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巽露】如果十二月不会结束
/巽现露only
/巽生日快乐!
/全文2w
Summary:
“不要害怕,让十二月结束吧。”
“这一次,雪会落到我们身上。”
“去到春天,去到融冰的春天。”
第一话
(十二月,冬。)
【英】: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巽,请看看这个。
【巽】:《牧师□□计划》企划书……两个框框空着,除了标题页外一片空白……?
【巽】:这是什么,英智?
【英】:是特地为你定制的企划哦。高层近期有开拓短期企划市场的打算,这种短期企划既不是一次性的通告,也不是长期合约,通常是两三天内结束,可以更好地适应当下更加快节奏的生活。而他们似乎对于巽抱有超乎寻常的期待,因此特地采取了灵活...
/巽现露only
/巽生日快乐!
/全文2w
Summary:
“不要害怕,让十二月结束吧。”
“这一次,雪会落到我们身上。”
“去到春天,去到融冰的春天。”
第一话
(十二月,冬。)
【英】: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巽,请看看这个。
【巽】:《牧师□□计划》企划书……两个框框空着,除了标题页外一片空白……?
【巽】:这是什么,英智?
【英】:是特地为你定制的企划哦。高层近期有开拓短期企划市场的打算,这种短期企划既不是一次性的通告,也不是长期合约,通常是两三天内结束,可以更好地适应当下更加快节奏的生活。而他们似乎对于巽抱有超乎寻常的期待,因此特地采取了灵活的手段,让巽来当第一个参与短期企划的人。原话是:什么企划都可以,在框框里填写巽想要做的企划,自由发挥即可。
【巽】:嗯,好突然的任务……不过被肯定总是开心的。可否问一句,为什么会提到牧师呢?
【英】:是上回一位粉丝的留言,说想要看巽展示更多牧师的那一面,高层听到这个提议后也展露了兴趣。
【巽】:唔,粉丝还有这种请求啊,稍微有些不理解……特地提到的牧师,指的是光辉圣洁的形象吧,原来粉丝想看这样的我吗?可这就是平时的我哦?
【英】:我倒是觉得粉丝会对巽提出这种要求很合理,巽身上有那种奇特的气质啊。
【巽】:哈哈哈,奇特的气质吗。让我想想……或许,牧师传教计划?给人们传递福音、带去幸福,把爱散播到人间,正是牧师的使命。
【英】:(笑)Live传教吗,绝对会被高层毙掉的企划,好像先给我带来了不幸啊。但假如把范围缩小,可能会更可行一些。
【巽】:嗯……英智这么说,我倒有了想法。选择一位愿意配合的偶像,用三天的时间净化他,怎么样?
【英】:净化?巽的意思是……?
【巽】:在三天里,让那位像对待真正牧师而不是朋友一样对待我,随时随地诉说自己的不甘与不满,道出自己的苦楚与罪孽,而我倾听并晓谕。以这样的主题,拍成综艺或访谈那样的节目。
【英】:其实高层是想拍摄你作为牧师的日常生活,不过听起来也不错,如今的观众更喜欢看多人的综艺节目。但没有哪个偶像会愿意在镜头面前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吧,要找到合适的人并不容易,巽打算请谁来呢?
【巽】:嗯,英智说的我也想到了。偶像之所以是偶像,就是因为始终在制造乌托邦的幻想。一旦梦碎了,就再也回不到最初。但人们对于美好总残存不安,会努力想办法证明残缺的存在。也就是人类天然具有窥探性,越完美无暇的人,人们越想从他身上找到破绽,更何况是粉丝对于偶像,对于亲手为自己编织梦境的人。
【英】:虽然残酷,但我也不否认就是了。真想不到你会说这种话。
【巽】:我说的是现在偶像行业的弊病,而非真正的偶像。英智也知道的吧,真正的偶像带来的幸福是明确的,而非理想的。我们心中都有一个标准偶像的范本,不是吗?
【英】:……我知道的。巽改变了许多啊。
【巽】:很多事情也是无可奈何。
【英】:那也是过去的篇章了,现在的你在努力活动着,不必过于担心,我们都走上正轨了。尤其是这次企划,高层和我都非常重视,足以说明你的能力。话说回来,关于这个人选,你有想法吗?
【巽】:按照前面的推论,似乎是越完美的偶像效果越好呢。提到完美偶像……
【英】:哦呀,巽觉得自己能说服HiMERU吗?我并不想多嘴,但我对你们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有些事情甚至知道的比你还要清楚。
【巽】:那英智一定知道,像HiMERU那么善良的孩子不会拒绝我的♪ 。而且他似乎深受某些东西的困扰啊,想要帮助他的心情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英】:………………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太好了。
第二话
(敲门声——)
【露】:天祥院君,听说你在办公室,副部长就让HiMERU顺路来送文件了,是上回并购那件事……啊。
【巽】:早上好,HiMERU♪。
【露】:……你怎么在这?
【英】:是我请巽来谈下回的企划,甚至刚刚还提到你了哦。
【露】:提到HiMERU了?唔,不详的预感。
【巽】:是的,有一项企划想要拜托HiMERU一起参与。
【露】:HiMERU和你?一起?有其他人吗?
【巽】:是的,我们一起,只有我们。如果HiMERU能帮忙……
【露】:(打断)不要。
【巽】:诶,我还没有说具体内容哦?是对HiMERU也有好处的企划,不妨听听看。
【露】:虽然可信度几乎为零,但你还是说吧。
【巽】:简单来说,三天内,我会净化HiMERU。
【露】:好处在哪里??
【巽】:会和我一起幸福。
【露】:这是好处……?
【巽】:神是慈悲和宽恕的,愿意赦免那些真诚悔改的人的罪过,只有这么做才能通往幸福。对于你这样理应获得幸福的孩子,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露】:不要总自顾自地讲一些HiMERU根本不赞同的事情……你觉得HiMERU会答应?
【巽】:HiMERU好像没有拒绝过我,我也想不到被拒绝的理由。
【英】:……(笑)
【露】:……(叹)
【巽】:而且假设HiMERU不是完美偶像的话,我也不会拜托你。这是相当艰巨的任务,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坦诚地面对过往的,要求对自己绝对的自信。
【露】:HiMERU一直都非常清楚自己是完美偶像。
【巽】:这是答应的意思吗?这个企划高层非常重视,会投入大量资源,你能和我一起参加肯定会获得非常好的反响。
【露】:……唔,HiMERU很忙的。
【巽】:谢谢你愿意百忙之中抽空帮我♪
【露】:真是的,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啊,连呼吸都没有一点同意的迹象。你知道HiMERU看到你露出这样令人安心的笑容就会不知道为什么烦躁吧?快不要笑了。
【巽】:嗯,是的。所以更加感谢HiMERU的帮助了。不管是为了感谢还是作为朋友,我都始终会为你祈祷的,Amen♪。
【露】:……好吧。要在企划书上签名的吧,企划书呢?
【英】:?
【巽】:这里,虽然没有什么翻看的必要。
【露】:翻,翻……上面什么都没写?这哪是企划书,明明是一堆白纸啊?请解释一下吧巽,像HiMERU这样的完美偶像怎么能没有执行没有企划书的企划呢,真正的企划书应该具体到每一分钟的每一丝头发该放在什么地方才好。假如把HiMERU的真心当做玩笑,HiMERU不会原谅你的。
【巽】:不是的,只是还没有写,我也不喜欢没有计划的事情。并且我想提出一点,我绝不会愧对任何一个人的真心的。请先签名在末页吧,我会尽快补充完整的。
【露】:哼,姑且相信你。HiMERU还有事就先走了,需要时联系HiMERU就好。天祥院君,还请不要忘了看送来的文件,这是HiMERU和副所长昨晚一起整理出来的。
【英】:……好的,辛苦你跑一趟。
(HiMERU走后)
【巽】:就像我说的那样,像HiMERU那么善良的孩子不会拒绝我的。
【英】:答应了……吗,意想不到的谈判。旁观了许久也没有搞懂你们两个的相处模式,他对你的感情真是复杂啊。
【巽】:哦?这是英智的误解吧。在我看来,HiMERU明明单纯得不行,对我也相当尊重,让我担心他总有一天会被恶魔哄骗,为自己犯下的错处唾弃自己呢。
【英】:虽然你们有那样的共同经历,但也没有想到你会偏心到用单纯来形容他。唔,是我掌握的资料还不够多吗,还是……总而言之,请和HiMERU好好完成企划吧。
【巽】:(笑)那是自然,请放心吧♪
第三话
【露】:……
【露】:(在签下企划书之前,HiMERU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说什么五天内随时随地可以忏悔,原来是这种每时每刻都要一起行动的随时随地。假如知道是这样,那HiMERU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露】:(还好是最后的方案是类似电台访谈的节目,只在每天的晚上进行采访,HiMERU和巽只需要自己拍一些小片段的vlog就行。幸好没有那么多摄像头对准HiMERU,否则掩饰得太辛苦,身体会超负荷运转的。)
【露】:(还有个丢人的小插曲,HiMERU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昨晚打电话过去,非常凶狠地质问了『为什么行程都要开始了还不联络我』,巽却很伤心地说『抱歉,HiMERU把我拉黑了,一时间找不到办法联系』。左思右想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回事——)
【露】:(半个月前,HiMERU在大楼里碰到了在Amen♪的风早巽,本来想装作没看到却被拦下来打招呼。虽然HiMERU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一回寝室就小声抱怨了。在敷面膜的鸣上君听到了,随口说道『如果是这么讨厌的人就拉黑吧』。于是HiMERU想着,那就把他放到黑名单里一晚以示惩戒,等明早醒来再把他放出来。结果第二天早上为了对付罕见的新长的痘痘过于惊慌,完全忘了这件事,直到昨天……)
【露】:(这样一来,HiMERU反而成为了那个恶人。可恶,现在不管什么事情都得和风早巽一起了,还因为这件事情落了下风,没有办法对他举起拳头或者中途跑掉。)
【巽】:『♪ ♪ ♪』
【露】:(风早巽——可恶,可恶,可恶!)
【巽】:咦,HiMERU这样幽怨地看着我,是想和我忏悔吗?
【露】:没有。HiMERU没有做错什么。
【巽】:诶,HiMERU误解了,并不是只有做错了事才能忏悔的哦。可以是为了清除负面情绪以求心灵的净化和更新,也可以是对神恩典的感恩,对神的赞美和敬拜。当然,也可以忏悔自己的不足,忏悔没有达到目标,请求神的指示。如果HiMERU有想要忏悔的,无疑是最后一种吧,毕竟你一直都对自己太过苛刻。
【巽】:原来HiMERU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啊,是弱点呢,真可爱。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露】:HiMERU没有弱点。不过,真的有神吗?巽没有怀疑过吗?
【巽】:为什么要怀疑肯定存在的东西?对于在教堂长大的孩子,不会去想这样的事。
【露】:也是,虽然HiMERU心有疑惑,但尊重你。只是忏悔这样的词还是太大了,哪怕HiMERU想要配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巽】:不用感到负担。事实上,神就是为了减轻人们的负担而存在的。试着内化过去的错误,迎来更好的自己,这才是我们所追求的。随便说点什么来试试吧,什么都可以。
【露】:那就随便说咯?
【巽】:请吧,我很期待哦。请诚实、全面地告明自己的罪过,我们的对话只会保留在你我之间。
【露】:……话说,对神,是要百分百诚实的吧?
【巽】:是的,请务必那么做。愿上帝赐予你平安。
【露】:好,那我开始了……
【露】:『我』忏悔……『我』怀疑神的存在。
【巽】:非常好。可以和我详细说说吗,我想要帮助你更多。
【露】:『我』从来都不信神,因为『我』太早意识到自己孤身一人,想要存活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在穷困潦倒的时候,只有自己能帮自己。一旦想到神,『我』只会觉得自己已经被神明抛弃。如果有神,那神一定不爱『我』。
【露】:你想说『神爱世人』那种话也无可厚非,毕竟那是你的信仰,但神的光辉一刻也没有照耀到『我』身上,而是放任我孤零零地死去,于是『我』这半生不信神佛。『我』忏悔对神的质疑,可『我』不知该何去何从。以上。
【巽】:……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赦免你的罪过。愿主与你同在。
【露】:这就结束了?
【巽】:通常我会根据信徒的罪过给予相应的补赎任务,但我想你比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露】:HiMERU表现得怎么样?很好吧?
【巽】:几乎没有人会和我探讨神的有无,新奇的体验……也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了这些事。我从没有想过祂不在的世界。
【露】:『神爱世人』吗?
【巽】:『神爱世人』,毋庸置疑。
【露】:所以作为神的引导者,你也爱世人?
【巽】:毋庸置疑。作为牧师却不能秉持这样的理念的话是无颜面见神的——啊呀,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就不好了,身体不舒服吗?
【露】:没有,你多虑了。
【巽】:我们休息一下吧,不要勉强。
【露】:……
【露】:(为什么即使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还会相信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呢。风早巽,你那无谓的牺牲都没能让你改变什么吗。)
【露】:(HiMERU只是对怀着这样无私大爱的你,生理性的厌恶罢了。)
第四话
【巽】:(到头来,HiMERU今天只对我忏悔了一次,还是那种几乎在质疑我全部信仰的问题。在那次对话结束后他也闷闷不乐,和我只有简单的交流,我也表露出了少有的烦躁。真是令人挫败的开头。)
【巽】:(他有自己的考量,一时半会儿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也正常。只是看着他忧心忡忡的侧脸,我也不免难过起来。他的那些话确实让我措手不及。我们是朋友吧,我却对他的从前一无所知。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尽快相信我就好了……)
【露】:在发什么愣。快过来,不对一下台本吗?
【巽】:我正打算这么做,被你抢先开口了,这就是心有灵犀吧?不过在开始之前,HiMERU可以解答一下我的疑惑吗?
【露】:如果是和工作有关的就可以。
【巽】:提问也有条件限制呢。我想问的是——还有别的想和我忏悔的吗?
【露】:倒不如说仅有的一次忏悔也是为了完成任务吧。
【巽】:这样吗,有任何想说的都请随时告诉我,即使仅有的一次就让我头疼不已。
【露】:HiMERU只是以最平常的方式说出来了哦?那种问题,其实是任何没有信仰的人都会想问的吧。
【巽】:不希望你质疑我而已。
【露】:HiMERU质疑的从来都不是你。
【巽】:是吗……那我就稍微安心一些了。
【露】:为什么这么看着HiMERU,HiMERU只是实话实说,另外你笑得太温柔反而会让人不舒服。
【巽】:啊呀,这是牧师标准笑容呢♪。
【露】:……随便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巽】:嗯,还想要问一个,可能有些尖锐,我就直接问吧——HiMERU讨厌我吗?
【露】:没有。HiMERU不讨厌你。
【巽】:回答得这么迅速,让我本来确信的心都有些迟疑了。我始终认为不管过去还是未来我们都是挚友。既然这样,那就请多说一些吧,多说一些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多让我知道一些和你有关的故事,让我更加心安理得地站在你身边。
【露】:HiMERU想说自然会和你说的。
【巽】:每次HiMERU都是这么回答的呢,我听得都有些着急了。
【露】:HiMERU已经回答你了,眼下更加着急的是访谈吧。你手里拿着的是企划书?我来看看……你还真的好好写了啊,这里没错,这里也没错,还有这里……好吧,即使是HiMERU也不得不承认你写得很好。
【巽】:我向你保证过的。
【露】:不要随便用保证这种词,我们之间除了工作外没有任何关系。唔,这里写着MC是椎名?你不是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企划吗,为什么HiMERU会不知道。
【巽】:高层觉得还是从我们的队友中再选一名MC比较好,以第三人的视角来做总结会更客观,临时做了决定。
【露】:未免太草率了吧。
【巽】:我也这么认为,但没什么商量的余地。我联系了成员们,有空的只有椎名。我昨天去找他的时候他懒洋洋地躺在吊床上吃甜品,听我说HiMERU会请他吃饭的就马上答应了。
【露】:?HiMERU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巽】:嗯,HiMERU不记得了吗?半个月前,我在ES大楼和你打招呼时热切地提到最近和琥珀好像变得更亲密了,你却面色不善地说“你在擅自绕过我和我队友关系变好吗”。因此,这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让HiMERU来处理这件事了。
【露】:(HiMERU记得自己好好打招呼了,为什么落在这个人眼里就这么强横。)这是一个意思吗?
【巽】:上回你看起来很困扰的样子,所以记得非常清楚。
【露】:托你的福,HiMERU现在十倍的困扰……
【巽】:不用紧张,准确来说是被我喂饱了的椎名。我对饥饿状态的椎名也稍微有些了解,就提前送去了好吃的。
【露】:只有半个小时了,怎么还不见他踪影,按理来说怎么样都该到了。
【巽】:是呢,不如我去稍微查看一下吧。
【露】:来不及了,和HiMERU先对台本吧。从头来如何?
【巽】:……(笑)认真工作的HiMERU,真的会让我恍神呢。
第五话
(第二天,早)
【露】:(……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接受吗——每天一早上醒来就会看到风早巽的工作。)
【露】:(噩梦一样的场景,发生了。为什么睁开眼睛就是风早巽笑着的脸,HiMERU一定还是在做梦吧?不对不对,闭眼闭眼。为什么还有风早巽呼唤HiMERU的声音,甚至还有只手指在戳HiMERU的肩膀。人脑已经进化到可以创造这么真实的梦了吗?再睁开眼睛,为什么还是风早巽?)
【巽】:诶,HiMERU原来是会赖床的类型,可爱哦。
【露】:(HiMERU才不是会赖床的类型。如果没有眼前的幻觉,HiMERU应该已经在……在刷右上第三颗牙齿了,嗯嗯,就是这样。)
【巽】:HiMERU?HiMERU?怎么叫都紧闭双眼啊,好像做了噩梦一样在流汗,果然太累了吗。
【岚】:啊拉,风早前辈坐在HiMERU床头呢,你们俩真是关系非常好啊,是在等他起床么?
【巽】:♪早上好,岚。他难得起得晚,稍微等他一下吧。
【岚】:昨天的拍摄还顺利吗?HiMERU回来可是念叨个不停呢,这可不像平时的他。
【巽】:一切顺利,除了原本该来主持的NIKI好像因为食物太美味直接幸福得睡着了没有来之外。HiMERU边补妆边反反复复说怎么回事,但场地和道具都准备好了,只能按照原时间进行拍摄,最后不得不又变成了我和HiMERU的二人世界呢。
【岚】:是这样的发展走向啊……椎名前辈似乎不是这样不负责的人哦?
【巽】:哈哈哈♪,只是顺水推舟,有些真相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哦。
【岚】:嗯……但HiMERU问起来,人家肯定会如实告知的哦?哪怕是风早前辈。
【巽】:那也是应当的,假使HiMERU知道或许也是好事一桩。
【露】:……吵死了。另外,早上好,岚。
【巽】:真是不好意思,还是把你吵醒了么。
【露】:是的,从生理上到精神上,都完完全全吵醒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巽?
【巽】:已经八点多了哦,我记得HiMERU今天的计划,打算早早地来和你一起去了。
【露】:为什么要一起去?另外请不要随便看HiMERU的计划。
【巽】:因为这个企划就是我对HiMERU进行全面的观察并净化,是我解释得不到位吗。另外这是HiMERU对着日程本自言自语的时候我不慎听到的,并没有主动窥探的意思。其实为了配合企划,我更希望HiMERU能主动告知我自己的行动,那样我会更放心。
【露】:……好吧,你都这么说了。HiMERU都告诉你就是了。
【巽】:那我们就快快出发吧。我记得没错的话,今天是一个公益项目?
【露】:是的,HiMERU在接到你的企划邀约后就尽量空出了时间,只是这个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没办法推掉。帮HiMERU拿一下外套好吗。
【巽】:嗯,外面很冷哦。
【露】:谢谢。今天是到特殊学校进行为期一天的互动帮忙。一开始说走个过场就好了,但高层面对HiMERU的质问——“这样意义是什么呢?连孩子们都没能好好认识就走了,只是作秀吧,作为偶像却带头做这种事吗?”——却没有人能解答。于是HiMERU私下和校方沟通,把时间延长了。
【巽】:HiMERU从来不说,却总是做得这么善良。神会保佑你的,Amen♪
【露】:……(或许是因为你吧,风早巽。你这种永远散发着光芒的『圣人』混蛋,张口闭口都是令人生厌的神明,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周围的人。哪怕是像HiMERU这样不想多管闲事的人,也不得不动起善心了。)
【露】:(HiMERU真的善良吗,HiMERU不知道。但HiMERU因你改变这件事情,就像你信仰『神爱世人』那样笃定。)
【露】:不过,这是什么?
【巽】:啊呀,是我的车,HiMERU上回不是坐过吗?
【露】:让我们打车吧……
【巽】:现在打车可能会来不及吧?
【露】:HiMERU觉得自己能完完整整去见需要帮助的小朋友们比较重要。
【巽】:诶,我特地开来送你去的呢?
【露】:……唉,好吧。好吧好吧!上车吧巽,请开得慢慢的……(极速系安全带)
【巽】:坐好了吗?
【露】:嗯。
【巽】:走咯 ♪。
第六话
“谢天谢地,大约81%的HiMERU好好地活了下来。”HiMERU揉着太阳穴,抓紧呼吸着车外的新鲜空气。
“那不幸的19%呢?”
“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被甩出去了。”
风早巽笑眯眯关上车门:“辛苦了,回程的时候我会努力开得更慢的。”
“回程?”HiMERU瞪着眼,“HiMERU回程不会坐你的车的。”
一个站在学校门口的女人似乎等了有一会儿,在这个时刻迎了上来。她约莫四五十岁,笑得很亲切,身后还跟着几位身穿黑夹克的行政人员:“是HiMERU吧?我是学校校长,之前和你在Line上联络过的。”
他切换表情,挂上一副标准的微笑:“您好,终于当面见到您了。这位是风早巽,也是ES大楼的偶像,他听说今天的活动也想过来帮忙,便一起来了。”
“诶,是风早巽吗。”校长边握手边惊讶道,“我知道你,学校里有喜欢你的小朋友哦。感谢您愿意过来,那孩子见到您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真是感激不尽。”风早巽笑道,“看来必须努力活动才能不辜负那孩子的期待啊。”
有几个孩子大抵是好奇,手牵手偷偷躲着,巴巴地从校门口探出头来,露出一排小脑袋。他趁校长和风早巽聊天的空隙朝他们善意地眨眨眼睛,除了一个孩子都咯咯笑了。那个没笑的男孩面色惨白,只是盯着他,眼睛像一潭死水,在视线对视僵持十几秒后才平移开视线,叫人心里一咯噔。风早巽注意到这一切,眉心微动,草草和校长客套几句就把他拉走。
“看样子,今天的任务可不容易啊。”他接过专门给志愿者准备的荧光橙小马甲,“你对照顾孩子这种事应该很有经验吧。”
“非要说的话是这样。教堂会接济许多遗弃的孩子,也算是从小看到大。”风早巽轻描淡写地带过,“走吧,今天的任务是给学生们当助教吧?”
