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浪浪钉】春光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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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PS+非典型ABO A装O O装A
|现实向 双向暗恋 甜虐 HE 13k一发完
|「 蘇三又離了洪洞縣
吹散這春天該有的桃花源」
01
张哲瀚去年夏天第一次见到龚俊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这个Omega长得真好看。
深目高鼻,唇红齿白。那么精致好看一张脸,要是染个浅色头发出门估计会被认为是混血。恰恰相反的,白皙肤色偏衬墨般的短发与浓眉,平添了几分工笔画般的隽永写意。
他走向龚俊,微微鞠躬伸...
| RPS+非典型ABO A装O O装A
|现实向 双向暗恋 甜虐 HE 13k一发完
|「 蘇三又離了洪洞縣
吹散這春天該有的桃花源」
01
张哲瀚去年夏天第一次见到龚俊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这个Omega长得真好看。
深目高鼻,唇红齿白。那么精致好看一张脸,要是染个浅色头发出门估计会被认为是混血。恰恰相反的,白皙肤色偏衬墨般的短发与浓眉,平添了几分工笔画般的隽永写意。
他走向龚俊,微微鞠躬伸出手去,说你好龚老师。
——这Omega怎么这么高?
身高的压迫感是走近才会更明显的,张哲瀚实打实181的个子,在同类人的队列里绝对算得上高挑,而眼前这好看的Omega竟比自己还要冒上大半个头。
“你好你好张老师,我是龚俊。”
那人咧出一排齐整白亮的牙笑着同他握手,那种笑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叫有点慢热的张哲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龚俊在快乐个什么玩意儿。
“张老师是东北人吗,这个口音?”
张哲瀚沉默半晌尬笑一声,说我是江西人。
“啊,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哈哈。”龚俊又开始笑,“我是成都的。”
——这Omega是个傻的。
张哲瀚在心里下了定论。
成都的Omega向来出名,水灵漂亮,抛开身板只看龚俊那张脸确实符合地域特征。
可惜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偏偏个子过高,性格又傻,这作为一个Omega应该不太好找对象吧。
张哲瀚被龚俊的自来熟感染了,被人吐槽了一把口音,不知怎么的也想嘴贫一下,逗逗眼前这个只会傻乐的未来合作伙伴。
“龚老师是Omega吗,这个身高?”
“这得奔着两米去找alpha吧。”
他瞅准了龚俊不是那种会在意这种问题的Omega,果然那人依旧笑得开开心心,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是啊。”龚俊弯着眼睛伸出手比了比张哲瀚和自己的身高,歪了歪脑袋,天真明朗的样子:“这是一米八的alpha张老师想泡我吗?”
靠。
从来在话术上很少输给别人的张哲瀚一下子被这人的惊天直球打得措手不及,从裤袋里拿出手来蹭了蹭鼻尖,有粘腻的细汗。
大概是有点心虚,倒不是因为一米八的alpha多卑微。
而是因为他的秘密。
——本质上来说,张哲瀚和龚俊一样,是个Omega。
02
龚俊去年夏天第一次见到张哲瀚的时候,心里就响起一声“呜呼——”。
首先这人长得好看,是那种特别清俊古典的样貌,特别有这部戏原著里的人物风骨。龚俊不是外貌协会,但跟合眼缘的人一起演“情侣”总归是舒坦的。
其次这人又是少有的那种性子低调温和的alpha,感觉是很处得来的同类人,接下来几个月的拍戏日程应该不会难熬。
龚俊活了有二十八年,从来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想想始终执着的不过是发财,除此之外要说还有什么,那大概就是舒舒服服过日子。
他入行之前就考虑了很久,从来坦荡明朗惯了的人很难一下子跃进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虽然那些肮脏事情不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来,但想想那些利益纠缠勾心斗角就觉得麻烦。
龚俊他妈从小就说他上辈子大概是当皇帝的命,这辈子才这么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
“妈,皇帝要亲自赚钱,还要去娱乐圈摸爬滚打,这合理吗?”龚俊艺考前天天跟他妈诉苦。
他妈是典型的川渝辣娘子,柳眉倒竖敲锅铲,说老娘好不容易把你生得这么好看又聪明,还想继续啃我老本?
龚俊抱怨归抱怨,聪明也是真的聪明,考前天天傻乐谁问都说自己除了这张脸啥也不是,成绩出来之后各路同学都被这人无耻的凡尔赛行为气得不来他谢师宴。
聪明的人就爱用脑瓜子为自己想躺赢的路子,中学时是别人比时间,他琢磨效率,入行后别人忙着跑通告,他拉着经纪人偷偷商量对策。
“你这胆子不得了啊……”张哥听了龚俊的话嘘声连连,他说这要是被发现了不得被全网黑啊。
“有什么的,用哪个性别都是照样演戏,我对哪部戏都不会怠慢。这几年圈内男Omega少,报酬高,来钱快,为什么不换条竞争路线呢。”龚俊眨着眼睛撺掇经纪人,“我们公司新签的那个北电的不也是A装O吗,他那天聚餐没贴抑制贴我都闻不到他的信息素,更别说长相了,他一点也不像Omega啊。”
“那你也……”张哥皱了皱眉头打量了一下龚俊的脸,那人笑着眼睛弯弯的样子太蛊惑人心,他不得不改了口:“那你也倒真是长得还挺像Omega的。”
男Omega接耽改天经地义,早年他就接了一部,演受方。
剧方为了搭他这186的个子,愣是找了个192的男alpha。那时候年纪小,没什么演戏经验。龚俊顶着张漂亮皮囊和Omega的假身份,自然而然受到合作男演员的关照体贴,那让他一度分不清戏里戏外,寻思那alpha是不是要泡他。幸好两人都是alpha这个前提像条警戒线,让年少迷糊的龚俊从入戏边缘挣扎回来。
后来成熟了许多,没再怎么和alpha搭感情戏,龚俊反而开始希望遇到同为alpha的合作伙伴,相同的性别可以杜绝许多不必要的移情,和杀青后难以出戏的虚妄天真。
近两年龚俊运气不错,上部言情剧搭的女主周雨彤和他一样是个A装B,这部耽改剧的男搭档张哲瀚也是个实打实的alpha。
有alpha的地方就有竞争。
张哲瀚想过跟龚俊争温客行的角色,最后以失败告终。
龚俊虽然性子平和,但说到底还是alpha,面对同性时便容易被激起微妙的胜负欲。周雨彤给他打电话时他还在没心没肺的笑,说自己成功的保住了这次演耽改剧的攻的地位。
“哎,人家好歹也是个alpha,攻方给Omega拿去了让他演受方,他能不难受吗。”周雨彤在电话那头吐槽龚俊只知道傻乐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她说你快给人家做做心理建设吧,人家又不像你这个假Omega“能屈能伸”。
那时张哲瀚正在做妆发等着拍定妆照,垂着眼睫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龚俊在寻思要怎么跟张哲瀚说说才能让人家心甘情愿为自己演0。
在手机上搜了张哲瀚一串信息之后,佯装不经意实则不无浮夸地晃到那人面前。
“哇,老张,我刚才听了你唱歌,唱的真好。”
“哇,老张,你这身材,你这个肱二头肌,你这个胸肌,怎么练的,教教我。”
“呜呼,你怎么还会弹钢琴打篮球骑马填词打高尔夫?”
……
两个妆发老师抿着嘴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戳戳收拾化妆箱迅速逃离孔雀开屏现场。
“你差不多得了,跟个水军似的。”张哲瀚又好气又好笑,他说我演周子舒没问题的,你不用哄我。
“那你呢,你会什么?”张哲瀚这才抬头看他,他说你的特长,兴趣爱好,我都还不知道。
张哲瀚的妆发都做好了,一头墨黑色的发,两缕鬓发掩在脸侧,就那样自然地掀起眼帘望着龚俊。
龚俊被他这么一看突然脑子宕机,于是嘴里冒出了奇怪的答案,他说,啊我会,我会唱歌啊。
“真的?”张哲瀚很感兴趣的样子,眼睛亮亮的,带着笑意,“唱给我听听吧。”
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粉丝弹幕劝他“龚俊别开腔”,可张哲瀚那双眼睛带着恳求望向他,他就有点迷糊了。
就好像中学时代总不忌惮大场面的他,站在大礼堂面对台下几千观众表演都不怯场,却于聚光灯打下那一刻不经意对上暗恋女孩儿的眼睛,背得滚瓜烂熟的稿子突然就碎掉,铅字变成一只只蝴蝶,撞进心脏,碰上脑袋,而后呼啦啦地飞走了。
龚俊硬着头皮唱完了一整段“爱你芜湖。”
二十八岁的成熟alpha,一米八六的大个子,却杵在那里尬成青春期限定的毛头小子。
张哲瀚没有打断他,只是一直忍着笑不说话。
“唱完了?”张哲瀚问,龚俊就点头。
那是龚俊第一次见到张哲瀚笑得那么开心,趴在桌子上一阵阵地颤。那人一身鸦青色戏服薄薄附在肩背上,蝴蝶骨撑出清冽漂亮的弧线,长发从肩头滑下去落在脸侧,仰起头来看自己时眼底还带着笑出的泪光。
“唱得挺好的。”张哲瀚正色道,“音准再加强一点就好了。”
龚俊说那张老师有空教我唱歌吧。
“行啊。”张哲瀚眼睛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那作为回报,你能教我什么呢?”
龚俊在脑子里想了很久什么是张哲瀚不会而他会的,周雨彤的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福至心灵般脱口而出,他说我教你怎么演受。
“哦……”张哲瀚点点头,佯装不悦,“龚老师这是觉得我会演不好?”
“不是不是我开玩……”
“噗。”张哲瀚没绷住,笑了出来,抬眼静静看向龚俊,他说你相信我,我很专业,绝对没问题的。
龚俊看向那双星子般又柔又亮的眼睛。
虽然他还不太了解周子舒这个角色,但如果他是温客行,一定会对张哲瀚这样的周子舒动心。
张哲瀚甚至不需要学,也不需要演,他人在那里就自成氛围感。龚俊甚至想问他有没有意愿加入他A装O的队伍,张哲瀚身上那种微妙的吸引力着实天赋异禀。
“我相信你。”龚俊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人垂在肩侧的碎发。
03
不愧是Omega,这厨艺。
张哲瀚一口接一口喝着龚俊装在保温桶里带来的鸡汤,不忘竖起大拇指:“没想到啊龚俊,你还有这一手。”
“这算什么啊,横店这边做饭太不方便了,杀青之后你有空来我家,给你看看什么是满汉全席。”龚俊“啪”地甩开温客行的大纸扇,扑腾扑腾地给张哲瀚扇着风。
“可以了,我不能吃了,不然又得胖了。”张哲瀚意犹未尽,赶紧把桶盖扣死好让自己不要再想着吃。
“老张,你真的没必要,这都瘦的脸上一点肉都没了。”龚俊蹙着眉头,伸手去捏张哲瀚的面皮。
张哲瀚叹了口气,戳了戳龚俊的鼻子,他说我又不像你,五官量感都这么大,你看你这拔地而起的鼻子。
“稍微长点肉,我上镜就不好看了,不符合剧里的人设。”
龚俊看了眼张哲瀚清冽锋利的下颚线条,无奈地开始吃那人剩下的半桶鸡汤。
“我吃过的你还吃?”张哲瀚惊道。
“不然倒掉吗,老张,你真不懂节约。”龚俊瞪着一双大眼睛,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是说你想留着晚上接着吃?”
“不是,我意思就是说,我吃过你再吃我不太好意思,早知道……”
龚俊转身把一直带着的青苹果扒拉出来,自己咬了一口又递给张哲瀚:“那这个我先吃你再吃,扯平了。”
张哲瀚笑着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都被太阳晒热了。
龚俊工作团队那边批发了好几箱水果,张哲瀚减肥不怎么吃饭,那人每天上戏时就为他揣着个苹果过来。
龚俊真的是那种很典型的Omega,善良温柔贤惠还会照顾人。
张哲瀚看那人密匝匝的眼睫,又浓又密,在正午阳光的阴翳里往瓷白两颊投上鸦羽般的影。
太热了,好几缕长发黏在那人侧脸,龚俊一边忙着啃骨头一边让张哲瀚快给他扇扇。
张哲瀚只笑,说你喊我哥就给你扇。
“张哲瀚你没良心,我天天给你扇……”龚俊空出手来,笑着拿扇柄轻敲张哲瀚的头。
“扇扇扇,赶紧把你这油手擦擦。”张哲瀚嫌弃地躲过那人作势要抹在他脸上的手,“下一场我的戏,你要把我妆抹花了等着完吧你。”
龚俊没心没肺地晃晃脑袋,心安理得享受着张哲瀚的扇风服务继续啃起鸡腿来。那人长发从后颈侧滑到胸前,张哲瀚突然瞧见那人贴在颈后的信息素抑制贴被汗浸的翘起了一个角。
反正都是Omega,张哲瀚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赶紧把龚俊的抑制贴熨平。
“片场这么多alpha你不知道?都二十八岁的人了能不能注意一点,万一……”
龚俊没吱声,只是抬着眼要笑不笑的看着张哲瀚。
张哲瀚这才想起来,在龚俊面前,自己也是个alpha。
一个alpha那么大喇喇地去摸Omega的后颈,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性骚扰。
“老张,你不对劲啊。”
“我,我不是,你……”张哲瀚不爱脸红,可这种误解让他不由得耳廓发烫。
这个虚假的alpha身份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对任何一个合作过的Omega演员都未曾有过这样逾矩的举止,却在龚俊面前三番两次忘掉粉饰,想起最初的自己。
小时候还以Omega的身份生活着的自己,那个过于静秀单薄的少年,对谁都温柔真诚纯粹无比。儿时父母还未离异,也还没人会因为看不惯他的出众而心生妒意,也曾有过几年无忧无虑的时光,像个生来就该被宠着的Omega一般挥洒着孩子的任性,可那样的日子太短了,回忆起来不过短短一盏鼻息。
后来的青春期比起成长更像一场试炼,所有重担所有恶意都落到肩头来,把从前无论站坐都如竹般清直的少年压得跪倒在地。
他恨过自己这生来便被打上“孱弱”标签的身体,恨所有毫无缘由的排挤与欺凌。高中毕业后他便隐瞒Omega的身份,成天把后颈严严实实的藏在抑制贴下,随身的包里放着一管又一管抑制剂。
经纪人说张哲瀚真的傻,现在娱乐圈正是缺男Omega的时候,缺那种脆弱感和至纯至真的吸引力,他这个实打实的Omega却如此倔强,非要拖着比alpha弱许多的先天条件咬着牙去做所有alpha能做的事情。
“哥,你看我不是能做吗。”张哲瀚总是安慰经纪人,说alpha能做的我都能做到,你就是找几个alpha来跟我打架都没问题。
一路看着他走到这一步的人才知道,张哲瀚需要付出比别人多多少倍的辛苦和努力。
张哲瀚努力了这么久,却在遇到龚俊之后,突然迷失了努力的意义。
那个比他小一岁半的男人,对他的好纯粹到不掺任何杂质,如挚友,如家人,如伴侣一般照顾他护着他。
张哲瀚有很多次想偷偷告诉龚俊其实他也是Omega,却总是开不了口。
他是不在乎与什么性别的人在一起,可普世价值观里Omega最好的归宿就是alpha,他一个Omega又能为龚俊做些什么呢?连最基本的发情期都不能陪他度过。
Omega和Omega之间哪有结局,被龚俊误认为心怀不轨也好。
他想把这个谎藏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藏到他们入戏又出戏,藏到杀青之后的岁月。
人生海海,龚俊与他不过这一期一会,温柔终究会到期,和曾经拥有又失去过的那些情意毫无分别。
“对对对,我不对劲。”张哲瀚笑着去拍龚俊的脑袋,缓缓别过头去看窗外开得正好的茉莉花。
人有心若磐石无转移吗?
