蓝氏的玉令雕刻工艺自不必说,手法和技巧从来是概不外传,这块玉令与自己的毫无差异,的的确确只能出自蓝氏工匠之手。蓝景仪狐疑地抬眼,看了看蓝思追,又把手中玉令翻了一面,凝神细看起某个角落。

玉令的外形虽然都毫无差别,但当弟子们年满十五,他们都会在上面选一个地方亲手刻上自己的名字,算作是给自己的一份成人礼。按理,蓝思追也应该自己去刻,不过他那一块的字却是蓝景仪给刻上的。“蓝愿思追”,虽然只有四个字,蓝景仪当年却刻得认真仔细,小小的字藏在玉兰的花瓣里,不知道的人根本找不见字的踪迹。

然而那时蓝景仪年纪毕竟不算太大,心里越是想得要紧,人就越是紧张。眼看着就要收尾了,偏偏他手腕一抖,那“追”字的走之旁就往上一翘,捺就捺出了一个小钩。

这可是蓝氏子弟的成人礼,居然给自己弄成了这么个滑稽德性。蓝景仪又急又慌,手忙脚乱不知道要如何补救,把刻刀和砂纸拿起来又放下,挣扎几番还是泄了气,眼巴巴看向蓝思追。蓝思追并不气恼,拿起自己的玉令看了看,笑着柔声说,我觉得挺好的,跟别人的不一样。

这带钩的一捺就成了两个人的秘密,再无第三个人知道。掌中的玉令透出柔润的光泽,那片熟悉的玉兰花瓣上,“蓝愿思追”镌在上头,连带着那个自己亲手刻上去的钩。

“可是……可是思追的玉令……”

蓝景仪陷入巨大的疑惑与不安之中,玉令已经染满了他手心的热度。一个看似不可能的荒唐猜想从蓝思追心头倏忽划过又消失,见他这样,蓝思追道:“景仪,我是蓝愿,我知道因为某些原因你在怀疑我的身份。那既然这样,如果我怎么证明你都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方法来验证。”

玉令是真的,是思追的玉令;这个人不笑的时候眼角都砌着温柔,这也是思追独有的表情,可这个人……不能是思追才对。他现在把主动权交给了自己,这就说明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让自己相信他。

这破旧的屋子漏下些雨水,把地面洇湿,蓝景仪想了良久,终于迈开步子。泥水被他的动作带起黏着的声音,几步后,蓝景仪站定在蓝思追面前,仰头开口道:“我要看看你的心口。”

如若他不是思追,这样一个要求未免荒唐无礼,可面前这人没说什么,松了上衣,将胸膛展露出来。

一片光洁。

蓝景仪看清的那一刻,攥住蓝思追的手臂,猛地抬头。他死死盯住蓝思追的眼睛,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像是想要透过蓝思追的眼睛看出些什么似的。蓝思追的目光并不闪躲,他也直直望向蓝景仪的双眼,眸中一派澄澈干净。

“不应该……不应该啊……”蓝景仪嗫嚅着,缓缓松了手,一点一点蹲下去的时候把脸埋进了手掌中,“明明是我亲手……是我亲手……”

蓝景仪似乎情绪崩溃,他压着声音哭了出来。他能感受到这就是蓝思追,可是最最重要的一点却并没有对上,他彻底陷进了矛盾里,头痛欲裂,整个人身形越压越低。蓝思追看着他弯起的脊背,也蹲在他身旁,手扶上蓝景仪的肩头,跟平日一样,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偶尔轻轻拍着他以示安慰。

蓝景仪哭了很久,外面的雨也越下越大,等到雨声彻底淹没了这屋内所有声息后,蓝思追终于感觉那肩膀已经不再过分颤抖了。

他想要求证一下之前突然冒出的念头,思衬一番后,小心翼翼开口问:“景仪,今年可是玄正四十三年?”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暂时打断了蓝景仪所有思绪,他把那张被眼泪浸透的脸抬起来,偶尔的抽噎让他气息不匀。

“今年是玄正三十八年。”蓝景仪答,“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来自玄正四十三年。”蓝思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字字恳切,“我的的确确是蓝愿,可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蓝愿。”

 

【叁】

那年的穷奇道没有人死去,那年的不夜天城也并没有人离开。

射日之征后的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所有人希望的轨迹,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死去的人已归尘土。温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战死,剩下的一些老弱不成气候,在各家家主的默许下,这些人也被送至东瀛或南洋,没有再回还的可能。

温宁的远房侄子温苑在战乱中被魏无羡所救,侥幸活了下来,然而亲人尽数离世,这一无辜稚子到底可怜,于是魏无羡和蓝忘机便将他带回云深不知处,隐去身份,改名换姓为蓝愿,始终带在身边教养。

可惜安定的年月并未持续过久,玄正三十六年,在东瀛的一支温氏修士集结人马,杀回中原,誓要报仇雪恨,重振温氏旗鼓。各大仙门世家本不在意这支无名之师,但岂料一对上东瀛邪术,各世家纷纷败下阵来,原本人数并不太多的温氏一路下来竟纠集了不少心术不正的修士,一些对四大家族本就有微词的世家也墙头草一般倒戈。队伍眼见着一日日壮大起来,渐渐就要攻入中原腹地,无奈之下,各大世家只得派出了十五岁以上的小辈弟子进行增援,蓝思追和蓝景仪便也在其中。

彼时蓝景仪刚过十五岁生日不久,半大孩子正是每天都在蹿个子的不安分年岁。他本来猜测自己会被安排驻守后方,哪知调令一来,自己要去丹阳前线,思追却要去守六安后方。隔得不算太远,但也不是很近,尴尴尬尬的距离,正好悬着少年人的心肠。

“含光君,为什么不是我去前线?景仪才刚刚十五,他就算要去也须得历练一段时日才行啊!”蓝思追第一次同蓝忘机争辩,面上急得泛红,“虽然丹阳稍稍安定些,但是终究还是不如后方安全。含光君,求您先让我去前线吧,待到景仪适应后再调他去前线也不迟!”

战事吃紧,蓝忘机案头堆满了各地送来的战报,坐在边上的魏无羡难得安静,已经帮着处理了一整天文书。此刻他抬起头来,支着下颌笑:“哟,思追心疼景仪啦?”