“嗯,校长之前和我说过,上午是课程,下午是自习,都需要我们监督或指导,还特地叮嘱了要做好什么都有可能会发生的准备。”
一共只有三个班级,分到的教室在走廊的尽头,还没有到上课的时间,在楼下都能听到乱哄哄的一片。打开教室门一看,在做什么的都有,围着教室跑的,聚在一起聊天的,默默睡觉的。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赫然是刚才那个不笑的孩子。他依然是用漆黑的瞳孔漠然地仰头看人,但这次的对视的时间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他就又低头发呆了。
“HiMERU好像被讨厌了。”他小声对风早巽说。
“不一定啦。”巽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孩子们,早上好,『我』是HiMERU。今天你们的班主任老师去参加别的活动了,由我和旁边这位大哥哥一起主持班级事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
“我是风早巽,大家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直接来找我们哦。”
孩子们显然对新来的人很新奇,叽叽喳喳地问开了。班上的孩子只有十数人,都还是小学的年纪,但一吵起来和麻雀一般叫不停。HiMERU对过于热情的欢迎有些局促,倒是风早巽自如地应对着,对于问题一一回复。但孩子们毫无自觉地说个不停,热切地追问着,直到第一节课的老师踏入教室才如梦初醒般坐回座位。
HiMERU路过那个没对他笑的孩子的桌子时,瞥见他的桌上一笔一划刻着自己的名字——“雪成”。
第七话
班主任的办公桌就在教室后方,方便随时观察学生。今日班主任不在,干脆把座位让给了他们俩。桌上的台式电脑看样子有些年头,上面贴着各种各样的便利贴,仔细地记录了每个学生的特殊情况。其中就有雪成的,用红水笔写着“自闭症”,下面还用小字简洁地备注“寡言、神明”。HiMERU思索了半天也没明白这两个词有什么关系。风早巽顺着他凝重的视线看过去,抿了抿唇。
他来之前特地阅读了校长打包发给他的文档,里面详细说明了和特殊儿童打交道的基本原则,信心满满地来到这里,但真的面对这群孩子时,他还是遭到了强烈的冲击。握在手中的手机亮起屏幕,上面弹出风早巽发来的消息:
「那个叫雪成的孩子,没有讨厌你;
「教堂常接济被遗弃的孩子。通常是冰天雪地里,一个襁褓孤零零的落在门口。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有先天的疾病,那时候我还小,经常和他们来往,见得多了也就知道了。他们不是故意的,也并非缺陷,只是上帝希望在五彩斑斓的世界里多几笔黑白的颜料。」
他望向雪成的背影。雪成正乖乖坐着,不停地摆弄手中的不明玩具,虽然不在听课的状态,但也没有干扰别的孩子。思绪收回时,他对上风早巽的目光,不自觉笑了。
「还有呢?」他给风早巽发道,「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和HiMERU分享吗。」
「当然了。啊呀,HiMERU今天心情很好么。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也会毫不吝啬地全盘托出哦♪。
「我几乎与那些孩子同吃同住。早年的教堂狭小,一个礼堂的地上平铺着床褥,收留流浪者和孤儿,我也睡在其中。一日到晚嘈杂不断,仅仅是维持秩序就要花费好大功夫。那时我还年幼,父母却无暇顾及我,一边忙着逃脱那些世俗的批判,一边还要帮助无家可归的人们。起初的我还不理解,隐隐责怪他们分走了属于我的关注。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那些不同寻常的孩子更多地承担了陪伴我成长的角色,我才渐渐领悟神的真谛。他们性格迥异,或暴躁,或内敛,却都虔诚又坚定的信奉上帝。他们清楚,哪怕世界抛弃了他们,神也始终宽待世人。和他们相处了足够久之后,我更坚定了自己要走上神道的意志,教职人员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引导人们走向基督。」
风早巽打字时思考得认真,少有地卸下了微笑。HiMERU撑着头凝视他,总觉得面前的风早巽和他从前认识的有些不一样。东南的风不如想象般的温暖柔和,而是冷冽的、锋利的,甚至不近人情的,寒冬里把人的面颊刮出一道道小口子,渗着热辣的血,却不觉得疼。可阅读这则短信时,他心里却疼了起来,想抓住巽的领口质问的心情愈发强烈。身侧的始作俑者又挂上了温和得如出一辙的笑,静静等待他的回复。
他什么也没回,抓着笔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在工作日记里写下自己也读不透情绪的字眼。还没来得及多说,风早巽就带了一个有紧急情况的小朋友离开了教室,他也莫名其妙地舒了口气,可心仍旧如擂鼓。
孩子们虽笨拙却乖巧,除了沟通障碍和智力障碍外和寻常孩子也没有区别。HiMERU特别留意了雪成,发现他果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发傻。同时,非常幸运的是,一整个上午都相安无事。据风早巽推测是校长特地安排了较容易管理的班级,不过HiMERU自顾自地相信是他强大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孩子们,遂在午饭时间点了杯可乐犒劳自己。
下午的自习时间就更难管理了。一般是头两个小时放孩子们出去玩耍,消耗精力,再回到教室做自己的兴趣爱好。两人让小朋友们排成两队手牵手,各自又牵了头排的手走到操场。白雪积了一地,稍有不慎就会摔倒。HiMERU特地再三嘱咐后,坐在树下的木椅看孩子。风早巽也坐在他旁边,不过被一个活泼到极点的小女孩缠上了,两个人聊了许久,眼睛都笑得弯弯的。他假装不在意地听了一会儿,余光却发现雪成一直在看向他们这边。他试着朝雪成露出笑容,可雪成只是稍显疑惑地歪了歪头,好在眼中的敌意不如早晨那么明显,似乎是经过一上午的熟悉稍微减轻了警惕。
出神间,那小女孩突然被朋友叫去另一侧玩,只能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风早巽的手。而雪成几乎是在女孩转身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朝他们笔直走来。
第八话
雪城站定在HiMERU面前,仔细凑近他的脸端详。他被看得有些紧张,但忍住了把脸移开的冲动。
雪成好半晌才细声细气地问:“你是神使吗?”
他一怔:“『我』吗?不是哦。”
“那你为什么和这个哥哥在一起?”雪成看向风早巽,脸上流露出不解,“你是风早巽吗?你是神吧?”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巽微微发愣。
“我家里有你照片。我姐姐喜欢你。我喜欢神。”
“嗯?姐姐是粉丝吗?”
“所以我也喜欢你。”雪成眼睛睁得大大的。
沟通障碍是这个病症的主要表现形式之一。巽意识到交流无果,还是接着说:“谢谢你对我的喜欢,不过我是牧师,不是神哦。”
“我姐姐很喜欢你,所以我才喜欢你。”
“谢谢你姐姐,也谢谢你。”
“妈妈会为了我祈祷。她每天出门都要对着神像,低声念道,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啊,是因为妈妈才喜欢神的吗?”
“妈妈喜欢神,也喜欢姐姐,姐姐喜欢你。你就是神吧?绝对是吧?”
在这个问题上与孩子做争辩似乎没有必要,风早巽纠结地道:“非要这么说的话,也是吧。”
“谢谢你,妈妈每次带我去教堂都要说,神会带我走上正轨的。”雪成看看HiMERU,又看看风早巽,“如果没有你,妈妈会更难过。”
“这是我的使命,不用谢谢我。”巽摸了摸他的头。
“老师教过的,表达感谢时要说谢谢你。”
“雪成真是好孩子。”
“我看了很多和神有关的视频呢。”
“是吗?可以给我讲讲吗?”
“你自己就是神,有什么好讲的?”
“是那样的啦,但你不想听我补充些你不知道的吗?”
“那好吧。在很久很久以前……”
HiMERU看着他摊开在膝上的工作日记,这一页是他抄录的雪成的资料。他在名字旁边大大地打了个问号,又把“神明”圈了起来。居然是喜欢神明的意思吗?单纯地把神理解为让母亲欣慰的东西,也因此把神了自己的喜好。……也有这样的信仰啊。雪成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认为的神,哪怕是HiMERU听来也有许多错误,可风早巽专心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鼓励孩子说下去。
这个人,风早巽……HiMERU默默地在心里念叨,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每当他觉得他与风早巽距离很近的时候,都会在下一瞬猛然发觉他们相距得太远了。巽还是那个巽,HiMERU早就不是那个HiMERU了。
就像现在,巽每一次轻动睫毛,他都能听见雪簌簌的声音。不是在眼前落下的雪,而是远古的某棵松针树上积压的白雪,随着受不住的针叶一刺一刺掉落,根根扎住他脆弱的后脖颈,把他钉在遥远的彼端,只能眺望微笑的侧脸。
一天的行程很快就过去。风早巽特地塞了自己的签名照在雪成包里,让他带回给姐姐。等家长们把孩子一个个接走,天已经昏黑。HiMERU心不在焉,无意识地随着风早巽上了车,坐在后座上的他抱着胳膊看向窗外,风早巽则笑着打趣:“不是说回程不坐我的车了吗?”
他难得没有反驳巽的话,疲惫地将头轻轻靠在前方驾驶座的后背上。柔软的靠枕掩住了他的脸。
“怎么了,HiMERU?”巽敛起笑意。
“好像有一点领会到像你这样的人存在的意义了。”
“HiMERU……?”
“有些话想和你说。说出来大概会好受些,就当是忏悔吧。”
“好的,请说。“
“……对于从前没能理解的那些人,对不起。”
“很善良呢,不要指责自己。”
“不,你听『我』说。”他深吸一口气,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为什么感觉不到满足呢?明明身体没有缺陷却拼命工作,从来没有好好珍惜。为什么放不下偏见呢?习惯性地以己度人,排斥外力的帮助,却忘了对于这个世界的茫茫众生而言,信仰不过是一种出路罢了。而有和你一般的人引导着他们,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以前我自诩尊重却避而远之,这么一看,『我』真是偏执得可怕。”
“没有这回事,HiMERU。你自省得过多了,忏悔是为了让人们得到救赎……”
“HiMERU累了,想睡一会儿。”他生硬地打断对话。
巽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多说。
“睡吧,我会慢慢开的。”
这一次,风早巽开得很慢。车里放着柔美的钢琴曲,红灯下停住车,后视镜中HiMERU已安稳地睡去。手指烦乱地敲打着方向盘,他眼中晦暗不明,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第九话
(第三日-午)
【露】:什么嘛,素材不够的意思咯?
【巽】:是的。昨天太卖力工作了,以至于完全还要记录这件事情,导致晚上的电台节目没有对应的视频可以播放。其实前两天也基本上忘记了,但好歹拍了一点。
【露】:那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拍摄Vlog吧?
【巽】:有点不清楚那是个什么,HiMERU在这方面比我懂得多,就按HiMERU说的做吧(笑)。
【露】:HiMERU这种新生偶像和你有着本质区别,像牧师这种生物就应该和吸血鬼装在一个棺材里,在公元前灭绝。
【巽】:哈哈哈,好凶狠的诅咒,昨天HiMERU不是还说稍微有点理解牧师的存在了吗,还在我的车上一路安睡到寝室。不用害羞哦,你能对我吐露那样的真心,我很感激。
【露】:不是害羞,也不是真心。
【巽】:偶尔流露一点脆弱是属于人类的正常范畴,不是什么坏事。
【露】:……HiMERU说完就后悔了,想把每一个说出口的字都捡回来吃掉。
【巽】:可是我已经清清楚楚地记住了全部。
【露】:真是头疼,只能祈祷你快点忘掉了。
【巽】:好像听到HiMERU说了祈祷这个很少出现的词呢 ♪ 。
【露】:唉,好端端的到底为什么要净化HiMERU?HiMERU必须抓紧工作逃离这个企划了。
【巽】:那就快来拍视频吧。对了,昨天蓝良发了条动态,说意外发现直播软件的录像功能拍出来比平时更漂亮。要不要试试?
【露】:居然还有这样的隐藏功能。HiMERU没有试过,能拍得更漂亮的话自然是好事。
【巽】:是按这里吧?应该没错,打开了。诶?
【露】:啊真是的,你直接开成直播了啊……?
【巽】:好像是,好多人进来了。哈喽哈喽,大家中午好。
【露】:(小声)快解释一下关掉,不要把HiMERU拍进去。
【巽】:发生了点小意外,所以突然开了直播。(读弹幕)「旁边好像有人,是和谁在一起吗?」是HiMERU。
【露】:……!
【巽】:(小声)HiMERU的发尾太显眼,从一开始就拍进去了,不要躲了。
【露】:……午安,这里是来自Crazy:B的HiMERU,大家都吃过午饭了吗?
【巽】:大家都要乖乖吃饭哦。「是在一起拍节目吗?」「刚看完第一期节目就发现直播了。」哦?第一期节目已经放送了啊。大家还喜欢吗?还请多多评论支持。
【露】:「现在在做什么?」在和巽……巽前辈在补录视频。「一起录节目的感觉怎么样?」非常好,HiMERU和巽前辈是亲近的朋友,也很珍惜这次合作的机会,想了解更多请直接去看节目吧。
【巽】:突然变成问答放送了。「什么意外才会突然开直播啊?」哈哈,是我不小心点错了,干脆进来和大家打个招呼。「有机会看到两个人一起拍challenge吗?」这个怎么样,HiMERU?
【露】:……当然可以,下午拍吧。「NIKI也来了」「NIKI发了句什么?」椎名也在直播间里吗。我翻一下弹幕,飘得太快看不过来了。「HiMERU,节目还顺利吗?这两天是不是太忙了,记得回我消息!」
【露】:啊,HiMERU这两天都没有怎么看短信呢,现在打开确认一下吧。
【露】:(「HiMERU~MC的事情风早前辈和你说了吧,高层临时想加一个人,但风早前辈觉得没有必要,说你肯定也觉得这样不好,所以托我帮个忙假装要来,还请我饱餐了一顿(´༥`) 𐂐 (´ᵕ`:) 。祝节目顺利,下次一起吃~!」)
【巽】:(无辜眨眼)
【露】:……现在刚好有点事情,该退掉直播去工作再见了粉丝们。
【巽】:下次再播吧,拜拜——(挥手)
【露】:……
【巽】:NIKI说了什么。
【露】:MC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
【巽】:因为你不喜欢这样突然的变动吧。
【露】:……不要总是这么自作主张,习惯性地帮别人排忧解难,不是所有人都会领情的。另外,你说的对,HiMERU不喜欢这么突然的变动。但这属于偶像必须要适应的那部分工作,HiMERU可以自己处理这些事情。就算这是属于你无私大爱的一部分,也不要把HiMERU包括进去。
【巽】:还有一个原因。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也很珍惜这次合作的机会。也会有一点点,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私心。
【露】:……真的要一起拍challenge吗?
【巽】:HiMERU有时候会回避问题呢。
【露】:要拍吗?
【巽】:我们答应粉丝了,你不想的话也不勉强就是了。
【露】:你绝对是故意读那条评论的吧?
【巽】:是呀,粉丝想看,我也想和HiMERU一起拍点视频留作纪念。
【露】:我们不是已经一起留下很多一起活动的视频了吗。
【巽】:不一样哦,HiMERU。我特指的是我们更日常更私人的视频。
【露】:那就拍吧。
【巽】:好的。
【露】:……请和HiMERU多多沟通吧……HiMERU偶尔也有可能会好奇你是怎么想的。
【巽】:好的~ ♪
第十话
(第三日-晚)
(节目录制中——)
【巽】:就这样,我们为期三日的节目到了尾声。
【露】:最后还有几个问题,让我们轮流来提问一下。
【巽】:第一个问题是,有哪些记忆深刻的瞬间?
【露】:唔,挺多的。……第一天晚上一起在节目休息室讨论妆容,第二天你出现在床边的时候,还有从学校回来的那段路,外面冰天雪地,车里却暖融融,你一言不发地开着车,HiMERU在后座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巽】:你这么认真地列举,让想提下午一起做的challenge的我有点愧疚。
【露】:不是说好不要讲了吗。
【巽】:呼呼♪,那我就不说具体的了,大家自己去猜吧,总之发生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露】:……
【巽】:HiMERU?
【露】:下一个问题:在节目过程中,对方的存在让你有改变什么吗?
【巽】:更幸福了。一起获得幸福了。
【露】:HiMERU被糟糕地净化了。
【巽】:怎么说得这么幽怨?(笑)
【露】:HiMERU变得不像自己了,思考这些什么神,说话也更委婉了,甚至要抑制住自己在句末加上『Amen』的冲动。
【巽】:牧师计划大成功♪,我的笑容都显得阴险狡诈了。
【露】:啊呀,现出真身了。
【巽】:说得我要委屈了,我不是那样的嘛,粉丝会误解的。
【露】:好吧好吧,HiMERU只是开玩笑,不说了。
【巽】:那进入最后一个问题吧。节目即将结束,有什么想要传达的真心,请在此时此地诉说吧?
【露】:你先说,HiMERU酝酿一下。
【巽】:『你当然可以不完美。』
【露】:不完美就不是HiMERU了哦?
【巽】:怎么会呢,不完美的HiMERU才是完美的,不完美的你才是我更期盼看到的HiMERU。无论是因为太累睡着的你,还是因为工作赖床的你,我都觉得非常可爱。
【露】:……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全部接纳任何靠近你的人。
【巽】:在意否定你的人做什么呢?需要爱的话随时找我索取就是了。
【露】:HiMERU承认对你说的话有一点点感动,但更多的是不解、烦躁和逃避。你的爱对HiMERU来说太纯粹了。
【巽】:看来我必须采取一些强硬的措施来降下福音了?
【露】:那是什么,说得那么可怕……
【巽】:哈哈,绝对不会伤害你。想知道HiMERU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露】:……嗯。想说的有很多,最想说的却是——『如果十二月不会结束就好了。』
【巽】:这是什么意思呢?
【露】:不知道,HiMERU单纯地想说这句话。就当是留个悬念吧,下次我们有机会合作再为大家解答。
【巽】:那我们的节目就到此结束了,感谢大家的观看~!
【露】:马上就要新年了,提前预祝大家新年快乐!
【巽】:拜拜,Amen♪
【露】:(摘下耳机)结束了呢。
【巽】:是啊,HiMERU也舍不得吗。
【露】:那倒没有,只是感慨时间过得好快。一起去吃点什么夜宵吗?
【巽】:想吃什么?
【露】:关东煮,怎么样。好久没吃了。
【巽】:好的,那就吃关东煮。本来以为起码要去吃西餐那样的东西。
【露】:HiMERU也不是那种所有事情都规规矩矩的人。
【巽】: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虽然活动已经结束了,但明天和我一起走吧。
【露】:去哪里?
【巽】:秘密。
【露】:明天……刚好有空。
【巽】:太好了。和你肩并肩站着,总能获得片刻的安宁。真希望能把这样的时间无限延长。
【巽】: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吗——『如果十二月不会结束。』
【巽】:我好像也,更加理解你了,HiMERU。
第十一话
这次坐风早巽的车,HiMERU已经轻车熟路。只需要飞快拉开副驾驶,飞快系上安全带,飞快朝驾驶座的人点点头即可。风早巽执意要放Crazy: B的歌,说这个节奏刚好配上他开车的速度。HiMERU嫌吵,把音量调小了点,见风早巽不尽兴的可怜神情又叹着气调了回去。算了,毕竟自己和琥珀的唱段还算优雅。
车开了很远,开到HiMERU不熟悉的地域,但绝对已经不在市区范围。他有那么一秒怀疑身边坐了个人贩子,但人贩子应该没有随着节拍踩油门的闲情逸致,还笑眯眯地哼唱。窗外的树木向后飞去,大概冬日的郊区温度更低,越往深开叶子越凋零。约莫半个小时,车停了下来。
他心里吐槽能让风早巽开半个小时的地方还真够远的,下了车却猝不及防地被面前的景象惊到:“这是……?”
“我家的教堂。”风早巽平和的语气里听出点点骄傲。
纯白的墙身混着青色,塔的尖顶挂着十字架,直插云霄,搅乱了黄昏的余晖。整个建筑约莫三层楼那么高,主体又分前中后三段,清丽不失威严。大门是宽大的拱形长廊,一圈装点着花饰,门的两侧刻着两幅神使浮雕,寓意纯洁美好。
“教堂近两年又新翻修了,从前很破败。你大概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吧。”风早巽带他往里面走,“现在已经过了做礼拜的时间,按理说我们也不应该进来。”
“没有什么来的机会,对神什么的也不了解,干脆敬而远之了。”
他确实是第一次走入神所在的地方。长长的走道,一排又一排长椅好像在无声诵读,穹顶的拱架像弯折的肋骨,肺间悬浮着缤纷的壁画。尽头是圆形祭坛,后设玫瑰花窗,投下一片琉璃色彩,全部集聚在祭坛中央。空间宽阔到开口会有回声,他不由得放轻了呼吸,连带着心也沉静。
“如何?”
“微妙。”
只有这两个字能概括他的感受。太过寂静也太过肃穆,没有反驳的余地,饶是不信教的人立身在其间,心底也迸发出莫名的力量。
“不过,为什么带HiMERU来这里?”他不解地回头。
“我也不明白,心里渴望你能来一趟,或许是神指引我带你来到这里。”
教堂里点了小灯,堪堪看清面前的道路,他只能跟着巽摸索着走动。面前的小建筑吸引了他的注意。模样和衣柜差不多,分成左右两侧空间,看样子可以容纳人,中间用层木板隔开。见他感兴趣,风早巽“唔”了声,饶有兴味:“这是告解室。”
“什么?”
“就是我们平时说的忏悔室了,和想象的有出入吗。信徒坐一边,牧师坐另一边,在里面对主忏悔,牧师替主引导流程。”巽的手抚上木门,“要试试吗?话说回来,三天的企划都结束了,你还没有经历一次像样的忏悔,我这个牧师当得也不太称职。”
“HiMERU不觉得那种事情是人生必须经历的啊。”
“来吧,进来坐一会儿。”他已经替他打开门,“不想看看我当牧师的样子吗?”
HiMERU想拒绝,可身体先动了,回神时已经坐在其间。关上门的告解室黑漆漆的,但左右两侧都留出了网格状的窗口,一侧用来通风,一侧用来对话。
“要对我说些什么吗?”
巽的声音隔着一层木板,像穿过蒙蒙雾气,每个音调都湿漉漉,更加温和了。
“又不是在拍节目。”
“不是在拍节目才能说出最真实的话语。HiMERU,我能感知到你的顾虑。”
木头里散发着幽幽檀香,黑暗的空间熄灭了情感,他垂眼看着侧面的网格,良久开口道:
“你也来忏悔吧,巽。”
第十二话
“我来忏悔吗?”巽试图保持平稳的声音,“没有这个必要呢,作为自觉的教徒,我无时无刻不在忏悔。”
HiMERU无从得知他的心理活动,却能想象他突然僵硬了的唇角。
“不,你有向像你一样的牧师忏悔过吗?有把你的痛苦诉诸他人吗?”
“这倒是没有……”
“那就请把HiMERU当成牧师,对着HiMERU忏悔吧。”他回想巽曾说过的话,学着巽的样子轻声道,“请诚实、全面地告明自己的罪过,HiMERU会替你全部保密。仅此一次。”
“要说谁是罪人,无疑是我吧。可能忏悔会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发泄出来,HiMERU真的能接受这么多负面的情绪吗,我不愿让你也面对那些肮脏的往事,想要保护你的心情从来没有停止过。”他的轻笑里带着一丝幸福和苦涩,“过去的事,一旦打开阀门,就没有办法关上了。你确定吗?“
“让HiMERU知道吧。『我』想知道。”他坚定道。
“那我就把这些都托付给你吧,HiMERU。
“你还记得第一天,你忏悔自己不信神吗。你轻描淡写说着那些过往的伤痛,眼眸垂着遮掩,我望着你,有一瞬间动摇信仰。
“我信神吗?我问我自己。我的一生都建立于此,信与不信都是信。寂静的教堂,常燃的烛泪,一滴一滴浇筑成现在的我。倘你要以最激烈的言辞攻击我,也只会在我身上留下柔软的蜡痕,让我依然含着泪为你燃烧。
“然而我也深深怀疑过,为什么我的前半生如此坎坷?如果神合理地存在着,那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祂才会降下神罚。童年的天花板溅满了凝固的血,深深浅浅,形状像天使尽裂的眼,审视唾弃我,宣判我的罪孽。诺亚方舟没有渡我,摩西在回城途中抛下了我,幼时的我被滔天洪水席卷,早已迷失到惊惶。黑夜里,废墟中,我跪坐于神像前,一遍又一遍虔诚祈祷,却在灾难降临时只能攥住母亲颤抖的手,麻木地问:『妈妈,上帝为什么恨我?』
“问题无解,从来都没有;母亲无言,教堂伫立在风中,我开始自己寻找。我选择不去正面回答,不去触及那些可能会让我回忆痛苦的记忆,而是用更积极的方式麻痹自己。在漫长的摸索中,在我独自狂热的梦想中,我得出了答案,也犯下了致命的错误:『神啊,让世人都幸福吧』。像圣诞节悬挂在枝头的红苹果那样幸福,像壁炉里劈啪作响的火焰那样幸福,像香喷喷的团聚晚餐那样幸福。我一如小时候那般虔诚地期待,期待幸福会像雪一样飘落在人们依偎的肩头。
“雪如期降临了,可带来的不是幸福,是压垮了天地的灾祸,飘飘然然,如断线的帷幕结束了这场由我主演的闹剧。茫茫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压伤了我的腿,葬送了我的妄想,却翻露出被掩埋最狰狞的面目。人海向我涌来,把我逼退到舞台边沿。我坦然甚至预见性地接纳了殉道,将众人的喧嚣置若罔闻,向极远处凝望,试图在视线的尽头看到一丝神的曙光。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也在心底对祂问出了你问我的问题:『神爱世人』吗?
“神爱我吗,神爱世人吗,神爱祂千千万万子民吗。我手握十字架,望着病房外被风吹动的树枝,没有比这里更静谧的地方。附近的教堂时不时歌颂圣歌,我闭目聆听,却总惶惶被我屠戮的鲜血会随时从洁白天花板的缝隙中渗落,降在我罪孽深重的面庞上。祂将我引到这条路上来,却叫我迷失在途中。我却连恨的能力都没有,无法恨神的我,只能恨我自己。『如果十二月不会结束——』我也曾这么想,那个我可以撑起玲明的十二月,那个表象繁荣的十二月,那个恶意蠢蠢欲动的十二月。『如果十二月不会结束』,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到来?可惜事已定局,再如何推演都只是臆想。
“这是我要忏悔,却永远不会后悔的选择——即使做错了、失败了,也是理所当然正确的道路。”
空气一片悄然,只有教堂的烛火在对抗着微雪,安静地燃烧。
“HiMERU,你在听吗。”
巽的声音像快要消融。他胃里翻滚到紧缩,可流泪的欲望大于了呕吐。眼前发白,视线好像被蜡烛焰心发出的巨大光亮笼罩,强光猛烈到他无法呼吸,只能吞咽泪水以回答他。
“『我』在听。”……他在听,他比谁都在听,也在此刻比谁都更恨他——风早巽。
蜡烛烧尽了氧气,再不逃避就要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风早巽。”
HiMERU几乎是哭着说。
第十三话
“『我』太恨你了。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这么傲慢?你太自我,永远活在你的世界里。如果你否定了你做的这一切成果,那像我们这样因你而改变的人又算什么。无论是巴日和,是涟纯,或者我,都深深地因为你改变啊……像你这样站在当时风云中心的人,却在这里说着什么罪孽。那我呢?风早巽,我算什么?你在否认自己的时候,也否认了我,让我一次又一次清醒地意识到和你站在一条线上的我没能改变什么,自始至终都在可笑地作茧自缚。你的成功从来都不已那个时点的失败为评判标准。你早做到了,清醒一点吧。
“你问我信不信神?我当然不信。如果祂在,祂为什么不救你,而是放任你流离失所?你虔诚到愿意随时献出自己的生命,以换取世人的幸福。像我这样在乎你的人,除了恨祂,还能做什么?如此虔诚的你,得到救赎了吗?