张哲瀚不知道。
他只知道藏到那时候,花自萎谢,落红入土,只等风起,又牵来下个春天。
04
“你有没有过喜欢上alpha的经历?”
龚俊躺在床上给同为alpha的兄弟挨个打电话做问卷调查。
多半都是直接否认,并对这个问题表示不可思议。
“龚俊,你又看上哪个alpha了?你好奇怪,Omega个个腰细腿长你不找天天找alpha。”
“什么叫又?什么叫天天?我什么时候看上过别的alpha了?”龚俊皱着眉从床上坐起身来,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而且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你少来。”兄弟们一眼看穿他的把戏,在电话那头替那位被龚俊看上的alpha扼腕叹息,“人家好好一个alpha倒了什么霉啊,看你那脸你那能演的,估计真以为你是个Omega,好家伙,人家把你当Omega,你天天大半夜不睡觉琢磨要跟人家拼刺刀。”
龚俊直接把电话挂了,想了半天又给周雨彤打了一个。
“周姐。”哪怕周雨彤比自己还小两岁,龚俊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态,“你喜欢过alpha不?”
“干嘛?”
“我有一个朋友……”
“打住啊,我在片场忙得很,劝你有事说事。”
“alpha和alpha在一起会有结局吗?你介意跟alpha在一起不?”
“你和张哲瀚在一起会有结局吗,张哲瀚介意跟你在一起不。”周雨彤替他翻译了一遍,“你不是很牛吗,怎么还有这么点儿事绕半天的时候?”
龚俊挠挠头,他说我牛不起来了,我不得不放下身段了。
“你说我要不要和张哲瀚坦白我是alpha,还是继续用Omega演他。”
“那要看他是像你这样的新时代alpha,还是那种非Omega不要的传统alpha了。”
“那完了。”龚俊道,“他可铁血了,长得倒是清清秀秀,性格作风真的很刚,没见他夸我别的,只会夸我好看啊贤惠啊什么的。”
“总不能让人家夸你唱歌好听吧。”周雨彤说:“两个alpha真不太能成,还是倆男alpha,到时候不在床上打起来就不错了,你能愿意给他睡?”
龚俊想了很久,他说只要他愿意跟我睡。
“卧槽。”周雨彤忍不住脱口而出,龚俊虽然看起来随遇而安,可alpha骨子该有的特点他一个不缺,只是那人擅长掩饰又懒得露出锋芒,觉得扮猪吃老虎挺快活。龚俊居然能答应为爱做0是周雨彤万万没想到的,她沉默半晌,缓缓道:“陷进去了啊。”
“啊,算是吧。”龚俊躺回枕头上,酒店房间镜面的天顶映出自己茫然的脸。
恍惚间他又看见张哲瀚的笑脸,眼波流转,清丽与疏朗两种迥异的气质融在那一张笑脸里,那已不是温客行会为之心动的周子舒,他只想从镜头前把人抢走,告诉所有人那是属于龚俊的张哲瀚。
——“陷进去了。”
杀青前夜,龚俊拉着张哲瀚喝酒去了。
龚俊酒量普通,本以为又要被十项全能的张哲瀚吊打,没想到却找到了这位铁血alpha的弱点——酒量差,太差了。
没喝两瓶就开始稀里糊涂的往龚俊身上靠,平时跟他话就不算少的人话匣子又扩大一倍,龚俊简直插不进嘴,吵到周围几桌的客人都往这边看,龚俊赶紧把那人的口罩帽子招呼上去怕被拍到影响不好。
那时候张哲瀚的头发还蓄着,到颈窝的长度,打着卷儿。
龚俊背着他回去,两人都穿着薄薄的T恤,夏夜的晚风温凉,钻不进两人紧贴着的后背与胸膛。
那人柔软的中长发一下下蹭在龚俊后颈,龚俊吸了口气,低声威胁背上的人停止职场性骚扰。
“哈哈哈哈哈……”张哲瀚笑得开心,伸手从背后去捏龚俊的耳朵:“不错,我们阿俊长大了。”
龚俊脚步顿了顿,张哲瀚从没这样喊过他,也极少用这样亲昵的语气和他说话。
“有时候,哎,我真的担心你,你这么傻……”张哲瀚的手耷拉在他肩头,又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环起来,“你这么傻,又这么好,我真怕你以后被哪个alpha骗走了……哎,会便宜哪个alpha呢……”
龚俊背着他只顾埋头踩青石板上的白月光,觉得张哲瀚太可爱,随口答道:“便宜你这个alpha。”
“我啊。”张哲瀚把脑袋拱在龚俊颈侧,他说我哪能喜欢你。
龚俊心中一沉,佯装镇定问一句为什么。
那人却没再说了,倒是轻声哼起歌来。
竟是龚俊唱过的那个“爱你芜湖”。
“我好喜欢你,呜呼……”
“爱你,呜呼……”
这么傻的歌,张哲瀚哼起来却格外动人,嗓音清亮,龚俊听在耳中却觉得心酸。
“又说不能喜欢我,又唱着喜欢我,张哲瀚。”他颠了颠背上的人,他说你可别折磨我了吧,切个歌吧。
背上的人安静了一会,说那我给您唱个戏吧。
龚俊就那么背着张哲瀚走过小巷长街,穿过酒店大堂走廊,在众多路人的侧目下任他放声唱完了一整折《苏三起解》。
05
张哲瀚躺在酒店大床上,唱完最后一句才后知后觉有点丢人般,抬手挡住被酒烧红的脸颊,叹了口气:“我教完了。”
龚俊坐到他身边去,笑道:“这是在教我唱戏啊,我可学不会。”
“张老师只管教。”张哲瀚抬起手点他额头,“不管会。”
“好了,轮到你教我了。”
龚俊俯身,任那人仰躺着,孩子一般纯真又温柔的眼神游走在自己眉眼,鼻尖,嘴角。指尖也随着轻轻划,像捕捉萤火虫的家猫。
“我教你什么?”
“你之前答应我的,我教你唱,你就教我怎么演。”
龚俊垂眸去捋那人铺散开来的发,想说你演得很好了,我根本无法再多教你些什么,况且明天就杀青了。
我们已经不用再演了,张哲瀚。
他借灯火看那人挺直鼻梁,淡色的薄唇。
那双眼睛啊,龚俊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剧中人,怕再没有被这样温柔注视着的福分。
“温客行。”
张哲瀚轻声喊他。
“认错人了。”龚俊攥住那人停在自己眼尾的手指,他说我是龚俊。
“最后一次。”张哲瀚说话带着轻微的鼻音,带着点委屈,又有几分释然,他说教教我吧。
龚俊跪坐起身来,他说好。
“过来。”
张哲瀚撑起身子,向他挪过来。
“让我抱一下。”
他伸手将张哲瀚用力揉进了怀抱里。
那人本来就瘦,拍戏期间减肥又狠,这样抱在怀里只剩一把单薄骨架似的,龚俊突然觉得很心疼。
“你以后别再这么减了。”龚俊说:“干嘛要对自己那么狠。”
“能少动就少动,你这膝盖的伤再不好好管管,到老了你腿就废了。”
喝醉酒的人只任他抱,任他叨,轻声问一句:“我现在该做什么?”
龚俊说,你抱着我就好了,什么也不用做。
“哦。”张哲瀚抬手环住龚俊的脖子,像是能感受到龚俊的不开心,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他后背。
“你在房里烧香吗?”毫无征兆的一句。
“大半夜的我在房里烧什么香,我还求佛呢。”
——求佛让你喜欢上我,不知道管不管用。
龚俊伸手去抚那人后脑的发,他说你喝酒把脑子喝坏了。
其实脑子喝坏了也挺好的,这样的张哲瀚一点也不铁血了。
龚俊知道,张哲瀚从前过得挺苦的,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都逼得他暴风成长,逼得他像拼命三郎一般咬着牙往前跑。
他总是到真情流露的时候便嘴拙,说不出那些熨帖话。
但是却那样希望张哲瀚能找到一个会照顾人的,适合他的Omega,陪他好好走下去。
那张哲瀚乖乖的窝在龚俊怀里,任对方的手指从发间攀到后颈,又掠过下颚,最后停在唇畔。
龚俊倾身向前,一点,又一点,最后却只舍得珍重吻在那人仓皇闭上的眼睫。
杀青那天,张哲瀚是先他一步离开横店的。
龚俊笑着站在路边和剧组人员一起挥手送他,那人却似不忍再回头多望一眼,只垂眸快步进了车里。
“再见,老张。”
龚俊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想起昨夜那个静默无声的拥抱,想起那人泛红的眼眶,想起自己强忍住没落在唇上的亲吻。
没有趁人之危,龚俊你真是个正人君子。
他看着那辆车越开越远,直至变成一个小点,在视野里消失不见。
没有趁人之危,龚俊你真他妈是个蠢货。
到那一刻,所有积攒在心中的不舍与眷恋才后知后觉的爆发出来。
龚俊迅速的转身往停车场走,视野一片模糊,让他甚至看不清路。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他无意识的唱出这一句,后面的词记不得。
哽在喉头的气息如未能开口的告白般,遗憾得咽不下,却再难能为续。
苏三又离了洪洞县。
吹散了那春天该有的桃花源。
07
“就这啊。”
老秦听龚俊说了半天,意犹未尽地问一声,没啦?
龚俊成天5G冲浪,什么微博老福特B站都常看,跟那些爱嗑CP的小女孩儿学了不少新词儿,他笑着说你懂什么,这叫BE美学,开放性结局,文学式留白。
“您甭跟我整这。”老秦捶他一把,“不是,最后两个人真没在一起?多没劲啊。咱来一段对抗时代偏见的AA恋岂不是更升华主题?”