这话无端让蓝思追脸红更甚,他现在还不敢叫别人知道自己和景仪早已暗通款曲,听到点似是而非的话都会不安起来。他还没否认,魏无羡却已经看明白了,朝着蓝忘机递了一个眼色,便笑着说:“行啦别掩饰了,我懂我懂,喜欢就喜欢呀,藏着掖着干什么。不过呢,这次的事情蓝湛自有自己的考虑,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讲。

“各个家族人手现在都不太够,分派下来之后你俩总得有个去前线。首先是景仪这边,几处要地里面,丹阳离姑苏最近,你家含光君当然考虑过你说的这些事——别看他冷冰冰的,其实他可护崽了。景仪在那里的话,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也方便求援,总之前面这段时间他在丹阳就是最好的选择,就像你说的,先得历练一番才行不是?然后是你这边……”

说着,魏无羡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让你在后方,不仅是因为你细致,帮着蓝氏处理事务也有了经验,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世。”

说完这句他便不开口了,只是看着蓝思追。蓝思追聪明,当然不需要魏无羡言明,点到为止即可。

当年魏无羡找到小温苑的时候,他被藏在一处隐秘的洞穴中不知几日,高烧不退,几乎就剩了半条命。被医治好之后,虽然他身体没有大碍,但记忆受损,此前的事情差不多忘记了大半。近些年蓝思追偶尔能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蓝忘机与魏无羡商量后便将他的身世告知于他,虽然心中有些震惊,可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了,蓝思追慢慢也就接受了这件事。

只是自己的身世,对外来说仍是一桩秘密,毕竟人心几何,没有谁能说清楚。这次将自己安排在后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不与温氏的人正面接触。想到这里,蓝思追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向着蓝忘机深深一礼,退了出去。

蓝思追和蓝景仪同一天从姑苏出发,北风吹得人脸颊生疼。分别时他俩也不知道说什么,末了,蓝思追只是给蓝景仪束紧了斗篷领口,互道了一声保重后,两人便各自离开了。

初到丹阳的蓝景仪闲不住,虽然不时会跟着大队伍去出任务,但休息时他总会拿信纸来写东西。他写的东西很散碎,今天看见什么有趣事物了、今天又斩杀了多少邪物、今天的饭菜还挺不错……凡此种种,都是些不太打紧的小事,连带着他偶然发现的一些小玩意儿,悉数存放在他那个带锁的小盒子里。蓝景仪想,他要把这些东西攒起来,以后带给思追看。

而当蓝景仪已经絮絮叨叨写了好几封信之后,蓝思追总算有惊无险到了六安。后方虽然安全,但要负责的事情很多,蓝思追随着六安总督各处奔忙打点,几乎日日只能睡上两个多时辰。尽管繁忙,蓝思追还是会向人探听丹阳的消息,每每听到无甚大碍后才能放下心来。

战事一直持续,两方力量始终僵持不下。那日蓝思追刚从外地采买归来,正与人对着账目,一个负责联络各地的同门便跑了过来,着急道:“思追你可回来了!丹阳那边出事了!”

握着笔的手一紧,差点将笔杆捏断,蓝思追放下手中东西,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快细说与我听!”

“丹阳被围了城,先前已经有人打破结界攻进去了!”

“含光君他们不是还驻守姑苏吗!怎么没有人去支援?!”

“有一拨人从南越猛攻上来,战事胶着实在难以支撑,含光君他们或许是去那边了!”那少年素来跟蓝思追要好,知道他记挂着蓝景仪在丹阳,自己也跟着急起来,“里面的情况我们一概不知,这可如何是好!”

蓝思追的手都开始发抖,他脑中最先冒出来的念头就是立即动身赶往丹阳,可要是出了差池,岂不是枉费含光君和魏前辈的一片苦心?他着急,且烦闷,原地踱步许久,最终把心一横,对那少年道:“你可知总督在何处?我要立刻见他!”

 

【肆】

蓝思追跟着六安的援兵趁夜色来到丹阳城外。

今天是丹阳被围城的第三天,眼前营房连城一片,把丹阳各个出入口围得密不透风,粗略估算,他们这一拨人并不占人数优势。可就算是现在这些人,都已经是蓝思追跟六安总督极力争取来的结果,丹阳周围的城池自顾不暇,自然没有更多兵力再来援助。可如果一旦有足够的人成功潜入丹阳城内,同城中守军汇合,便放出信号里应外合,攻破包围并非难事。

根据得到的消息,先前攻入城内的人只抢掠了粮草,如果不尽快解除困境,就这样虚耗下去,城内的人只怕凶多吉少。

他们这一队援兵按计划分成几组,事先都已经分好任务点,打算攻破防守较为薄弱的地方,蓝思追便随着自己那一组来到了一条蜿蜒入城的水道附近。

“你们快来!快点!”

身后远远响起一阵喊声,蓝思追还以为他们行踪暴露,但那些人却从一边走过,举着的火把照亮了一头被缚在网中的鹿。那鹿眼睛半阖,嘴角渗着血沫子,侧腰上一个口子汩汩冒血,看样子这些人是打猎回来了。听到喊声,原本守在水道前的人都聚集在了一处,争相去看猎物,吵嚷着争论起应该怎么吃这鹿肉。

战事对两方来说都不算轻松,肉也不是随时都能吃到的,现在这么肥壮的一头鹿摆在跟前,任凭是谁看了都得心动。见他们放松了戒备,蓝思追示意其他人赶紧行动,于是一队人迅速出击,凭借着蓝氏禁言术,几乎是是悄无声息解决了驻扎在水道边的一拨人。

隆冬时节,河水刺骨,众人顺着水道进入城中都冻得厉害,可现在要紧的是跟城内的人联系上,一行人直奔了丹阳城中心的指挥营,片刻不敢停。守卫见有人朝这边跑来,本来还以为是夜袭,哪知来的是援军,立刻带着人去见丹阳总督。

双方会面后,蓝思追言简意赅交代了计划,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其他小组入城。厅内已经燃起了柴火,一行人披着毯子围坐在火盆边上,各自捧着碗热水冷得牙关打颤。蓝思追往门外望了一眼,这才来到丹阳总督跟前,问道:“总督大人,其实我此番前来还想探寻一人下落,不知……”

“哦你是想问景仪吗?放心,他今日在城南当值,我来时已经遣人去叫他过来了。”总督还没等他说话就笑着拍拍他肩膀,“我知道的,一定是他,毕竟景仪时时把你挂在嘴边,还每天给你写信存着呢。这孩子人缘好,也肯跟着前辈学习,来丹阳这段时间他成长了许多。”

知道蓝景仪没事,蓝思追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他还欲再问,外边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厅的门被推开,蓝景仪怀里抱着个盒子立在门外,鼻尖脸颊冻得通红,身上浸润了一层灯光。

“思追!”