“你问我恨不恨你?我当然恨你,我对你的恨十天十夜说不完,恨你自私,恨你混蛋,但我还是最恨你爱着我这件事。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随意地把爱宣之于口?自以为是地包揽了人间的恨意,忽略人们对爱的阈值,不惜一切地爱着平等的人,纯粹又狂热地把自己的信仰和爱浇灌在别人身上,美其名曰福音。你究竟是太在乎,还是太不在乎。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呢。哪怕是我,置身事外的我,在无数次矢口否认你的正确后也会心疼。你的高尚,你的纯真,你全身上下的光辉都衬托我冷漠又无耻。而对于我这样淡漠的人,你仍然给予了珍贵的情感。我无法忍受你对别人投去相同的注视,更无法忍受你不再注视我。我从很久以前就想问你:你均等的爱意,你毫无节制的爱意,是对我的羞辱吗?如果是的话,那我真是受够了。你的爱让我太痛苦,我讨厌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讨厌面对你时失控的自己。
“『如果十二月不会结束』。如果那年的十二月不会结束,你我会是什么样的呢?是不是还在玲明好好地活动着,是不是你不用住院,依旧健康,我也过着自己的生活?『如果十二月不会结束』。如果今年的十二月不会结束就好了。不想结束节目,因为不想结束活生生的风早巽在我的身边的时候。不是那个高呼大爱的风早巽,不是那个主动殉道的风早巽,而是我看得见、摸得着,会笑会闹的风早巽。倘若我笃信基督,那我就祈祷:让巽自私一点吧,让巽从今以后,都为自己的快乐而快乐,为自己的痛苦而痛苦吧!”
他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哽着嗓子结束了对话。抽泣声在无人的教堂里显得分外清晰。隔壁迟迟没有动静,他在几次深呼吸后逐渐趋于平静,心底开始后悔方才的口不择言。门锁小心地咔哒转动,再然后,他的门被打开了。
先是迟疑地拉开一个细缝,泄露微光,继而打开大半。风早巽背着幽暗的烛光,凝视哭得一塌糊涂还要瞪着他的HiMERU。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偏爱得如此晃眼,在HiMERU眼里却是均等的爱,想扯动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双膝跪在忏悔室的边沿,无言仰头,心疼地拨去HiMERU脸上被泪水糊住的的头发。他吻了吻他还在哭泣的眼睛,泪水像小颗小颗的露珠,融成晶莹,化作轻盈。吻从眼睛落到唇上,他们向狭小空间的深处探去,在那里跌入一个逃离的世界,映着金黄,映着雪青。HiMERU又想逃走,被他及时箍住肩膀动弹不得,唇贴着唇汲取热切,甜美得像流着蜜。肉体渐渐缠绕彼此,连带着呼吸急促,齿间磕碰。他的心倚着他的身,深深震动了。
玫瑰花窗外飘着欢快纷飞的雪,折射一道绚烂的迷离。魂灵沐浴光辉,神明越过世间浮华,将爱与恨的纠葛交融。
“不要害怕,让十二月结束吧。”
“这一次,雪会落到我们身上。”
“去到春天,去到融冰的春天。”
巽吻过他,笑着说。
后记
【巽】:需要忏悔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呢。
【露】:这种事情不可以在教堂做吗?
【巽】:最好不要吧?
【露】:HiMERU说的只是接吻。
【巽】:本来也就只做到这种地步。难道HiMERU想做得更多吗?
【露】:无中生有,信口雌黄,恬不知耻。
【巽】:『♪ ♪ ♪』
【露】:……还有最后一件事情,HiMERU不得不忏悔……关于把你拉进黑名单的事情。
【巽】:哦?是这件事啊,不用忏悔也可以,我根本就没放心上,不用懊恼。
【露】:你根本就没放心上……?
【巽】:嗯,是的。我想HiMERU只是不小心误触了什么吧。
【露】:『我』把你拉黑了诶?不把你放出来你再也联系不到『我』的那种拉黑诶!?
【巽】:原来如此,我想想应该怎么说……『我伤心了哦,很伤心,被拉黑这种事情。』
【露】:……生气。
【巽】:其实不管我回答什么你都会生气吧。
【露】:……
【巽】:被我说中了?我只是对于我们的关系很放心,便没有多想。
【露】:啊,不知道为什么更生气了。
【巽】:消消气吧,咳咳,不如来聊聊challenge那件事,或许能让你开心一点?
【露】:威胁我?不当圣人混蛋,改当货真价实的混蛋了么?
【巽】:怎么会是威胁呢,只是觉得想要偷偷亲我的HiMERU很可爱而已,免不了反复提起。
【露】:那你有没有记得HiMERU反复强调当时只是想凑近看看你还有没有呼吸啊?谁让你拍视频前要休息,睡个午觉看起来像被超度了一样安详啊?连碰都没有碰到。无中生有,信口雌黄,恬不知耻。
【巽】:嗯嗯,是这样呢。我完全相信了♪。
【露】:……反正正式的第一次亲是你主动的。
【巽】:我倒挺乐意主动的,你也没有拒绝嘛。啊,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雪成的姐姐寄来了回信,信里小部分表达了对我们照顾雪成的感谢,大部分表达了狂热的喜爱之情。据信的内容来看,似乎是我和himeru共同的粉丝呢。
【露】:是那种粉丝啊。
【巽】:是啊,贴了我们两个的合照,还在周围打了一圈爱心。信里说能看到这次的企划实在太幸福了,和相同属性的粉丝抱在一起哇哇大哭了。粉丝们也在为我们努力着啊。
【露】:所以你在《牧师□□计划》的框框中填了什么字呢?HiMERU到现在都不知道。
【巽】:我没有填。
【露】:?
【巽】:名字只是一个代称,什么名字都一样,如果清楚,放心里就足够了。写在纸面上的框框,填什么样的字都可以。而且,我也实在想不到哪个词可以更好地概括框框。
【露】:……被你说服了。牧师的口才,不容小觑。
【巽】:看样子,这次的企划很成功哦。HiMERU终于不再对我恶语相向了。
【露】:HiMERU已经完全被净化了,Amen♪
【巽】:哦哦,在Amen的HiMERU,稀有品种。但学巽说话可能会给巽带来困扰哦?
【露】:你也不要用名字当自称了喂。
【巽】:哈哈哈,总而言之,谢谢你了,HiMERU。
【露】:嗯,『我』也是。
【露】:(『我』果然和你,一起获得幸福了啊。)
Fin.
【巽露】Idlers Dream
#非常非常ooc
#全篇都是我流理解的天琴
太困了写到最后脑子不是很清醒收的很草率,有啥问题有空再改(。)
拜托了请给我评论🥺
HiMERU说:“下个路口要左转。”
风早巽平常地给予回应,以证明自己确实听到了这句提醒,他打开转向灯,轻巧的滴答声就在车中回荡。
城市就快被他们甩在身后,风早巽在顺利度过路口的红绿灯后眨着眼看了看HiMERU,他实在有些纠结,HiMERU看上去疲惫的像马上就要老去,而他想问的话无伤大雅却足以让他好奇一个星期,风早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他们这场突如其来的夜行由他的邀请为开头,HiMERU只是没有拒绝。
他犹豫了太久,时不时看一眼HiMERU...
#非常非常ooc
#全篇都是我流理解的天琴
太困了写到最后脑子不是很清醒收的很草率,有啥问题有空再改(。)
拜托了请给我评论🥺
HiMERU说:“下个路口要左转。”
风早巽平常地给予回应,以证明自己确实听到了这句提醒,他打开转向灯,轻巧的滴答声就在车中回荡。
城市就快被他们甩在身后,风早巽在顺利度过路口的红绿灯后眨着眼看了看HiMERU,他实在有些纠结,HiMERU看上去疲惫的像马上就要老去,而他想问的话无伤大雅却足以让他好奇一个星期,风早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他们这场突如其来的夜行由他的邀请为开头,HiMERU只是没有拒绝。
他犹豫了太久,时不时看一眼HiMERU,他正在副驾的位置闭着眼听歌,披头士的旋律经久不衰,风早巽并不热衷这样的歌曲,即便如此也被带动着一起喜悦起来。
“HiMERU桑……?”他问,在他们终于脱离城市奔向海洋的时候,“我们要去哪里?”
HiMERU睁眼,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巽邀请的HiMERU吧?”他轻盈地说,伸手去按下一首的播放键。
这辆车是他的私藏,风早巽提出去海边走走时,他突发奇想,问风早巽要不要开车去,他可以贡献一辆。
“樱河听白鸟说,巽的车技很差。”HiMERU毫不留情地说,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他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风早巽,体贴地笑了笑,将钥匙递给风早巽,转身走向副驾驶的位置:“但没关系,HiMERU不介意这一点刺激,请放心大胆地开吧。”
“但是这已经脱离东京了哦?”风早巽提醒他,“我从来没有开过这么远,再往前可能就会迷路。”
他以为HiMERU会让他把车开回去,因为HiMERU实在不像个追求刺激的人,之前的情人节活动中他和对方有过两天一夜的约会,迪士尼惊险刺激的项目不少,但HiMERU和他都稳妥地选择了诸如摩天轮之类的设施进行游玩。
而迷路是极其危险的事,他没有任何把握能带着他们两个安全回到拍摄地,明天的拍摄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如果他们现在回去的话,还能侥幸拥有六个小时的睡眠。
但HiMERU没有,他只是扭头看着风早巽那张精致的侧脸,语气温柔地问:“就这样开下去不好吗?”
这实在是个很有迷惑性的问题,风早巽愣了愣神,他开车的速度很快,哪怕是晚上也能凭借良好的视力一骑绝尘,可是没有目的地就是没有,他不可能就真的这样一直开下去。
“明早还有电影的拍摄哦。”风早巽耐心地解释到,“即使这样开下去也很好,但还是要回去的,HiMERU桑。”
HiMERU撇嘴,绿洲乐队开始用吉他开唱半个地球之外,他注视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他们已经快到海滩旁,再往前开几公里是个加油站,HiMERU从没来过这里,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拒绝风早巽的邀请,反而比他还要荒唐。
“巽。”他忽然转头看向风早巽,低声问:“你邀请HiMERU,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车依然颠簸着高速狂奔着,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风早巽车开的高速且狂热,只是没有亲身体验过,这次把车借给他也只是因为他想去的地方实在太远,如果就这样步行,世界毁灭的那一天也走不到。
风早巽并没有因这个问题而陷入苦恼,他“嗯”着思索了一段时间,将车停在路边的荒地上,扭头去看HiMERU的脸,撞进一双同样望着他的金色眼睛。
今晚的月亮不算很亮,那双总是澄澈的眼睛于是也显得浑浊,但风早巽却看着他微笑起来,他没有见过HiMERU更真实的面容,却觉得这双眼睛再漂亮不过。
“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他认真地说,在HiMERU脸色大变皱起眉头前,“这双眼睛也依然这么明亮呢。”
“巽也是。”HiMERU为没有拦下他的胡言乱语而叹了口气,敷衍地夸了回去:“巽的眼睛也很漂亮。”
HiMERU问:“有想明白吗,你邀请HiMERU到底是为了什么?”
风早巽哈哈笑了两声,温柔地说:“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今天HiMERU桑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我很担心,所以希望能让HiMERU桑放松一些。我很高兴HiMERU桑能答应我的邀约哦。”他这样说着,语气诚恳真挚。HiMERU甚至不用多加思考就知道他是真的这么觉得,这混蛋总是这样一副圣人的模样,好似世间万物都可以被神的光辉净化,而HiMERU知道他的神是个骗子,耶稣不存在科学之中,正如谁也没法拯救所有人。
他叹了口气,说来也巧,他们正在拍摄的电影内容正是一名男人在做了错事后成为一名宗教徒,在和年轻的牧师成为朋友后被他的高尚和善良所打动打算一心向善,结果在牧师为了救一个杀人凶手而牺牲自己后怀疑自己,最后选择复仇的故事。
风早巽本色出演将主角带出迷惘的牧师,而他则饰演牧师的朋友,戏份存在于在他打算收留主角时出来劝阻以及他死后去探望两场,内容不多,台词也简单易懂,唯独有一点,HiMERU觉得自己无法顺理成章地扮演下去。
“巽。”HiMERU呼唤他,风早巽也偏过头来微笑着看他,他的确很担心HiMERU的状态,今天对戏的时候HiMERU有几句临场发挥的台词,语言表达和主题十分契合,导演对此非常满意,本想将它们作为伏笔留存,HiMERU却在风早巽担忧的询问中猛然回过神,严词拒绝了导演的希望,并主动提出再进行一次拍摄。
不到十分钟的戏硬是被他们折腾了快半个小时,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风早巽本以为今天就能拍完所有的内容,但主角的演员不知为何迟迟不在状态,导演只得先让他们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进行剩下的拍摄。
HiMERU实在看上去不太好,风早巽担心过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可除了对戏时HiMERU类似于单方面的吵架外,其他时候他都只是单纯地坐在一旁发呆。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去休息,但风早巽不想回去睡觉,他明白只有养足精神才能更好的进行拍摄,但是……他莫名其妙地想,海边也许能让HiMERU恢复一点元气也说不定呢。
在HiMERU抱着剧本准备离开片场时他走了上去,HiMERU被画了淡妆的脸暴露在月光下,他看见风早巽后礼貌性地笑了一下,比起打光灯耀眼的白,这样的光芒反而让他看上去更自然、恬静,风早巽看着他,忽然升起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好像HiMERU只有在这一刻才是他所认识的HiMERU。
“太好了,HiMERU桑还没有走。”他语调轻快地说,轻轻拍了拍双手,“我正打算散散步,HiMERU桑要不要一起去?”
HiMERU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将垂到肩上的一缕半长发顺到耳后,同意了他的邀请。
他们真的徒步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风早巽开启过几个话题,但HiMERU只是不咸不淡地敷衍了过去,直到他们停在一架自动贩卖机前,HiMERU投进两个硬币,他在可乐和咖啡中稍作斟酌,最后选择了一罐简陋的混调美式。
“巽想喝什么?”他转过头,柔声问。
风早巽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欲言又止地看着HiMERU,最后还是卡在倒计时结束和HiMERU的耐心耗尽前温和地笑起来,犹豫着选了一瓶健康饮料。
他拧开瓶盖,里面写着一行谢谢惠顾的小字,风早巽将它握在手里,偶然的好运一如往常地没有降临,他面不改色地喝下一口健康饮料,裹着苦酸的涩包围他的舌尖,风早巽眨眨眼,忽然笑了起来。
HiMERU正仰着头咽下第一口呛人的廉价咖啡,听到他的笑有些疑惑,转头去看他,发现那一小片绿色在橙黄的路灯下像真的拥有光环。
“总觉得能和HiMERU桑这样一起走着,真是太好了。”
风早巽往前走了几步,和他肩并起肩,这句感慨诚恳真挚,声音清脆的像一瓶冰镇可乐,HiMERU甚至不用多加分辨就知道他是真的如此雀跃。
HiMERU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风是温吞的狡黠,他看着被遮住一半眉眼的风早巽,莫名地跟着他一起笑起来,破罐子破摔,带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的挑衅。
“巽,要和HiMERU一起开车去海边吗?”
“欸?”风早巽迷茫地眨了眨眼,“现在吗?嗯……最近的海边也需要一个小时呢,这样的话HiMERU不会睡眠不足吗?”
HiMERU摇头,自顾自地答非所问起来:“请放心吧。”他声音飘摇,像一艘在海浪上的小舟,“HiMERU和巽都会回来的。”
风早巽应下他的邀请,他握紧方向盘的时候还在思考距离拍摄现场最近的海岸,HiMERU坐在副驾,那双金色的眼睛神采奕奕,他没有给风早巽任何开启导航的机会,在车离开地下车库的第一秒就平铺直叙地用一种温和的声音命令道:“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处正直向前。”
风早巽没有再多问什么,像文艺电影里最出名的那一幕,他真的就那样顺着HiMERU的话,在路过十字路口时横冲直撞地驶向远方。
“巽。”HiMERU再一次呼唤他,他今晚格外的有耐心,风早巽回过神,有些抱歉地应了一声,“我在哦。”
他笑的一如既往温和妥帖,HiMERU凝望他的脸,直到风早巽摸着自己的脸,好奇那上面是不是沾了什么后,他才垂着眼,语气平淡地说:“不,什么也没有。”
“继续开吧,巽。下个路口请往前走。”
他像个导航,风早巽的车技算不上格外的差,他只是开的很快,从片场到这里距离有几百公里,他只花了不到两个小时。
这是磨人精神的力气活,换成天城现在已经开始撒泼打滚,但风早巽却只是慢吞吞地思考了一阵子,最后在启动车的同时,打开了车载音乐。
Noel的声音伴随吉他在车中回荡,风早巽和他都选择沉默,好像他们真的谈无可谈。下个路口直行,风早巽踩着油门卡在绿灯结束前的闪烁跑过,他没有再问要去哪里,他现在想起来了,他们要去海边。
“巽。”HiMERU在最后一个红绿灯快结束前掰过他的脸,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路上人影稀疏,马路上空荡的只剩他们二人,HiMERU看着他无辜的表情,平和地说:“你的耶稣是虚构的故事主角,其他的佛祖也好,宙斯也罢,所有被称之为‘神’的东西都是人傲慢的用笔勾勒出一个幻想中的自己。你也想和他们一样吗?还是说,哪怕知道你压根没法向所有人伸以援手,却还是执意要帮这个无可救药的愚蠢之人一把?”
这是他在电影中的一段即兴台词,前情剧情是牧师打算收留无处可去的主角时被他最好的朋友发现,不信仰任何宗教的朋友因为担心而和他产生分歧,两人进行了一次争吵。
HiMERU原来的台词应该是“你不能因为你是牧师就收留他,这样下去你会垮掉的”,但真的演到那里时,他却忽然爆发性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比起原本的劝阻和关切,这段话尖锐的反而更接近于质问,风早巽一下子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去望HiMERU的眼睛,心胸宽广的牧师沃米尔不在他的双眸中,取而代之的,是站在他面前,穿着朴素运动服的风早巽。
“嗯……特利亚果然还是这样呢。”风早巽莫名冷静了下来,导演没有喊停,他被这样突如其来却格外完美的即兴表演弄的欣喜若狂,风早巽便不再按照剧本所描写的那样,回以他一个放心的笑,告诉他自己会注意。而是宽厚坚定的目光注视着他,轻声说:“特利亚是无神论者,所以有些话难免带有偏颇。但我有时候也会觉得,特利亚不论何时,都是最能和我共鸣的人呢。”
“上帝予以人类祝福,于是开辟了名为【天堂】的乌托邦,但我并不觉得人一定都要升往天堂哦?值得怜爱的人去往那里,而不总是有这样的人,如果就这样抛弃了他们,那上帝也会觉得不公平吧。”风早巽这样说着,发觉对面的HiMERU本来就差的脸色变得更僵硬,甚至看上去真的愤怒的不得了。
风早巽不太理解这是为什么,他偏过头,有些困惑地弯了眼睛,想要叫停这场临场发挥,但HiMERU先他一步,用一种强忍着怒气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讽刺他:“真可怜啊,沃米尔。你的上帝创造出这些无用的愚蠢之人来填补世界多余的空缺,而你作为他的信徒却不肯承认这残酷的事实,甚至质疑他的决定吗?”
风早巽被这句话搞的措手不及,他不知所措地看着HiMERU那双金色的眼睛,戏弄、悲哀、嘲笑,所有一起的情绪混合在一起,风早巽看不清他到底想表达的感情,只能勉强通过直觉判断出那不是纯粹的愤怒,更不是由某个人定义成的恨。
HiMERU见他没有反应,变本加厉地继续说了下去:“人类根本就不平等,你自以为是的帮助与牺牲,只是一种传播宗教般的溺爱,你帮助了莱尔,帮助了一个什么也做不好的蠢货,你不会——你永远也不会得到他为你的付出,莱尔不会感激你,神也不会眷顾你!在我看来,你所做的一切全部都只是在做无用功的自我感动!”
他的语气激动的快要把风早巽刺穿,HiMERU努力缓和了一阵子情绪,这些话他想说太久,只是碍于一些事情它们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这场表演不算个好时机,但HiMERU看向风早巽那身运动服,电影的内容和他们曾见证的某件事太过相似,他在读剧本的时候就不止一次暗骂过圣人混蛋之类的词汇,直到他在刚刚看见风早巽与那时如出一辙的微笑和黑色衣服时,终于忍不住痛骂出声。
这是他罕见的情绪暴走,在一旁观看的导演被他吓了一跳,想要冲到两人中间喊停,风早巽平静地注视着他,轻声细语地说:“我不这么认为哦。”
“上帝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可他并没有阻止我再这么做下去,也就代表,祂默许了我的想法?或者就像特利亚所说过的,这世界上并不存在任何超自然的能力,我也好,莱尔也好,我们都只是在被自己的选择捉弄,从而走上了这样一条路而已。”他说着,忽然轻笑起来,眼神和语气都坚定地像在做出什么不得了的大决定,“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想要帮莱尔一把。”
“这就是我的选择,特利亚。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大家可以幸福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将手放在胸口,这是个不太沃米尔的动作,却有着十足的风早巽味道。
HiMERU一下子泄了气,他将目光移到那双温和有力的手上,和他总带着配饰的手不同,风早巽的手干净、宽厚,偶尔碰到他时也总带着热意,是货真价实的,属于人类的手。
他知道那里头握着的是什么,以人文关怀为主题的特摄剧里出现过这样一句话:紧攥的双手中,爱会诞生。彼时的HiMERU远在大洋彼岸,对这样浪漫而幼稚的话嗤之以鼻,但此刻他凝望风早巽那双剔透的紫色眼睛,怜悯地想:太可惜了,即使我再怎么不希望你不幸,可巽既不是奥特曼,也不是耶稣。
这场由HiMERUM开头的争吵在瞬间落下帷幕,导演忐忑地插进他们二人之间,如同切割海的两端。他仍旧激动万分,HiMERU与风早巽的临场发挥并不符合角色的性格,导演难得纠结,这段戏精彩绝伦,比起原本平淡的展开反倒显得两位角色更加丰满,他谨慎地询问两位演员的意见,风早巽并不抗拒,决定权于是来到HiMERU手中。
意料之中,HiMERU婉拒了他的心血来潮,他的职业道德连同理智在此刻回归,沃米尔和特利亚便重新成为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友。
“嗯。”风早巽微笑着说,“即便如此,我也想要再帮他一把。”
他的语气轻飘飘地悬在天上,HiMERU听出里面蕴含某种信仰的坚持,这答案不来自沃米尔的扮演者,而是出自风早巽的本心,他真的愿意将全身心都奉献给一些无法获得公平也无法拥有其理想的人。
HiMERU叹了口气,伸手将车载音乐的声音调小,让莉莎紧跟他们的步伐。
他看着风早巽,红绿灯停滞的时间太短暂,他干脆将它甩到脑后,只把今夜当成最后一个夜晚,放肆地问:“HiMERU也是被巽拯救的对象之一吗?”
风早巽疑惑地看着他,茫然地笑了起来,在绿灯骤然亮起的瞬间踩下油门,将车行至远方。
“HiMERU桑怎么会这么想?”他认真地看着前路,轻声说:“HiMERU桑是拯救了HiMERU桑自己的人,我只是站在了HiMERU桑旁边而已。”
“……”HiMERU说不上对这个答案算不算满意,他沉默着摩挲小指的尾戒,低声说:“HiMERU有没有说过,HiMERU很讨厌巽?”
“嗯……”风早巽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子,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没有呢,印象里HiMERU桑从来没说过类似的话。”
他们开出了太长一段距离,弯曲的道路不再继续延伸,HiMERU给出的最后指令是依旧向前开,但远方太远,而日本这个地方太过狭小,风早巽甚至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开了日本。
“HiMERU很讨厌巽。”HiMERU突然说,他的语气平静,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车载音乐勉强压住那句“讨厌”,风早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并不为此伤心或难过,HiMERU将视线移向窗外,他知道这是去冲绳的路,日本不像国外那么庞大,它小的快像海里的一粒细盐,无论如何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但就是这样的地界,HiMERU看见风早巽那双紫色的眼睛,和他荒唐可笑的革命。
风早巽问:“为什么讨厌我呢……?”