“那你自己续写去吧,以后要是拿这个拍电影记得付我点版权费啊。”龚俊坐在街边的花坛上,拍了拍他那从中学玩到现在的损友,老秦正好在北京做编导,龚俊跟他吃晚饭在大街上转着转着就开始说书。
“钱,你就知道钱。”老秦摇摇头,“什么alpha能受得了和你搭伙过日子,那个张什么瀚的幸好没被你钓上。”
龚俊语塞,他说你怎么还知道他名字,半晌才补一句不要把我的人跟我的故事对号入座。
“你那山河令最近不是火得很嘛,我老婆看,天天说你俩有多般配,你俩名字现在在家里可比我名字响亮。”老秦没好气的起身,说好嘛,我这就回去把你俩的故事跟她说说,让她死了这份你俩能成的心。
“咋回事儿俊子?我看你这脸色,就算我老婆死心了你好像也死不了心呢?”老秦看龚俊难得吃瘪的样子,乐呵呵的凑过来又被一锤揍开。
“我死心了。”龚俊道,“我想开了。”
后来再见到张哲瀚时,那人早已剪去一头长发,利落的板寸,清明的眼神,将周子舒这个角色生生从灵魂里剥去了似的。再也没有踟蹰推拉,独一份的温存柔软,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坦荡直率到可以称为钢铁直男的张哲瀚。
是早春三月的北京,张哲瀚主动约他吃饭,下午刚从上海飞过来的人第一时间就给龚俊打了电话。
明天他们有个双人采访,后天还有双人拍摄。
见面的机会很多,张哲瀚偏在刚到北京的这夜就约他一起。
龚俊想,他大概明白张哲瀚的意思。
分手都爱吃顿散伙饭,和尚出家要斩断青丝,这世间和情字有关的离别都矫情得很,但他没想到和张哲瀚这段不上不下的感情走到最后也需要一个仪式感来终结。
龚俊选了家他北京朋友一致好评的餐厅,保留着老北平特色,坐落的地点也不是人潮汹涌的市中心,而是郊区的胡同小巷。
龚俊把老秦的车开来,一个小时的车程,两人在车里没怎么聊天,他偶尔偷看一眼张哲瀚,看那人带着蓝牙耳机听着歌半睡不睡的样子。
晚高峰的二环太堵,龚俊干脆熄火等着,副驾驶的那人浑然不觉,似已经睡着一般。龚俊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看张哲瀚被昏黄路灯打亮的轮廓。那侧脸的曲线丝毫未变,只是一头柔软长发变成了硬朗短寸。龚俊想起网上那些小姑娘对张哲瀚现在的发型各种不满,哭着喊着要他留长发的样子。
其实于他来说,张哲瀚无论什么样的发型都没什么区别,张哲瀚还是那个张哲瀚,龚俊都觉得好看。
好看。
龚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举起手机悄悄拍下了那人安静睡着的侧脸。
唉。
他叹了口气,想把车窗打开吹吹风,想起张哲瀚身体不大好不能受冻,三月初的北京夜晚还冷得很,龚俊只能硬把这口气憋回心里。
他好像还是不舍得死心,却又不得不死心。
吃饭的时候,龚俊还是一直陷入在不知张哲瀚什么时候会和他提正事儿的不安中,一边嘴上挂着笑,一边滑着手机屏幕发泄负能量。
他把在车上偷拍的那张照片给周雨彤发了份,又给老秦发了份,只有这两人知道他和张哲瀚的事情。
他打字道。
——爷的青春马上就要结束了。
周雨彤回复:“他这个板寸太有铁血alpha那味儿了,不过龚俊,别认输,明天你去剃光头,咱直接做战狼alpha。”
老秦回复:“One night in 北京,龚俊死了他的心。”
龚俊把这两人都拉黑了。
他的朋友们总觉得他在开玩笑,总觉得龚俊并没有多真心喜欢张哲瀚。
其实从前龚俊自己也觉得没到那么喜欢他。
像那书里写的一样——幸好,我还没到特别喜欢你。
在感情中保留着能随时抽身的余地是件好事。
龚俊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年少时也曾毫无保留的爱过别人,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渐渐到了快三十岁关卡的男人,已经很难再掏出十成十的真心去爱一个人。
演员这一行,假借别人的姓名体会过各种命运与情感,什么样的爱恨情仇都走一遍,龚俊觉得自己早就属于把爱情这两字放得很低的人,可能会有好感,但也都是转瞬即逝的。他爱笑,大大咧咧惯了,也逐渐能骗自己真的是个洒脱的人,得到也好,得不到也罢,曾经拥有过就足够了。
他把适合张哲瀚口味的菜都推到那人面前,在心里想,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带张哲瀚去自己家里,为他做一顿饭。
还是有好多遗憾。
杀青之后,龚俊常常梦见张哲瀚。
大多数梦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那年夏天一起做过的蠢事聊过的傻话,一起靠在摇椅上互晃对方椅背,一起躺在花丛里打着滚晒太阳,一起走过的青石板街在月光下长了又长。
那短短的三个月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浮光掠影的一截,却好像跟那人在那江南小城过了书中人的一生。龚俊以为自己有多没心没肺,可梦境却提醒他把和张哲瀚的过去记得有多清楚。
还会有那种不再正人君子的梦,梦里张哲瀚不是和他一样的alpha,而是和他两情相悦的Omega。他开心的把人连抱带扛的偷回成都带给爸妈看,带到兄弟朋友面前炫耀,回家做了好大一桌子菜,再也不用在镜头面前藏着感情作隐晦,杀青前夜他的不甘和悔都在梦里一一赎回,缠着那人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索取,占有标记。
梦醒时掀开被子看自己那狼狈的样子,龚俊都觉得好笑。
把一床弄脏的被子胡乱踹下去,躺在床上笑了好一会儿,直到天光熹微。
笑自己跟个青春期的臭小子似的,有贼心没贼胆。笑他以为瞒过了所有人甚至自己,可睡着时潜意识还是会偷偷跑出来说出龚俊自己都不敢说的真话。
——原来他真的爱过张哲瀚的,在那短短的三个月里。
——而且从未放下过。
08
BGM:我落泪情绪零碎—周杰伦
张哲瀚在思考该如何开口。
关于他喜欢过龚俊却只能喜欢到这里为止这件事情。
没有结果的事情本不必去说的,龚俊那样简单明朗的人,估计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对他有那样的心思,说出来的话该多尴尬。
张哲瀚是真的怕尴尬,可他知道自己就是那种非常轴的人,一件事必须耗到结尾,必须做到最绝。
在这过去的半年里,他也曾试着去忘记那人的一切,把在横店那三个月的照片视频删了,把蓄了很久的长发剪了,甚至把“龚俊”这两个字设置成了社交媒体的屏蔽词。
就在他自以为忘得差不多的时候,那曾一起拍过的剧却戏剧化地正好开播。无法规避的宣传期营业期,他的名字和他绑在一起,屏幕里播映着那年夏天的日日夜夜。
张哲瀚自以为比龚俊成熟,总仗着一岁半的年龄差距把龚俊当小屁孩,可再次相遇时小屁孩儿稳重内敛,乱了阵脚语无伦次的人却是他。
内里的情感太柔软易碎,想要好好藏起来,便只能在外头竖起尖利的刺来防卫,张哲瀚眼看着龚俊被他过激的话语怼得不知如何回应,一边觉得庆幸或许能将人推的远一点,一边又发觉自己变成了自己都认不出来的样子。
他明明只希望龚俊开心快乐啊。
如何彻底消化一段感情?
在别人那里可能是沉默无声,而张哲瀚却明白自己只有把伤口剖出来才能完全愈合。
他都能猜到龚俊听了之后会作何反应,大概还是会笑吧,说原来自己魅力这么大。最好是那样,然后张哲瀚就能顺理成章的和他笑着闹着把这一篇揭过去,约好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彼此身边不再改变。
“老张。”龚俊在他身后喊他名字,“你竞走呢,走这么快。”
张哲瀚回头看向路灯下追着他脚步的龚俊,那人没带围脖出来,冻的哈着气搓手。
张哲瀚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他,又被龚俊按回来胡乱围在脑袋上。
他们肩并肩走在老北京胡同里,新年过去才不久,各家各院门口都挂着红灯笼。有一户人家的灯笼被黄色灯穗缠住了,他俩跟小孩儿似的不约而同抬手去够去弄。龚俊先够到,垂眼看了看张哲瀚,张哲瀚无奈地摇摇头,就那么抬眼与龚俊对视着,没有说话。
朱红的灯盏笼着两个人,静默的天地间只有呼啸北风轻扣四合院门的声音,不远处有人踩着未清扫的积雪走过,老式自行车依旧是胡同里流行的代步工具,铁皮车铃清脆响着,便从夜的这头划到另一头。
是张哲瀚先动作的,缓缓抬手比了比自己和龚俊的身高差。
龚俊垂眸看着他笑,自然而然地说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句荒唐话——这是一米八的alpha张老师想泡我吗?
想来有些事或许真的从初见时便如命中注定一般写下了结局。
去年夏天张哲瀚第一次见到龚俊的时候,并未想过他们的后来会正印证了那句玩笑话。
——他会真心喜欢上龚俊,会对龚俊念念不忘。
“龚俊……。”
“老张,我跟你说个故事。”
他们几乎是同时放下灯笼走下台阶,同时开口。
“怎么了?”
“你说吧。”张哲瀚耸了耸肩,他说我就喊你一声没别的。
那就再听最后一个故事吧,以喜欢你的名义。
“这个故事我前两天才说过一遍,我一个朋友的故事。”
龚俊说话没有张哲瀚反应快,慢慢地,他一边说一边去踩路边的积雪,声音同踩雪声一般柔和清朗。
“我那个朋友啊,他喜欢一个人,但不知道怎么表达,他找我帮他想办法。”龚俊道,“老张,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你一看感情经验就比我丰富吧,你还问我。”张哲瀚道。
“没有。其实我不知道怎么表白,从来没有过。”
“差不多得了啊龚俊,校草是吧,全校Omega跟你后边哭着追,你不负责告白只负责选妃是吧。”
龚俊笑起来,他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那个朋友和我一样,所以我们都想不出办法。
“你朋友很喜欢他?都我们这个年纪了还绞尽脑汁表白,挺浪漫啊。”
“是啊,很喜欢他。说出来可能也不是为了得到,而是为了放下吧。”
张哲瀚问龚俊:“为什么要放下?”
“因为那个人说,他不能喜欢他。”龚俊答道。
他说,你知道吗,我朋友是那种看起来特别没心没肺成天傻乐的那种人,我一直不信他会真心喜欢上谁,但他确实就遇上了,陷进去了。
他说,他活了也快三十岁了,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连骗自己都骗不过去的那种,可是怎么越喜欢一个人会越怂呢,连去鼓起勇气去争取这件事都要准备好久好久。
他说,有一次他喜欢的人喝醉了,他大半夜把人家一路背回去,人家当时就说了不喜欢他。
他说,我朋友当时真的特别难受,从来没在这方面这么明明白白吃过瘪,那晚他那么难受,却还是希望那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他好想背着他喜欢的人走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张哲瀚呼了一口气,看白雾里龚俊的面容渐渐模糊,又慢慢清晰浮现。
龚俊这次没有笑,只是认真的讲着他“那个朋友”。
“他问心有愧。”龚俊道。
张哲瀚抬眼细细看龚俊不笑时微微下垂的眉尾,他醉酒的那夜曾用指尖一遍遍描摹那弧线,足够刻进心里面。
“什么愧?”他轻声问。
“他喜欢的人是alpha,那种特别传统的alpha,喜欢Omega。”
“而他骗了自己喜欢的人,为此一直隐瞒着真正的性别。”
“其实他和他都是alpha。”
龚俊垂下眼睫,撕下自己后颈的信息素抑制贴。
冷冽的檀香气味如风雪般袭来,同那总明朗笑着的龚俊大相径庭的信息素气味,却切切实实属于眼前这个不笑时看起来矜贵又疏离的男人。
“龚俊。”张哲瀚轻声喊他。
龚俊这才抬头看那人一双眼睛,里头盛满太多情绪,有震惊,有疑惑,更多情绪被泪光盖住叫人看不明白。
“你他妈……”张哲瀚咬着下唇克制着情绪,低下头迅速擦了下眼睛,他说你搞错了,全都错了。
“你的信息素,是檀香,对么。”
张哲瀚想起他喝醉酒那夜,趴在龚俊背上,窝在龚俊怀里,总闻到一阵礼佛时焚香的味道。他恍惚以为真的是焚香,却忘了alpha真正动情时的溢出信息素是抑制贴都抹不掉的气味。
“你能闻到?”龚俊怔在原地,他说你不是alpha吗,你怎么能闻到我的信息素。
“谁跟你说我喜欢Omega的?”张哲瀚直直地看着龚俊的眼睛,只顾着继续说自己的,生怕只要停顿一秒就会失去坦白一切的勇气,他说我喜欢的那个人长的好看,个子很高,做菜好吃,明明比我还小一岁半,却总是那么照顾我对我那么好。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吗。”
——那一句。
——我不能喜欢你。
喝醉酒的人红着眼睛咬着牙,才能逼自己挤出那一句。
他借喝醉的劲头赖在那人背上不下来,平日里怎么也叫不出口的那一声声“阿俊”在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他想说“我的阿俊”,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这只是他的阿俊。
杀青那天,他那么潇洒的上了车,却又趴在车窗上像个傻子一样沉默看着那人候在原地的背影,后退,变小,直至再也看不到。
——再见温客行,再见周子舒。
——再见,龚俊。
——龚俊。
张哲瀚缓缓扯下自己后颈的信息素抑制贴,十年来,他从未在任何外人面前揭开这块小小的贴片。
清淡的茉莉花香融进冷风中,与檀香汇合在一起。
那个眼里心里都是他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也站在他午夜辗转反侧时想舍弃又舍不下的梦里,北风四起的冬夜,他却触到生平未见的蚀骨暖意。
因那人而滋生的滑稽无理情绪,怯懦怯惧心意,终于能铺成开来,以相爱的名义再续写下去。
“我能喜欢你了,龚俊。”张哲瀚说。
龚俊把他狠狠地拥进怀里,深深呼吸着对方的信息素,他红着眼眶,低声说一句,幸好。
幸好,龚俊特别喜欢张哲瀚。
幸好,张哲瀚也那么喜欢龚俊。
胡同上方雾蓝的夜空被交错的电线分割开来,昏黄灯火笼罩着一对相拥的人,有细密的雪花自万顷高空落下。
2020年,他和他并肩走过盛夏。
2021年,他和他相拥停驻晚冬。
千字番外➕后记
见回礼
【忘羡】恍如朝露
原著向,十三年,含光君夜猎与鬼聊天片段。
短篇一发完,可能有点吓人(?)
---------------------------------
朝露遥遥,遥遥者光。
恍如朝露
之一
静湖月下不泛波。
夜里出奇寂然,月亮投在山间浅湖上,化作水银盘里一颗珍珠。一叶小舟停在湖心,船头站了一名白衣公子,衣冠承云载雪,负琴执剑,望向湖边。
湖水轻轻涌上,如裙裾轻柔地拂过松软的湖岸。湿软泥土覆着软草,当中生着一棵树,春往夏来,枝头不知何时结了成串明黄的果子,沉甸甸地压着枝条向湖面坠去。柔软的枝条随夜风静静摇...
原著向,十三年,含光君夜猎与鬼聊天片段。
短篇一发完,可能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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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遥遥,遥遥者光。
恍如朝露
之一
静湖月下不泛波。
夜里出奇寂然,月亮投在山间浅湖上,化作水银盘里一颗珍珠。一叶小舟停在湖心,船头站了一名白衣公子,衣冠承云载雪,负琴执剑,望向湖边。
湖水轻轻涌上,如裙裾轻柔地拂过松软的湖岸。湿软泥土覆着软草,当中生着一棵树,春往夏来,枝头不知何时结了成串明黄的果子,沉甸甸地压着枝条向湖面坠去。柔软的枝条随夜风静静摇摆,果子时不时碰在水面,如鱼探波,漾开圈圈涟漪。
白衣公子凝神而望,发觉那竟是一颗枇杷。
他好似看入了迷,小舟亦不知是随风动还是心动,渐渐驶向湖边。船底触了湖滩,在那树前尺许停住不动,月光自远处投来,将那小小一颗枇杷照得格外光洁明亮,湿漉漉地诱人采撷。
他在船首蹲身,探手,就要向枝条伸出手。
倏忽一只骨爪破开湖面,“哗啦”一声打破宁静水面,向他腕上抓去。
下一刻,霜雪般的剑光一闪,不及骨爪碰到他的衣袖,已然被一剑钉在半空!
蓝忘机手指微抬,避尘向上一提,靠那一只骨爪提带,生生从水下拖了一具近乎全腐的女尸上来!