他抖落一身灯影,欢欣地朝蓝思追跑过来,跟从前每日下学找蓝思追一道去吃饭时的辰光一样。周遭还有这么多人,外面还有这么多敌军,可蓝景仪现在眼里就只有蓝思追一个人。他跑到蓝思追身边,想把那盒子塞给蓝思追,近前才看清蓝思追浑身湿漉漉,头发都湿透了。

“这是怎么弄的啊!”蓝景仪压着声音喊,把盒子往咯吱窝一夹,摸了摸蓝思追手背,只觉冻得吓人,赶紧把他拉回到火盆边上去坐着。

许久没见,蓝思追瞧着蓝景仪似乎是瘦了不少,看他起劲地往盆里加木柴,蓝思追拦下他,笑道:“行了行了,再加的话等下火就该灭了!”

“我这不是怕你们冷着了吗!你们游进来的啊?”

“可不,哎哟景仪你是不知道,那水啊可冷了!”边上一个少年凑过来,冻得吸了吸鼻子,“诶诶你这盒子里是什么?吃的么?”

“不是,是给思追的信。”蓝景仪说着就轻车熟路摸出了蓝景仪的乾坤袋,把这盒子装了进去,“等回去再看,嘿嘿。”

他笑得傻气,少年人不懂掩饰自己的高兴,开口就笑了出来。一边与蓝思追同行的少年们都揶揄蓝景仪,蓝景仪也不气恼,同他们低声打闹起来。

援军渐渐进来了,蓝思追点了一下人数,入城队伍悉数到齐,城中守军亦接到了通知,早已在城门口整装待发。丹阳总督示意蓝思追可以开始行动了,这大队人马便悄悄赶到城门,信号烟花腾空而起,照得地面白若凝霜,城门内外霎时呼声暴起,厚重的大门打开,各家修士涌出,潮水般袭向敌军。

这一役得胜之时,夜色已然被朝阳划出一道口子。蓝景仪坐在地上,累得发愣,双眼发直地看人绑俘虏,蓝思追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了他旁边,安安静静的,跟他一道看起来。两人都包扎好了伤口,一身脏污,灰头土脸,就抹额还算干净,看了半晌,蓝思追摸出了手巾来,抬手给蓝景仪擦脸。

蓝思追手上用力轻柔,蓝景仪被擦得微眯起眼,看起来颇为受用,他哼哼一声,开口时嗓子都是哑的:“你就不好奇我给你的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啊?”

“你不是说叫我回去再看吗?”

“现在没别人,你可以现在看。”

借着天光,蓝思追才看清蓝景仪眼睛底下一轮乌青,衬着凹下去的脸颊,整个人都比原先委顿不少,可叫自己看盒子时,那眼睛还是亮亮的,一点没变。蓝思追看着,心头滋味复杂,依言取出盒子,拨开搭扣,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信连着码放一边的小东西立时闯进他眼里。

也许是有点不好意思,蓝景仪抱着膝盖转过头去,不再看蓝思追,可露出来的耳朵尖却是红透了。蓝思追读信读得慢,一字一字地看,看完的时候天都快大亮了,他不觉得累,只觉得心头软得紧,叫了蓝景仪一声。

蓝景仪回过头来,眼神还是闪躲,蓝思追却抓着他手腕,把他带得离自己更近一些,一抬手将手中信件挡在两人面前,趁着这一方小小屏障,吻上眼前人。

这一吻落得突兀,蓝景仪发完楞就着急忙慌推开蓝思追,自己则捂了脸,耳朵尖红得更厉害了。

“你做什么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蓝思追也累得脑子发懵,刚刚那一下完全是情不自禁,现在他也红了脸,手忙脚乱把盒子收拾好装了回去,低着头不敢说话。两人就这样继续无言地坐着,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忽然一个修士御剑而来,跑得跌跌撞撞,高声嚷道:“不好了!温氏……温氏的人攻过来了!”

蓝景仪怔怔回头,只见一批温家修士御剑而至,浓云一般沉沉压在最后一缕夜色上。

 

【伍】

一个男人朝他们走来,所有人都拔出了剑,满眼警惕,那男人也停下了步子,眼神在人群中逡巡起来。

这场战役其实打得并不轻松,现在大家都已经没了力气,面对突然到来的这批温家修士着实无力再战了。他们僵持着,许久后,那男人一笑,袖着手继续前进,众人不知何故,正欲出招时,男人却停在了蓝思追跟前。

他展臂,袖口的太阳纹在朝阳里红得耀眼,随即他双手一叠,躬下身去,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大礼。

“温苑公子,您果然来了。”

这话说得暧昧,周围的人都一派讶异,齐齐看向蓝思追,而蓝思追此刻也听得一脸煞白,神色明显怪异了起来。

“思……思追……他刚刚……叫你什么?”一个修士声音发颤地问道,握剑的手不自觉就紧了起来。

“我方才叫他温苑公子,这下你们可都听清了?”男人笑得温和,可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浑身发冷,“你们眼前的这位蓝思追公子,本是我温氏血脉,今天我们是来接公子的。”

“你休要口出狂言!”人群中有跟蓝思追交好的少年,听了这话并不相信,反驳道:“思追可是含光君亲自教养的孩子,含光君怎么会收养你温氏余孽!”