HiMERU便答:“巽就是这样一副样子才最令HiMERU讨厌啊。”
“巽是人类这件事,需要HiMERU多加强调吗?无论如何都会深爱着HiMERU等,这是巽曾经做过的事吧?就算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巽也不会真的拯救那些名为‘无助’的生灵,或者反过来说,假如巽的上帝真的存在,那么祂创造出巽的目的理应和创造出其他人的目的一样。”
这算得上逻辑推理,风早巽也因此忍不住笑了起来,在HiMERU瞪过来前他收敛起所有,用相同的目光看了回去,高速近在迟尺,他们马上要上跑道,冲绳和海在远处等待。
“HiMERU桑很温柔啊。”风早巽平和地感慨到,“不管什么时候都会以这样的姿态面对他人,哪怕说着讨厌我,却也没有恶语相向呢。”
“我明白HiMERU桑想要说的话,但我并不是深爱着所有人哦?上帝将我们创造出来,是为了让人们都能享受世间的幸福,大家都会被深爱的人所爱,这就是奇迹的诞生。”
“我很喜欢HiMERU桑,我总是觉得,无论如何,我们最终总会走向同一条路呢。”
他的笑十分真情实意,HiMERU看的恼火,他明白这是因为什么,风早巽十句里有至少九句是他不爱听的,他知道他们绝对不是可以走同一条路的关系,风早巽傲慢地开启了改革的第一枪,但他的能力远没有大到能修改人的心,于是就那样狼狈可笑的失败了。
HiMERU与他相反,甚至如果要他自己来评价自己的话,那么他只会用“幽灵”来形容自己,他会在乎谁吗?HiMERU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生命,他为此负责的同时,那些其他的人好像也并没有真的多么被他所深爱着。
可日本不一样,这地区魔幻荒诞,发生什么也不值得惊讶。
“HiMERU桑会深爱着谁呢?”风早巽饶有趣味地畅想起来,他念了几个名字,从天城到樱河,又一一被HiMERU否决,直到最后四个事务所的人全部都被轮流说了一遍,HiMERU从中难得找到一点反驳风早巽的乐趣,但实在解无可解,风早巽宣告放弃:“嗯……HiMERU桑,我们暂停这个游戏吧。”
HiMERU被他的语气逗笑了,他哈哈着笑起来,在风早巽跟着同样欢欣起来的眼睛中轻声呼唤:“巽。”
“嗯?”风早巽转头,看见有着两人的,属于HiMERU的,璀璨的金色眼睛。
去海边散散步吧。
HiMERU说,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他们能在拍摄前回来吗?HiMERU不敢保证,他只知道风早巽的车依旧开的飞快,就像他们真的要飞起来,如同一艘小舟,就这样奔向电影结尾的画面,真的去往冲绳的海边。
“好。”风早巽说,“一起去海边散散步吧,HiMERU桑。”
【巽露】月光奇遇记
*挺搞笑的
HiMERU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不在房间,而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先是一惊,寻思自己没有梦游的习惯,又感觉半身发冷,喉咙干涩,怀疑自己被春季病毒袭击,终于在冷风的吹拂下打了个喷嚏。
然而罪魁祸首正握在另一边沙发上睡得正香,HiMERU看了看手表,对方一定是在不久前打开了窗,或许是为了通风,然而只是让HiMERU打了第二个喷嚏。他甩开对方在他熟睡时盖在他身上的第二条毛毯,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记忆也倏地回到他的脑海。
起因是前一天HiMERU难得多管闲事——只是他当时以为这只是像寻常一样,踢开路上的小垃圾,至多仁至义尽地将它扔进垃圾桶。HiMERU在回家路上......
*挺搞笑的
HiMERU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不在房间,而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先是一惊,寻思自己没有梦游的习惯,又感觉半身发冷,喉咙干涩,怀疑自己被春季病毒袭击,终于在冷风的吹拂下打了个喷嚏。
然而罪魁祸首正握在另一边沙发上睡得正香,HiMERU看了看手表,对方一定是在不久前打开了窗,或许是为了通风,然而只是让HiMERU打了第二个喷嚏。他甩开对方在他熟睡时盖在他身上的第二条毛毯,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记忆也倏地回到他的脑海。
起因是前一天HiMERU难得多管闲事——只是他当时以为这只是像寻常一样,踢开路上的小垃圾,至多仁至义尽地将它扔进垃圾桶。HiMERU在回家路上想起自己没锁事务所的门,匆匆折返,却发现事务所门前有一坨黑色的垃圾袋,他一惊,迅速联想起在隔壁店铺卷帘门上泼油漆的高中生,快步向前,原来那只是一个蹲着的人,只是夜色深沉,他又穿着黑色的外套,看起来很像一个垃圾袋。
垃圾袋在他还未平复的呼吸声中转过头来,过路的灯光短暂地闪过他的脸,HiMERU看清了,是一个约莫十几岁的青少年,看上去像高中生。他放下心来,礼貌地问道:你好,可以蹲远些吗?
他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对他笑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HiMERU看着这张微笑的脸,突然有一些火大,照理说,他不会对一个陌生人有这样的情绪,只是那张脸实在是太温和、也太无辜了,让他忍不住想要把它揉作一团,像挤出毛巾里的水分那样挤出其中让他不悦的情绪。当然这只发生于想象中,现实里的HiMERU仍然维持着体面的微笑,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青年依旧不出声,HiMERU几乎要怀疑他是个哑巴,于是确认一般大声说道:要想休息的话可以去附近的公园,但还是建议你赶紧回家去。他潜意识里认定哑巴必定是聋的,不,他最初对他的声音做出了反应,事实否决了“耳聋”这一猜想,这就显得他的疑问愚蠢又滑稽,隐秘的羞耻涌上胸膛,即使男子似乎未注意到这一点——他在思索别的事情,HiMERU看他最终下定决心般张了嘴。不,哑巴是不会做出这种动作的。
他吐出一段话,像任何语言那样富有节奏与规律,然而HiMERU不理解分毫,那不属于他认知中的任一种。而正因为他不理解,他的注意力更多是被那些语句中蕴含的其他东西吸引过去。比如这声音清澈,温和,与他的表情没有丝毫违和,这样的人就应当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想法从HiMERU脑中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果然很讨厌。
HiMERU皱着眉看着青年,没有说话,他站起来时差点一个趔趄跌倒,虽然现在的结果也差不了太多,他跌倒在了HiMERU身上。在下意识接住他的那一刻HiMERU闻到了对方身上浓烈的土腥味,他似乎刚从公园回来,水汽附着在他的外套上,让他看起来轻飘飘的身体有了些重量。他也许是个离家出走的青春期,HiMERU推断,把偷来的钱全部用完后不得已回到了城区。
他把他扶起来,青年的表情由歉意转为谢意,在人类共通的情绪中HiMERU短暂地忘记了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当然,青年的外貌也没有明显的异国特征。他看见对方的右脚不自然地点在地上,确信他受了伤,一些侦探的假想就此展开:受到家暴的学生,在被打伤腿后忍无可忍离开了家,却只能在街上游荡。然而假想在青年说出下一句话后阻滞。
HiMERU没听明白,就像对方一样。现在,他已知的只是对方说着与他不同的语言。推断出这事实的HiMERU闭上了嘴,略微抬起手,活动指关节,最终什么也没表达出,只得放下,他不觉得手势能作出什么有效的表达,但身体还是这样做了,也许,这是一种交流的本能,但就像巴别塔一样徒劳。
他的语言?他是从其他地方来的,所以听不懂他的话。他独自在这里?是与同行者走散了。他身上泥土的味道很重,也许是走散了许久。最初的警觉与惊异过去,往日的理性重新攥住了HiMERU,他了解了青年的现状,至于背后原因,与他并无干系,只需把他交给警务人员。
他上前拉住青年的手腕,语言的障壁在肌肤相贴时消弭了,考虑到对方的伤势,HiMERU放慢了速度,青年一瘸一拐地跟着,最近的警察局在三公里之外,他们慢慢走着,沉默之中竟有一丝温情。夜晚的商业街弥漫着蜜瓜牛奶和爆米花的甜腻气息,HiMERU照常目不斜视地路过小摊,青年却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它们,HiMERU想说不可以哟,但首先他不想表现得像他的监护人,其次对方听不懂他的话,HiMERU想把他拽走,却无法撼动一步,刚刚柔弱地跌倒在他身上的人此刻宛如一块秤砣。
HiMERU拒绝了对方递来的牛奶,当然这是他付的钱。他们正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青年啃啃面包,好奇地看着车来车往,HiMERU皱着眉看着他看着车来车往,心想马上就可以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垃圾扔到垃圾桶里了。
他的手机震了震,助手发来消息,说距离事务所不远的地方发生了道路塌陷,连带着大型交通事故,让他小心一些。
他点开附件里的照片,那是去警局的必经之路。
最后就变成了这样,HiMERU将那人带回了住所,先把那脏兮兮的棉袄剥下来扔进洗衣机,然后给他拿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当然在此之前HiMERU已默不作声地检查过他身上可能携带武器的地方,答案是他身上连钱包都没有。
他卷起对方的右裤脚,在看见上面深紫色的淤青后愣住了,然而青年只是歪着头看着他给自己上药,其间没有露出任何吃痛的神色。HiMERU自知沟通无能,于是只是给他敷上了冰块。青年的到来没有给他的房子增添更多声音,但HiMERU却第一次倾听起这里的宁静。
他从房间里拿出落灰的地球仪,指了指地板,又指了指地球仪上的日本,再把它递给青年。青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HiMERU看着他把地球仪从东边转到西边,再从西边转回冬天,最后把它搁到茶几上,指了指窗外。
HiMERU从梦中醒来,喜提着凉,也惊喜地发现昨天晚上发生的并不是梦。巨大的麻烦躺在他的沙发上。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已经融化的冰袋,又轻轻掀开他的被子,却发现他右腿上的淤青已经全部消散了。
这是超越医学常识的事,也是HiMERU侦探生涯里遇到的最大难题,就在这时,青年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清澈的紫色眼瞳内是HiMERU疑虑的神情。HiMERU很快站起来,不打算再做交谈,打开电视,新闻台在继续播报路面塌陷的事,它的影响还在进一步扩大,L公司代理人被起诉,xx凶杀案凶手落网,转到国际台,青年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坦然地告知HiMERU这也不是他的母语,HiMERU最后插入了一张电影光碟。
片头曲悠悠地响起,青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HiMERU切开他光滑的小腿,却没有血流出来,但也没有愈合,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切面包。那么他的身体会流血吗?HiMERU想,他想解开这个谜题,但只是把食物推到对方前面。
他不再打算把他送去警局,至少在知道对方的构成以前。电影播放到高潮,青年和主人公一同流下了泪水,情感是人类共有的东西,即便语言不同,上帝之心依然存在于所有人心里。HiMERU想,虽然他从没有因为这些东西哭过。
在他清洗餐盘时他想到对方流泪的眼睛,他人的故事避开他的心,HiMERU的生活没有丝毫变化,就算他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听得懂任一句话,只有坚硬的东西才能在他身上刻上划痕。而泪水在对方的眼睛里驻留,最终也只是流下来而已。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令主人公流泪的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因为他不属于这里,言语的恶意与爱意都被弱化到他的承受阈值以下。
第二部电影是喜剧,第三部电影是惊悚,HiMERU逼迫自己不去看字幕,然而注意力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可以理解的语言吸引过去。而在他的专注力达到极限时,身边的青年仍然没有腻烦的意思,凝视着他不懂的语言。HiMERU想关了电视,他已经厌倦了这个实验,不如把他推出门外,这样他就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或者敲晕他,把他拖到不存在的地下室里,用刀割开他的肉。
门铃响起来,这对HiMERU来说是一种解脱,他停止胡思乱想,飞奔去开门,是与他并不相熟的邻居,他不记得他们有过交流,他先是问了好,然后对他表示了担忧。
HiMERU没事,他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回应道。
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邻居答。
门关上后HiMERU再一次听见了青年的声音,只是这一次他说出了他能听懂的语言,他在叫他的名字,HiMERU,青年说道,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明明是成年人的面貌,却像牙牙学语的小儿一般,HiMERU不讨厌弱小的存在,但这个青年实在不属于惹人怜爱的范畴,还将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他忍不住把心里的话骂出来,当然对方毫无反应,仍旧静静笑着,HiMERU又骂了几句解气,然而意识到这就像是在对空气打拳,除了浪费力气以外毫无用处。
他不能再允许这样一个不定时炸弹存在于他的生活中,他今天一定要把他扔掉,只是善心大发,决定填饱他的肚子再送他出去,让他仅此一顿晚饭的时间,最后一次不做“HiMERU”。
他们驱车去了很远的地方,青年似乎是第一次坐车,对车内的陈设感到新鲜,全然不知自己要被扔掉,当然,这本来就不是HiMERU的责任,只是对方的神情过于无辜,反而让生活被打乱的HiMERU变成了凶神恶煞的一方。
落座不久后,舞池处就传来争吵声,HiMERU想安静地进食,然而争吵的内容仍旧不受控制地传入他的耳朵,毫无新意的争吵内容,无关乎一方没有给予另一方想要的爱意。争吵声越来越大,HiMERU是一个愿意直面现实的人,但头一次羡慕起他面前的青年,他永远不会知道这里的人在为怎样无聊的事争吵。
然而他对面的青年放下餐具,站起来向HiMERU鞠了一躬,然后就离开了座位。
HiMERU想叫住他,然而什么也说出不口,看着青年迈着轻盈的步伐融入人群,全然没有昨日迷茫的样子。
在他吃掉最后一块面包后他平静下来,就像他没有遇见过那个青年一样,争吵声逐渐平息,两人重归于好,和其他人在月光下跳起舞来。HiMERU没有去找他,而直到店铺打烊,青年都没有再回来。
在恢复营业的第二天便有两份工作找上门来,第一个委托是寻人,委托方给出的照片上赫然是在HiMERU家借住过一天的青年,他默不作声地收下照片,微笑着说等他有了线索后再收下定金。第二个委托人是他的远亲,他问HiMERU:tatsumi先生安好?
HiMERU自知先前发生的事有他的参与,而他口中的巽在昨晚就与他再没有关系。
他回到月球上去了。七种茨大笑道,这样就好,鄙人不必再出另外的钱让杀手杀了他。
虽然难以置信,但世界上就是有外星人存在呢!只要附身在别人身上就可以安抚住另一人!为什么那么多人只是得到奶嘴一样的爱就满足了呢?为什么那个外星人愿意给予毫不相关的他人这样的爱呢?鄙人实在是想不通!但L公司这么剥削一个外星友人,实在是有违道德吧!
那一晚,正是鄙人解放了他。
只是HiMERU先生实在是未卜先知,在鄙人还没说出委托的具体内容时就完成了任务!
七种茨如HiMERU所愿地被茶水呛到了,他看着HiMERU在照片后写下“巽”,又笑道他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代号“tatsumi”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在知晓自己被支配后仍然愿意做一个人偶吗?要是鄙人的话,也会让他一直生活在玻璃罩子里呢!HiMERU先生会把人类的语言教给他,然后说,他们只是在利用你吗!
HiMERU没有理他,架起手机,在镜头前用打火机点燃了他收起来的巽的照片。要是他的话也一定不会把真相告诉他,但他相信即使被践踏了他也不会怪罪任何人。
他把照片灰收到信封里,写上委托人的地址,表示拒绝这个任务。他不知道巽是如何回到月球上的,但要是他还在地球上的话,教会他人类语言的也不会是自己,而是一些更善良的存在。他又想起,巽叫出过他的名字。只是这样就可以了。
【CA】梦中人
工藤新一做了一个吊诡的梦。梦里他和他看不见脸的未婚妻几乎可算是反目成仇,一地鸡毛之后面目可憎地大吵一架后分手,自己转而投奔进同样看不清脸但性冷淡又高傲的共事的女法医的怀里。法医女同事脱下白大褂之后的身材修长又纤细,妩媚又性感,瘦却有料,即使梦醒时分他似乎都很记得她身体紧贴他时激得他几乎血脉滚烫。
当然只是个梦。
醒来之后他突然发现,好吧,他甚至不是工藤新一。他还是那个七岁的小孩,江户川柯南。
坐在毛利小五郎对面吃着毛利兰做的香甜可口的早饭,他恍恍惚惚地想到,好像,那个梦里,未婚妻,几乎就是兰,但好像又太不切实际了一点,兰可不会这么大动干戈地怒火冲天地叉着腰和他争吵。他抬着头往...
工藤新一做了一个吊诡的梦。梦里他和他看不见脸的未婚妻几乎可算是反目成仇,一地鸡毛之后面目可憎地大吵一架后分手,自己转而投奔进同样看不清脸但性冷淡又高傲的共事的女法医的怀里。法医女同事脱下白大褂之后的身材修长又纤细,妩媚又性感,瘦却有料,即使梦醒时分他似乎都很记得她身体紧贴他时激得他几乎血脉滚烫。
当然只是个梦。
醒来之后他突然发现,好吧,他甚至不是工藤新一。他还是那个七岁的小孩,江户川柯南。
坐在毛利小五郎对面吃着毛利兰做的香甜可口的早饭,他恍恍惚惚地想到,好像,那个梦里,未婚妻,几乎就是兰,但好像又太不切实际了一点,兰可不会这么大动干戈地怒火冲天地叉着腰和他争吵。他抬着头往左手边的兰看去,她穿着围裙,虽然正叉着腰骂她那位大早上起来就打开了罐装啤酒的老爸,但,拜托,那可是毛利小五郎,谁都会叉着腰骂他。
吃过早饭之后,他抱着半人高的滑板出门了。今天是一个普通的周末,光彦昨晚就打电话和他约好了今天去公园踢球,元太负责把球带去。到平滑路段,江户川柯南把滑板扔到地上,轻松地跳上去,驾轻就熟地滑着向前。
速度不快,但风扑面而来。天气越来越好了。阳光明媚,几乎带动起他轻快的心情。
直到他在转角遇到灰原。他及时刹车了,还好没有撞到她,但还是一个吭哧,差点摔在她面前。但其实并非这种出其不意的偶遇让他如此失态。而是因为她穿着一件白色风衣。她的风衣带起风,那张漂亮的混血的面无表情的脸转过来盯向他的时候,他梦中女法医的身影与她重叠在一起了。
明明眼前这个家伙还只是个小学生,可不是什么处理完尸体后脱下乳胶手套走向他触碰他脸上带着似有似无轻蔑的挑逗的女人。
啊啊啊真是疯了。
江户川柯南咽了口口水,从滑板上下来,脚踩着尾端,让滑板翘起来,听话地倒进他臂弯,他抱着滑板,强装镇定地和她打招呼,“早啊,灰原。”
她点点头,短翘的头发随着她点头而前后摆动着。
他们很自然地并肩走在一起。他没话找话,“你穿这件风衣,怎么踢球?”
她回答说,“我可没答应要参加。我只是小步美的忠实观众。”他的余光注意到,她笑了一下,嘴角弯着,也许因为Ayumi chan,好像自然而然就会为此翘起嘴角。
他们走到公园。步美和光彦已经等在那儿了,元太还没来。他们闲聊了一会儿,但他显然心不在焉,他尚未从那种很有冲击力的属于工藤新一的梦里醒来,即使春风拂面,他也无法不为她分心。
十分钟后,元太终于来了。他跑着出现,气喘吁吁地车两手撑着膝盖,嘿嘿笑着说不好意思迟到了。但两手空空。
光彦问他,球呢?
元太一拍脑袋,啊忘记了。
光彦和步美齐声哎哟,但这似乎在灰原的意料之中,她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看向柯南,“走吧?”后者这才回过神来,“啊?什么?”灰原说,“滑板比较快吧?我有带现金,最近的商超应该有足球卖,我跟你去买一颗。”“噢噢。”他应着,跳上滑板,她也自然地踩上来,抓着他的外套,回头对三个孩子说,“在这里等一会儿哦,我们很快回来。”
这再寻常不过。不靠谱的元太,他用滑板载她,她像万事操心的家长一样对孩子们再三叮咛。
可是。
她抓着他外套,风吹起来的她的头发时不时地扫过他的后颈甚至脸颊,她在他耳边说话,温热的呼气比春风更快一步拂过他,他转弯时能看到她的风衣被吹起来了,白大褂下是修身的衬衫与牛仔裤,女法医,脱下白大褂后,就是一套成套的禁欲又性感的黑色内衣,发亮的猩红的口红与闪烁着亮片的钻扣高跟鞋,她勾一勾手指,男人女人恐都会俯首称臣。
可是。
那只是个梦。我们现在只是两个普通的小学生。哪来的未婚妻,哪来的女法医。哪个女法医会化那样的妆,穿那样的高跟鞋。那只是个梦。拜托,工藤新一。
他们到了商超。他在门口等她,她去里面买足球。很快,她抱着一颗崭新的足球走出来,神情自若,完全不像一个小学生,倒是像只天鹅。她一手抱着足球,一手抓着他,像来时那样说,“走吧?”他没回答,载着她,往公园滑。
那天他踢得很糟糕。当然也没有谁责怪他,毕竟个人赛,谁进得多算谁赢,无往不胜的柯南居然垫了底,三个孩子都很开心。虽然步美临走时也关心了一下他,但他说没什么事,他们便兴高采烈地各回各家了。
灰原也没说什么,她安静地坐在一边当了大半天的忠实观众加裁判,在小步美荣得第二名的时候,恭喜了她。在宣布他垫底的时候,她只是评价了一句,“胜负乃兵家之常。”他知道她只是在揶揄,只是撇撇嘴,难得什么也没回敬。
出乎他意料,倒是那天晚上,都吃过晚饭了,他突然收到她发来的短信。
她问他是碰到了什么案件吗?还是出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他原本打算敷衍地回答一句没什么事,但话到嘴边,又删掉了聊天框里所有的字。鬼使神差,他问了个问题。
“你有想过当法医吗?”
过了好久,她都没有回复。他时不时掏出手机看一眼,但没有新信息。大概半个小时后,她才回复。手机震动,他马上打开看。她回复说。
“抱歉刚才在教训博士,他偷偷买的汉堡王包装纸被我在你家门口的垃圾桶里发现了。我正好出来扔垃圾。啊啊啊真是个老小孩!<( ‵□′)>───”
她偶尔也会很可爱嘛,虽然好像也会叉着腰骂人。
她又发来一条。
“回到你刚才的问题——答案是,有的。老实说,也许变回去之后,我就会转行做法医。可能因为跟在你这家伙身边,见惯了太多尸体。”
他盯着这几行字,盯了好一会儿,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又删,最后,回复了一个<( ‵□′)>,刻意装作可爱的样子,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很感谢她没有追问他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十年后步美群发消息把大家叫到了米花公园,问大家大学的志愿。元太还没有想好,光彦说是在政法商之间纠结,步美说自己还是想要实现做刑警的心愿,转而问柯南呢?小哀呢?
元太插话说,“柯南这家伙不管学什么最后都还是会去当侦探吧?像毛利大叔那样。啊但话说回来,要不光彦我们也随便考个什么大学之后出来做侦探吧?”
他一把揽住仍然永远比他矮小半个头的光彦的脖子,笑嘻嘻地。
光彦把这个大块头推开,“拜托,我可不会跟你一起随便考个什么大学。”
步美说,“对嘛,毕竟光彦的偏差值可比元太高多了。”
元太似乎很受伤地嘟囔着,“什么嘛,连步美你也这么说。”
光彦红着脸问有一些日子没见的灰原,“嗯……灰原同学呢?果然会去东大吧?”
灰原两手背在身后,她微笑着回答说,“也许吧?江户川君呢?小步美大概很想知道呢。”
柯南一边颠着球,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嘛,都可以吧,大概率会去法学部。虽然之前也考虑过犯罪学或者刑侦,但其实可能在大学里会学的东西我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不想浪费时间的话,接触一下刑法也不错。”
元太伸手要去夺球,“啊可恶,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臭屁啊你这小子。”
柯南敏捷地转着身子躲开了,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球,一边反问,“所以灰原你呢?大家可都说了。”
元太说,“喂,我还没想好呢。”
光彦说,“那也算是说了自己的想法了。的确只剩灰原同学还在保密呢。”
步美却一点也不着急,扬着小脸笑着,啊,光彦懂了,“步美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灰原同学的志向了?”步美骄傲地点点头,“是哦,小哀早就跟我说过了。”
“是什么啊?”
步美看向灰原,她冲步美温柔地点点头,步美便迫不及待地替她揭晓了答案,“医学部——小哀说,以后想做个法医呢。”
江户川柯南永不丢失的足球,轻快地跌到了地上,弹起来两三次,最后到了元太的怀里,他惊讶地说,“哎?柯南,你居然也会丢球诶。”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看向他,他躲开了她鹰一样探寻的目光。躲开了,可如芒在背。
江户川、灰原和圆谷光彦三人考上了东大,各去了法商医学部,步美如愿就读中央警察大学,元太则去了一所专门学校学烹饪料理。
虽然各奔东西,不论如何,都还在东京,十天半个月的,他们会聚一聚。大部分时候是在阿笠宅。有时博士会邀约他们五人像过去一样去森林公园或者山上露营,顺便一说,由于一辆小小的甲壳虫已经承载不了长大的五个孩子,为此博士还专门买了一辆七人座的家用车,而司机则从博士换成了依次拿到了驾照的五个人。有时他们也会去卡拉OK、游乐园、泡温泉,总而言之,感情倒是和以前一样要好。
但又有一些不同以往之处。
比如,步美交了一个同期生男友,元太不再只是只会大吃大喝的小鬼,反倒会掌勺,在博士家做出一整桌居然又好看又好吃的豪华料理,而同在东大的三人不可避免地更频繁地碰头,一起吃饭、一起回米花町,在大二那年回礼的白色情人节前一天,江户川在光彦的包里瞥到了漏出来的情书与礼盒的一角。
这小子。倒是挺不露声色的。
他这次没有多管闲事去告诫光彦不要去招惹灰原什么的,毕竟现在,他们都平等地二十岁了,也许他和灰原的确多活过一轮,但要说人生的经验,也许也不过停留在青春时段,他没有资格凌驾于光彦之上说什么,“死心吧,她不是你能追到的人”,是啊,他哪来的资格,现在回想起十几年前,也许幼稚的是他呢。
他没说什么,没有去打趣或者鼓励光彦,倒是很体贴地帮他把情书和礼盒往包里塞了塞。
灰原会不会答应呢?