空气中传来尖锐嘶哑的咆哮:“可恶,可恶!你有防备!竟未能骗得到你!”
幻想轰然碎裂,眼前不是湖岸,而是幽邃湖心,那棵树亦远在百丈之遥。如若常人被那骨爪抓住,定然要被拖至水中,没于深波。
蓝忘机不看那鬼,也不为那尖利怪声动容,只负手望月道:“东山湖上有鬼,月满而出,连岁戕五人,何故?”
那鬼道:“非我害人!”
蓝忘机转眼看她,问:“幻境可是你造?”
那鬼厉声说:“是我所造不假,然若心中无欲无念,幻境又从何来?偏那贪财的,信人说湖中沉有财宝,见一只金鱼符挂在树上,顷刻便信了!还有那贪色的,见树上挂着玉簪绣带,以为有仕女落水,想要占得便宜,便也信了!”
说完,声音一顿,满挂着浮萍死藻的空眼窝中似有目光随之一动。那鬼的骷髅头颅转向蓝忘机,讥诮地问:“至于你,你又看见什么?”
蓝忘机无言。
女鬼放声大笑:“可怜,可怜!”
蓝忘机说:“去此湖五里,城西有商人,亏债无法偿还,嫁女赔礼至债主家。女十三岁,并仆役杂工十人送亲,行至湖上逢大雨,船倾,仆役各携陪嫁金银逃逸。女不会水,无人施救,故溺。”
女鬼突然沉默。避尘将鬼身提在半空,月光照着森森白骨,形貌不过还是个孩子,未全然腐烂的布条挂在肋间胫上,犹带一丝灼灼鲜红,是嫁衣无疑。
许久,她突然发出一声哀恸的哭声,在静夜之中宛如鸦泣。
鬼低声道:“我只想要个人……来陪我而已。”
蓝忘机无甚表情地置琴在前,七弦一扫,铮然弹了一首《安息》。
曲毕,避尘归鞘,小舟犹在湖心,女鬼消失不见,连一声喟叹也无。
有什么静静地沿水飘来,划开一路碎波,最终碰了船头不动。蓝忘机俯身一捞,手中确然是一颗枇杷,明黄鲜透,沁出香甜。
他凝望许久,眉心微动,又恢复寂静一片。纤长有力的手指一松,枇杷“扑通”一声落回水中,落进了水面那个晃散又凝、阴晴圆圈的月亮里。
之二
“唉,唉!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一身田农打扮的男子坐在树梗上,葛衣上几个破了又补的洞分外鲜明。他搓着手,仿佛怕冷,眼睛揉得通红,又不住望向旁边静坐的白衣公子。
蓝忘机微微垂眸,望着月光下两只窝在长草之中,睡得正香甜的兔子。
“这还是那日货郎行经,在村口卖些新鲜玩意儿,阿囡瞧见有兔儿,偏要我给她买。买完了,她不忍心用竹笼关着,也不忍心把颈子系上,院门一开,兔儿便跑出去。我听她在院中喊我,‘爹爹,爹爹,兔子跑了’。她哭成那样,我只好去帮她追回来。”
田农说着,仿佛不知怎么办才好,许久,用粗糙的手指搔了搔头巾。旧布之下,发丝之间,是一个深可见其中暗红颜色的血洞。
“谁知啊,兔儿没捉住,竟然从这山崖上滚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风吹草动,也把兔子吹醒了,骤见两人在前,受惊要蹿走。那鬼下意识伸手去捉,不想手指虚虚地穿过兔子身体,捉了个空。他正在愕然之际,蓝忘机身形一动,袍袖舒展,将那两只兔子一左一右地捉了回来,抱在臂间,不忘轻柔地摸了摸,示以安抚。
那鬼睁大了眼睛,颇为自来熟地问:“公子养过兔儿?”
蓝忘机的手指陷在兔子松软温暖的绒毛间,许久,说:“嗯。”
那鬼笑道:“我就说嘛。公子别看我如今狼狈,当年也是在城里给张家少爷做过马夫。那少爷当年也要兔儿,他爹给他买了上品的,他接过来只顾提耳朵,没两下就给弄死了,还发了好一顿脾气——哪像公子这样,手法熟练得很呐。”
蓝忘机不着痕迹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鬼仿佛一个聊起了家长里短的老父,还在问:“公子的兔儿如今可好?”
蓝忘机似是不想答,那鬼却睁着一双朴实恳切的眼睛,眼巴巴地等,他只好低声道:“丢了……不知死生。”
那鬼叹息道:“公子如此品质,定是那兔儿命短。”
蓝忘机抚了抚兔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就在那鬼以为他不再答时,听到他说:“家中生变,待及找时已不见了。”
那鬼大力摇头道:“可惜。”
蓝忘机仿佛不想听他再问,难得抢在他前开口:“你徘徊在此,有何生愿未了?”
那鬼有些憨然地挠了挠头,手一不小心陷进那血洞中,更对蓝忘机笑得尴尬起来。
他低声说:“若说生老病死,死于非命,我都已想开了……既然公子寻到我,能否烦劳公子,把这对兔儿……把这对兔儿……带给阿囡吧。”
又说:“我答应了她,定是要……给她寻回来的。做爹爹的,岂能言而无信。”
蓝忘机无声地抚着臂弯间的兔子,望着那鬼脸上努力挂着的笑,还有他不知何时蓄满泪水的眼睛,片刻后道:“好。”
旭日未升,晨间露水笼着一层薄雾。断崖之上便是一家庄户,偏僻地处夜不闭户,堆了些许农具在门前。
蓝忘机将怀中两只兔子放在其中一只竹篮当中,身形微提,越过低矮的院墙,将篮筐放在矮屋门前。
待他行出一里有余,渐渐听得小院中拆下门板的声音。不过片刻,一个女童的声音惊呼道:“兔子!阿娘!兔子回来了!爹爹是不是也回来了?”
日光渐起,长路连天。远行的货郎挑着担子,停在村口道旁,还不待开摊吆喝,突见眼前站了个白衣的公子,衣如霜雪,面容冷峻,整个人像是冰催雪养的仙君,一时将他震得说不出话来。
蓝忘机也未待他开口,望着货担最顶的编篓,日光渐渐照亮他浅色的眼睛。
“兔子,”他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只香囊做成的钱袋,“两只。”
之三
深城静夜无人,缭绕了一丝薄薄夜雾,将长街之上、朱门两侧的灯火笼罩得明明灭灭。
一个幼童,还不至总角年纪,垂发在肩膀,在前方一小步一小步地走。
他似是迷了路,有些跌跌撞撞地走过一重又一重街巷,走过那些横着高楣宽匾的门户,时而在某扇门前望一眼,或是在洁如白玉的石阶上坐一阵,然后勉力起身再走。
蓝忘机走在后面,避尘未出鞘,手上只提着一盏灯。
那幼童穿着华贵,锦衣玉带,神色却是懵懂茫然。他走了一阵,从富贵的巷坊走到了城中的主街上,街太宽,路太长,他终于不再走,坐在街沿上,不知怎么哭了起来。
细细的孩童哭声散播在夜色中,在寂然长街上颇有几分可怖。他哭了好一阵,终于哭累了,一抬头,见蓝忘机站在一旁,问他:“可还记得家中样子?”
那孩子吸吸鼻子,摇了摇头。
蓝忘机问:“父母亲人,还有记得?”
那孩子茫然地看着他。
蓝忘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改口道:“爹爹和娘亲?”
幼童抽噎着,打了个嗝,低声道:“爹爹……爹爹见不着。娘亲……嬷嬷说阿娘去了个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待我,待我长大了,就……就明白了。”
蓝忘机一时无言。
那孩子哭累了,用手背把眼泪擦干,再从地上站起来,见蓝忘机还站在他身边,剑穗晃在他眼前,突然用力地笑了一下。
孩童脸色本是苍白如死,此时不知为何,眼睛中有了些光芒,所携神思灵动,当真是幼儿才有的天真无忧。
他说:“这位阿兄,你不必陪我找。我慢慢找……一定找得到。”
蓝忘机目光微动,望着他,许久,问:“找不到,又当如何?”
“找得到的,”那孩子笃定地说,“我方才想起阿娘说,‘心之所向’,后面如何如何,我记不得了……但总是找得到的。”
“‘心之所向’,”蓝忘机低声念道,“‘九死未悔’。”
“是了是了。”孩童粲然一笑,“这位阿兄好厉害。”
他走的这条路通向城中市集,一路少见居屋,更多都是店市。蓝忘机未提醒,也未阻拦,只是跟着那孩子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开口问:“想要吗?”
那孩子步子一顿,回头,发现蓝忘机身旁竟是个杂货郎的摊子。
蓝忘机轻轻掀开货架上盖着的油布,示意其下诸多小物件,问:“想要哪一个?”
孩子眼睛一亮,雀跃而来,又面露难色道:“我……我没钱。”
蓝忘机开了怀中钱袋,拿出一枚金光闪烁的钱来,静静地置在货架上。
孩子笑逐颜开,挑了一只离他眼睛最近的竹叶蜻蜓。
他原本看起来恹恹的,蜻蜓在手,一时似是有了用不完的力气,拿着那只蜻蜓上蹿下跳。蜻蜓虽他的动作震动翅膀,他便也随之“咯咯”地笑了起来。
虽都是孩童细音,因其中的快活意味,深夜听来,已不再可怖。
跑着跑着,那孩子突然叫道:“啊!我想起来了!”
他仰头看着蓝忘机,大声道:“上次阿娘带我出来,也是到这里买了蜻蜓!我知道路怎么走,这位阿兄随我来!”
蓝忘机颔首,跟上。
那孩子一路跑着,最终跑到一户格外高大的朱门之前,未经敲门,身子已然径直穿过了门扉,融入其后院落。蓝忘机毫无惊异之色,亦未随之入内,纵剑在半空之中,见墙内通明灯火,满院都是恸哭之声。
有个女声隐约泣道:“夫人半年前才去了,如今小公子又有了失魂之症……这该如何是好!”
他未去寻那声音从何而来,只是望向庭院之中。一只竹叶编成的蜻蜓正随风飘落,落进庭中月光。那孩子在门前对他笑了笑,招了招手,转身跑进了灯火通明的厅堂。
蓝忘机低声道:“归去来。”
不过片刻,堂上倏忽传来一声惊呼:“小公子……小公子醒了!醒了!”
之四
“你既如此珍他重他——”那鬼厉声疾呼,“他如何死了?!”
声音散在夜中,好似尖刀刮过鼓膜。蓝忘机全然若未闻,覆手奏出七弦铮然,林中虽无风,琴音犹似飒飒风来,松澜震哮,将那鬼逼退数丈。
那鬼凶恶之极,受了弦音一击,双目流出血泪,却又狂笑起来。
“我听那山上夜夜鬼哭,是万鬼在嚼他的骨头——他们都叽叽喳喳地叫,说他死时是如何惨状。焦土遍地!无人敛骨!”
鬼声如刺耳尖锥,无法凝神不听。蓝忘机御剑在半空,闭了目,手上拨弦不停,琴拨犹类鼓击,牵引千军万马地动山摇而来。
“含光君啊含光君,让我猜猜你唤作什么名字。”落叶在风中乱舞,月光照出惨白一地,那鬼接连受击,仍在桀桀地笑,“‘蓝湛’?‘蓝忘机’?你猜猜他死的时候,叫着的又是哪个名字?”
不知哪里出了错,紧弦骤惊,“砰”地一声,断了倾如骤雨轰然的乐篇。一滴细细的血自指尖滴落,沿着琴弦滑下,音停风止,蓝忘机蓦然睁开了眼睛。
浩大落叶正盘旋着落地重归。红枫如雨,当中站着黑衣一人,眼眸发带皆然鲜红胜血,正在对他笑。
他伸出手,低声道:“蓝湛。”
满地红叶铺了一条血路,那人缓袖轻衣,步步踏来,脸孔被月光涂抹得极致妖异苍白。
蓝忘机目光微垂,手指在弦上动了动,又动了动,渐渐收紧。那人笑意愈深,面孔也愈近,伴着微微低头的动作,发尾扫过蓝忘机的指节。
他俯了身,低了头,来执蓝忘机置在琴上的手。
蓝忘机倏忽在琴上拨弦。
音声骤起,落如惊雷。那鬼站得极近,避无可避,作伪的外皮刹那碎裂,被破障之音击得翻露遍身血泥。
蓝忘机拨弦不停,破障音道道而来,将那厉鬼压得蜷缩在地,不时惨呼渐消,鬼身也失了庞大狰狞的形貌。
那鬼最后冷笑道:“竟对故人奏《破障》,含光君当真没有心吗?”
蓝忘机不为所动,拨弦直到最后一丝戾怖怨气消弭干净,手掌一覆,琴弦息声不再鸣。鬼在地面滚过的地方飞起了一捧枫叶,如同血滴,徐徐又落地,化作夜中死寂。
“他非我障,”蓝忘机望着那空处,一字一顿地说,“何破之有?”
之五
夜风卷地而过,卷来一地细细碎碎的木刨花。
那鬼蜷坐在院中一角,形如枯骨黑炭,偏能睁着一双完整的眼睛,带着颇有几分怯生生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打量那庭中之人。
狭窄的庭院正中站着一名白衣公子,月光如霜般凝在剑上,抹额飘带随风微动。些许木刨花自他洁白如云的靴面上滚过,那鬼的眼眸中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似是要伸出手来给他拂一拂,但见了自己在月光下黑漆漆的手指,瑟缩作罢。
沉默许久,竟是蓝忘机当先道:“无碍。”
那鬼在原地微微动了动,叹气道:“我也不想如此……公子见笑。”
蓝忘机问:“你是何人?”
那焦黑的鬼低声道:“我是这一户生的儿子,送在隔壁那户学工。”
蓝忘机继续问:“所学何工?”
那鬼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一镇的人世代都是木匠,送到东邻习两年,再到西邻习两年,便能在家帮工了。”
蓝忘机颔首,又问:“因何而死?”