最后四字让蓝思追不自觉发起抖来,四下附和声起,更让他觉得如芒刺在背。蓝思追不开口,忽然举剑向那人刺去,男人依旧袖着手,轻轻松松躲过攻势,随即回转过身,出手夹住蓝思追剑尖,硬生生让剑从蓝思追手中脱出。

剑刺进地上好几寸深,柄上的穗子晃晃荡荡,像极了蓝思追此刻心绪。男人佯作讶异,叹道:“有话可以好好说啊温苑公子,都是一家人,何必动手呢?”

“谁同你是一家人!你闪开!”

蓝景仪一剑挥去,男人依然不甚在意,轻巧躲避的间隙开口道:“你们怎么不仔细想想,魏无羡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找到这位蓝思追公子的?况且,就算是我构陷,为什么偏偏选了他而不是其他大人物?”说话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男人袖口飞出,蓝思追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哪知蓝思追甫一触碰那物件,它便绽出一缕亮光,虽然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间,可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人群中有些年纪稍大的人忽然惊呼起来,一旁的少年不明所以,问道:“前辈,这是怎么了!”

“这……这是温氏的血玉!”

“什么?!是血玉?!那蓝思追岂不是……”

“温氏余孽!他就是温氏余孽!”

原本紧紧聚在一起的人群忽然散开,蓝思追身边空出好大一块,唯独剩了蓝景仪还呆愣在那里,满脸不可置信。

“景仪!你还在干什么!赶紧过来!”

后面有人在催他,可蓝景仪丝毫未动,他双手握住剑柄,反而上前一步,怒斥道:“你们在说什么疯话!这个人发疯你们也跟着发疯不成?!”

“这可是温氏血玉!只有温氏子弟可以让这血玉发出如此光芒!他是温氏余孽这事已经坐实了!景仪你还不赶快过来!”

一提到“温氏血玉”四个字,有些年纪稍长的人便明白了,当年温氏尚且鼎盛时,有些温氏子弟不知如何弄出了一种奇妙的玉石,旁人佩戴无甚特殊之处,但温氏子弟佩戴时,这玉便会氤氲出一股柔和曼妙的光泽,轻薄如纱,甚是美观,故此许多温氏子弟都喜欢戴上这血玉佩用以彰显身份。后来温氏覆灭,这种血玉在世间也逐渐销声匿迹,剩下的那几块据说现在都存放在四大家族那里,普通人人轻易不能见到。

男人脸上笑容更甚,对蓝思追再次一礼,道:“我温氏族人流落海外,如今东山再起,唯盼温苑公子能够回归本家,与族人共谋大计!”

当年温情温宁一支虽然是温氏旁支,但蓝思追生父却是温氏本家血脉。东瀛的温氏几年前就已经得到消息,知晓了蓝思追的身世,把他调查得透彻,想着如果要杀回中原,有他这样一个在蓝氏长大,又熟悉各大世家的温氏本家族人便是极为重要的,毕竟这样一个人不仅能提供中原各家的一些信息,又能稳住温氏人心。此次丹阳围城不过是个饵,为的是吸引蓝思追前来,而周围城池连同所有可能赶过来救援的人尽数被牵制,也完全是计划中的一环。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蓝思追的身世,则是断了他的退路,只要他落到温氏手上,洗脑让蓝思追归顺温氏,无非小事一桩。

蓝思追狠狠吞咽着空气,竭力要压下自己的情绪,他看向蓝景仪,对方仍旧与男人对峙,可却开口问道:“思追,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蓝氏子弟从不说谎,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蓝思追,等他给出答案。旷野寂寥,蓝思追嘴唇颤抖,都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自己全身翻滚的声音。他挣扎许久,最终吐出口的字句,是“是真的”。

三个字,掷地有声,砸得蓝景仪几乎跪在地上。

人群哗然,蓝思追抬头,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转身喊道:“可我早已经是蓝家的弟子!这十七年,我何曾做过什么不利于仙门百家的违逆之举!诸位都说了,我是含光君亲自教养的,你们不信我,难道也不信含光君吗!”

“可这人一来就说你果然在这里!蓝……温苑!丹阳被围城是不是你在暗中捣鬼!你在后方做事,保不齐就给温氏透露过什么重要消息!”

蓝思追震惊到辩解之词都说不出口,讨伐声一浪高过一浪,他却始终没开口,众人只当他默认,有人按捺不住,已经出了手。可剑还没到蓝思追面前,蓝景仪却将其格开,厉声阻止道:“你们都冷静些!”

“这要如何冷静!景仪,我们知道你跟他素来要好,可是现在你还要护着他不成!”

蓝景仪把蓝思追拉到自己身后,虽然心中也有些害怕,可仍然撑着脊背,辩解道:“这里有不少人都跟思追认识了许多年,他为人如何,难道大家还不知道吗!你们究竟是要相信自己,还是要相信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人群中有不少小辈开始动摇,但这些声音被压了下来,一位年长修士出来,道:“他身上有温氏血脉一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既如此,不如我们折中,将他擒住,各大家族公审一番,倒是再下定论,也不算过分吧,小蓝公子?”

“哦?你们要带他走?”男人一挑眉,笑突然变得冷冽,“那可不巧了,今天要带他走的,可是我们!”

一声令下,后方的温家修士结出法阵,御剑逼来,丹阳城的这批人精疲力竭,灵力符篆损耗过多,没能支撑多久便溃不成军。蓝景仪虽然一直苦苦应战,但毕竟难以抵挡,几个过招之后才发现蓝思追已经被人擒住,此刻正要拿捆仙锁将他缚住。

也不知是哪里涌出的暴怒,蓝景仪大喝一声,飞身上前,一剑斩下,那拿着捆仙锁的人只觉双手一轻,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自己手腕以上齐齐一片,哪还有手在上面。

他又是几剑出手,惨叫和血一起喷出,飞溅的血染红了蓝景仪半边身子,也染红了他大半张脸,他像一个恶鬼修罗,攥住蓝思追的手腕就要带他逃走。

“景仪,我们逃不掉的,人太多了!”蓝思追被他拉着,在混战之中穿梭闪躲。周遭太乱,蓝景仪无法御剑,他脑中混乱,只知道麻木地朝前飞奔,蓝思追唤了他许多声,他都没回应,最终蓝思追只得奋力一拽,把蓝景仪拉停下来,两个人登时狼狈地跌在一处,疼痛和极度的疲劳让他们根本站不起身来。