那天中午他们三个人像平常一样吃着饭,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好几眼,其实从小学开始,就有很多男生追她,但这么些年,她一个都没答应。每年白色情人节,他们几个男生都要帮她和步美抱回好多好多的回礼。即使不是情人节,也有很多礼物和情书送到她们门前。当然,他也收到过很多女生的追求,也许数量和她收到的不分伯仲。
但。
他想到,光彦不像步美,在跟他正式表白过一次被拒之后,就彻底放下了这个念头,和他、和他们都保持着永远的朋友关系。但光彦,他那么早就在暗恋灰原,虽然被所有人看穿,但他好像从未正式表白过。放在以前,他也许能笃定地说,一定会失败。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他们二十岁了,也许因为上了大学之后的光彦出落得更优秀更自信也更成熟,也许因为现在和以前三个孩子加他和灰原两个大人的组合不一样,现在是他们平等的三个人在相处,吃饭、散步、聊天,也许。
他盯着对光彦讲的社团趣事露出笑容的灰原,莫名其妙地想到,也许,她也许会答应呢。
而更莫名其妙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念头让他感到沮丧。
第二天他翘课去跑了一天的案子,晚上急匆匆地赶回宿舍,又急匆匆地把早先准备好的回礼抱去了女生宿舍楼下,交给了跟他关系还不错的班长,麻烦她把回礼们拿去交给送了他巧克力的女同学们。
然后他再一次急匆匆跑回宿舍,把早先准备好的芙纱绘新款马鞍包带上,赶去了灰原在校外租住的单人公寓。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公寓楼下的马路边,他看到了灰原和光彦。他站在马路对面,看到两人拥抱,拦车,光彦上了的士,灰原目送的士离开。她穿着睡裙,外面披着单薄一件外套,夜风似乎有些冷,她把外套裹紧了,转回身,打算走回公寓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她看到了他。
他这才回过神来。她冲他挥手,他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虽然,这样昏暗的夜晚的街边,她在对面也许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看了看两旁的车,通过人行道向她跑了过去。
他把礼物交给她。她却没有伸手来接,仍紧紧裹着外套。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她说,“怎么?有什么急事?来了就要走?不如上来坐坐。”
他只好抱着礼物,跟着她,进公寓大楼,乘电梯,到她家。
他一言不发,虽然他有很多想问的。尤其有一个问题萦绕着他,这好吗?如果你答应了光彦的告白的话。他前脚刚走,后脚就让我跟着你回公寓吗?拜托,灰原,虽然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但我毕竟是个男的,二十岁 单身 男性,拜托喂!
她的屋子里开了暖气,一进屋就很暖和。她把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帽架,给他拿了一双几乎已成他专用的灰色拖鞋。他换上鞋,板着脸跟着她走进去,他明明已经来过无数次,熟悉她这间公寓里永远飘荡着的花香,陈设、布局,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此时此刻,就是感到不自在。好像这里不属于他,他不该来。
她问他,要喝点什么?茶?咖啡?还是果汁牛奶?
他不爱喝咖啡,但突然想来一杯。他回答说咖啡。他把包装精美的礼品袋放在吧台上。
她一边摆弄着咖啡机,一边问他,点心呢?家里有奶酪、大福,还有刚才光彦送来的芝士蛋糕。
他皱了皱眉毛,噢,她自己提起了。
他说,芝士蛋糕。
她笑说,冰箱里。
他从沙发里起身,走向冰箱,这间出租公寓里原本的冰箱只有这个冰箱的一半大,这一个冰箱,是他陪她去挑的,在米花商业街的三菱电器,和她在博士家用的是同款。他当时还说,她一个人住,哪里需要这么大的冰箱。
但将来,也许不止会住她一个人。他不该这么想,他知道,但人类的思绪,就是控制不住。
他拉开右侧冰箱门,琳琅满目,塞满了五彩斑斓的鲜花。噢,这应该也是光彦那小子送的吧。还真是有心。他在稍微下面几层里,找到了尚未开封的芝士蛋糕。他抱着蛋糕,拿到了吧台上。
她拿来了盘子、刀叉和勺。没一会儿,又端上了两杯飘出浓香的咖啡。
他说,“那些花很漂亮。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花可以放进冰箱。”他僵硬地说,“还真浪漫。”
她笑着说,“噢那个啊,回礼的大部分男生送的都是花,房间里摆不下,我干脆放进冰箱里了。”
他有些诧异,“噢?不是光彦送的吗?”
她也有些诧异,“那么多欸,会花不少钱吧。而且回礼而已,蛋糕的诚意就够啦。何必再买花。”
哈?
他把刚举起的咖啡杯又放下,“只有蛋糕吗?我记得不是还有一个礼品盒,看样子像是香水或者首饰?”
她切蛋糕的手也停住,“什么礼品盒?你说光彦吗?他为什么要送我首饰或者香水?”
他眨了眨眼睛,难道还没告白?但今天马上就要结束了,而且,刚才在楼下——还是说告白失败所以礼物没有送出来?不对,光彦不是那种小气鬼,不论如何,他都会坚持让灰原把礼物收下的。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他不是今天跟你告白吗?我昨天在他的包里看到了情书和礼品盒。”
她睁大了眼睛,两三秒后,她哈哈大笑,几乎笑得直不起腰。
她说,“这就是你紧绷着神经的理由?从刚才在楼下开始,到电梯,到我家里,哪怕刚刚,你这家伙都一直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你看到我们拥抱了是吗?你以为光彦和我告白成功了?”
她开心地笑着说,“大侦探,看来你的推理也不是永远都对嘛。”
她没有急着揭开真相,而是把切好的蛋糕盛到他盘子里,又像猫一样舔掉了手指上沾染的多余的蛋糕,她说,“你只是在看,而没有观察。”
可恶,居然用福尔摩斯来调侃他。
他看着她揶揄的笑容,脑子里飞快回顾了一遍近段时间以来光彦与灰原的互动、上个月情人节的情形、光彦准备的礼物、方才两人在楼下的拥抱、此刻她身后洗碗槽里放着的还剩一半多果汁的一只马克杯。
光彦告白失败了,不过不是对她。他只是来送她回礼的同时,受到了她友好关切的安慰。他甚至没有在灰原的公寓里呆多久,也许不到半小时,也许也因为他沮丧到解决不了一小杯果汁,更没有品尝一点自己买来的芝士蛋糕的心情。灰原陪他到楼下,给了他一个作为朋友的支持的拥抱,目送他离开。
然后他到来。
怪不得光彦昨天似乎并不在意礼物从包里漏了出来,他与灰原侃侃而谈时也早就不会面红耳赤,怪不得灰原这么自然地把他领回家,招待他咖啡与甜品,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并没有很在意。
他忽然松了口气。他叉起来一口松软的芝士蛋糕。他说,“原来他没有喜欢你了吗?我还以为那小子会从一而终呢。”
她好像觉得这也很好笑,她说,“亏你还自称是名侦探。光彦和元太都交过好几个女朋友了。你还不知道吧?真是个笨蛋。”
他惊呼,“哈?!”
她说,“可能觉得这种事单独通知也很古怪吧?而且校园恋情也没什么官宣可言。也许也多亏小步美,这些八卦我算是都知道呢。”
他差点被蛋糕噎住。他原来是这么迟钝的人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关心过。啊不论哪一种,好像都显得他是个糟糕的朋友。
他突然想到,“等下!但灰原你没有吧?你应该没有偷偷交过好几个男朋友什么的吧?”
她冷哼了一声,她说,“什么叫偷偷交过?”
但随即她又露出轻蔑的笑,她说,“也许有呢?你这种只关注自己的笨蛋侦探应该毫无察觉吧?”
他细细回忆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交过什么男朋友。”
她说,“噢?这个你怎么就敢这么确定?”
他说,“因为我每天都会见到你,哪怕光彦也不会和我们天天见面,但我和你,我们,每天都会见面。你身边唯一一个可能像男朋友的家伙,还不如说是我呢。”
她愣了一下。话一出口他也愣了一下。
我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好在她没有追究。她喝了口咖啡,伸手把他带的礼物拿过来,拆开,一边拆一边问,“芙纱绘?让我猜猜看是什么新品。法棍包?还是马鞍包?”
他也尴尬地喝了口咖啡,回答,“后一个。”
她把包包拿出来,眼前一亮,她看向他,由衷地说,“谢谢你,江户川,我很喜欢。”
他躲在咖啡杯后面,避开了她亮晶晶的眼睛,他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瞥向她卧室的方向,卧室门口放着另一只衣帽架,上面挂着一件白大褂。这一瞥让他险些把咖啡洒了出来。
她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噢。
她突然凑近他,伸手把他的脸扭转过来,强迫他与她对视,她说,“现在该你向我揭示真相了。侦探。”
她冰凉的手指让他立刻浑身紧绷,他紧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什么?”
她说,“法医。十二年前起,你就为我是否会当一个法医,紧张得不像你。”
他试图敷衍过去,“啊什么啊,哪有这回事。”
他明知道她全都察觉到了,他明知道他敷衍不过去,他明知道她从那条短信开始,就看穿了他。但他还是要装蒜,可这次转不开脸,躲不开她鹰一样猫一样的眼睛。
她注视着他。
他懊恼地投降了。
十二年,原来她也和他一样对时间把握得如此精准,即使走了将近两次二十年,她却不把过去抛诸脑后,她竟然记得那么小的一件事,十二年,她也许当时就发现了端倪,十二年,可更可怕的在于,他从来不怎么做梦的人,把那个梦,记了十二年,哪怕到了今天,梦里那个女法医的身影都是如此清晰,和近在咫尺的她,涂着漂亮唇彩的她,完完全全重叠在一起,十二年,不论当时那个梦里的是谁,此刻,往后,将永远是灰原哀的样子。
他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只是个愚蠢的梦。十二年前,我发短信问你那天凌晨,或者前一晚,反正就是一个愚蠢的梦。我梦到了一个女法医。虽然那时我们还是小孩,但那天你穿了和那个女人的白大褂相似的风衣,莫名其妙地,明明我知道不是你,却又觉得,也许那是你。”
她仍然专注地看着他,侧耳倾听。
她好奇地噢?了一声,接着问他,“愚蠢的梦。那你具体梦到了什么?”
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像火烧到了耳朵,他无法回避她,无法逃开,无法躲闪,他只好说,“我梦到我,不,也许是作为工藤新一的我,和她共事。”
她说,“这没什么愚蠢的。你本来就要和法医共事。还有呢?”
她永远看穿他。她知道那当然不是全部。
他说,“还有,我们,”
他想起来纠正这个称谓,他补充,“我是说,我和她,我们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他补充,“在床上。”他补充,“只是个梦。但她脱下白大褂,我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忘记。”
她先是一怔,接着笑起来,说不上嘲弄也说不上被逗乐,但她笑起来。她什么都没说。但她什么都明白,对吧?知道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因为她与法医与白大褂反应如此巨大,即使,即使他说,那只是个梦中人,那不是她,但他就是没法不把她们混淆在一起。十二年,她早就是他魂牵梦萦的女法医。
他们享用完了芝士蛋糕的一半,喝完了两杯咖啡,他感谢她好像没有太当一回事的轻松,以至于让他也能够轻松地如同闲聊一般跟她和盘托出他梦里的女法医,离奇地涂着口红,穿着很高一双高跟鞋,她大笑说他真是个笨蛋,其实法医没有被要求禁止化妆或佩戴首饰或穿高跟鞋,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好像是的,只是他接触的女法医太少,而把那个梦留下的印象根深蒂固地留在了脑子里。
他们又聊了些别的,比如光彦表白失败的学姐,比如他不知道的光彦和元太的情史,比如她冰箱里最艳丽的那捧玫瑰来自何人。
聊过吃过之后,他帮她把餐具收进洗碗槽里,她把蛋糕端进冰箱,他提出顺手帮她清洗干净,她说那就拜托你了,洗完倒扣着晾在碗架上就行,他答应着好,一边打开了水龙头,清水哗啦啦地流着,水声几乎一时间掩盖了他身边的一切声音,他深呼了几口气,不论如何,跟她坦白那个梦,好像也像是放下了一桩压在他心里很久的心事,虽然明明,明明那只是个梦而已,他出神地想着,两只盘子、刀叉与勺、三只杯子,残留着不同的香气,全都被清水冲净,他关掉水龙头,把它们一样一样码在碗架里,最后在碗槽里抖了抖手,又用旁边的擦手巾把手擦干净。
他转过身,打算跟她告别。
但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出口,他就忽然什么也说不出了。她穿着白大褂,嘴上涂着闪亮的唇彩,脚上踩着一双漂亮的漆皮高跟鞋,虽然不是他梦里那样猩红的口红,也不是那样一双发亮的钻扣高跟鞋,白大褂内里也并非离谱到只剩内衣,而且她现在,实际还并非一名女法医。可是。
她歪着头笑着说,“芙纱绘的新品包比起手作巧克力,是一份太大的礼,所以,这也算是我对大侦探你的诚意的回礼吧?虽然不知道,你是否想看到。也不知道,我和你梦里的那位女法医会不会相形见绌——”
他几乎算得上飞扑过去拥抱了她。她并没有推开他,也几乎没有迟疑地回抱住他。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后知后觉,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光彦可能向她告白令他唏嘘,光彦可能告白成功令他沮丧,他目睹他们拥抱时误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令他酸楚,一想到有另一个家伙到她的家里来,不是作为朋友而是作为很可能久居在此、久居在她身边的伴侣,这念头使他气恼又痛苦,他是她身边唯一不变的人,这一事实终于使他感到宽慰。
他原来很早就在爱她,很早很早起,也许在那个梦之前,也许在那个梦之后,但绝非因为那个梦。
他魂牵梦萦的,从来都只是她,而非一件白大褂,也非什么女法医。
他紧紧拥抱着她。
好一会儿之后,她轻声说,喂,抱够了吧?他才意识到他原来拥抱了她好久好久。他便松开手,但并没有松开她,他抱着她的双肩,注视她的眼睛,她的脸竟然也是红的,也许因为这昏黄的灯光,也许因为这屋内温热的暖气,也许因为她明明和他想的一样——就像他自知他从脸到耳都在发烫。他更贴近她的时候问她,可以吗?她像小鸟一样点头,她带着笑意地再一次说他,真是个笨蛋。
是,他当然是,笨蛋,无可救药的笨蛋。
他便亲吻了她。吻了好久好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够。
【新志】朋友的婚礼
那是一个阴沉的雨天。
我和小哀打着伞走在前面,后面是元太和光彦,柯南落在最后。
往常他都是和小哀一起走在后面,最近却好像和她吵架了一样,独自走着。
我兴冲冲的和小哀说着几天后春游的事,她不时应和几声,偶尔不经意似的撇向后面。
我知道她在看柯南。
“小哀和柯南吵架了吗?”我好奇的问。
“没有,怎么这么说?”小哀眨眨眼,很随意的样子。
我鼓起脸颊,“你们平时都走在我们后面说悄悄话的!”
她无奈的笑笑,“没有啊。”
“是柯南做了什么吗?”
光彦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他似乎一直注意着我们的谈话。
元太紧跟着接腔,“柯南偷吃了灰原同学的便当吗?”
我和光彦无奈的反驳他。
“怎么...
那是一个阴沉的雨天。
我和小哀打着伞走在前面,后面是元太和光彦,柯南落在最后。
往常他都是和小哀一起走在后面,最近却好像和她吵架了一样,独自走着。
我兴冲冲的和小哀说着几天后春游的事,她不时应和几声,偶尔不经意似的撇向后面。
我知道她在看柯南。
“小哀和柯南吵架了吗?”我好奇的问。
“没有,怎么这么说?”小哀眨眨眼,很随意的样子。
我鼓起脸颊,“你们平时都走在我们后面说悄悄话的!”
她无奈的笑笑,“没有啊。”
“是柯南做了什么吗?”
光彦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他似乎一直注意着我们的谈话。
元太紧跟着接腔,“柯南偷吃了灰原同学的便当吗?”
我和光彦无奈的反驳他。
“怎么可能啦!元太不要什么都往吃上面想!”
“就是啊!柯南怎么可能那么做么……”
当时我转过头,从路过商铺的玻璃中窥见了我们。
因为元太和光彦凑上来说话,而柯南也没有加快步伐,所以他落的越发的离我们远了。雨精灵滴滴答答的在他的伞面跳动,眼镜的反光下看不清表情。
我心里陡然涌现出一个念头,这让我有一时间的恍惚和心慌。
柯南好像不再与我们同行了。
往前没走多远,就到了平时我们分别的路口。
“小哀,明天见!”我看她点点头,径直往前走。
“灰原同学,明天见!”
元太和光彦也朝小哀挥手。
我转过身,看着停在原地的柯南,“柯南……”
“怎么了?”他朝我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略微抬起了头,眼里划过什么。
“你和小哀吵架了吗?”我问他。
“没有啦。”他迈步向我们走来。
“真的吗?”我急切的又问,虽然我也不知道这股急切从何而来。
柯南越过我们,轻轻的回答,“嗯。”
元太突然惊呼,“柯南怎么跑起来了?”
“不快点就要红灯了吧。”光彦扫了眼马路对面的红绿灯。
我猛的看过去,他确实在奔跑,似乎为了跑快点把伞都收了,雨很快就将他淋成了落汤鸡。
更前面许许多多的伞面中,一抹黑色艰难的前进着。
他应该是在追她吧。
我看见他钻进了黑色的伞面之下。
……
春游后的一个周末,我们才知道他们为何闹别扭,起码那时我们是那么认为的。
原来他们要离开日本,去美国了。
博士带我们去快餐店,吃最后一顿“送别饭”。
路上没人说话,甲壳虫内气氛压抑,只差一点便可以爆发。
柯南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小哀在他旁边低着头。我又坐在她旁边,见她一只手被他隐秘的,死死的牵着。
可惜这次没人说柯南色狼。
……
我们点了炸鸡薯条和可乐,另外两人依旧是咖啡。
等待的过程中,博士率先开口缓和。
我拉住旁边人的手臂,低落的唤她。
“小哀——”
“嗯?没事啦……”她立即拍肩安慰我。
“不能不走吗?”
“就是啊,明明说好我们少年侦探团永远不分开的。”光彦也说。
“我还想和你们一起吃鳗鱼饭啦!”元太没有平时的激动。
好久好久,我们才听见她说,“不行哦。”她好像看了对面的柯南一眼。
“我们可以写信,打电话嘛。”他会意的也安慰起我们。
“那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我期期艾艾的看了眼小哀,然后望向柯南。
“……”他嘴角僵硬,没有回答。
“啊啦,”小哀勉强的笑笑,“到时候江户川恐怕会被很多小姑娘包围,说不定就忘了你们呢。”
她转过头。
“小哀……”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少女听见心上人会那样感到伤心,也许是本就忍了一路,哽咽了起来。
她当即抱住我,我可以感到她身体的颤抖,也可以听见元太和光彦的哭声和博士的安慰声。
然后是柯南的声音,自信的,坚决的,与平常无二的声音:
“好啦好啦,我保证……”
我抬头看小哀,她皱着眉低声叫他。
“江户川……”
他没有应她,只是接着说,“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那天博士伤心又高兴的吃掉了一大盘炸鸡排。
……
生活好似没有变化,送走两人后我们三个还是会去博士家玩。不过没有了熟悉的拌嘴,没有了总是会发生的案件。
我有一次环顾起博士家,忽然发现没有多少两人的痕迹,就好像他们从没有存在过,或者说,只是曾经存在过。
那是个明媚的晴天。
博士早就跟我们提过他做了个新游戏,所以我和元太光彦早早就约好时间,一放假就赶去了博士家。
我最先赶到,等了一会后决定自己先进去,于是我垫高脚,摁了一下铃。
很快,一个人影就从屋里走出来。
我愣了一下,那不是有着圆滚滚身材,头发雪白的博士,而是一个大姐姐,一个让我觉得很熟悉的大姐姐。
“步美!”X2
两声呼喊由远及近,元太喘着气,指着那个大姐姐喊道,“这不是那个救过我们的大姐姐吗?”
“真的哎!”光彦也附和道。
我仔细的盯着她,她确实是当初在小木屋救了我们 的人。
她有一头茶色的短发。
她也在看我们,眼神温柔,语气淡然又带了点软糯的开口,“你们来找博士玩吗?”
我们三个愣愣的点头,她打开门,侧身让我们进去。
我们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给我们端来一盘西瓜,“博士在实验室,你们等他一会吧。”
我们连忙点头,元太和光彦迫不及待的问她。
“大姐姐你是博士的亲戚吗?”
“大姐姐你长的好漂亮!”
“我叫宫野志保,是博士的远方亲戚,暂时借住在博士这里。”她笑着点头。
“志保姐姐是做什么的?”
光彦立马改了称呼。
她刚要开口,博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步美你们来了。”
“博士!”x3
我们跟他打完招呼,博士笑呵呵的指着志保姐姐 。
“我们已经认识了!”我们抢先说道。
“修好了吗,博士?”志保姐姐目光看向博士。
博士得意的说,“解决了!你拿给新一吗?”
志保姐姐拿起一块西瓜坐到我旁边,“让他自己来拿呗。”
“是新一哥哥吗?那个名侦探?”
博士肯定了光彦的问题。
志保姐姐好像微微笑了一下。
“志保姐姐认识他吗?”我问她。
她咬了口瓜,摇了摇头,“不熟。”
真的?我没有问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志保姐姐陪我们玩了一会游戏,她的技术相当好。
“志保姐姐你经常玩游戏吗?”我们都好奇的问。
她没有立即回答,好久才说,“以前玩过一点。”
以前……我眨眨眼,偷偷打量着她。
实在是太像了……
我心里想,然后血条被清空了。
“没事,我给你报仇。”她朝我眨眨眼。
我重重的点点头。就像以前一样。
午餐是志保姐姐做的咖喱饭,博士是特制的“绿色健康食品”,他眼巴巴的看看自己的午餐,又看看志保姐姐,志保姐姐摇了摇头。
我们集体为博士默哀了三秒,三……好了。
“我们开动了!”
“我开动了。”博士有气无力的说。
我们埋头吃起来。
志保姐姐的饭量很少,吃的时候慢条斯理的,还提醒元太不要吃太快,小心噎了。
她很快就吃完,撑着脸看我们吃。
我们都无暇说话,因为咖喱饭太香了。
就在博士快要“消灭”掉他的营养餐时,有电话声响起来。
志保姐姐拿出手机看了眼,带着脸挪瑜的笑接通。
“大侦探你是不用吃午饭吗?……刚办完案子?所以你打给我是为了?……哼,我就知道,我要这么大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我很怀疑她是否知道电话那头是看不见的。
“那就发给我吧,我会整理的……我吃完了……和博士还有步美他们……”她歪头撇了下我们。
“我知道了……要我给你送饭吗?”她调侃般说,然后声音低了一下,“……哦,也是,我都忘了大侦探有女朋友……吵架?还是因为案件?……”
然后是漫长的倾听,她眉头微蹙,再松开。
“那就要靠大侦探自己解决了……我可不想牵扯进去……加油哦,再见。”
她挂掉电话,唇边还留有些笑意。
不知何时我们包括博士都已停下手中的动作,有意无意的瞄向她。
“怎么了?”她挑眉问我们。“不好吃吗?”
博士下意识点头,成功收获了志保姐姐的眼刀和未来一个月的“禁肉令”。
“好吃,”我对她说,“和我以前一个朋友做的一样好吃。”
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笑又稍微扩大了一些。
我低头继续吃起来。
和我以前一个朋友做的一样。
我在心里说。
我们玩到很晚,最后一致决定不回家,在博士家过夜。
志保姐姐的房间在地下室里,很奇怪的位置,她跟我们说了声晚安,然后就去了地下室。
我和元太光彦躺在一楼的地板上,我看出他们都有话想说。
元太先忍不住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志保姐姐很……”他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语。
“很熟悉。”光彦接话,“你觉得呢,步美?”
我沉默了片刻,“她和小哀好像。”
这瞬间引起他们的共鸣。
“对呀对呀,灰原同学是茶色的头发,志保姐姐也是!连表情都很像!”
“对啊,咖喱饭的味道也和灰原同学做的很像。”
“还有限制博士的饮食。”我也诺有所思。
“所以呢,这说明什么啊?”元太摸了摸脑袋。
光彦坐起来,“说明她和小哀简直一模一样啊!”
“可小哀还是小孩子啊!”我反驳。
“也是啊。”光彦又躺下去,“小孩怎么可能一下就变成大人呢?”