那鬼又僵又黑的脸孔上做不出表情,眼睛却动了动,看来是十分难过的模样:“因我做的车梁好,能搭牛车,也能搭马,能比从前的款样多载一百斤。我几个师兄气不过,将我拦在后巷打,一不留神打死了,又不知如何处理尸身,便从库里挑了几段老木,生火烧了尸身。”
蓝忘机无言。
那鬼又道:“我娘说的对,人生得比旁人聪明,是要遭灾的……偏我不懂事,爱在人前展示,难怪惹人不喜。”
鬼声听来亦如被火燎过,嘶哑不堪,一对裸露在皲裂皮肤上的眼睛却清亮,模样似还是个少年,不带分毫戾气,只是有些懊恼悔意。
他还说:“早知如此,我便该先将那图藏起来,抑或烧了,如今也不至……”
蓝忘机突然道:“非你之错。”
那鬼声音蓦然一停,然后抬头来,颈骨“嘎吱”作响,难过神色中终于有些笑意:“公子可是这样想?”
蓝忘机慢慢地点了一下头。他按剑在手,月光却将眼睫涂得温和。
那鬼叹气,抱着膝盖动了动:“公子这样想,我便信了。”
蓝忘机问:“你徘徊自家,非是仇家庭院,为何?”
那鬼抬头看他:“师父报了官,那几个师兄也被关进牢里,我还能做什么……只是我先前领了工钱,藏了些银子,就埋在此处地里,本是要偷偷给我娘看的。可惜我在这里怎么转圈,她都看不明白。”
那鬼一边说,一边自黑漆漆的角落里爬了出来,凭一身焦黑骨骼在庭中吃力地爬了一阵,爬到南边院墙之下,自己用手丈量些许距离,抬手挖土。然而他周身骨骼焦裂,手掌一动,竟从腕端齐齐断裂,落在地上。
那鬼盯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腕,许久,眼睛动一动,又像是要哭了。
蓝忘机远远望着那个角落,并指以灵力一点,土壤翻动,露出下面几块埋得极浅的碎银。
那鬼喜道:“有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银子拨弄到自己完好的那只手上,又是极艰难地爬过庭院,爬进此户门中。许久,只听银质清脆的“叮当”一响,屋内传来一声低哑的女声低呼。
夜风骤起,门扉一开,其后是一座待发殡灵堂。守灵的老妇怔然看着手中几块碎银子,向院中一望,焦黑的鬼消失不见,白衣的仙君也不见了。
之六
灯昏帐暖笼烟香。
微凉的手指贴在他的眉心,指尖不施力,虚虚地沿着高挺的鼻梁滑下,须臾又下落在唇峰上,依稀轻柔地点了点。
蓝忘机皱了眉,听得一个声音低声唤他:“蓝湛。”
那声音听来熟悉无比,声线之中颇有几分被逗乐的模样,似笑也非笑。蓝忘机猛然睁眼,那人面孔贴来极近,就在他眼前,暖黄光色照出他瘦削的面颊与明亮的眼睛,随意束在脑后的发丝随细微动作落下,落满蓝忘机的颈窝。
蓝忘机肩膀骤震,正要退开,腕上一凉,已被人捉住了手。
那人黑色衣袖下掩住的指节冷得像冰,手背亦苍白犹如冰雕,不知如何生了一个漆黑的纹路,似莲似云,正中一点鲜红如血。他的手摩挲在蓝忘机腕上,依旧用那几乎被逗乐的声音问:“怎么了,蓝湛,你这是怕我吗?”
蓝忘机不答,许久,将手抽了出来,只有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不知如何栖在一座矮榻上,衣料簌簌滑动,幢幢光影皆化为旖旎。那人见他不动,自己打了个滚,随意地趴在榻上,又颇有几分孩子气地撑起上半身来,晃着腿,对他笑。
他说:“蓝湛,你怎么不理我?”
他那身黑衣穿得不甚工整,前襟本就交叠不严,此时歪歪扭扭地一躺,腰带也松了,从脖颈到胸膛露出大片苍白皮肤,映着暖光幽微,一时像是藏身月下的精怪,一时又似触手可得的梦影。
蓝忘机垂眸凝望,眼睫微微颤了一下。
他低声道:“退去。”
那人还仰着脸孔对他笑:“我不走。”
蓝忘机无言。
那人说:“你让我走我就走,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蓝忘机深吸了一口气。有一刻他看起来当真有所动容,但下一刻,他将手臂向旁一伸,竟从那漆黑幽暗、灯光不能照亮的地处拔出一把银光如雪的剑来。
虚空之中不知有谁突兀地冷笑了一声。
眼前景象骤变,不是暖帐小榻,而是一处湿冷山洞,温暖跳驳的灯光也化作火光飘摇。蓝忘机执着冰冷的剑,一步一步向其中走,看到那人坐在火堆旁一块略高出地面的石头上,满身满脸全然是血,苍白的手中神经质般地紧握着一支漆黑的笛子。
不待蓝忘机开口,他已然嘶声道:“滚。”
避尘映射火光,将一块冰冷明亮的光色投在那人的脸孔上,犹如冰雪照面,横亘过他紧闭的眼睛。
蓝忘机的嘴唇轻轻一颤。
他的手指在剑柄上紧了紧。剑势还未起,坐在远处的那人却蓦然睁开眼眸。
火光照着他的面颊,就如蓝忘机记忆中的模样,然而眼睑之下却无眼珠瞳孔,悉数是血红一片。
他睁着那双空茫的瞳子,一字一顿地问:“含光君,你也来杀我吗?”
蓝忘机未退后,却也未上前。他站在原地,许久,却是将另一只手横过避尘,剑锋一提,瞬间在掌心割开极深的伤口!
一道猩红沿着银白的剑脊缓慢滑落。剧痛之下,蓝忘机只是屏息了一瞬,甚至不曾皱眉,眼前幻象则随神识剧震归复常景。当下是夜不假,前方却是一道深山断崖,一眼望不到底,仿佛连漫着一层薄雾的月光都吸了进去。
再向前走一步,便有覆于深渊之险。
那鬼悬在半空,是个披头散发的怨鬼模样,眼见欺人未成,正欲逃跑。蓝忘机不再看那鬼,反手取了琴来,铮然琴声震动夜色,将深山作祟的怨灵镇压。
待得一曲毕,蓝忘机无声亦无言地抱琴转身,看到月光照亮草叶上一串踩过夜露的脚印,证明他方才当真是循着那幻象,从夜里栖身的无人古寺走到了此处。
掌心尚在流血,蓝忘机不便收琴,只是纵剑入鞘。血从他的指尖一滴一滴地落下,落进随夜风微微摇摆的荒草之中,随着被月光照得朦胧的脚印,逐渐远去了。
之七
“如此说来,”那坐在桃树上的鬼道,“公子见过我家姐姐了?”
荒岭之上不知如何生着一棵低矮枯树,枝根盘绕,色泽近乎漆黑。树上的女子裙裾色绯,膝上横着一把琴。她用化作苍苍白骨的指尖信手一拨,琴声空泠泠地响起,干枯枝桠上便有薄如蝉翼的桃花簌簌而落。
蓝忘机望了她一眼。
那鬼被看着,空荡荡的眼窝中似是有了些笑意,随手在弦上拨弄两下,低声叹道:“昔年宣州有二姐妹,家中生变,充配官伎。到了少艾年纪,又各碰上两家公子。原本官伎断是不能改籍赎身的,但碰到那些情情爱爱的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走不掉,便随人私奔了。”
她说完,悄悄抬了抬头,蓝忘机颔首,示意在听。
“我姐姐喜欢的是个大家公子,也不怕官家来查,不过喜欢她嘛,我猜也只是一时的事。后来人在私邸里养得不喜欢了,便打她,可她不觉得,还是痴痴地觉得那个公子好。再后来,我听说是教那公子的几个家奴给打死了,扔在后面那座深山里。到死时候,大抵都想着是家奴不好,他家公子还是喜欢她的。”
“所以啊,她最喜欢给人看那些衷情思慕、求而不得的东西,好像看到别人心痛,自己也会快活似的。公子是不是也瞧见些什么?”
蓝忘机未答。
那鬼接着说:“可我不一样,我喜欢的是个穷苦郎君,家道没落,说起来还不如我那时……身子也病歪歪的。他倒是怕官家来查,想要走得越远越好,等翻过这座山,人却病了。不仅病了,那一夜睡着,便再也没醒……”
她低头向树下一望,两片桃花瓣穿过骷髅的眼窝掉落,仿佛是泪。
蓝忘机亦随之低望。桃树下有个几不可见的土堆,快要被风吹雨淋磨平,上面勉强压了几块石头,一块墓碑供奉也无。
那鬼说:“世人都说死生轮回,我便在此处等……说不定哪一日,我的郎君便回来了。”
蓝忘机突然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他自桃树上折了较为笔挺的一枝,再从避尘上抚了一缕剑芒,简单地削了一块板材出来,立在那荒芜坟茔之前,似是要向其上刻字。
那鬼猛然抬头道:“公子当真?”
蓝忘机点头,执着那缕银白剑芒,无言地等。
那鬼望他许久,似是笑了,带起一树桃花翩然而落。
待得那几字刻完,一块木板用作墓碑,那鬼的森然骨节按在自己旧裙膝头的琴上,突然道:“我其实看得到,公子一定很喜欢他——真是个俊俏郎君,丰神俊朗。”
蓝忘机不说话,她也不再接着问,许久,静静地在琴上拍了一下,说:“无从报答公子,为公子弹歌一曲如何?”
说完,眸子垂了垂,突然看到蓝忘机背上负着的琴,愣了愣,又自愧道:“公子是仙门君子,我们这种伎子奏演,听来大概像锯木头、弹棉花,入不得仙君的耳朵。见笑了。”
蓝忘机只道:“曲有雅俗,技无高低。”
说完,他微微倾身,行了告辞一礼,转身走向月光照来的方向。
遥遥之间,似是能听到那鬼在桃树上拨琴。夜风将桃花花瓣吹来,落在蓝忘机眼前,不过片刻,化作流光散落。
“山川不可尽,”那鬼在夜中静声低唱,“况乃故人杯。”
外一
那人在驴上问:“到了吗……含光君?”
蓝忘机说:“没有。”
须臾,那人又在驴上问:“含光君,我的脚麻了。”
“含光君,我腰疼。”
“好无聊啊含光君,含光君你说说话。”
“含光君——蓝忘机——!”
蓝景仪忍无可忍,小声嘀咕道:“这真是……思追你说,含光君夜猎便罢,怎么捡回去这么一个……一个……”
蓝思追低声道:“景仪,言辞。”
说完,看的却非身旁发出抱怨的少年,而是走在另一侧的蓝忘机。
在那个吵闹而滑稽的瞬间,蓝思追觉得蓝忘机看着驴上那个人,短暂但珍贵地笑了一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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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写的时候想的是,全文不想出现哪怕一次“魏无羡”这三个字,但我希望你看出他活在蓝忘机的生命里,无论一年,两年,十三年,还是一辈子。
【忘羡|abo】谁寄云端 - 07
设定&说明见首章。前文见合集。
单数章节是现在时的故事。这章的前情应该是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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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寄云端
夏久第七
魏无羡不常梦到江厌离。
原因无他,不过是太过熟稔。他梦中常见的是若即若离的人物,或是浮光掠影般的过往,有时瞧见一抹从未见得的景色,便知是彼时失落于脑海深处的稚童回忆,或是虚拟出心怀向往而未曾至的地处。
但他的师姐是活生生在他眼前的存在,睁眼即见,便清晰地与梦境分割。
后来他不敢梦见她。
因此,当魏无羡在不知何时进入的屋子中一抬头,看到江厌离一身嫁衣,外面披着件掩人耳目的斗篷,便知这一定...
设定&说明见首章。前文见合集。
单数章节是现在时的故事。这章的前情应该是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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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寄云端
夏久第七
魏无羡不常梦到江厌离。
原因无他,不过是太过熟稔。他梦中常见的是若即若离的人物,或是浮光掠影般的过往,有时瞧见一抹从未见得的景色,便知是彼时失落于脑海深处的稚童回忆,或是虚拟出心怀向往而未曾至的地处。
但他的师姐是活生生在他眼前的存在,睁眼即见,便清晰地与梦境分割。
后来他不敢梦见她。
因此,当魏无羡在不知何时进入的屋子中一抬头,看到江厌离一身嫁衣,外面披着件掩人耳目的斗篷,便知这一定是梦。
江厌离说:“阿羡,怎么了?不是有话要说,进来了怎么不说话?”
他手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只舀空的汤罐,散播开温暖的莲藕与排骨的香气。魏无羡知道那日的情景本不是这样的,门外该还有江澄,大门外又有温宁,江厌离在外面同温宁说了好一阵话,魏无羡才下定决心叫她进来,却把江澄关在了房间外,引起对方一阵不满的大呼小叫。
魏无羡深深地吞咽了一下。
他在紧张,但他的紧张从不与江厌离相关,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在他的师姐的面前紧张。江厌离等了一阵,似是十分不解,向他走近一步,魏无羡下意识向她伸出一只手,随即惊觉,手指一缩,却被她轻轻地搭住了。
她说:“没事的,阿羡。不论你想不想说,我都在的。”
魏无羡的个头已经比她高出很多,她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发间的宝珠璎珞随着动作簌簌作响。魏无羡想要像从前那样对她笑一下,却突如其来觉得嘴里很苦。
但江厌离的手很暖,于是他又吞咽了一下,把那涌上来的苦味咽下去,说:“师姐……一定不要告诉江澄。”
江厌离的眼睛疑惑地眨了眨,魏无羡便拉住她的手,拉向自己的方向。
他把江厌离的手轻轻地贴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江厌离蓦然睁大了眼睛。
她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掩住了嘴,压下一声惊呼。魏无羡被那双眼睛望着,无法直视回去,只好转开了目光。但他知道江厌离并非惊诧抑或嫌恶,她看起来很忧虑,并且很难过。
她用极轻的声音说:“阿羡……出了什么事?”