所有人渐渐围了过来,温家修士也罢,中原修士也罢,全部都过来了,都握着剑,把他俩围在了中间。蓝思追眼前发黑,这个时候他却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年幼的时候,魏无羡带他出去玩耍的光景,自己当时看到肉铺边围着的人,他们的神色现在就挂在这些修士面上。

温氏要抓自己,中原修士也要抓自己,他们谁都没有先动手,都在试探对方。他们如此僵持,倒给蓝思追留了一些喘  息的余地。他转头四下望了一圈,温家修士人数众多,击败中原修士只是时间问题,再加上温氏此次攻势迅捷,他们应该是撑不到新一批的援军赶来了。

蓝思追心中释然,呼出一口气,扶着蓝景仪坐起来,轻声唤他,抬手给他擦脸上的血,可蓝景仪却把他的手再次攥住,还想要带他逃。

“罢了,景仪,逃不掉的。”

他语调平稳,蓝景仪回过头来看他,攥着他的手越握越紧。蓝思追冲蓝景仪笑,抽出手理着他的头发,用只能被他俩听见的声音说:“我们都知道的,人总有一天都会死,所以我不怕死。”

“思追你在说什么呢?我还能继续打,我带你跑,我保护你,我们现在就走。”

“我不怕死,可我怕你出事。”蓝思追拉住他,眼神温柔又恳切,“我们中原一脉现在是赢不了了,可我也不想被温氏的人带走,一旦被带走,他们会想尽办法让我归顺,我怕我到时候连自己都做不了,我不想跟大家为敌。”

“你别说了我们现在走。”

“他们想抓的是我,其实是不会对你怎样的。”蓝思追摸摸他的脸颊,“可是你不该救我。”

蓝景仪浑身抖得厉害,仿佛方才怒吼着使出杀招的另有其人。他不住地摇头,哭着嚷道:“我不救你我救谁?!”

蓝思追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示意蓝景仪噤声,然后低声道:“你救了我,就跟我这个温家余孽是一路人了。景仪,你还小,你的路还长,不要因为我毁了。你乖乖听我说完话,先不要开口好不好?”

蓝景仪摇摇头,还想挣扎,可蓝思追就这样看着他,眼神坚定不可回绝。蓝景仪哭得抽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蓝思追这才缓缓放下了手,仔仔细细道:“等一下,你千万千万要听我的话。我看过了,现在东南面防守最薄弱,你趁乱御剑的话可以冲出去,而且你的灵力足够你回到姑苏,回去赶紧找援军。我知道你可以冲出去的,以前我们比赛御剑你总是冲到第一的,对吧?”

说完,蓝思追抿抿嘴唇,看着蓝景仪,一字一句说道:“现在,把你的剑拿起来,杀了我。”

蓝景仪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蓝思追已经把剑塞到自己手里,道:“我知道你很怕,可是不杀我你会背上不必要的骂名,就连蓝氏都会被人抓住把柄。景仪,不用你动手,你闭上眼睛,握住剑就好。”

“蓝愿你疯了?!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蓝景仪从来没有直呼过蓝思追的名字,他现在猛地站起身,吼了出来,嗓子都在疼痛。蓝思追对他摇摇头,说:“景仪,我就自私这一次,你得明白,你不杀我,就没法全身而退。”

“再等等好吗,我们再等等,会有援军的。”

“没时间了,我等不到了。”

蓝景仪摇头,想要把剑丢出去,但蓝思追先他一步,徒手抓住了剑身。

“我说了,谁都会死,我不怕死。反正都是死,用我的命换你好好活下去,我觉得挺好的。”蓝思追抬眼看蓝景仪,太阳照得他眼眸显出漂亮的琥珀色,“况且,比起死在别人手里,我只愿意死在你的剑下。”

话音一落,蓝景仪的剑就被蓝思追攥着刺进自己的心口。疼痛本该让他难以忍受,可蓝思追却只是咳出一口血,末了笑起来,对蓝景仪道:“百年后终会再相逢,好好活下去。”

蓝景仪已经面无人色,他想去扶蓝思追,可蓝思追硬生生把剑拔了出来,自己撑着后退些许,脸上笑意褪尽,用了全身力气喊出一声“滚”。

他在催促蓝景仪离开,周围的人已经扑过来了,蓝思追咳出一大口血,栽倒在地上。灰尘,血液,汗水,眼泪,现在都覆在蓝思追脸上,胸口涌出的血洇湿了地面,他伏在自己的血上,眼睛却一直看着蓝景仪。他开口,发不出声,可蓝思追依然用唇形朝蓝景仪无声大喊:“快走!”

蓝景仪看看手里沾血的剑,又看看地上的蓝思追,周围的人越来越近了,时间所剩无几,他闭上眼,照蓝思追所说的,御剑朝东南方冲出。

蓝思追感觉自己被人翻了过来,有什么影影幢幢的东西在他上方摇晃不止。也不知道是谁在救治自己,可蓝思追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跟体温一起从伤口中流散,他们这么做无异于白费功夫。蓝思追艰难地转头,想要看看天空,但能看见的只有小小一块,白得炫目,让他睁不开眼。

——好想再看看啊,好想再看看景仪。

 

战争最终以中原仙门百家获胜而告终,温氏的头目被悉数绞杀示众。至于蓝思追,蓝忘机与魏无羡在仙门百家共同召开的百审会上力辩,终让他洗脱了通敌的罪名,得以葬回姑苏。然而蓝思追的温氏血脉毕竟是不争的事实,人言和人心始终可畏,有人到底是叫不醒的。

出殡那天,蓝景仪扶棺在前。他没哭,也没什么表情,他只是木然看着灵幡在春日阳光中翻飞,仿佛姑苏正下着最后一场雪。

 

【陆】

蓝景仪推开房门,愣在了原地。

蓝曦臣坐在正中,蓝启仁、蓝忘机和魏无羡分别坐在两侧,夕阳斜照进屋内,让所有人的神色看起来都不真切。门开时,四道目光齐齐落到蓝思追身上,个中讶异不言而喻。

“景仪,事情我们都已经听说了。”蓝曦臣毕竟是家主,虽然心情复杂,但还是先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同……同这位公子赶紧把自己知道事情都告知我们!也好让我们有个头绪!”