我脑海忽然浮现出一些想法,我觉得光彦可能也想到了。
柯南和小哀那全面的知识面,遇到突发情况时的冷静与沉着,与我们本质的不同,经常待在一起说一些大人一样的悄悄话,完全不像小孩的智商……
简直就像……大人缩小成小孩的样子一样,可是怎么可能呢?他们明明在美国……
黑暗中元太嘟囔了一句,“他们两个好久没和我们联系了。”
……
第二天我们醒过来,志保姐姐给我们每人热了一杯牛奶,我见她面前还摆着两个杯子,里面棕色的液体散发出醇香。
“博士你喝咖啡吗?”我随口问。
“啊?呜——好烫好烫!!”
博士也正端着杯牛奶,闻言愣神烫到了舌头。
我惊讶的问志保姐姐,“你要喝两杯吗,志保姐姐?”
“这杯是给另一个人准备的。”她拿起杯子刚呷了一口,就有门铃声响起。
博士赶忙出去开门,没一会就回来了。我和元太光彦好奇的将视线投到他身后,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出现在我们的眼帘。
他一身短衣短裤上都是灰与泥土,一张同样让我们感觉熟悉的脸上满是疲惫。
“博士,大家都在啊,”他挤出一个笑,“早上好。”
他脱了鞋直奔咖啡所在,就要端起时一只白皙的手挡住了杯面。
他当即讨好的抬头,“灰,宫野,让我喝一口嘛,我好困。”
志保姐姐的手没有动,语气不善,“困应该睡觉,而不是喝咖啡。”
“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给你热杯牛奶”不等他说话,她接着说。
“好好好,”他无奈的笑笑,“谢谢宫野大小姐了。”
志保姐姐冷哼一声,她对面的人马上就去洗澡了。
“那是新一哥哥吧?”他临了还跟我们挥手,元太问。
“肯定啊,他应该是刚办完案子吧。”光彦猜测说。
“为什么啊?他说了吗?”
我笑元太的迟钝,“毕竟新一哥哥身上这么脏,说不定是追犯人弄的!”
“好厉害啊!”光彦露出崇拜的表情。
随即一个冷淡的女声飘进我们耳里。“不准跟他学,遇到事情要报警或者寻求大人帮助知道吗?”
我们忙不迭点头,听出她现在不太高兴。
没过多久,新一哥哥就洗好了,他穿着博士的睡衣,那衣服于他而言实在太大了,松松垮垮的。
我们当即笑出了声,志保姐姐也加入了进来。
“大侦探你穿着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
新一哥哥疲惫的倒在椅子上,嘴却不忘还击,“我又没办法,我总不可能穿你的吧。”他摊摊手,一脸无奈的样子。
“可以啊,我没意见。”志保姐姐向我们挑挑眉,示意我们支援她。
“对啊,新一哥哥可以试试哦。”我状若严肃的对他说。
“说不定会很好看。”这是光彦。
元太也说,“可能比志保姐姐还好看!”
“喂喂,我说你们啊,”他弯起眼眸,“你这是作弊!”他义正言辞的对志保姐姐道。
“怎么,你要把我捉拿归案吗?”志保姐姐调笑一句,递过牛奶。
新一哥哥发出一个鼻音,安静的喝起牛奶来。
这时候的他很……乖?我跟元太和光彦还有博士说,他们赞同的笑起来。
于是他们两个看着我们也笑起来。
柯南和小哀走后,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从前的快乐。
如果讨厌的电话没有响起的话,新一哥哥皱眉接通,一会后放下,连同牛奶一起。
“怎么了?有案子?”
“嗯,银座那边,发现了零碎的人体组织和骨骸。”他说完就站起来。
“我们可以一起去吗?”光彦兴奋的问。
“不行。”回答他的是志保姐姐,“警视厅难道没人了吗,你应该休息。”
“我也想啊,”新一哥哥苦笑了一下,“没事,喝了你的牛奶我好多了。”
话虽如此,他眼中的红丝却做不得假。
“新一啊,你这样也没办法破案,还是休息吧。”博士也在一旁担心的提醒。
回应我们的是一个大大的笑容。
“唉,你一定要去?”志保姐姐叹了口气。
他肯定的点头。
“那我陪你吧。”她平淡的喝完咖啡,“正好我今天也打算去银座。你知道吧?”
他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然的笑并点头。
“嗯,我陪你买。”
新一哥哥快速换回那身脏衣服,和志保姐姐走到了玄关处换鞋。
“博士车借我一下吧,等一下我们就不回来吃饭了。”新一哥哥对博士说。
博士了然的把钥匙扔过。
“还有你们出去玩也要注意。”志保姐姐叮嘱我们。
我们没想到突然被diss,连连点头。
“博士会看好他们的啦。”新一哥哥打开门,等志保姐姐起身。
“博士才是被看的那个才对”志保姐姐换好鞋自然的和他并肩走出去。
门关上了,我还有点发愣。
因为这莫名熟悉的情景。
博士揉了揉鼻子,拍了下大腿,“我们早餐吃炸鸡怎么样?”
果然志保姐姐一走博士就“现出原形”了。
这样下去博士的减肥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呢?
“好耶!”我和元太光彦欢呼道。
……
吃完不太健康的早餐,博士心满意足的走在我们后面,脚步“轻快”。
而我们则讨论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关于宫野姐姐与新一哥哥的情感讨论及分析。
也就是他们的关系是什么。
“应该只是……好朋友吧。”我犹豫的说。
“可是只要和新一哥哥有关志保姐姐似乎就很开心,这不是好朋友可以解释的吧。”光彦立刻反对。
“也许他们都喜欢鳗鱼饭。”元太笃定的说。
“这和鳗鱼饭没关系啦,元太。”
“就是啊。”我和光彦无奈扶额。
“那……”我再次猜测,“他们互相喜欢吗?”
光彦表情怪异起来,元太更是直接开口,“新一哥哥不是喜欢小兰姐姐吗?”
“而且新一哥哥和小兰姐姐是情侣。”我补充道。
“也就是说他们要么是朋友,要么就是新一哥哥移情别恋了吗?”光彦情不自禁的放大了声音。
“小声点啦,等一下博士听到了……”
“我已经听到了哦。”博士假装严厉的走上前,“你们刚刚说新一移情别恋?”
“不是啦。”“就是啊!”
我们赶忙解释,博士听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沉思起来,最后柔和的对我们说,
“新一和小,志保之间是很亲密的关系,是任何人都无法介入的,包括我以及他们的其他亲人。”
“可新一哥哥有女朋友哎。”我们三个冲着他一起说。
博士揉揉鼻子,“他们有分寸的,总之他们就是于对方而言最特殊的存在!你们不要说是我说的哦。”
“好!”X3
我们一边应声,一边都在思考博士的话,或许那还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东西。
我完全没有思考出什么来。
晚饭的时候,博士的甲壳车终于回来了,志保姐姐从副驾驶下来,手里提了个包;新一哥哥则从后面拿出了很多袋子。
志保姐姐等新一哥哥拿好就和他一起来到门前,打开门进了屋里。
“志保姐姐你们买了什么?”我注视着袋子。
“衣服,毕竟我帮了大侦探那——么大的忙。”她拉长音调,最后说。“还给你们买了礼物。”
我们当即围在志保姐姐身边,“礼物是什么?”
新一哥哥好笑的说,“那都是我付的钱。”
“谢谢新一哥哥!”X3
“要是让你买,品味可就不一定是孩子们愿意接受的了。”志保姐姐给了他一个好看的白眼。
“是是是,博士钥匙我放下了。”新一哥哥不再反驳,把车钥匙放到桌子上。
“你回去了?”志保姐姐把装礼物的袋子挑出给我们,“不留下吃饭吗?”
“不了。”
志保姐姐不再说话,我们朝他道别。
“新一哥哥再见!”X3
“再见,玩的开心哦。”
他这么说着,视线停留在志保姐姐身上,确认她不再看他后才离开。
他走后志保姐姐的笑很快冷却下来,光彦想像起什么,问她“案子最后怎么样了,志保姐姐!”
我和元太也想起来,期待的看向她。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坐下来讲吧。”
我们连同博士也凑热闹坐下,然后志保姐姐一句话让博士脸色难看起来。
“博士,你吃了油炸食物?”
冷汗刷的的就从博士秃顶的头上落下。
“你的衣襟处有油哦。”
博士企图萌混过关,可惜没什么用。
“你们什么时候吃的?午餐?”
“早餐……”我们不知道为什么都害怕起来。
话音刚落便可以从她脸上看到三条黑线,“早上吃炸鸡?”
“嗯。”我们乖乖的点头。
“罚你们未来几天都得和博士吃一样的菜谱,博士两个月。”
博士欲哭无泪起来,我们也无奈的同意。
“是。”X3
新一哥哥快来拯救我们吧。
后来我们没有再同时看见他们两个人过,要么是志保姐姐在家,要么是她去帮新一哥哥办案了。
于是那天的熟捻便是我们能窥见他们的全部。
起码那时的我那样认为。
直到有一天,我们又早早去到博士家。
一进门,我们就迫不及待的问他,“志保姐姐在吗?”
博士拿着一个鸡腿汉堡坐在沙发上朝我们摇头。
我们一边感叹于博士的大胆一边叹气,我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志保姐姐了,新一哥哥完全霸占了她的时间,都不能和我们玩了!
我们还在谴责新一哥哥,博士大口咬了一口汉堡说,“大家等一下跟我去一趟医院吧。”
“谁受伤了吗?”
“是志保姐姐吗?”
“是案子吗?”
博士一点也不理我们的急切,慢悠悠的享受着汉堡,等吃完才回答道,“新一住院啦,左腿骨折,志保在医院照顾他。”
元太和光彦“啊”起来,我则注意到了另一个东西,“为什么是志保姐姐在照顾?”
“这个……”博士挠挠头,把油擦在上面,显得锃光瓦亮。
“新一父母在国外,我倒是想照顾结果被两个人赶出来了。”说完博士可怜的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成功把油也留在了脸上。
“那小兰姐姐呢?”光彦问。
“嗯……”博士踌躇着说,“他们最近好像闹了矛盾,而且小兰也还要照顾他爸爸嘛。”
我顿时想起了大叔邋遢的场景:满地的啤酒罐,呈满烟蒂的烟灰缸,难闻的由烟味组成的空气,还有烂醉如泥的,倒在沙发上的大叔。
这么看来新一哥哥确实没什么人照顾,既然如此志保姐姐去照顾他也就合情合理了。
我们上了博士的甲壳虫车,前往米花町医院。
穿过医院的走廊,我想起我们曾经也来过这里不少次。只是似乎少有好事。
博士带我们来到一个病房门前,他确认了一下病牌,推开了病房门。
我和元太光彦马上从博士身后挤了进去。
这是间单人病房,新一哥哥躺在床上,伸着一只手,坐在床旁椅子上的志保姐姐正给他贴创可贴。
我听见她数落他道,“大侦探削苹果还能伤到,你还是七岁小孩吗?”
新一哥哥也不说话,任由她说,笑的很灿烂。
听见我们的开门声,志保姐姐扭头看了一眼,随即继续给他贴,新一哥哥看过来和我们打招呼,“ 博士你们来了。”
“新一你怎么样,还好吗?”博士关心的走到床边。
“没事啦。”他毫不在意的说着。
志保姐姐贴好创可贴,抱起了胸,“是没事,也就是差点死了而已。”
“啊!?”X4
“没那么严重,就是被炸弹炸了一下。”新一哥哥轻描淡写的说。
“工藤。”她皱眉叫他,一如往常那般。
“究竟怎么回事啊?”光彦好奇的想知道新一哥哥受伤的原因。
“一起爆炸案,我推理出了凶手”他耸耸肩,脸上尽是得意,“犯人最后恼羞成怒……”
“然后大侦探为了救人就以身犯险,最后挂了彩。”志保姐姐面无表情的接话。
“这不是没事嘛,宫野。”他讨好似的说。
她的眼神愈发不善,“身体多处擦伤,左腿粉碎性骨折,你管这叫没事?”最后甚至带了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新一哥哥不再说话,我们陪了他一会,然后就走了。
还是不要打扰他们。
后来听闻新一哥哥分手,还是在他出院后。
“为什么?”元太光彦一副奇怪的样子。
“小兰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们不合适。”他这样解释。
我问她,“那新一哥哥心里有合适的人吗?”
他愣了一下,看向在泡咖啡的志保姐姐。
“嗯。”看着看着他笑起来,肯定道,“有的哦。”
志保姐姐疑惑的把视线投过来。
他回以灿烂的笑。
出院后的那几天新一哥哥罕见的清闲,于是我们就去了山上野营。
博士开车,新一哥哥在副驾驶,元太在后面几乎占了一半的位置,光彦坐在他旁边,剩下只能再坐一个人了,没办法,只好让志保姐姐抱着我。
路上,前面的人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宫野。”
“嗯?”志保姐姐看着窗外。
“好久了。”
我感到她环着我的手收缩了一下,一会后才回道,
“是好久了。”
其实也没有多久吧,不过是有两个人离开了一会。
我不是很清楚要怎么形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甚至于,他们两个的关系是怎么样的?我当真了解吗?
他们会在不经意间想到对方,会明里暗里关心对方,永远站在对方身后;他们有着专属于他们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切便在不言中。
除此以外呢?
只有他们知道吧。
他们也会发生矛盾,或者说,吵架。
我印象中的“第一次”是他们借口想给自己放个假,跑到国外旅游回来后。
他们尽量避开对方,一个在的话,另一个绝对不在或者找借口离开,大部分时候都是志保姐姐这么做。而哪怕必须同处一室,也不说话,好像彼此不认识一样。
我们私底下讨论过,光彦说,“他们不会以后都这样吧?”
我摇头反对,“他们应该只是吵架了,志保姐姐可能是在等新一哥哥认错。”
“为什么不能是新一哥哥在等?”光彦问。
嗯……因为可爱的少女是“不会错的”,而志保姐姐是可爱的少女。
“让新一哥哥给志保姐姐送鳗鱼饭吧?那样说不定他们就和好了。”元太提议道。
我们无奈的叹息反对,没能讨论出什么,有心让他们重归于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后看向了博士。
博士正在“补充优质蛋白质”,见我们都看向他,慌张了一下,随即故作高深的说,
“不用担心,他们没有吵架,只是在……”
他沉思了片刻,应该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词汇。
“闹别扭。”
博士最后如此说道。
几天后,我们在博士家打游戏,另外两个人都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我们刚打通最后一关,激动的用罐装可乐碰杯庆祝时,门打开了。
我们全扭头看过去,首先是穿着高跟鞋,提着新包,嘴角上翘明显心情很好的志保姐姐。然后是提着大包小包,满脸肉疼却也在笑的新一哥哥。
“你们和好了吗?”小孩子们好奇的用可爱的声音问。
“哼哼——”志保姐姐撇了眼他,“没有。”
我们立即嘲笑起某位名侦探来,这与刚才通关游戏的快乐叠加在了一起。
我们知道他们现在没有再闹别扭了。
我记得是两年……哦不,应该是三年后,临近烟火大会的前夕。
他们吵的很凶,不过我们都习以为常,这两个“幼稚”的人偶尔就会因为这个那个吵嘴,最后的结局通常是志保姐姐又多了几个包,新一哥哥得意的朝我们挑眉。
他们冷战了好几天,我和元太光彦打赌他们什么时候和好。
今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那么认为,笃定的说,就是今晚。
晚上,我们早早占好了位置,兴奋的等待着。
我揉了揉因抬太久而发酸的脖子,眼神突然看到在我们后面,离了有一段距离的他们。
新一哥哥专注的盯着志保姐姐,她则和附近其他人一样抬着头望天,好像还在生气。
我转过头,心里默念着数,快到了。
风把他的话带了过来,灰原,我听见他说。
“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吧。”
我猛然回头。
志保姐姐红着耳朵,挪喻的笑,“真老套啊,大侦探,而且我们好像还在……唔!”
“啊!”我急忙捂住嘴,可惜还是没忍住叫了一声。
不少人将目光从天空转向大地,看向了他们。
漫天的缤纷打在他们脸上,显得有些梦幻与朦胧的,亲吻着的他们。
工藤宅和阿笠宅一副热闹的景象。
我打开手机草草扫了一眼,然后就听见了有人在高声叫我,
“步美!”
我连忙望去,一辆摩托车停在了阿笠宅面前,坐在后面的人手里还拿着头盔就朝我跑过来。
我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和叶姐姐!”我停了一下,提高了些音量,“平次叔叔!”
平次叔叔停在了原地,脸色更黑了一些。
“是新一哥哥教我的。”我见势不对立马“出卖”道。
恰巧新一哥哥也走了出来。
“工藤!”他大喊一声。
“干嘛,你很吵欸,服部。”新一哥哥笑着说。
“你每天都在教这些孩子什么?!步美竟然叫我叔叔,我连二十六岁都还没有啊!”平次叔叔咆哮着。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长大了,平,次,叔,叔!”
“啊!”平次叔叔仰天长啸。
和叶姐姐则笑着对新一哥哥说,“恭喜啊,工藤。”
新一哥哥笑吟吟的,“谢谢了,和叶。”
平次叔叔也调整好情绪凑了过来,“新婚快乐,工藤,没想到你竟然比我早这么多。”
“我是不想等了,你还不抓紧点?”
平次叔叔小声的如同蚊子叫一样,“我已经选好告白地点了,这次万无一失。”
“你去年,前年,大前年都是这么说的。”新一哥哥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次不一样,真的!”
“服部,不至于。”
“不行!告白绝对不能差,我想给和叶最好的!”
嗯,很感人,我猜他没察觉他声音有多大。
“平次!”和叶姐姐冲过去保住了平次叔叔。
“啊?这,和叶我……”平次叔叔脸红的不行。
“你不用说了,平次。”
“……好。”
两人忘情的抱在了一起。
新一哥哥欣慰又好笑的看了一会,“这两人整的,明明还没到扔捧花的环节啊。”
我在他旁边,心里笑他和志保姐姐腻歪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完成了花童的任务下了台,和博士,光彦和元太坐在了一起。
我扫了眼现场,有一些来宾我并不熟悉,像是志保姐姐的姨妈一家(当然世良姐姐不算)。
当然更多的是我所熟悉的人。
比如警视厅的几对警官,比如新一哥哥的父母,平次叔叔和和叶姐姐和毛利大叔一家等等的许多人。
我的视线最后投到自己坐着的桌子上,博士红着眼眶,眼都不眨的看着台上,从国外赶来的芙莎绘阿姨握着他的手。
元太和光彦也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
我看向旁边,有两个位置空着,是柯南和小哀的。
柯南和小哀,我心里又默念了一遍。
他们在哪里呢?在世界上的哪一处生活着吗?他们会不会也正开心的坐着参加什么婚礼?为什么他们不回来看看呢?哪怕一次也好啊……
不得不承认,我心里一直都有点埋怨他们,埋怨他们的无情,埋怨他们的消失,埋怨他们明明和我们约定好少年侦探团永远都不会分离的。
莫名的委屈与伤感涌上心头,但我明明在为他们高兴啊,怎么又感到伤心呢?
算了,不想你们了!我扭过头,就在那一瞬间,一呼一吸之间,我愣在原地。
好像看见原本空荡的位子上坐着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嘴角带有笑;另一个留有一头茶色的短发,用手撑着脸。
我喉咙梗了一下,又是一瞬间,他们消失了,就像是幻觉,也的确就是幻觉。
我只来得及看清他们分别穿着件西装和长裙。
我呆了一会,无意识的让目光走向台上。
他们此时正要接吻,新郎穿着黑色的西装加长裤,显出了他挺拔的身姿,左胸还别了朵红玫瑰;新娘穿着黑色的长纱裙,让她带了点朦胧的美感,她的头上也夹着枝红色的花束。
我突然想起来他们穿着的颜色是一样的,都是黑色,于是在耀眼的光影中,我看见昔日的茶和黑与他们的影子重叠。
周围好似停滞了片刻,随即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响彻耳边。
要如何坐在台下参加自己的婚礼呢?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加入到了欢呼的浪潮中。
更多的是我所熟悉的人,难道不是吗?
比如你们,比如我们。
——end
【一织陆】狼人应激应对措施
*复健一下17,依旧是我爱的狼侦
拥有一个刚学会化成人类形态的搭档,多多少少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事。
例如他会被汽车的鸣笛声吓得窜出尾巴,一爪子拍翻了桌面的咖啡,咖啡液又泼洒到电脑上。又比如他会抗拒陌生人的靠近,明明对方只是想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擒住胳膊,随喘息张合的嘴唇下隐约露出尖尖的犬牙。
啊啊,真是想想都觉得头痛。陆久叹了口气。虽然一狼的直觉相当厉害,大多数时候性格沉稳又靠谱,但会害怕外界环境中突然到来的刺激,也讨厌人类聚集的场所,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到惊吓,还会有过分的反应。这算是应激了吗?像被强行抱出门的小猫,或是突然换了环境的小狗...
*复健一下17,依旧是我爱的狼侦
拥有一个刚学会化成人类形态的搭档,多多少少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事。
例如他会被汽车的鸣笛声吓得窜出尾巴,一爪子拍翻了桌面的咖啡,咖啡液又泼洒到电脑上。又比如他会抗拒陌生人的靠近,明明对方只是想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擒住胳膊,随喘息张合的嘴唇下隐约露出尖尖的犬牙。
啊啊,真是想想都觉得头痛。陆久叹了口气。虽然一狼的直觉相当厉害,大多数时候性格沉稳又靠谱,但会害怕外界环境中突然到来的刺激,也讨厌人类聚集的场所,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到惊吓,还会有过分的反应。这算是应激了吗?像被强行抱出门的小猫,或是突然换了环境的小狗?
思考的间隙,陆久的目光扫过正在研究咖啡机的一狼。那家伙正在嗅闻袋子里的咖啡豆,然后循着记忆里观察到的陆久的使用步骤,有模有样地操作起来。
看着浑然不知自己的忧虑的一狼,陆久突然有了强烈的责任感,甚至还有些许作为长者的自豪。毕竟一狼这么信任他,进入人类社会以后,还选择留在了这间小小的侦探事务所。于情于理,都应该做些什么!
为了帮助一狼更好地适应现在的生活,陆久决定寻找合适的办法。他坐在椅子上,右手攥着记号笔,专心注视着面前的擦得干净的白板,眉心严肃地拧起。当他将一狼的名字写在中间的位置,又用笔反复加粗以后,有一道疑惑的视线终于从咖啡机的方向投了过来。
“……我最近犯了什么错误吗?”一狼问。
“诶?为什么这么问?”
“你每次在白板上列举嫌疑人,名字也是这样写的。”
作为新时代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一狼当然知道自己从未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唯一的可能,便是陆久的脑袋里又多了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啊,我没有怀疑一狼做过不好的事!”陆久急忙解释,“我只是在想,能做些什么帮助你。”
“帮助我?”
“嗯!”陆久点点头,“我希望一狼能够快一些融入现在的生活,毕竟人类的世界太吵闹,太复杂了……我很担心你。”
“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弱小哦,”一狼将手里的杯子递过去,“只是需要短暂的时间去适应。”
杯子里的咖啡兑过牛奶,冰块摇晃着浮起。陆久尝了一口,刚想夸奖一狼的学习能力,却发现他别别扭扭地仰头咽下咖啡,接着脸色有了不明显的变化。
一狼嫌弃咖啡太苦。
没有记错的话,陆久看见他偷偷往自己的杯子里挤了炼乳,却还是被苦到嘴唇紧抿,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陆久心里的责任感更强烈了,连目光都坚定了不少,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牢牢盯住握紧咖啡杯的一狼。
“……”一狼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我明白了,一狼需要去战胜应激源。”陆久总结。
“我已经说过了,我很快就能——”
“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陆久在白板上“唰唰唰”添上几个大字。
一狼怒道:“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
那白板的最上方已赫然出现作战计划的标题:如何减少一狼的应激行为。
一狼觉得自己是被关在实验室里的一只可怜的小白鼠。
好吧,这家伙现在正义感爆棚。往好处想,自己可能更像是被王子臆想着救下的公主。
就算一狼再怎么不情愿,另一边的陆久已经斗志昂扬地卷起了袖子。他沉思片刻,首先列出第一个方案:
“减少外出频率。”
“我可不是什么易碎品。”一狼点评道,“而且,我还是这间侦探事务所的工作人员,难道陆久打算把我的工作也一并包揽了吗?”身为陆久的得力助手,他需要常跑外勤,与不同类型的人接触。如果真的留在事务所里,处理一些琐碎的杂事,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一狼没有来之前,事务所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呢!”陆久说,“不过仔细想一想,这样反而会让你脱离社会。果然还是要换个办法。”
方案一,不可行。
“求助专业的心理医生。”
“我们应该怎么和医生沟通?告诉他我的五感超出人类的正常能力范围,所以会对外界刺激作出过激反应吗?”一狼再次否定,“人类的医生恐怕只能治疗人类,心理疏导和药物治疗对我而言毫无用处。”
方案二,也不可行
在白板上画出两个叉后,陆久抬起头,掀起睫毛看了一狼一眼,又低下头思索,最后再次选择直视过去,提出了一狼意料之外的建议:“如果变回原形——”
这次轮到一狼打断陆久的发言:“想都别想!”