“现在没事了。”魏无羡低声回应,“师姐不必担心,一切都好。”
江厌离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那你叫我来……”
“确有一个不情之请。”魏无羡说着,看了一眼自己身前。他变瘦了,几月来又一直在穿那身轻缓又宽敞的袍子,旁人尚看不出端倪,但再过至多一月,仅凭宽大的衣服便断然藏不下。
江厌离说:“你说。”
魏无羡说:“方才已经给我没出生的外甥取过字了,也请师姐给这个……要出生的外甥取个字吧。”
江厌离再次睁大了眼睛。
她说:“我……可以吗?”
魏无羡终于能像往常那样笑一笑:“师姐不可以,这世上再没人可以了。”
江厌离很认真地沉默着,许久,她说:“‘长生’,如何?”
不待魏无羡回答,她又说:“啊,不好,没有避忌你父亲的名讳……”
魏无羡摆摆手:“身后不碍生前事,别管那个,我猜我父亲也断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师姐取的这个,我很喜欢。”
江厌离很开心地笑了一下:“真的?”
“自然当真。”魏无羡说,“我闲下来终日胡思乱想,想他以后要成什么样的人,后来才明白,只要他活着,长久平安就好。”
他的话音未落,猝然停住。江厌离仍然笑着,明媚的眼睛中却滚下一颗泪来。魏无羡最见不得江厌离哭,手忙脚乱给她找帕子,然而他在乱葬岗上浪久了,随身根本没有这种东西,江厌离却按住他的手,自己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然后她抬起手,微微踮脚,摸了摸魏无羡的头发。
她说:“阿羡,你长大了。”
他们携手出去,梦境倏忽变换。夷陵城中的小院落倾塌不见,那些他熟悉的人也消失无踪。魏无羡身在山野间,闻到青草与流水的气味,拨开眼前的枝叶向前走,远远地看到一条小溪。一个少年背对他,正在河边饮马。
他作旅者的打扮,腰间佩了一把剑,又背了一张弓,消瘦矫健的背影令魏无羡感到莫名的熟悉。马站在浅溪中喝水,向魏无羡看来,打了个咴儿,那少年像是察觉背后有人,也随之转头来看,丰密漆黑的头发簌簌滑落肩头。
魏无羡微笑:“你长大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靴子踩进溪边湿润的泥土中去。那少年正向他转过头来,日光彻亮,明晃晃照得魏无羡眼前阴影叠生,待他再凝神看去,却发现那少年并没有脸。
魏无羡“啊”地叫了一声,自梦中惊醒。
他睡前在地上凑合,醒来却在榻上。天光不甚明亮,眼前的熟悉脸孔却十分清晰。
蓝忘机问他:“你可是又魇住了?”
魏无羡便知他是酒醒了,自己撑起身子,摇头道:“还行,这梦前半段挺好的。卯时了?”
蓝忘机点头,但不语,目光下放,看到魏无羡腕上被抹额勒出的红痕。
魏无羡伸出手,任由他给自己上药,说:“含光君,我同你讲个事情?”
蓝忘机点了点头。
于是魏无羡把颈边散着的发丝拂开,露出一截的脖颈。蓝忘机一望之下,那原本在帮他上药的手都僵住了。
白皙的脖颈上赫然落着一个牙印,在肩颈之交,位置偏向后颈,看起来颇深,边缘尚在红肿。蓝忘机还呆着,魏无羡径自从他手中拿了药瓶,挑出些药膏给那肿痛的位置上药,轻轻地嘶声道:“好疼啊……含光君你喝醉了之后真没礼貌。”
他像是自言自语,蓝忘机的眼睛抬起,眼睫又垂下,什么也没说。
魏无羡问:“蓝湛,你喝醉了之后干了什么,你真的不记得吧?”
蓝忘机沉声道:“不记得。”
又问:“我做了什么?”
魏无羡摇头笑笑,说:“你别紧张,什么也没做,不过是在我颈间蹭了蹭,没有找到气息,便咬了一口。大家都是人嘛,喝醉了都会变得很奇怪,你是乾修,酒后也不是我见过最奇怪的,没关系。”
停顿一下,还不待蓝忘机开口,魏无羡又说:“但我想说的是,这个身子不是从前,你无论蹭多久,总归不会有气息。”
蓝忘机点了点头,说:“好。”
明明只是一个字,落在魏无羡耳中,却像是他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心头蓦然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热切燃烧起来,蓝忘机还在给他的手上药,他自己草草地把药揉进去,起身说:“含光君,我去看看那些小的。”
不待蓝忘机回答,他已经绕过屋内的屏风。原本顶着门的桌子已被蓝忘机移开了,一点阻碍也无,魏无羡便拉开了房间的门,逃跑一般迈了出去。
直到门在身后牢牢关严,魏无羡才将脸埋在手掌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办法告诉蓝忘机,这事发生在他偷偷吻了冰清玉洁的含光君之后——蓝忘机热切地贴在他颈间,肌肤磨蹭,鼻尖轻抵,烫热的呼吸拂过魏无羡的皮肤,倏忽一口咬了上去。
若非蓝忘机后来突然回神,一掌打昏了自己,魏无羡也不知昨晚的事情究竟要发展到何种地步。
身边突然有个声音道:“公子,您怎么站在这里?”
魏无羡一抬头,见是一个店家小二,手上拎着几个食盒。魏无羡随口说:“啊,甫一出来,日头太亮了,眼晕。”
他说着,还向手边几张临街的窗扇外望了一眼。朝阳不过是平常的朝阳,温暖又略显稀薄地流淌过窗棂,却比义城中草木肃杀、迷雾重重的模样强过太多。
小二应了一声,以为他是来拿早饭的,给魏无羡指了厨房的位置。
魏无羡想了想,问:“昨天那几个小的都起了吗?”
小二说:“昨天您带来的几位小公子,现下在厅里,好像又吵起来啦。”
魏无羡一愣:“又吵?”
小二抓抓头发:“是啊,好像在说什么……‘邪魔外道’?各位都是飞来飞去的仙人,我们不懂。”
魏无羡叹了口气,干巴巴地说:“没关系,我也不懂,哈哈哈……”
他沿客栈二楼的台阶走下,还未曾看到大堂里的全景,便听到金凌的声音。
金凌说:“我就说你昨晚怎么不说话,说到底还是想护着他!他在城里用的什么伎俩,你们都是看到过的!”
魏无羡不知他这话是向谁说的,索性没去看,继续走去后厨。蓝家人醒得早,客栈的厨房刚刚开火没多久,室内蒸汽升腾,全是食物的味道。一群当厨的大婶见了魏无羡,仿佛见了自家可爱的小儿子、小孙子,争着要给他盛饭,魏无羡说他要带去堂前分给那几个少年,厨娘们的怜爱之情更盛,不一会儿便将一张很大的托盘塞得快要盛不下。
魏无羡打的是“小孩子饿得快,没有什么是吃一顿早饭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吃一顿”的主意,端着沉甸甸的早饭往回走,热气暖腾腾地扑着他的眼睛。未及走到堂前,他又听金凌的声音说:“他不过是给你一碗不辣的粥,你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魏无羡在厨房通向前厅的帘幕后停步,微微歪头,从布帘的缝隙中望去,发觉金凌对面站着的居然是蓝云恒。
这世间的机缘巧合最令人无法招架。蓝忘机在清河把这少年遣走,不想他涉险,结果兜兜转转,这孩子还是和蓝景仪、蓝思追几人到了义城。
金凌这句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少年纷纷认偏了重点,哀声嚎叫:“什么!云恒的粥居然是不辣的?!岂有此理!!”
蓝思追在旁打圆场:“金公子,云恒不能吃辣,他本已中了尸毒,再喝辣粥岂不会让身体更糟?”
金凌冷笑了一声,却是向着蓝云恒:“你不能吃辣,他怎么知道?”
魏无羡无需再听下去,便知这个“他”说的是自己,金凌说的“死心塌地”听起来便有些怪怪的。
他端着盘子,站在原地想了想,蓝云恒再见他的时候除了脸色没那么坏,也不见得对他有多么亲近,虽说后来被他背了一次,也只不过是正好落了单。魏无羡背上他,才发觉这少年身量比看起来还要瘦一些,在他背上蜷着,头发落下来,魏无羡便下意识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蓝云恒正严格遵循魏无羡“不要乱动”的要求,只得冷哼了一声。魏无羡此前不觉得,骤然一听之下,居然觉得蓝云恒这一声颇得蓝忘机的精髓,自己笑起来,引得旁边少年们侧目纷纷。
又有个少年说:“云恒是蓝家人,偏向……那位前辈,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昨晚我们都看到含光君……”
蓝景仪地裂山崩地一阵猛咳,把后面的声息淹没在噪音中。
魏无羡端着盘子的手一抖,老脸随之一红,心下暗自腹诽:“明明拆了抹额、丢人现眼的是蓝忘机,怎么这群小孩说的,像是他被蓝忘机公开示爱、打横抱上去了一般?”
蓝景仪一口气咳到快要断气,旁人自也不说了。一时间厅中陷入诡异的沉默,魏无羡只听到蓝景仪大口换气的声音。
许久,金凌咬牙说:“就算这样,就算你们……你们含光君偏袒他,他用的邪魔外道还是邪魔外道。你们,你……!”
他说着,声音里却有种魏无羡此前不曾察觉的委屈和不忿,好像被什么至关重要的人背叛一般。魏无羡在此时倾身探出帘子,大声说:“好了好了,我的少爷小姐们,别瞎吵了,吃……”
金凌也在这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力气太大,引得桌上几个空盏颤巍巍地跳了一下。
他盯着蓝云恒,一字一顿地说:“旁人便罢了,你也……你也忘了吗!阿夏!!”
“叮铃咣当”一阵乱响。
少年们忙向桌上看,见那几个被金凌拍得跳起来的茶盏还好端端地摆着,再一转头,却见魏无羡在金凌身后,手中的东西莫名摔了满地,粥米险些溅到两人靴尖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魏无羡浑不在意,一脚跨过满地杯盏狼藉,走到金凌面前,问:“你叫他什么?”
“什么?”金凌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去看蓝云恒。
他这一路见过魏无羡装疯卖傻、插科打诨,也见他符箓御鬼、点睛召将。山穷水恶都历过,唯有这时,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可怕。
魏无羡一字一顿,又问了一遍:“你方才,叫他什么?”
金凌还没能说出话来,蓝云恒先在旁淡声说:“小名而已,不足为外人道。”
他的话说完,魏无羡蓦地后退了一步,身上那股令金凌感到恐惧的气息也随之消散。少年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拾地上落着的碗碟,魏无羡站在原地半晌,只对蓝云恒说:“我还不知……原来你叫蓝夏。”
这话说出来,蓝云恒与金凌俱是一愣。他们互相对视,蓝云恒皱眉,似要阻拦阻拦金凌开口,金凌却已当先脱口而出:“不姓蓝。”
魏无羡问:“那姓什么?”
他问得看似随意,语气却莫名很沉,压得蓝云恒没有不开口的余地。蓝云恒叹了口气,说:“姓江。”
旁边几个不了解眼下情况、听得莫名其妙的少年全都愣住了,不由面面相觑。
魏无羡追问:“为何姓江?”
蓝云恒似是不想答他,只问:“为何不能?”
魏无羡有些讥诮地说:“你一个蓝氏子弟,姓什么江。”
明明是他两人说话,金凌在旁,却感觉被刺了一下,嘶声道:“你……!”
蓝云恒说:“我有铃。”
仿佛为了击败魏无羡的讥诮,蓝云恒一边说,一边当真去掏自己袖中。魏无羡见他动作,脸孔上逼问的讥诮便消失不见,转为某种更沉默的东西,教人看不懂。
旁边的小辈们拾完了地上的东西,给小二塞了几个铜板打扫,又看到蓝云恒掏掏找找,从袖中摸出一把紫色的穗子。有个少年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金公子不愿做莫前辈监督人的时候,云恒说他也可以。原来云恒也有江家的铃!”
金凌抱臂哼了一声:“他铃上还有字呢。”
魏无羡问:“什么字?”
一颗清心铃原被蓝云恒攥在手中,像颗小小的果子,不摇不响。少年听魏无羡发问,手指一松,银铃便自他指间垂落下来,晃出泠然一声,紫色的流苏荡漾开来,露出其间编着的一颗白玉珠子,温润流光。
蓝云恒说:“‘长生’。”
与此同时,魏无羡也低低地说:“‘长生’。”
他话音落下,悬在蓝云恒指间的清心铃方才慢慢地转向魏无羡的方向,露出其上阳铸的两个篆字。
“长生”。
蓝云恒猛染把铃反手抓在手中,倒退一步,冷声问:“你为何知道?”
魏无羡也随着他的动作退了一步,但什么也没说。
有种奇异的未知哽住了蓝云恒的喉咙。魏无羡不语,他要催问,声音不知为何竟有些颤抖,仿佛不敢开口:“你……你说话!”
魏无羡很僵硬地笑了一下,说:“巧合。”
然后他转身便走,一路穿过厅堂,走到街外,任由金凌在他背后大叫着:“哎?你!莫玄羽!你去哪儿啊?!”
魏无羡不知自己在街上走了多久,这座小城不大,于他而言却像迷宫。太阳渐高,穿梭的人流自他身边过,每个人都面孔模糊,如同昼夜不息、消逝如常的波流。
他一直走,眼前只有那枚缓缓转向他的银铃,铃上铸着那个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不会听到、不会被任何人记得的名字。
从前他应该也铸过另一枚,配了白玉流苏,要送抵的那个孩子方才还在他背后大呼小叫。但事间万事须斯变换,不等他把铃送出去,那能收礼物的,还有会嫌弃他乱花钱的,那些他最为珍视的人,都不知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了。
只有他还在,还在这条路上一直走。
突然有个声音说:“魏婴。”
一瞬间,他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抬眼却见蓝忘机站在长街的另一端。天光正好,长身玉立的身形被明亮地笼着,几乎自己也发起光来,明亮高贵得不似在凡间,抹额飘带随风微动,就像魏无羡梦中那些剪影。
魏无羡下意识伸手向前抓了一下,却见蓝忘机随之向他走了一步。
不是梦。
魏无羡走到长街尽头,蓝忘机垂眸看他,没有说话,目光中满是说不尽的担忧。
魏无羡问:“你听到金凌大呼小叫了?”