蓝景仪看看蓝思追,侧身让他进来,而后向座中四位长辈一礼,道:“我所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但他……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思追。”

 

来龙去脉是由蓝思追讲出来的。

那日,蓝思追和蓝景仪带着八个师弟到了江阴。事情起因是某个村庄中忽然有几人失踪,那些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只知道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云栖山。村民怕他们是遇到野兽或者盗匪,匆匆报官,可官府进山搜索,却没找到一丝一毫的踪迹,哪怕个血点子或者碎衣料都没有。事情着实蹊跷,村民无奈之下找到了蓝氏,因为云栖山一带始终没有异常,蓝曦臣便派遣蓝思追和蓝景仪带着师弟们同去,当做历练,两人领命,即刻出发。

初到之时,云栖山的确毫无异动,蓝思追决定他们十人分做两拨,自己和景仪各带四名师弟,轮流监守。终于,在昨日夜里,蓝思追手中风邪盘有了动静,一行人便一齐追踪而去,摸到了一个诡秘的结界外。

那结界位于一处山谷中,规模不小,本来应该是用来隔绝妖气,但现在已经有了裂缝,他们正是随着这些溢出的妖气追来的;而趁着夜色来看,结界之内似乎有光亮,情形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结界随时可能自行破开,内里情形未知,蓝思追不敢妄动,考虑再三后嘱咐蓝景仪带着师弟们等在外面,自己则先从一个较大的裂口进入其中,探好虚实。

结界范围当真颇广,蓝思追一路走一路留下标记,渐渐感觉前方越来越亮。他压低自己的足音,手握剑柄随时准备出击,可当看清前方情状时,任凭是蓝思追这样的定力,他都给看得呼吸一滞。

一座巨大的金色鸟形骨架盘桓于谷中,千万浮光碎金如萤火般环绕其周围,虚虚勾勒出这巨鸟的身形。它似在沉眠,却悄无声息,沉寂之中唯有碎金流动,这一切诡谲而华丽,震得蓝思追动弹不得。

他细细观察,看见这巨鸟虚空成形的身体中似乎还有一团璀璨流光,若是可以,他实在是想近前去看个仔细。但蓝思追明白,这巨鸟来历必定非同一般,目前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暂时撤出,先同其他人商议过了再说。

蓝思追紧盯着谷中的巨鸟,一步一步小心后退,但巨鸟似乎觉察出了什么,倏忽睁眼,一双熔金般的眸子正正对上了蓝思追!

心知情形不妙,蓝思追放出示意撤退的焰火警告外面众人后,便立刻御剑逃开,可巨鸟振开骨翼,转瞬就落在蓝思追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此时避无可避,蓝思追翻身落地,躲过巨鸟带起的罡风,反手将剑一握,足尖一点,直朝巨鸟身体中那团流光刺去。

巨鸟反应倒也迅捷,腾空而起,羽尖簌簌落下的金光细碎如雨,若不是此刻情况危急,蓝思追定要赞叹一声奇景。一人一鸟纠缠了片刻,实力差距终究悬殊,蓝思追不欲再斗,开始有意朝结界边缘退去,可巨鸟忽然张开锐利的鸟喙,似是嘶吼,蓝思追只觉一阵头痛恶心,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抽离自己的身体,下一个瞬间他便意识全无,醒来时就已经来到了玄正三十八年。

 

蓝思追所言之事本就匪夷所思,再由他这个于此世而言本已离世之人讲出就更加让人心内惊疑。蓝启仁捻须沉吟,开口道:“景仪,你方才说你能肯定他就是思追,可有证据?”

蓝景仪上前一步,再次一礼,将自己确认蓝思追身份的过程一五一十都讲了出来,那玉令也由座上四位依次检查过,确实就是思追的那块不假。

“于理,思追的玉令已随他一起葬了,而思追那边……我每日都会去洒扫看顾,也随身携带示警符纸,所以绝对不可能是被人窃取。”蓝景仪说话的时候无波无澜,陈述着事实,“于情,我又怎会认错自己道侣的眼睛。”

蓝思追心头一颤,转头看向蓝景仪,他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魏无羡起身,可因为太匆忙,椅子都被他撞倒在地上,他走到蓝思追面前,想要伸手去碰碰蓝思追。蓝思追看着这个世界的魏无羡,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种种情绪,他握住魏无羡的手,叫了一声“魏前辈”。

魏无羡笑了一声,笑着笑着就红了眼,把蓝思追抱住,抬手就揉乱了他的头发。座中的蓝忘机也在看着他,那眼睛里盛过各种神色,但现在的这派柔软,蓝思追在幼时看得最多的。

他忽然觉得难过,为这个世界的亲朋而难过,为这个世界的景仪而难过。

 

【柒】

“我年少时曾看过一册孤本,叫《江阴散记》,是几百年前一位前辈所写,记录了他在江阴修行时的所见所闻。”魏无羡说着,将自己记忆深处的一段文字写在了纸上,“听思追的描述,江阴失踪案的罪魁祸首与他所遇见的……当是噬时伯奇。”

“噬时伯奇?”蓝曦臣上前来,接过魏无羡递来的纸,“吞吃时间的伯奇?”

“不错。”魏无羡对其他人道,“伯奇本是吞噬噩梦的神兽,但如同暮溪山的屠戮玄武,噬时伯奇也是妖化的产物,每隔百年苏醒一次,苏醒的时间或长或短,但每隔些时日必然会吞吃人身上的时间,而被吞掉时间的人,则会坠入另一个时空。《江阴散记》中说,那位前辈某日在云栖山中采药,迷路误入一处山谷,发现一只巨大骨鸟,其骨色金,流光作羽,身怀奇光,绚烂非常。思追的所见和经历同那前辈几乎完全相同,也是在它张口后浑身不适,昏迷过去,再醒来就已来到了数年之前。”

“既然如此,那位前辈又是怎么返回的呢?”蓝思追问道。

“他斩杀了那只噬时伯奇,拿回了自己的时间。”

“可现在的这只……”