“……也许可以试试——”
“不可以!!”
“我的话明明还没有说完,一狼为什么急着反驳!”陆久语气不满。
“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你想说什么吧!”一狼双手抱在胸前。
“互联网上经常可以看见相关的视频,社会化训练什么的……”
“依赖人类活下去的小动物才需要去做这种训练。”一狼说,“更别提带着一只狼出门,怎么看都很奇怪。”
“小狼和小狗的样子很像哦!”
“一点也不像,毛的颜色不一样,叫声不一样,尾巴也不一样。”
“明明差不多!”
“诶——但是我不知道小狗应该怎么叫。”一狼突然起了恶劣的心思,“毕竟我是狼嘛。”
果然,陆久傻乎乎地跳进陷阱,比一狼意料中还要干脆不少,“需要我学给你听吗?”他热心地当起了老师,“发出‘汪’的声音就好!”
“狼也不会冲着人类摇尾巴。”
“那就让表情变得可怜一些,”陆久把眉毛耷拉下来,换上委屈巴巴的眼神,“小狗都是这样看着人类的🥺。”
完蛋了,居然真的很像小狗。一狼的心里不合时宜地产生了“好可爱”的评价。为了掩盖真实想法,他用手指抵住嘴唇,急促地咳嗽两声,头发遮盖下的耳朵悄悄红了。
接着,他还是直截了当地拒绝这个请求:“抱歉,我做不到。”
第三个方案也宣告失败。
陆久明显有些苦恼,却仍然摆出一副毫不退缩的姿态。当一狼清洗完杯子,顺便收拾了桌子上散落的文件后,他又斗志昂扬地小跑过去。
经过刚才情绪上的起伏,一狼已经不太在意陆久那些稀奇古怪、不切实际的“方案”。又是要求他模仿什么动物吗?或者,陆久代入到监护人的角色里,嘴里又要说出些什么幼稚的话吗?
这个固执的家伙,已经强调了好几次了,只是暂时不适应人类生存的环境而已,也太小瞧自己了吧!
正当一狼打算说些什么,以彻底打消对方念头时,陆久率先开口了:“可以把手伸出来吗?”
“手?”
“没错,请伸出你的右手。”
一狼不解地将手递过去。
他刚接触过冷水,手指也是冰凉的。那只冰凉的手被另一只手掌紧握,柔软,而又坚定。一刹那,一狼觉得陆久体温似乎格外滚烫。
“我来成为你的精神支柱吧!”陆久说。
“什么?”
“一狼很厉害,一定可以尽快适应现在的生活,但是只有一个人努力的话,会非常寂寞的。所以有我陪伴你哦,恐惧的时候,愤怒的时候,迷茫的时候,我会尽力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你的面前。”陆久露出笑容,“就像是海上的灯塔,引导船舶找到正确的方向。”
平时毫不留情的口舌,在语言真挚的攻势下竟然丧失了攻击力。一狼有些呆愣。
“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像现在这样牵住我的手。”陆久说,“无论是坏人,还是不愉快的心情,我都会帮你赶跑的。”
“……谢谢。”一狼从喉咙里挤出道谢的话,手心的温度一路烧到了脸上。
电流般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胸腔的位置开始乱窜,那种陌生的刺激,比汽车的鸣笛或陌生人的突然靠近更令一狼惊慌失措。如果他保持着原形,恐怕尾巴已经垂了下来,每一根狼毛都在暴露着身体的轻微颤栗。
一狼心想,更加难以解决的情绪出现了。
1.入夜以前
浴室里飘荡着雾气,回响起淋淋的水声。
灰原舒适地叹了口气,缓缓走出浴室。在浴缸里泡得有点久,脑袋现在都还晕乎乎的。
拿出换洗衣物,灰原看着手里的前段时间和步美一起买来着的内衣,上面还印着兔子的图案。
“没办法,毕竟是儿童款式,印着可爱图案也是无可奈何的吧……”灰原心想。
虽然灰原的表情看上去似乎还有点期待。
“诶…我的裤子呢?”灰原心里想道,并继续翻找着换洗衣栏,“难道是忘在外边了?”
卫生间的门缓缓推开,灰原十分谨慎地四处张望——尽管此时的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博士去研展会发布他的...
浴室里飘荡着雾气,回响起淋淋的水声。
灰原舒适地叹了口气,缓缓走出浴室。在浴缸里泡得有点久,脑袋现在都还晕乎乎的。
拿出换洗衣物,灰原看着手里的前段时间和步美一起买来着的内衣,上面还印着兔子的图案。
“没办法,毕竟是儿童款式,印着可爱图案也是无可奈何的吧……”灰原心想。
虽然灰原的表情看上去似乎还有点期待。
“诶…我的裤子呢?”灰原心里想道,并继续翻找着换洗衣栏,“难道是忘在外边了?”
卫生间的门缓缓推开,灰原十分谨慎地四处张望——尽管此时的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博士去研展会发布他的新发明,有三天不在家…而且听工藤君说,隔壁奇怪的昴先生最近也不在,那么……”
裸露着双腿走在屋里的感觉蛮奇妙的,不过以防万一,灰原还是优先拉上了窗帘。
“咦,是什么声音,我有开电视吗?”灰原心想。
走到床边,寻找自己的裤子,同时注意到电视确实是打开的,而博士的床上似乎有着熟悉的身影——
“哟,灰原,你洗完……”
一个懒洋洋的,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柯南慵懒地转过头,他那本是微笑的眼神突然僵在那里……
“喂,你为什么只穿着内裤?”
灰原的思绪还停留在柯南为什么会在这的疑惑里,听到这句才意识到自己还半裸着。
灰原立刻躲到窗帘后边,柯南也背过身,还想着尽可能保持自己的绅士风度。
“工,工藤君,你为什么会在这?”灰原用窗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声音都变了调。
“因为博士不在家,只有你一个人,我才考虑要过来嘛!”柯南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用辩解的腔调。“你快点先把裤子穿上吧。”
“你可不许回头噢,不然的话……”
“我知道了,只是小孩子的身体而已,紧张什么。”
“你说什么?”
这时,柯南的屁股如神经反射一般的幻痛了一下,瞬间让他回想起不好的往事。
“抱歉,我开玩笑的!”柯南连忙回头解释,以免什么时候自己的内裤里再出现辣椒粉。
“转过头去!”
一个枕头飞了过来,正中柯南的面门。
夕阳西下,闪耀着最后一缕余辉,而后月亮静静攀上枝头。
两人默默看着电视,缓解着刚才的尴尬,此时电视中正宣传着近期将重新上映《泰坦尼克号》。
“泰坦尼克号啊……”柯南双臂抱头念叨着,“多久的老电影,时至今日还这么火爆。”
“毕竟,违背了既定的命运与世人的认知,用生命和灵魂交融的双向奔赴的爱情。这样的作品很难不让人喜欢吧。”
“可惜是个悲剧呢,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会想办法让两个人都活下来!”说着柯南用左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灰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在前不久,当自己选择放弃时,想要“自甘绝此生”的时候,是柯南将她一把拉到身边,强制性地把呼吸器喂进她的口中。而那短暂性缺氧带来的眩晕感,在水中看着柯南的面孔却异常清晰……
灰原在发呆时,柯南便在一旁看着她,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掺杂了个人情感,似乎又从来都猜不透灰原的想法。
“话说回来,”柯南把眼神瞥向天花板,“我记得你最初有说过自己是84岁吧,莫非你是泰坦尼克号的粉丝?要不……”
“那个只是我顺口编的而已,为了让某个自大的侦探吃惊一下。”
“噢,这样啊。”柯南憨笑道。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柯南看了眼手表,“我没打算回去啊,今晚就是来陪你的。”
“陪我?你还真把我当小孩呢。”灰原白了他一眼,但除了眼睛以外的五官却表现得很温柔。
“哪有……毕竟,你看,那件事情过去还没多久,不知道组织还会不会有人用AI识别技术,还是要谨慎一下,对吧。”柯南还是一如既往的安抚着灰原的情绪。
“那个pinga最后怎么样了?”
“据说,是在潜艇的爆炸中死亡了。”
“这样啊,组织还是一如既往地绝情,即使是自己的人,出现失败后也会毫不留情地消灭掉……”
“没关系,”柯南露出自信的笑容,“我早晚会让这个手上沾满鲜血的组织,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柯南话刚说完,大厅里的灯就熄灭了。
“不要再说蠢话了,早点休息吧。”
“喂…我还没换睡衣呢!”柯南说着,狼狈地摸着黑向卫生间走去。
灰原躲在自己的被窝里,除了对刚才冷淡行为的一丝愧疚,还多了一份坚定。
“工藤君,我知道无论如果和你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对抗组织,所以…这一次,也要轮到我有所行动了。”灰原在被窝笼罩的黑暗里,默默下定决心。
【CA】江户川之死
*notre historie d'amour
*全文1.1w,无重要角色死亡
#
灰原说过,结束之后她会维持现在这个体形,和孩子们一起安心再长大一次。我对此表示理解,虽然变回工藤新一之后,我也许再也无法和她自然地交流、谈话、相处,但,我当然要尊重她的决定,更要为她感到高兴,毕竟宫野志保不会像灰原哀这么快乐,要是变回宫野志保,她将会很孤独,我很明白这一点。
不过,等到她把药交给我那天,看着她看似轻松戏谑但又不知怎么令人心疼的笑容,我犹豫了。她耸了耸肩,笑着说:“终于到这一天了,大侦探。真是可喜可贺,我们竟然全员平安地活到了今天。”......
*notre historie d'amour
*全文1.1w,无重要角色死亡
#
灰原说过,结束之后她会维持现在这个体形,和孩子们一起安心再长大一次。我对此表示理解,虽然变回工藤新一之后,我也许再也无法和她自然地交流、谈话、相处,但,我当然要尊重她的决定,更要为她感到高兴,毕竟宫野志保不会像灰原哀这么快乐,要是变回宫野志保,她将会很孤独,我很明白这一点。
不过,等到她把药交给我那天,看着她看似轻松戏谑但又不知怎么令人心疼的笑容,我犹豫了。她耸了耸肩,笑着说:“终于到这一天了,大侦探。真是可喜可贺,我们竟然全员平安地活到了今天。”
我盯着她交到我手心里的陌生又熟悉的药丸,没应声。
她揶揄道:“没什么存活感言吗?还是说你正迫不及待迎回工藤新一的生活?”
我仍然没说话,我不知道说什么。不。我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的,我们这几年为铲除黑衣组织付出了太多,作为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我和她又共同经历了太多,与其说是存活感言,不如说此时此刻是临别致辞,我们即将告别这样的生活了,新的生活好像是妙不可言的,可是,在一切都结束之后,竟有许多说不出来的不舍。我很少向回看,但要和江户川柯南的告别,同时意味着和灰原哀的永别,很多情绪竟然侵袭着我,我很少情绪化,但是此刻。
她因为我的沉默变得难堪了,她说:“那我不打扰你了,快去找好衣服然后服药吧。我走了,工藤。”
“等一下,灰原。”我叫住了她。
她刚转过身,闻言又转了回来,她歪着头嗯了一声。我看着她,我好像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依照我目前这个情绪,在她看来也许可以算成一个苦笑,我说:“谢谢你。”
她的眼睛因为惊讶瞪大了一些,又因为露出笑意而弯得像月牙,她说:“你变礼貌了,工藤新一。”她摇摇头,“你不该感谢我,你变成这样原本就是我的错,解药交给你后我们甚至都不算两不相欠。”她轻声地说,“你救了太多人,救了我,我还欠你太多。不过可惜可能以后没有机会再偿还什么。”
不,不是。我也摇头,但不知道能告诉她些什么,只能说,不是,不论怎么说,我都要感谢你。我好像这样说了。只是她说的没错,我想,以后也许确实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了,不是要她偿还什么,只是,什么机会也没有了,可是我不能说这个,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在犹豫不舍什么。
她说:“好啦,我知道了,那么,不客气。”
我们都沉默下来。她打算离开。我注视着她。她再次说:“我走了,工藤。”我只好说:“再见,灰原。”她离开了。药丸在我手里尚有余温,我想应该不是她,是我攥在手里太久附上的温度。
她走了之后,我没有马上服药。我捏着那枚小小的药丸,坐在已经被赤井先生请的清洁阿姨整理得焕然一新的久违的工藤新一的卧室,看着前几天我早已兴奋地选好的工藤新一的衣服,发呆。
我们此前已经商量过,江户川柯南要以何种借口离开,赤井和朱蒂也早已帮我伪造好了出国的凭证和机票,柯南没有跟任何人道别,被父母安排接到了国外念书,工藤新一在众人慢慢走出柯南不告而别的伤感之后,惊喜地出现,从兰开始,通知所有人,办完案件回来了,也许能挽回不少人低落的心情。接着一切重回正轨,工藤新一回到学校,完成学业,参加考试,考上大学,继续参与侦破各种案件,做新令和的福尔摩斯。
当然,我当然很想念工藤新一的一切,我太想回到那个时候了,甚至这么久以来,我坚持着,一度都是为了能够回归那种“正常”的生活。但是,江户川柯南的生活,并不是不正常的,作为江户川柯南结识的新的朋友,拥有的新的人生,我从来不曾讨厌过。工藤新一的生活更像是我努力的一种执念,但真的要亲自来做这种抉择的时候,我。
侦探徽章忽然响了。我静静地听着步美呼叫灰原的声音。灰原很快回复道,她在,有什么事?她每次和步美说话时,声音都会变得很温柔,不知道她自己注意到了没有。步美很焦急地说:“小哀,你听说了吗?”她旁边传来光彦的声音,光彦打断她:“先问一下——”步美马上说:“啊对,”她尝试性地喊着,“柯南?你在吗?”
我没有吭声。灰原帮我打着掩护,她应该以为我正在服药,她说:“他的侦探徽章坏了,放在博士这里修理。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步美小声地说道:“听说柯南要走了。是真的吗?”
灰原似乎有些惊讶,她问:“你们从哪里听说的?”
步美犹犹豫豫地回答道:“昨天的时候,小哀你和柯南请了假。元太说你们两个肯定背着我们查案子去了,所以下午的时候,我们翘掉了体育课,到博士家找你们……虽然没有见到你们,也不知道你们跑到哪里去了,但当时躲在院子里的时候,我们隐约听到了博士在和谁打电话,就在说帮柯南办离校手续什么的事情。”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步美小心地问,“小哀,这是真的吗?柯南要走掉了吗?去哪里?”
接着是光彦和元太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灰原,真的吗,为什么,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还会回来吗?
灰原沉吟了一会儿,她用温柔又有力量的声音安抚着他们,她告诉他们,是的,柯南要走了。这令我感到吃惊。但她似乎决定提前告知他们,而不是撒谎延续这种短暂的平静。她像一个终于要带他们见识成长的家长,离别,人总要经历离别。
她说:“江户川的爸爸妈妈在美国,现在要接他回去了。虽然我知道你们很舍不得他,我也一样,但是,江户川不可能永远寄居在毛利家,他总有一天也需要回到父母身边。”
那三个孩子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我隐约听到了步美啜泣的声音,光彦接过了徽章,他问:“什么时候?”他问,“柯南他,什么时候走?”
今天。原本应该是今天。但是她好像也不忍心直接告诉他们我不告而别了。她犹豫了,迟迟没有回答。光彦也许已经猜到了,他问:“今天,是吗?柯南他已经走了吗?”
步美的声音颤抖地出现在一旁,她近乎急切地问:“柯南他没有告诉我们,小哀你也没有告诉我们,你们都没有告诉我们,是害怕我们伤心是吗?可是,如果不告诉我们的话,我们才会……”她哭了起来。
元太的声音也隐约地出现了,他说着,可恶,柯南这家伙,这种事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们。光彦好像也开始发出哽咽,但他强装着镇定,他喊着,灰原同学?
我听着,灰原也听着,我猜,她也许几乎感到心碎了,因为即使是我,我。
灰原慢慢地、慢慢地说道:“没有关系的,江户川会回来看我们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声音也微微打着颤,她说,“这并不是永别。”
这就是永别。
她很清楚,她最清楚,这就是江户川柯南和江户川柯南有关的一切的,永别。
她重复了一遍:“这并不是永别,所以,没有关系的。”
我捏着那枚小小的药丸和侦探徽章。我打开了徽章的麦克风,我开口了,我用被她损过无数次的做作的小孩子的声音说道:“喂——这当然不是永别,因为,我决定不走了。”
我听到他们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抽泣声也一键暂停了,好像过了很久,灰原打破了沉默。她轻轻地说:“那太好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
江户川说过,结束之后他会马上当我的实验品,服下解药的最终完成品,变回工藤新一,让生活重回正轨。虽然,听到这个的时候我不免腹诽,江户川柯南的人生似乎只是变了道,而不是什么偏离轨道岌岌可危的火车。但这想法我也很快打消了,是我的药让他偏离了轨道,他是对的,我把江户川的人生擅自当作一场跟灰原哀一样可喜可贺的新生才是错误的。
所以我最终原谅了他那几天神秘兮兮又难掩兴奋的样子。他找不到别人说出这种欣喜,只能背过孩子们偷偷跟我说,一直说。
他向我构想着变回工藤新一后会接手什么样的案子,终于可以再以自己的真面目合情合理地去案发现场而不至于被当作碍事的小孩赶出去,也构想着他会考哪所大学,那所学校是否有风评还不错的足球队,以及,兰。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迟疑了。我打趣他:那种情侣间的秘闻果然还是不想透露出去吧?没有关系,我也没那么想听。
的确是,包括他前面滔滔不绝的所有构想,我都觉得这家伙聒噪得像步美带我们去过的她阿姨家的鹦鹉。工藤新一的生活,与我无关的生活。我不太关心。
他叹一口气,住嘴了。我看着我太熟悉的这个小鬼头的侧脸,他右手撑着脸,出神又显得有些疲倦地盯着黑板一角,那里写着值日生的名字,我也喜欢盯着那儿发呆。马上放学了,孩子们都开始躁动不安,小林老师在上面继续上着课,有点无奈地纵容着教室里压得低低的但逐渐逐渐在放大的窃窃私语,当然,她一开始也在纵容着我旁边这家伙冲我的几乎没停下来的低语。
但他现在停下来了。盯着黑板的一角。他圆圆的眼睛藏在没有度数的眼镜框后面,他注意到我的视线了,他转来看向我,我们对视,圆圆的眼睛,湛蓝色的眼睛,他像可怜的小狗一样看着我。好吧,好吧,我投降了,工藤新一,虽然我说了,工藤新一,与我无关,工藤新一,我毫不关心,但是我投降了,工藤新一,江户川柯南,随便吧,我投降了。
我知道他想让我问他;我问他:“怎么了?你和毛利怎么了?”
他抿着嘴唇,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也不知道,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很想回到那种生活,但是,我忽然也不知道我该怎么——”放学了,铃声叮叮当当地响着,几乎同时响起是孩子们的喧闹声,大得掩盖了他的声音。
我问他:“该怎么什么?”
他看着我,步美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她叫着我:“小哀——”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开口,他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三个孩子凑过来的时候,他冲他们露出了和平常别无二致的笑容。元太说,今天也去博士家打电玩吧!江户川用手肘挤挤我,他故作轻松地说,那又要麻烦你咯。我看着这个臭小鬼,冷哼了一声,他吐吐舌头。
放学,离校,前往博士家。一切都像往常一样。
但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看着他把手揣在裤兜里一边颠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孩子们的话,我想,我其实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只是,他大约确实无法告诉我,他感到恐惧,他这么骄傲的家伙,怎么会承认他感到恐惧呢。或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情绪:要彻底只为一个人负责的恐惧。
他此前没有细说过,但我知道他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和毛利确立了关系。刚发生时他有那种小孩子得到礼物一样的欣喜,但是时间久了,他好像变得困惑。他有好几次很突然地问我有关恋爱的事情。我反问他具体想知道什么呢,他又说不出来。他只是说,有时候,他觉得也许他没有明白。我问他明白什么。他还是说不出来。我问他,爱吗?他好像很惊讶我会这样自然地说出来,他问我,什么?我说,你不明白爱吗?他重复,爱吗?他说,也许是吧。
那时我就知道,这个笨蛋,他什么也不明白。
虽说他似乎也有犹豫也有顾虑,但我知道,他还是想回到那种生活,那才是他的人生,他对工藤新一生活的渴望,很纯粹也很执拗。所以我还是夜夜待在实验室,而做着最后检查和资料归档的那几个夜晚,我总是不小心地想起他那副渴望的表情。与此同时也会漫无边际地想很多其他的东西。有的关于他,有的关于我自己。有的也关于我们。
他将变回工藤新一了。我的同桌将会变成一个新的人,或者维持一个空位;少年侦探团会少一个成员,不如说直接失去了核心,但我想他或者我或者博士都会很努力地让孩子们继续玩这种侦探游戏,啊说起来,少年侦探团一开始也并没有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核心应该是那三个好孩子;我将一个人照顾孩子们,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像是出自一个单亲母亲,但我当然不是,只是我会照顾好他们的;我将经常看到他,但他是住在隔壁的博士熟悉但对我而言陌生的邻居;我们还是能够讲话,但是,最好不要,七岁的小女孩和十七岁的少年没有那么多可说,更何况灰原哀,永远也不会快乐害羞地向年轻的侦探撒娇地喊着新一哥哥;我和他,我们将告别,可又会抬头不见低头见,同时只有我知道,伴随着工藤新一的归来,江户川柯南将永远消失了。我竟不知道,江户川的消失和工藤近在隔壁,哪一样更令人感伤。
我被这种不该产生的思绪缠绕着,持续到把药交给他那天都未停止,那个凌晨我失眠了,很难得地失眠了,明明夜夜都很晚才回到床前,明明精神和身体都感到疲惫和倦怠,但我还是失眠了。
躲在柔软温暖的被褥里,我却感到身体在微微发着冷颤,月光从窗外优优雅雅地洒进来,我却觉得要将我吞没,这种夜晚不会让我想起在组织时的过去,反倒是让我想起和江户川经历过的很多个黄昏到夜色,青色古堡或者野营驻扎的山地,渡轮之上或者玻璃大厦顶端的酒会。
我还没来由地想起很早之前的那个夜晚,我去医院提醒他也算捉弄他、把枪口对着他的那个夜晚,他没有逃跑,没有躲避,没有反过来制服我,他只是很错愕很惊讶也很困惑地看着我,虽然在我一句一句逼迫里故作镇定但还是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但他始终没有动手,即使我说,“不过你还是得谢我,因为你不需要看到你的父母朋友临死的惨状。因为,你会先他们一步下地狱。”他也始终没有动手,任由我扣动了扳机,砰,玫瑰在枪口里绽放,他紧缩的瞳孔放松了。我想起他,想起那几朵我快记不起具体数量的玫瑰,好像是七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让花店老板包了七朵,没有什么寓意,只是刚好能塞进枪管里,想起我亲口说的吓唬他的话,因为你会先他们一步下地狱,我挣扎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开灯,大口大口地呼吸,我知道我的解药成功了,不会出任何差错,不会让他出一丝意外,不会让他死,不会让他痛苦,只会让他快乐地迎来工藤新一的一生,可是,可是江户川柯南,他将永远地离开,离开我 们,对别人而言不是,但对我而言,简直是一个死讯,又是我,最终还是我,我的药没有杀死工藤新一,但是我的药将杀死江户川柯南。江户川之死,江户川之死。也许,也许全世界只有我会在意。
因为不知情者只当是场有缘再聚的离别,知情者并不在乎他活在哪一具身体里,可是,可是我。江户川,可是我。
我一直以为我早已放下了。但江户川将死,我终于承认,我关心,我投降,我明白,我想念,我将永远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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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原常常说,她没法想象我竟然能把这具身体维持到今天。我跟她说彼此彼此,她就会打着哈欠反驳我,她可从来没有动摇过,她早就只想做灰原哀了。
她从来没有问我是否感到后悔,但我自己会这样问我自己。我后悔了吗?
偶尔我会为了维持工藤新一存活的假象服下灰原最初的那种短效药,以工藤的身份短暂地出现,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逐渐没有人关心工藤新一到底在哪里,就连兰也把我在国外查案这件事当作了平常。我还寄住在毛利家时还未察觉,毕竟天天能够见着她,对我而言,她是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兰,但直到她给我作为工藤的那部手机发去了字字斟酌的非常长的一篇分手又祝福的短信,我才后知后觉她也消耗尽了对工藤新一最后的耐心。
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我第一次对自己选择了江户川柯南的人生这一决定产生了怀疑。那天我没有回毛利家住,转而去了博士家。博士家里来了客人,已经上国中的灰原看着不再是博士的小孙女,反而像博士年轻的女儿,她长得比我快一些,甚至高我一小截,又瘦又高的身影即使是个初中女生也可以用亭亭玉立来形容。她做了饭招待客人,我去的时候她也很自然地邀请我一同吃饭。我摇头说不用了,她一下子看出来我不对劲,她很得体地离席,解了围裙披上外套和我出了门。
我没有跟她说兰的事。她也没问。我们沉默地绕着公园一圈一圈地走。走到第三圈的时候,我半开玩笑半自嘲地问她:“灰原,你说——如果我现在吃那个药的话,我能又变成十七岁的工藤新一吗?那我四十岁的时候吃那个药也能回到十七岁?”