蓝忘机点了点头。
魏无羡还在向前走,蓝忘机无言跟在他身边。日光把魏无羡的黑衣晒得发烫,他沉默地走着,突然问:“你知道,是不是?你一直知道。”
蓝忘机点了点头。
于是魏无羡将脸埋在一只手中,清晰地发出一个不知意有何指的喉音。
半晌,他用手擦了一下脸,说:“是我自己蠢。”
蓝忘机只说:“错不在你。”
魏无羡问:“他知道吗?”
“一半。”
魏无羡抬头看他:“你这一半?”
蓝忘机点了点头。
魏无羡呼出一口气:“这样最好……嗯,没过听他叫你‘父亲’。”
蓝忘机说:“在外不叫。”
魏无羡说:“挺好的。”
还不待蓝忘机回应,他又自顾自地问:“我还一直不知他现在叫什么名字。”
蓝忘机很清晰地说:“蓝翐。”
“嗯?”魏无羡问,“哪个‘雉’?山鸡那个?”
他也不知怎么就将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完只觉得唇齿间与胸膛中都空空落落,却见蓝忘机步子一顿,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蓝忘机笑了。
像是瞧见静夜中第一缕月光流淌过雪地,魏无羡一时说不出话,听到心脏在胸膛中用力地跳动几声。
许久,他才轻轻地说:“我知道了,是‘翐’,蓝翐,阿翐。翂翂翐翐……可缓缓归。”
他又问:“不是江澄起的?”
蓝忘机皱眉看他:“为何?”
魏无羡摇头:“我……最后对他说过一句话。”
蓝忘机平静地说:“我知。”
魏无羡觉得自己该皱眉,但他不知怎么,竟也跟着笑了一下。
蓝忘机总是能让他笑的。
等他笑完了,蓝忘机才问:“为何叫阿夏?”
“你不知?”
蓝忘机说:“我不知。”
于是魏无羡摇摇头,仿佛他们错认了一件原本微不足道的大事:“我本想给他起个名字,结果起了八十来个,都觉得不好,便先起个小名这样叫……唔,他是立夏生的。”
蓝忘机柔和地问:“当真?”
“哈哈哈,不当真,我记错了日子,那天该是小满。但名字已经起了,便也这样叫了。”
“嗯,”蓝忘机低声说,“很好听。”
魏无羡一下子又说不出话。他的胸臆间塞满了某种酸涩的东西,满胀地堵住了他的喉咙,却也细细密密,割得他撕心裂肺。然而蓝忘机在他身边,他看到蓝忘机的时候,所有的疼痛和酸涩如冰雪消融,化作一阵淅淅沥沥的暴雨当头而下,冲刷出一切事物本来的样子。
他发现他其实是很高兴的。
他们终于走到路的尽头,再向前,便要出城了。
魏无羡突然开口:“你是抱过他的。”
蓝忘机问:“什么?”
魏无羡说:“有一次,我在夷陵那边碰到你了,还带你上了乱葬岗。临走的时候,我很轻很轻地抱了你一下,你还记得吗?”
蓝忘机说:“记得。”
轻轻的两个字,好像把什么敲碎了。
魏无羡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或者怎么看……我不知道,我以为他死了,我以为他们,他们都死了……我那个时候,我,蓝湛,你,阿夏他……我从未想过他活着……”
蓝忘机说:“魏婴。”
魏无羡猛地停声不语。
他向魏无羡伸出一只手。魏无羡的手指在袖中缩了一下。
蓝忘机低声道:“先回去。”
魏无羡很清楚,从前蓝忘机不喜欢旁人碰他,但他从来都不介意去碰蓝忘机。就像蓝忘机是一个极雅正的人,但他最喜欢对蓝忘机开玩笑。
唯有此时,唯有此刻,他不知怎么向眼前的人伸手,不知如何给予答复。
蓝忘机又说:“魏婴。”
魏无羡咬了咬牙,手指在袖中攥成拳,后又松开。然后他搭上蓝忘机的手,听到无数不知如何出口的话语,还有无数未曾言说的过往,纷至沓来化作一整个世界的呼啸。
蓝忘机看着他,他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
他像做出一个承诺那样,轻轻地说:“好。”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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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三朝看牡丹,立夏三朝看芍药”。楼台抛花嘛,抛的是芍药呀。
夜深了~~轻轻放下一张图~~~~
.这位漂亮哥哥,等会儿晚会结束了,赏脸一起去吃个宵夜呗~
.呵~好啊~~吃什么?
.吃你!(小狮子呲牙~)
(跟昨天那张一样,不是速涂不是速涂不是速涂!!也是前几天就开始画啦!笨鸟先飞而已啦啦啦啦啦~~~~~~~姿势动作都有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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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他和他
00
“跟大家宣布一件事。”
世邀赛夺冠的第二天,所有成员都尚未离开苏黎世,拖着昨晚通宵到很晚却依然兴奋的身体,聚集在平日里商讨比赛的会议室。
几个没参加比赛,但打飞的来看决赛的选手也坐在这里,把平时看上...
00
“跟大家宣布一件事。”
世邀赛夺冠的第二天,所有成员都尚未离开苏黎世,拖着昨晚通宵到很晚却依然兴奋的身体,聚集在平日里商讨比赛的会议室。
几个没参加比赛,但打飞的来看决赛的选手也坐在这里,把平时看上去还有些空余的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
叶修的表情还是一贯的淡,但语气却有点正经,并且还锁了门。
这让黄少天这样心思细腻的朋友不由怀疑:“老叶,你该不会想说,趁现在每人留下三件稀有材料,不然别想踏出这个门吧。”
“开什么玩笑。”叶修正色,“三件怎么够,起码要七件。”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不要脸。”黄少天一脸“你看果然这样”的表情和喻文州交流。
“不过现在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叶修用食指第二指节扣了扣桌子。
“原来对他来说还有比诈骗稀有材料更重要的事。”张佳乐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方锐道:“看来接下来领队将宣布我与他的婚讯。”
黄少天想都不想地反驳:“放屁。”
楚云秀看热闹不嫌事大,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给方锐:“恭喜。”
“免礼免礼。”方锐毫不害臊地收下。
“够了啊。”叶修又扣了扣桌子,“我现在在说很重要的事。”
“到底什么事。”韩文清交叉着胳膊抱臂,脸色冷硬,但算是最给面子的一个。
“就是……”
叶修让开身子,把自己身后那个不太安分的,动来动去的人暴露了出来。
“孩子都这么大了啊。”
楚云秀看似平静地说道,然而苏沐橙的手臂被她紧抓得都有点疼了。
“秀秀,冷静。”
苏沐橙安慰道,虽然她本人也不太冷静。
叶修的身后是一个十几岁的,只看五官与他别无二致的少年。
01
“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叶修将一觉醒来发现十年前的自己躺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大眼瞪小眼这种事说得无比平淡。
“什么叫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方锐看着眼前十八岁叶修,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你这种说法也太不负责了,人家小叶现在在陌生的环境肯定非常害怕,待在你这样的家伙身边肯定特别没有安全感。”
“说得很对。”黄少天激烈赞同,顺便伸手像招小狗似的招了两下,“小叶快来少天哥哥这边。”
十八岁的叶修看上去有点小,嘉世的红白队服把他包裹得松松的,白净的脸上一点瑕疵都没有。
然而十八岁的叶修只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这两人一眼,然后就稍微抬高了视线看向二十七岁的叶修:“有烟吗?”
二十七岁的叶修摸了摸口袋,淡定:“抽完了。”
十八岁的叶修问:“那怎么办?”
“下去买呗。”
“好。”
然后他们肩并肩地走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我现在相信了。”楚云秀感慨,“他们必须是一个人。”
02
黄少天十八岁的时候,身材早就定型了,然而他却觉得,十八岁的叶修,总比现在的叶修看上去要小那么一点。
不知道该说他是成长得缓慢,还是一直在成长。
先前小一点的这只叶修招来了所有人的瞩目,像个珍稀品种似的被所有选手们围观了个遍,后来都被大一点的那只叶修给赶回去了。
世邀赛虽已告一段落,但领队要做的结尾事项还不少,所以叶修没一会儿就又去办事,想了想还是把小叶修先留在了喻文州这儿。
至少喻文州看上去还比较靠谱。
而黄少天凭借着战壕优势,成功挤进了喻文州的房间。
但是情况不太乐观。
一向话多的黄少天,看着一张嫩脸光洁无瑕的叶修,竟有点说不出话来。
“你是蓝雨的?”小叶修多少从大叶修那里听说了这些人的身份,“你们真的是聚在一起出国旅游来的?现在战队间都这么和谐友爱了?”
小叶修很敏锐,多少察觉了点不对。
“对……对啊,我们就是一起来出国旅游的,”巧舌如簧的黄少天竟有些结巴起来,“因为大家关系太好太好了。到了夏休期也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什么的。”
先前大叶修特地交待过,别让小叶修知道太多未来的事。
大家当然心知肚明他的考量。
也都不打算多嘴。
但是……黄少天在心中叫苦,你可别忘了这是个和你一样的人精诶。
小叶修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黄少天看了好一会儿,看到黄少天忍不住想要舌吻他、喻文州都打算出声圆场的程度。
“算了。”叶修咬着吸管喝了一口面前冰镇的碳酸水,“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不要知道了。”
黄少天呼出一口气,趁机摸了摸刚才就很想摸的那颗小脑袋:“乖孩子。”
嗯,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是软绵绵的,毛绒绒的。
嘿嘿。
“你傻笑什么呢?”黄少天回神,发现叶修正用一种有点无语的表情看着他。
“谁傻笑了!”黄少天提高了分贝来掩饰自己的脸红,“真是的,你这孩子怎么和哥哥说话的。来,PKPK,让哥哥来教教你什么是尊重。”
叶修摸了摸口袋:“没带帐号卡。”
“我去帮你借张。”黄少天跑到隔壁喊,“周泽楷,帐号卡交出来。”
“干嘛?”结果在周泽楷之前,孙翔的脑袋倒先从虚掩的门边冒出来,“我们现在已经不是队友了,你再问队长要帐号卡好像不太合适吧黄少天。”
“呸呸呸,谁和你是队友了。”黄少天朝叶修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大概是没听见,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别那么小气嘛,借小叶玩会儿呗。”
周泽楷原本在理行李,听到后大方地把帐号卡递给了黄少天。
然后孙翔和周泽楷也去隔壁围观了一下叶修和黄少天的PK.
冷汗几乎要冒出来。
这种纯粹到毫无道理的强大。
如果说第十赛季的叶修有很大一部分的强大来自于他的经验,那么第一赛季的叶修,最强大的地方在于他的天赋。
他是那个时代最独一无二的天才。
没有剑圣,没有枪王。
那个时代只有一个最强。
黄少天赢了,赢了用神枪手的叶修,但他自己也只剩下百分之七的生命。
而且叶修,没有用任何五十五级以上的招式。
因为第一赛季最高的等级限制是五十五级。
十八岁的叶修咄咄逼人,最有效的伤敌政策,还有无与伦比的操作技巧。
黄少天知道自己能够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叶修不太习惯周泽楷的帐号卡。
屋内的四人一时无话,倒是叶修在那边叼着根烟摇摇头:
“后生可畏啊。”
黄少天被他这句老气横秋的话逗得笑了出来,要知道一个实际年龄十八岁但看上去像个高中生的家伙说出这种话真的有那么点故意逗趣的嫌疑。
“现在是你应该叫我前辈才对。”黄少天用力地揉了揉叶修的脑袋,想了想,又充满了恶趣味地加了一句,“或者叫哥哥也行。”
“叔叔能不能离我远点。”叶修露出了一个欠削的表情。
“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不讨喜啊!”
黄少天作势要把他拎起来打一顿。
当然没能成功。
因为喻文州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03
黄少天和喻文州要去商业街买点纪念品回去,十八岁的叶修坐在周泽楷房间的沙发上和他玩瞪眼游戏。
十八岁的叶修尚未知晓周泽楷是何方神圣,但通过他刚才那张满身银装的帐号卡便能知道这定是某支战队里的核心角色。
但是为什么他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
十八岁的叶修还不像二十七岁的叶修那样淡如止水处变不惊,但却心思活泛,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上去很讨人喜欢,黑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你叫周泽楷吧?”叶修盘着腿,脑袋稍微抬起一点,“长得很帅。”
周泽楷像是没想到打破寂静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稍微有点木讷地嗯啊了一下:
“呃,谢谢。”
想了想后又补充道:“你也……”
琢磨了一下措辞:“很可爱。”
十八岁的叶修虽然才十八岁,但已经习惯了被职业圈里那些比他大上一圈的同届说成阴险狡诈的老狐狸,这会儿忽然被夸可爱,还真是闻所未闻。
“是吗……”叶修搔了搔自己的右脸颊,“小周你是不是眼睛不太好啊?”
周泽楷笑了一下,叶修心中刚感慨帅哥笑起来果然让人如沐春风,他就接着说:“就是这种地方,很可爱。”
叶修嘴里含了半块乳酪饼干,心想,有种被撩了的感觉,是错觉吗?
04
所有人里,叶修认识的只有韩文清和苏沐橙,苏沐橙又被拉去开了什么粉丝见面会,毕竟技术又好人又好看,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有人气的。
所以在超市里遇到韩文清的时候,难免觉得有点亲切感。
不过这种亲切感消失在了韩文清敲在他额头上的那个暴栗里。
韩文清拿过叶修手里的那包烟,眉头皱得死紧:“跟你说了多少次,少抽点,你怎么都不肯听?”
语气凶狠,好像叶修敢顶撞就会被他拎起来抽屁股一样。
叶修目瞪口呆:“每次你凶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有毛病,这么可爱的我,你居然还能发脾气!”
这下轮到韩文清无话可说了。
叶修趁机想从他手里抢回烟,但又被敲了个暴栗。
“靠。”叶修忍不住蹦出小情绪。
然后又又被敲了个。
“不抽就不抽。”叶修抱着脑袋嘟囔,“反正洋烟抽起来也不带感,都是薄荷味,娘得要死。”
韩文清看着这样还带点孩子气的叶修,像是叹了口气,这让叶修觉得有点惊悚。
韩文清可不是会叹气的人。
“老韩啊。”叶修坐在超市用餐区的高脚椅上,清澈得不要脸的眼底映出韩文清刚毅的脸,“你是不是变了?”