“这就是噬时伯奇的奇特之处。它是脱离于时空之外的,这么说吧,它像一个旁观者,在每个时空留下自己的幻形去猎食。被吃掉时间都在它体内,思追所看见的奇异光团便是所有时空中被它吃掉的时间。当年那位修士斩杀了噬时伯奇,那些时间也尽数散出,属于他自己的那份回归于他身上,这才得以返回。

“我方才也说了,我们所看到的不过是它的幻形,是噬时伯奇用夭亡之人的魂灵塑出的壳子,就算斩杀了一只,数年后它依旧会再次成型,继续去猎捕时间。”

蓝思追还欲再问,房门被轻扣三声,一弟子报道:“宗主,山门外有许多别家家主求见。”

“看来是找来了。”魏无羡摸过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估计这情形不好应付,那既然这样,不如我们都出去跟他们见见吧,也好把事情说清楚。”

说完,魏无羡拍拍蓝景仪肩膀,道:“外面的事交给我们,你带思追去洗漱一番,换一身干净衣服吧?你想他,那就多跟他待一会儿。”

 

蓝思追被水汽熏得面上湿润,热水让他疼痛的筋骨好受了不少。

“水温合适吗?”

“合适,谢谢你。”

隔着屏风,蓝思追只能看见蓝景仪模模糊糊的影子,他正在整理熨烫要给自己穿的外衣,氤着热度的木炭透出淡淡的光。

“我刚刚说了‘道侣’。”

“我听见了。”

“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想,不管是在哪个时空,蓝思追都会跟蓝景仪结成道侣。”

蓝景仪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但他随后又熨起了衣服,开口道:“那我就真的没看错。透过你看我的眼神,我能感觉到,你很爱你的蓝景仪。”

那股难过的情绪又堵在了蓝思追心口。这个景仪对什么都是淡淡的,看起来冷静又疏离,完全没有自己熟悉的那种气息。他觉得这个景仪被封闭起来了,坐在自己结成的壳子里,旁观着一切。

“他的衣服都没有了,这身是我新做的,没穿过,干净,你穿应该合适。”

蓝景仪说着,结束了手上的动作,把衣服都抱过来,搭在一旁的架子上。蓝思追隔着水雾看他,问道:“我在这里真的没关系吗?不会给蓝氏带来麻烦?”

“既然魏前辈都说了他们去解决,那就不会有问题。再者,你也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担心这个?”

他答得干脆,却也没回头看自己,放下衣服就去外间坐着了。蓝思追出来穿上了衣服,闻到衣襟上是熟悉的降真香,温润的味道萦绕在衣料的云纹中。

“你的蓝景仪也用降真香?”

“是的。你想问关于我们那个时空的事?”

“没有,我只是看你在闻,就想问这一句。各个时空自有自己的定数,我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意难平的依旧意难平,得不到的依旧得不到。”

蓝思追走近些,蓝景仪把煎好的药递给他,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想回去,但是你现在需要休息。魏前辈告诉我,不管如何,最早你也只能明日再随我们前往云栖山。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尽早休息,我就睡在暖阁,有事叫我便好。”

药很苦,蓝思追却喝得干净,蓝景仪见他喝完了便打算收走那小碗。正要端起托盘,却见蓝思追似乎想要拉自己手腕,他立即后退一步,岂料步伐太大,小瓷碗摔落在地,碎成数片。

碎瓷片盛着灯光在蓝思追脚边摇摇晃晃,蓝景仪愣愣看着,末了拿出手巾把它们包起来,摇头道:“你不要碰我——不是因为讨厌你,只是我习惯现在这样了,不然再去习惯一次……就太难了。”

蓝景仪走了出去,竹帘轻轻落下。靠窗的案几上摆着一支长颈青瓷瓶,里头插着支嫩竹,蓝思追看见月光照在上面,分外寥落。

 

【捌】

戌时刚过,云栖山早已经整个沉入了夜色里。

蓝思追与蓝景仪行在最前,蓝忘机和魏无羡紧随其后,四人一同前往噬时伯奇盘踞的山谷中。周遭只有虫鸣,蓝思追一整天没有见到蓝忘机与魏无羡,便问道:“含光君,魏前辈,那些找上门的家主们……”

“放心,虽然很麻烦,但是忙活了一天,我们已经暂时解决这件事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你不用担心什么,我们会送你回去的。”魏无羡说话总是带笑,就算看不清他的脸,蓝思追也知道他现在在笑,“诶诶,蓝湛,你今早上驳斥隔壁陈氏家主的时候好生厉害啊,怎么平常就没见你这么咄咄逼人过。”

魏无羡说着话,蓝忘机偶尔应几声,这些都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一样的只有站在自己身边的蓝景仪,安安静静,一步一步走得又快又稳,蓝思追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熟悉的山谷就在前方,好像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不再开口。魏无羡走到最前面,朝里头打望,确认了情况后对其他人说道:“要注意的我出发前都已经同你们说过了,他昨日才猎食过一次,今日必定不会再吞吃时间,你们放心便是。等下我和蓝湛去吸引它的注意,思追你就和景仪趁机从背后突袭,斩断它的头颅,出手千万要快。”

蓝思追同蓝景仪点头,魏无羡便打了一个响指,抽出陈情飞身跃起,喊道:“来吧蓝湛!开工了!”

笛声在山谷间响起,噬时伯陡然奇睁开双眼,无声长啸,振翅而起,身上金光将谷内照得透亮。魏无羡吹出的调子霎时拔高,环绕着伯奇骨的夭亡魂魄突然躁动起来,散乱飞舞,蓝忘机趁势出击,琴音裹挟强劲灵流冲飞过去,立时击落大片亡魂。这一击虽不致命,但却如同削去它的一片血肉,噬时伯奇身形一歪,想要逃出此地,但蓝忘机已经掷出一道缚灵符,将它生生拖拽回来。

魏无羡立刻接上,笛声再起,蓝忘机又是一记攻击,如此循环往复,噬时伯奇已经渐落下风。见时机成熟,魏无羡吹出尖锐的一声,示意蓝思追和蓝景仪可以进攻,两人便同时绕至后方,左右夹击朝噬时伯奇的颈项劈去。

如何进攻已经是不用明言的默契,飞转腾挪,剑身辉映,一招一式都契合得毫无破绽。噬时伯奇被三面夹击,愈发狂怒起来,蓝思追和蓝景仪的进攻也愈发迅速,裂纹间透出光亮的伯奇骨坚硬无比,快且重的攻击早就震得蓝思追手上没了知觉。他在某个瞬间抬起头来,却看见对面的蓝景仪已经虎口迸裂,满手是血。

“景仪!”