韩文清的瞳孔像是放大了一点。
叶修等了会儿见韩文清不说话,依稀觉得自己可能戳到了这人的痛处,却又没办法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
十八岁的叶修还无法理解如今韩文清的苦楚,他只能看着这个熟悉的对手,乡村老干部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不过,玩得很开心吧。”
韩文清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后忽然把他的脑袋往下按,以一种凶猛的力道用力地揉了揉。
叶修嚷嚷:“喂你干嘛啊,怎么越长越暴力了。”
“彼此彼此。”韩文清道,“你也越长越不可爱。”
大概是见惯了二十七岁的叶修看起来无所谓又不正经但实际上谁都捂不热的狗样,所以见到十年前的宿敌那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熊样,竟从可恨可敬中衍生出了点可爱。
只是一点点而已。
05
十八岁的叶修被韩文清领着回到酒店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孙翔。
孙翔看到叶修,露出了很不自在的表情。
然后急急忙忙地走开了。
留下叶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正好这时候二十七岁的叶修同志抽空回来了一趟,十八岁的叶修同学看到后立刻与韩文清告别,磨蹭到了十年后的他自己身边。
二十七岁的叶修刚刷卡走进自己房间,后面就跟进了一个小炮弹,砸在他背上,倒也不疼。
“跑那么急干嘛?”大叶修好笑地揉了揉小叶修红通通的鼻头。
“怕你把门关上了。”小叶修摆摆手表示这种小小的疼痛很快就飞走了,完全不碍事,“那什么,问你个事啊。”
“说。”
“你和小孙同志是怎么回事?”
“嗯?”叶修愣了一下,笑道,“人家现在比你还大呢。”
“这不重要。”小叶修摇了摇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
“没有。”
“那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吗?”
“也没有。”
“那他为什么躲着我?”小叶修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大叶修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觉得抢了你的东西,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吧。”
“我的东西?”小叶修的脑袋上像是长出了小牛角,硬是要往里钻,“什么东西?”
“不是答应了我不问未来的事吗?”大叶修揉揉小叶修的脑袋。
“啊,对哦……”小叶修挠挠自己今天不知道被揉了多少次的脑袋,“那你讨厌小孙同志吗?”
“当然不。”
“好的我知道了。”
小叶修朝大叶修做了个告别的挥手,然后啪嗒啪嗒跑出门去。
大叶修笑着摇了摇头,拿起等会儿要用的文件也走了出去。
孙翔正在酒店自带的庭院里晒太阳,心里有点郁闷。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不敢面对那个十八岁的叶修。
到了只是被那双清透无垢的眼睛盯着就浑身不自在的地步。
原来叶修也有这么年轻的时候。
曾经被他嘲笑过气的那个老前辈,年轻时候的眼神熠熠生辉。
虽然后来他早就承认叶修的确厉害,但是他没想到以前的叶修还要厉害。
并不是以前的叶修比现在的叶修更厉害的意思,而是年轻的叶修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锐气,那分锐气甚至连孙翔本人,这个曾经没有遇到新人墙的最佳新人都难以轻易与其匹敌。
他无法直视那双眼睛,也不敢让他知道,一叶之秋的帐号卡现在属于自己。
这种感觉太差劲了。
“你在想什么?”从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差点把孙翔从他坐着的长椅上吓得掉下去,他回头,恰好对上那双眼睛,好像一切欲盖弥彰都会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中午好。”十八岁的叶修对被吓得不轻的孙翔打了个迟来的招呼。
“嗯……”
孙翔也算是勉强地应了一声。
然后就是有点尴尬的沉默。
“我说……”
“喂……”
……
两人同时开口,就更尴尬了。
孙翔以为之后会开始更更尴尬的“你先说、不还是你先说”之类的推辞,结果叶修倒是没让他如愿。
“我先说。”叶修清了清嗓子。
“哦……”
“你是不是和我有点过节啊。”
“……”
“不要放在心上。”
“……”
孙翔更不自在了,他可以放宽心地面对没脸没皮的二十七岁叶修,但是却没办法和这个十八岁的叶修过招。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也懂的,非常浅显的,那种理由。
因为喜欢着二十七岁成熟理智的叶修,所以难免对尚且还带点青稚的十八岁少年有了点心疼,心疼他以后可能要经历的种种。
所以很难不放在心上。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代替我自己和你和解了。”十八岁的叶修在不猛烈的阳光下朝他伸出手,“怎么样?”
阳光不猛烈,但是孙翔却觉得自己像是中暑了。
不然怎么会晕乎乎的呢。
大概是因为,被十八岁的某人可爱到中暑了吧。
06
中午,没一会儿苏沐橙回来了。
她和叶修一起吃饭。
她清楚地记得十八岁的叶修的喜好,米饭和叉烧,再撒点白芝麻和海苔屑。
两个人一起吃饭,谈起了种种话题。
“对了,以前哥哥做的千机伞……”
苏沐橙像是想起什么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想要和十八岁的叶修分享。
却又忽然顿住。
对了,不能和他说太多关于未来的事啊。
不过,他一定会很好奇,苏沐橙带着点小狡猾的微笑看过去。
却发现叶修的眼神有点躲闪。
苏沐橙有点怔愣,忽然发现了点什么。
原来十八岁的叶修,看上去还那么小啊。
并不是很宽阔的肩膀,有点苍白的脸色,身体稍微有点瘦过头,撑不起宽大的嘉世队服。
原来十八岁的叶修是这样的啊。
为什么以前都没发现呢。
为什么在当初的苏沐橙眼里,十八岁的叶修是那么高大又厉害的人呢。
为什么不觉得,其实才十八岁的叶修,应该更软弱一点,不要那么坚不可摧。
苏沐橙忽然有点说不上话。
原来现在再看当时的叶修,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强大到无所不能。
其实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小鬼。
真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呢。
以前的苏沐橙觉得十八岁的叶修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英雄一样的人物。
一直让自己放心地依靠着。
原来,从这个角度看,他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普通人。
苏沐橙低下头,掩饰自己有点发酸发红的眼眶。
07
下午喻文州在游戏房发现了正在玩投篮机的叶修。
才投了没几个就开始揉胳膊,引得喻文州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叶修嘟囔,继续揉胳膊。
“平时太少锻炼了。”喻文州从身后环住他,手法温柔地帮他按了几下上胳膊的软肉,引来叶修舒服的哼哼。
叶修沉着身体关系很好地半倚在喻文州怀里,毛绒绒的头发挠着喻文州的下巴。
挠得喻文州各种意义上地痒了起来。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叶修忽然问道。
“嗯?”喻文州似乎没想到他会问个这么突兀的问题,想了想后回道,“很可爱。”
“……”叶修以一种“啊,这么敷衍”的表情看他。
喻文州只是笑。
“那另一个呢?”叶修还是直直地盯着他。
“嗯……”这次喻文州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是个很好的人。”
虽然有千言万语可以形容他所有招人喜欢的地方,虽然也有千言万语可以形容他所有让人气得牙齿发痒的地方,但究其根本,贯彻始终的,大概就只需要一句话。
不管什么时候,叶修,是个很好的人。
08
晚上二十七岁的叶修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十八岁的叶修正窝在床上昏昏欲睡。
“睡吧。”二十七岁的叶修帮他盖好被子,躺到他的身边。
“嗯。”十八岁的叶修抱住他的一只胳膊。
“我怎么不知道以前的我这么爱撒娇。”二十七岁的叶修说道。
“抱抱我自己还不行?”十八岁的叶修难得蛮横一小下,“因为据说我长成了一个很好的人。”
“那必须是。”二十七岁的叶修毫不谦虚。
“其实我们还是很像的。”十八岁的叶修笑嘻嘻的。
“是啊。”二十七岁的叶修捏捏他的小鼻子。
但是还是有点小地方没有成型。
比如十八岁的叶修听到苏沐秋还是会全身僵硬一下,忍不住心里颤颤几下。
而二十七岁的叶修却能很平淡地说出,我有个朋友,荣耀玩得很好,后来他死了。
并不是变得无情,也不是时间治愈了什么。
只是成长了起来。
一生都在成长。
“对了,那些别的战队的人啊……”小叶修说,“也都是很好的人吧。”
“还不错,不过都是手下败将。”
小叶修闻言咧嘴笑了一下。
“他们都叫我叶修。”十八岁的小叶修说,“你脑子被枪打过之后改回原来的名字了?”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十八岁的小叶修忧心忡忡:“那爸爸他……”
“你猜?”
“至少这种小事告诉我会怎么样!”
“呵呵,你还是自己去体验吧。”
虽然你会走一点弯路,但是那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那么,晚安啦。
09
后来,小叶修理所当然地经历了大叶修会经历的一切,并且成为了一个很好的人。
- end -
【黑遍全联盟】国家队的英文名
【已授权给神之领域剧组制作广播剧】
国家队觉得,既然要出国打比赛,那大家也需要一些洋气点的英文名。
张佳乐:“喻文州直接就叫Suer好了,苏er。”
方锐:“喻文州既然是队长,那就要首先拿出点霸气来,不如再加上霸,叫SuBaer好了。”
孙翔震惊地:“啥?!SBer?!傻逼er?!”
喻文州:“……”
脑内提示:您已把孙翔拉入“一定要好好的教育一下”的分组名单。
周泽楷纯真善良地看着喻文州:“没有英文名,喻队起。”
喻文州和蔼温柔地回看周泽楷:“那就叫Gay吧,意思是愉悦的,小周喜欢吗?”
王杰希:“我有英文名了,不用给我起,直接跳过就好。”
叶修:“叫什么,Jessica?”
王杰希:“……”
王杰...
【已授权给神之领域剧组制作广播剧】
国家队觉得,既然要出国打比赛,那大家也需要一些洋气点的英文名。
张佳乐:“喻文州直接就叫Suer好了,苏er。”
方锐:“喻文州既然是队长,那就要首先拿出点霸气来,不如再加上霸,叫SuBaer好了。”
孙翔震惊地:“啥?!SBer?!傻逼er?!”
喻文州:“……”
脑内提示:您已把孙翔拉入“一定要好好的教育一下”的分组名单。
周泽楷纯真善良地看着喻文州:“没有英文名,喻队起。”
喻文州和蔼温柔地回看周泽楷:“那就叫Gay吧,意思是愉悦的,小周喜欢吗?”
王杰希:“我有英文名了,不用给我起,直接跳过就好。”
叶修:“叫什么,Jessica?”
王杰希:“……”
王杰希:“叫King,谢谢。”
喻文州:“叫Eye是吧?我知道了。”
王杰希:“……”
王杰希:“o_0?!”
张佳乐:“黄少天那么烦,叫他Balabala好了。”
方锐:“哈哈哈哈哈哈巴啦啦小魔仙黄少天全身变?”
黄少天:“我靠你们都给我走开好吗,本剑圣那么帅,去你们的Balabala!”
张佳乐:“不叫Balabala难道叫Bilibili吗哈哈哈。”
黄少天:“Bilibili是什么鬼啊那你为什么不叫Acfun啊,我说你们……”
喻文州义无反顾地打断了黄少天:“那就叫Giligili吧,就这么定了。”
黄少天:“?!”
苏沐橙:“我觉得我就叫Orange什么的也挺好的呀。”
方锐:“我觉得你可以叫,Niang Xi Pi De,Ba Lao Zi De Yi Da Li Pao Na Lai(娘希匹的,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拿来)!”
黄少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沐橙:“……”
方锐:“……苏妹子,轻一点,别踩了,疼,疼,疼疼疼疼——”
张佳乐:“事先说好,不准给我起Flower之类的!!!”
叶修:“别闹,Second。”
方锐:“别闹,Second。”
喻文州:“别闹,Second。”
孙翔:“别闹,SBer。”
喻文州:“……”
脑内提示:您已把孙翔拉入“我数到三你给我狗带吧”的分组名单。
孙翔:“我……”
喻文州:“你叫Axiba。”
孙翔:“我……”
喻文州:“你就叫Axiba。”
孙翔:“……”
方锐:“我叫Evildoer,中文意思是妖孽,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文化!”
苏沐橙:“我只遗憾为什么韩队长不来,这样他就可以叫Chang Kong Ling Xia Yu Nie Bu Sheng(长空令下余孽不生)了。”
方锐:“……亲队友?”
苏沐橙:“你给我起Niang Xi Pi De,Ba Lao Zi De Yi Da Li Pao Na Lai时怎么没想着我们是亲队友?”
方锐:“……”
喻文州:“叶神,你要叫什么?”
叶修:“不急不急,等你们都填好了我再看看。”
最后,冯主席看到这群人交上来的资料,仿佛看到了终极。
叶修:Father of the God
喻文州:God of the World
周泽楷:Gay
王杰希:Eye
黄少天:Giligili
肖时钦:Ci Chu Cheng Zhao Guang Gao
楚云秀:Beautiful
苏沐橙:Cute
张佳乐:Second
张新杰:Wo Bu Ren Shi Zhe Xie Ren
李轩:Li Lei
孙翔:Axiba
唐昊:Hong Huang Zhi Li
方锐:Evildoer
冯主席又想象了一下之后世邀赛中解说的场景。
“现在上场的是Ci Chu Cheng Zhao Guang Gao(此处诚招广告),这是一位来自中国吃土战队……呸,来自雷霆战队的选手……”
“Wo Bu Ren Shi Zhe Xie Ren(我不认识这些人)抄起十字架就朝着日本队的术士头上砸了过去……”
“阿西吧,原来是Axiba选手!!!”
“Hong Huang Zhi Li(洪荒之力)选手根本克制不住自己,冲上去就开始怼……”
“啊,原来是埋伏着的Giligili!这时Eye也从天上飞了下来!Giligili Eye完成了一次合作!看那里,Giligili Eye!看这里,Giligili Eye!干得漂亮,Giligili Eye!Giligili Giligili Giligili,Eye Eye Eye Eye Eye……”
冯主席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