蓝思追想都没想就喊了出来,而蓝景仪眼睛都没转,仍旧狠狠地劈着伯奇的骨节,炸开的火花在他面颊前闪耀不止。

“专心!”

他发了狠,他发了狂,蓝景仪把这些年心里沉淀的情绪全部挖了出来,血淋淋地捧在手上,一下一下,尽了全力出剑。他想蓝思追,时时刻刻都在想,想到最后扛不住,干脆让自己断了所有念想,对一切都不再关心,就这样把自己锁起来,孤独地活着。这样活着太冷了,空荡荡的,自己这样活着已经够了,他不想再让另外一个自己也这样活下去,他不想再让这个思追也这样活下去。

蓝思追必须要回到自己的蓝景仪身旁。

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蓝景仪手中的剑竟然齐腰断开,崩开的一枚碎片在他的脸上划出深深一道血痕。可蓝景仪动作依旧没停,眉头都没皱一下,还在拿着断剑劈砍。他无畏而愤怒,什么都顾不得了。

蓝思追心中大恸。眼前的景仪也才十七而已,但此刻,万般情绪都在他身上炸裂开来,蓝思追不敢去想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挥剑,拼尽全力赴战。

 

伯奇巨大的头骨坠地之时响声震天,它身形陡然散落,数百骨节瞬时散作金齑腾起,而它体内那团流光的时间也溃为片片碎晶,随着剩下的亡魂一道四下纷飞。

滚滚的光尘铺天盖地而来,蓝思追站在这时间之海中,眼泪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他听见蓝忘机与魏无羡合奏起了告慰亡灵的曲子,也感觉自己的身形逐渐变轻,而蓝景仪站在他对面,立在绚烂的光影中,满眼都是自己。

“他还在等你,回去吧,就当这是一场噩梦。”

蓝景仪最后看了蓝思追一眼,转过身去,迈开步子走了。

“这怎么是噩梦呢,你是真真切切活着的。而且……你也不要再在原地了,景仪,要朝前走啊。”

蓝景仪的步子顿住了,可他依然没回头。蓝思追说:“你的思追不止让你活下去,他更想让你好好活下去。”

谷中光影烂漫,蓝景仪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他忽然想起自己十五岁生日那天,正是那一年的围猎,满山枫叶鲜红如火,照得他们身上的红衣都更亮了几分。彼时蓝思追在清点自己的箭矢,窗外的红枫迷了蓝景仪的眼,他走到蓝思追身边去,叫了他一声,待对方抬头时,低头吻上他。

“趁着今天,就算是我们成亲吧?哪里都是红的,多喜庆。”

说完,蓝景仪看住蓝思追的眼睛,久了倒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红了脸,笑着跑了出去。他听见蓝思追推开了窗,笑着应了一声,那笑声连同落进眼中的摇曳树影,一道刻进了蓝景仪的心里。

那他现在应该也在笑吧,不过谁知道呢?蓝景仪自己先笑出来,重新迈步,没有回头,他抬起手,朝蓝思追挥挥手,算作永别。

 

【玖】

眼前白光散尽的时候,蓝思追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他看见远处是云深不知处的山门,而山间有终年不散的轻雾。

蓝思追环顾周围,想了半晌,还是取出了自己的玉令。这次注入灵力时蓝思追心中忐忑难安,几乎下不去手,他害怕自己还是没能回去,依旧在时间外游离。

可到底还是要确定的,想到这里,蓝思追深吸一口气,看着灵力慢慢游移,额头也渗出汗水来,别人是度日如年,他现在哪怕眨眨眼都觉得过了很久。

灵力完全渗入云纹中,片刻沉寂后,凝成一团的灵力缓缓升起,指向了云深不知处的方向。

他在,他真的在。

蓝思追捧着玉令,奔跑起来,山门离他越来越近,他也看清楚了,山门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托着腮,弓着背,动也不动,像是在发愣。

“景仪!”

蓝思追大喊出声,原本还愣愣坐着的人立马弹了起来,四处张望起来。他又喊了一声,那人终于找到了他的方向。

只看了一眼,那人便提着衣摆跑下台阶,但因为跑得太急,他居然脚下一崴,扑通扑通滚了下来。蓝思追心内着急,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他把人拉起来,一把抱在了怀里。

“你去哪里了啊?!我找不到你,玉令也找不到你,哪里都找不到,我以为你出事了!你知不知道我多着急啊!你到底去哪里了啊!”

二十二岁的蓝景仪窝在蓝思追怀里嚎啕大哭,一面哭着,一面口齿不清地嚷一些散碎词句,全然不在意旁边的守门弟子看见自己这幅狼狈模样。蓝思追只紧紧抱着他,吻吻他的耳尖,安慰道:“没关系,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景仪你别哭了,别哭。”

“我找了你好几天!我……我天天都在找,我白天黑夜……随时……随时都在找!含光君和魏前辈不准我再找了……他们……他们让别人去找,不准我出云深不知处……我……我就只能守在这里等……你怎么才回来啊!你去哪了!”

蓝景仪哭得厉害,说的话都前言不搭后语,可抱着蓝思追的手臂也是越收越紧,生怕他又突然消失不见似的。蓝思追抱着怀里的人,心中百味杂陈,先前经历过的事、听过的过往都还在他脑中盘旋未去,而此刻他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时空,又见到了自己的景仪。

一切都似真似幻。

“你一直在等我?”

“我当然在等你!我每时每刻都在等你!”蓝景仪抹了一把眼泪,哭得双肩颤抖不止,“我好想你啊!”

蓝思追点点头,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我知道,我也很想你。景仪,摔疼了没有呀?

“疼啊!好疼啊!可你回来了我又开心,开心了又不是特别疼了!”

“那我带你回去吧,我们回家。”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洒满了山道,蓝思追看见石阶延绵向一片明亮,垂眸吻上蓝景仪额头。

前路还长,他等到我了,你也要朝前走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