她看了我一眼,脖子上的项链随着她走路一晃一晃地反着光,那是她去年生日前夕,我妈正好在巴黎巡演,打视频电话过来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刚好看到那三个孩子拉的灰原生日派对筹备群,就让有希子帮我买一条梵克雅宝的水晶项链,寄了过来,送给了她。
她站定在喷泉前面,项链乖乖地待在她的脖子上,她说:“那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从八十岁老太太变成宫野志保的呢?”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这把我逗笑了。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我说。
她耸耸肩膀,什么都没说。
公园里有很多小孩在跑来跑去,有一个小男孩跑得太快,撞上了灰原,她扶住小男孩的肩膀,很温柔地跟他说,小心一点。十四五岁的灰原,已经能让人一瞥十八岁的她的样子了。现在稍微更清瘦,更青涩,但是,我完全能从她脸上看到宫野志保的样子,可是又不完全是那个一丝不苟穿着白大褂的冷酷科学家的样子。她变得很——,我越来越常用这个词形容她,——温柔。同时活泼,同时快乐。
我好像有些羡慕她,但有什么好羡慕的呢,江户川柯南其实过得同样快乐,只是此时此刻,有我说不出来的怅然,萦绕着我。
我出神地盯着她和她送走的小男孩,她本来在目送那孩子回到伙伴身边,忽然转回头,对上了我的视线。她用手把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她说:“你想回去了吗?”
我愣了一下,我想起来她做了饭但还没吃,我说:“啊我忘了,你饿了是吗?那我们回去吧。”
她也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她说,笨蛋。她说:“我是说,你刚才问解药,是后悔了吗?”
噢她第一次问我是否感到后悔了。后悔,不,没有,后悔谈不上。我看着她,我说:“没有。”我转脸看着那几个跑来跑去的小孩,我们重新这样长大过一次,我并不为此感到后悔,虽然好像时不时的,我也会怀念更早之前的这样一次成长——但我很少回头望,所以谈不上想回去。只是很可惜,最终我和兰成了这样,虽然话说回来,我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我们走到长椅边坐下,我把那条长长的讯息拿给灰原看。她很快看完了,但看完之后她并没有马上说话,在把手机塞回我手里后,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反舌鸟在一旁的枝头叫得很欢,和孩子们的吵嚷一起,显得热闹。她的声音却静悄悄的,她说:
这次不要逃避,好好地、真挚地给她道个歉吧。用之前的短效药去见她也好,打电话也好,一定要面对她。你一直都很清楚,江户川,你最终没有吃下那枚解药,就是因为你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对吗?你问过我,含糊地问过我很多次,其实就代表着你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负责。之前时不时出现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约会、告白、修学旅行,更像是你作为侦探侦破案件之余,吃的一块小甜饼,但等你真的永远要重回那个身份,去应对你之前冲动之下造成的局面时,你害怕了,对不对?毕竟在此之前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是互生好感春心萌动的少年少女,你们尚且不是情侣,可以享受喜欢与被喜欢被记挂被依恋的感觉,同时无须负下一对一忠贞不渝的职责。但伦敦之行之后的工藤新一,需要对她负责了,而且服下解药后,你再也无法变回这个什么情感难题都不必理会、只用安心破案的小孩子了。是这样吗?江户川。
她说得我哑口无言。
我想她说的是对的,但是,似乎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过我没有反驳她,而是低下头,我说,嗯,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她没有指责我的意思,我明白,但她变得情绪化了,也许是因为兰真挚的字句,也许是因为她本来就高过我不止一尺一丈的共情能力,我无法破译这种情绪。
过了一会儿,太阳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我用余光偷偷看她,她恢复了往日的那种镇静。她注意到我在看她,她问我,你也没吃饭就出来了吧。我点头,告诉她今天我打算回工藤宅住,她也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她站起来,说道,走吧,博士的朋友们应该已经走了,你可以跟我回去吃个饭。
我们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到博士家之后,她直接去了厨房,我大声喊了两声博士,没得到回应,灰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她说,看玄关留着拖鞋,博士应该送朋友们去了。我说她现在倒是很像个侦探,她的声音在炒菜声里显得模糊又遥远,她说,她可不敢当。
她做的饭很好吃,即使是回锅再炒了一遍的菜都非常的香。我一直在夹菜和吃饭,她却没怎么吃,坐在我对面拿着一瓶酸奶小口小口地喝着,时不时拿起手机划拉几下,又放下。我问她不饿吗,她说已经饿过点了,我跟她抱歉,大概算是我耽误了她的吃饭时间,她又摇头说跟我没什么关系,况且待会儿饿了她还有一冰箱的食物可以搜刮,包括花生酱和三明治。好吧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继续扒拉着炒饭,不再打扰她喝酸奶和玩手机。
吃完饭,我帮她把先前的客人们余下的碗筷碟盘放进洗碗机里清洗干净之后,打算离开。博士还没回来,她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也没有要留我多闲聊几句的打算,我说我走咯,她抬头看我,嗯了一声,目送我。我冲她挥挥手,去玄关穿鞋,她忽然叫住我,“江户川。”我停住,问她怎么了。她远远望着我,被电脑屏幕遮住了一半的脸,只露出一双猫一样的眼睛,她说,“我也不知道服药之后是变回你当时的那个年纪,还是你现在应该对应的年纪。”
我意识到她在回答我那个问题。
她说:“如果你对当时选择了江户川而不是工藤感到后悔,如果你现在想服下解药,”她很平静地说,“如果你想挽回她的话,也许不该采取我刚才说的。”她摇摇头,像是在否认自己先前所说,“虽然我不确定现在服用解药是否还会有效,但我可以再帮你想想办法,或者重新做一次解药。”
她把重做解药说得轻描淡写,简直一笔带过,但我当然知道,这几个字意味着她需要为此付出多少精力和心血。她看着我,眼睛里有种我形容不出的东西,悲悯?坚决?不忍还是不舍。我看不明白了。
“江户川,”她说,“考虑清楚了告诉我吧。”她好像露出了一个笑容,她说,“不论如何,我会帮你的。”
这击中了我。我知道她在公园里说错了什么。
不是,不只是那样,我最终没有服下解药不是因为我无法去承担工藤新一的责任,也不是因为我无法面对没有回头路的工藤新一将来的一生,而是因为她和他们,我也许还没有完全搞明白,但是我想得起那天听着侦探徽章的我的心情,迫使我说出那句话的不是其他,是因为她让我明白,那将是江户川柯南和江户川柯南的一切的永别;我不想和她、和那几个孩子、和这一切永别。
我也知道她拿着解药来找我那天表露出来的情绪和此刻她眼里的到底是什么了。就是不舍。她对我的不舍,她不肯承认,不仅如此,她帮助我,祝福我,到现在都愿意无条件迁就我,只要我提出请求,她会不予余力地成全我变回工藤新一,哪怕她比谁都更清楚,江户川柯南从此不复存在。
我得告诉她。
我喊她:“灰原。”她专注地看着我,我说,“不是那样。”
她很意外,她说,什么。
我该想想怎么才能简单明了地说明白,我抿了抿嘴唇,啊我知道了:“与其说是想逃避工藤新一身份带来的责任,不如说是因为我无法抛弃江户川柯南的生活。”我摇摇头,“我没有后悔,也不需要你再辛苦地为我的选择负责,那才是我该面对的。谢谢你,灰原,一直以来,都谢谢你了。”我告诉她,“其实那天我没有服药是因为你,是你让我意识到服下药之后,对于我们、对于作为江户川的我来说,我们将永别……”她愣住了,我看到她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这反应让我发现我好像说过头了,我生生噎着后半句话,但我无法暂停,我继续道,“可我不想永别。”
她显得无法处理这一切,她往后缩了缩,彻底躲在了电脑屏幕后面,她重复着颤抖着说,什么。
#
江户川常常说,他没法想象我竟然能如此自然快乐坦然地再长大一次。我会反驳他大多数时候明明是他演小孩演得比我精湛,也许不是演的呢,明明江户川柯南这个啊咧咧小孩更自然更快乐更坦然。他不会再反驳什么,只会手搁在后脑勺后面傻笑,他会承认说,也许当小孩确实更好。
这种时候,我会难得不为他担忧。因为我总是忍不住去想,他肯定更想要回到工藤新一的生活,他只是借着江户川柯南的身份延长逃避的时间,毕竟江户川柯南还有变回工藤的可能,但工藤没有回头路可走。
但他那天突然告诉我,不是这样的,他选择了成为江户川只是因为他更想要成为江户川,他不想舍弃江户川的生活,不想永别,——他和我一样,他想得竟和我一样,他竟和我一样不想分开,不愿告别。
我从来不知道,为此他竟然可以放弃重新变回工藤新一的机会,他竟然放弃他一直以来念叨着渴望着期盼着的人生,他竟然直白到令我难堪地说出了这样的话,他说,因为我,他意识到我们会永别,可是,他不想永别。
我——
那天我花了很长时间去消化他的话,和我没法遏制的、汹涌的、从过去、彼时和无数时刻袭来的我那可怜的灵魂里深埋着的有关对他保有的一切情绪。
他无辜地、坦白地站在临近玄关的墙边,远远地、真挚地望着我,我无法承受。我躲在电脑屏幕后面,却躲不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他那炽热的目光,我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又在发着热,在那么多死生之间的奔逃之后,我们又以快乐的小孩身体度过了平安简单的更多年,在经历了这么多、这么多之后,明明我对他如此熟悉、更熟悉、再熟悉不过了,我却仍然被他牵动着,我竟还在被他牵动着。
多可恨啊。我死死咬住我的下嘴唇,熄灭的电脑屏幕上映着我的脸,我看到,我的嘴唇都快被我咬得发白了。多可恨啊,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你可真是,天真博爱又残忍,多可恨啊。
我在那儿发着颤坐了多久,他就在墙边罚站似的站了多久。直到博士回来,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他的背影,博士惊喜地问道:“新一啊,你怎么在这里?”
他很自然地回头说道:“噢嗨,博士,我来蹭了个饭。”他笑嘻嘻地说,“很好吃呢,灰原做的菜。”
博士说:“那当然了,小哀平常很爱看些美食节目和菜谱呢。”
他说:“啊真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种爱好。”
博士说:“新一你不知道,小哀做的海鲜烩面才是一绝呀,只可惜她总是限制我吃,总说嘌呤太高。”
他说:“海鲜嘛,嘌呤含量的确很高。不过要不是博士你老是贪嘴,她也不会这么严格监视你。”
博士说:“嘘嘘,新一,你说什么呢,我可没有……”博士走进来,这才想起来问他,一直站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去坐着。他转过来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笑着跟博士说,不了,正打算走呢。博士说,噢对,怎么想着来这里蹭饭,小兰今天没在家吗?他回答,不是,他今天回家里取点东西,就不住毛利家了,而且,他说,他在考虑,毕竟自己现在十来岁了,一直住在毛利家也不是个办法,他想搬回来住了。博士很惊讶,但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表示理解,只是反问怎么跟兰和毛利侦探解释说他住到工藤家呢?毕竟直到现在毛利家也还蒙在鼓里。他说,此前江户川柯南需要照顾只是因为还是个小孩子,现在不是了,而且隔壁就是博士你,柯南本来也是你亲戚家的小孩,找新一哥哥帮忙借住到他家里,也不是什么不合常理的事。博士很赞同地点头说,也是,也是。他说,那博士,我先走了,不打扰了。博士说,好,好,你快回去早点休息。他说,好,你们也早点休息。他再次转头来看着我,他说,我走咯,灰原。
他说,明天见。
我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没有勇气面对的,是我。我在博士好奇的目光下像他那样故作轻松地挤出一个笑容,我说,嗯,工藤,明天见。
#
灰原哀后来跟江户川柯南说,她从未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她也从来没抱有过此类期待或是幻想。她也是在这很很很后来的时候终于向他承认,也向她自己承认,她很早爱过他,那之后的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她逼自己放弃过,却也许从来没有成功。
她很勉强地很故作淡然地向他说起这些。他明明也早就有所察觉,却还是表现得很意外很惊讶,他说他好像知道,也好像捕捉过很多蛛丝马迹,但他从来不敢相信。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他天生对感情迟钝,也可能因为她矛盾的态度让他困惑,还可能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就像此前他也不很分得清他对兰的感情是什么,他的喜欢到底掺杂了哪些东西,他对爱的定义又是如何,他是否只是觉得理应如此。只是江户川之死,是个临界点,他割舍不掉江户川的身份时,他就该知道,如同把硬币抛掷上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答案。只可惜他当时也还是只笨拙地发觉了第一层:他不想和她永别。而一如既往敏锐的她当然马上在对她而言该死的真挚的剖白里领悟到:他有爱她的可能。
洪水猛兽一样袭击她。她第一反应竟又是逃跑和躲避。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被折磨着,她不想正视她仍爱他的事实,也无法面对他爱她的可能,更无法想象她原来可能是他放弃另一种生活的原因,她只觉得内疚,更觉得慌乱,受到惊吓的猫,她只能逃跑。
还好除了对感情迟钝,他仍然是个令人放心的神探,他不会放过线索,也不会丢失目标。他不会让她像以前一样避过人群逃跑的,也不会让她在黑暗里把自己埋藏起来,他还没有察觉他竟在爱她,而是一如既往地拉着她从阴影里跑出来,跑向阳光灿烂的明天。
好吧,他还没察觉他自己在想什么。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于是慢慢她也恢复往常,他们曾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一直是合作默契的搭档,现在是互相支撑的伙伴,她想,这样已经足够,这样已经很好很好,黑暗里逃出来的她,被他救出来的她,无法奢求更多了。
直到有天他突然开窍了。
江户川柯南二十一岁的时候,侦探团在博士的推荐下,自驾到一处新开发的山里野营。轮番开车的三个男生很累,一进帐篷就呼呼大睡,但过了一会儿他被元太的呼噜声吵醒了,就喷了很多驱蚊液跑到帐篷外面,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呆。
刚出来没多久,他忽然听到身后帐篷有动静,步美打着手电筒拉开帐篷,焦急地喊,小哀,小哀。他一下子变得紧张,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步美说,小哀不见了,她刚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旁边的睡袋里没有人。他们俩把所有人叫醒之后在附近找了起来,其实没过几分钟,她就安然无恙地现身了,但就是那短短几分钟里,他前所未有的紧张感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他焦急地喊着,灰原,灰原,身后是其他几人同样焦急的对她的呼喊,他焦急地扒拉着树丛,可恶,可恶,她不可能有事,他焦急地用手电筒四处探射,不可以失去她,不想和她永别,不能承受没有她的生活,等一下,等一下,看到她了,她嘴里咬着手电筒,怀里抱着一只腿上缠着绷带的黑熊宝宝,她看到他了,费力地单手抱着熊,腾出一只手举起手电筒,她看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说,我没事,只是刚才听到这个小家伙的呜咽,就出来找了它,她说,快告诉大家我没事,她对他说,这小家伙的妈妈可能已经因为非法捕猎死了,我担心它难以独自生存,明天下山我们一起把它送到野生动物救助中心吧,她歪了歪头问他,好吗,江户川。
他知道了,看着她毫发无损地站在那儿,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样,抱着一只黑熊宝宝,他忽然知道了。他不只是需要她,感激她,不舍她,珍视她,是很爱。
江户川柯南后来跟灰原哀说,他很爱她,好像很早之前,就已经很爱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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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轻松的校园故事,写得蛮开心,也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Summary: 工藤新一多次利用自己的侦探天分调查与宫野志保约会的男子,然后通过列举证据A到Z告诉宫野这个男子有多糟糕来反对这桩恋情。但这一次,他找不出嫌疑人阿部介生有任何缺点。
01
他读大学,上哲学课,背法条,周末租房车叫上毛利兰和宫野志保一起去野营,结果半夜露营点突然被牛群包围,逃出生天之际车胎上也滚黏上一层厚厚的牛屎,熏了他们仨一整晚。下个周末他又提议去海边,学冲浪和水肺潜。那时他拉着她的手在海底,任凭那些彩色的鱼群游曳过他们指间的缝隙。他摸到一块环...
*是轻松的校园故事,写得蛮开心,也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Summary: 工藤新一多次利用自己的侦探天分调查与宫野志保约会的男子,然后通过列举证据A到Z告诉宫野这个男子有多糟糕来反对这桩恋情。但这一次,他找不出嫌疑人阿部介生有任何缺点。
01
他读大学,上哲学课,背法条,周末租房车叫上毛利兰和宫野志保一起去野营,结果半夜露营点突然被牛群包围,逃出生天之际车胎上也滚黏上一层厚厚的牛屎,熏了他们仨一整晚。下个周末他又提议去海边,学冲浪和水肺潜。那时他拉着她的手在海底,任凭那些彩色的鱼群游曳过他们指间的缝隙。他摸到一块环形的小珊瑚礁,像枚戒指,一时起了玩心,也觉得氛围刚好,就去够她的手腕。
结果却握了个空。宫野志保穿着全包裹的黑色潜水服,线条紧致,雾棕的头发散在水波里,对他打手势表示受不了耳压,需要提前上岸,留了他和教练在海里大眼瞪小眼。
最后他还是把那枚小珊瑚礁带出了海底。卸掉脚蹼和氧气瓶,她们发信息给他说在海之家吃烧烤。他赶过去,两个漂亮女子组合在熙来攘往的海之家里格外醒目,一眼就能找到。
毛利兰自己一个人去玩了冲浪,被浪打得整个后背都淤红了。她背过身展示给工藤新一看,他不厚道地咧嘴笑,说谁叫你非要臭美穿露背的泳衣去冲浪,没磕破胳膊腿都算你运气好,顺利得到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毛利兰和工藤新一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到连对方屁股和脚底板哪里有颗痣都一清二楚。高二少年少女荷尔蒙大爆发谈了场恋爱,没挨过半年就分手了。“我爱他完全是出于错觉。”小兰后来曾忿忿不平地对园子和志保说,“他的坏习惯逐条列出来我能出一本书。”
刚分手那会儿两个人都很别扭,他们还是同桌,原本是为了方便谈恋爱特意找老师调的座位,分手后却成了灾难。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却都不跟对方说话,周围同学都被两人的低气压折磨得苦不堪言。最后是毛利兰把一盒柠檬派推到桌子那边,有点赌气地说昨晚做多了点,你爱吃不吃。工藤新一打开盒子,柠檬派酸楚微妙的清香一下子充盈在空气中,是青春期荷尔蒙的味道。他摸了摸鼻子,低声下气地问毛利兰能不能把国文作业借给自己抄一下。
这样算是和好了。他们仍一起上下学,只是不再牵手、拥抱和接吻了,恢复到最初吵吵闹闹嘴下不留情的青梅竹马模样,至于后不后悔,是否落寞,就无人知晓了。
但自从高三宫野志保转学到帝丹,工藤新一在追隔壁班美女转学生的传闻在学校里沸沸扬扬。他们熟稔得太快,工藤很自然地就拉着她加入他的青梅竹马小团体,顺利成为四人行。期间宫野志保不乏追求者,于是工藤新一最大的爱好就变成了在他们四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对那些追宫野的男生评头论足——谁谁谁是个宅男,之前被他抓到在电车里猥亵同级女生;谁谁谁虽然在运动会上拿了长跑第一,但他上周才接了委托拍到那人霸凌后辈的录像证据。工藤新一絮絮叨叨,最后得出结论——天啊,宫野,追你的全是些烂人欸。
铃木园子迟钝,又是最爱跟工藤新一抬杠那个,举着勺子表示不同意,“那个谁,学生会长,不是很不错嘛,羽毛球队的,成绩也挺好,最重要的是长得帅。上次校园祭小兰和志保一起组织的话剧《第十二夜》,志保演男扮女装的薇奥拉,谢幕后学生会长还到后台送了玫瑰花给志保呢。”
“有这回事?”工藤新一挑眉,狐疑地转过头去看宫野志保。从她转学到他们隔壁班起,工藤新一就觉得宫野志保跟帝丹校服不太相称,主要是那女人总散发出一种冷雾般的节制与优雅,明明很有礼貌,却给人一种疏离感。大家都觉得她冷淡,但他、以及后来相熟的小兰也好园子也好,都知道她其实害羞而敏感。虽然聪明得要死,但好像从小到大都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害他们只能把友谊硬塞给她,像往她便当盒里硬塞章鱼香肠、鳗鱼和溏心蛋一样——“因为志保总是会一脸小心翼翼和珍贵地吃下去嘛。”面对她的疑惑,小兰曾笑着这样对她说。
但通常来说,这女人在学校里一般都面无表情,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但这种臭脸仍让大群男生趋之若鹜,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此刻也一样,她看上去对他们的聊天内容毫不感兴趣,用筷子夹起一颗青豌豆放进嘴里,才慢悠悠地点头表示园子没有瞎编。
“看吧。”园子眯起眼得逞地笑,脸上表情满是挑衅,本轮工藤新一暂时败退。但隔天的午间休息,他就重整旗鼓,撂出个重磅新闻。
“小兰,你们学生会秘书处最近是不是弄丢了一笔钱?”
“新一怎么知道?”毛利兰双手拿着饭团瞪大眼睛,她是学生会的秘书长,前段时间手下有个学妹弄丢了一大笔会费,哭得稀里哗啦来找她。她轻声细语安慰学妹,又一起找了好久还是找不到,最后用自己存了好久的压岁钱来填了这个窟窿。毕竟是失职行为,这件事她谁都没说,也嘱咐学妹别声张出去,怎么突然传到了工藤新一耳朵里去了。
“我可是上过报纸的高中生侦探。”他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然后毫不客气地从铃木园子的豪华便当里夹走一大块排骨,在后者“喂!”的大声抗议之下忙不迭地把排骨塞进嘴里,说偷走钱的犯人自己也已经找到了。
他唇角微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对着铃木园子一字一句地说,“就、是、学、生、会、会、长、喔!”
尔后,工藤新一就颇得意地开始阐述他的推理。首先,毛利兰的失常他早就察觉,最近总是谎称自己在减肥只买饭团吃,园子伸手去捏她小腹说你又没有什么小肚子哪需要减肥,倒是宫野志保像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样硬要分一半自己的便当给她。但工藤推测应该是她没钱了,因为上次大家一起去侦探事务所学习(后来发展成打桌游)时他发现毛利兰摆在电视机旁边的小猪扑满消失了。而据他观察,旁边看报纸的毛利大叔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被他盯久了甚至还觉得很烦给了他脑袋一下,不像是偷用了扑满的凶手。那用掉扑满的人只可能是小兰自己了。
再加上他跟小兰同班兼同桌,之前有个学妹来班上找她找得很勤,而且神色焦虑。他问小兰是什么事,她只含糊带过说是学生会秘书处的事。小兰开始吃饭团以后,学妹就没再来过了,他就猜到可能是秘书处丢了钱,小兰用自己的储蓄填上了空缺。本来他就在暗地里帮忙调查这件事,结果没想到昨天提到的学生会会长正好是那条大鱼。
“据学生会会长同班同学所说,他平时开销拮据,连课间餐都没订。但最近行事倒是高调,又是请全班吃汉堡,又是在学园祭送宫野玫瑰花,还给自己买了新的羽毛球拍。更重要的是,上星期保送名额面试会那天,他穿了一身很新的西服回学校。这说明他最近得到了一大笔钱。”
“你怎么知道那笔钱就是小兰她们丢的钱,说不定是他家里有钱的亲戚包了一个大红包给他呢?”园子手托着下巴提出质疑。她昨天还力撑潜力股学生会会长,结果今天就被工藤爆料说自己压的股是小偷,现在心情很是不爽。
“园子同学这个问题问得很关键。”工藤新一表扬了园子,这让她的脸更臭了。“昨晚我拿着学生会会长在学校官网上的宣传照片问了学校附近的汉堡店、花店、和体育用品店老板,除了汉堡店的工作人员是轮班制没得到回答,其他人全都告诉我说学生会会长在买东西付款时用的是现金,而且是用‘紫色信封’装着的现金喔。”
“啊!”毛利兰突然惊叫出声。
“小兰,你上个月不是买了一套那个紫色兔子,叫星星啥的文具吗?我记得里面就有紫色的信封。”工藤新一说。
“是星黛露啦,之前收会费的时候顺手就用了那种信封来装。如果信封上还印了星黛露的话,基本上可以确定了。那套文具是限量款,不常见的。”毛利兰纠正,又叹了口气,“没想到会长会做那种事。”
“那作案手法呢?学生会会长是怎么从学妹手里偷到那笔钱的?”一旁的宫野志保开口问。
“具体怎么偷到的我不清楚,但我想对他来说应该不难。”工藤说,“因为昨天下午我跟着学生会会长去参加部活,在羽毛球场看见那个学妹给他递水了。”
“竟然还跟踪别人,真是变态。”园子不忘吐槽他一句。但吐槽归吐槽,正义感爆棚的财团大小姐最先提出要叫上学妹去找学生会会长对质,让他把钱还给小兰。毛利兰有点犹豫,担心这样冲过去指认会长是小偷会伤害他的自尊心,“而且,说不定学妹其实早有怀疑,只是不肯相信自己喜欢的人是做出这种事情的小偷,才没有说。”工藤新一说兰你这家伙也太善良了吧,那个人可是害你吃了一个星期的饭团欸,然后又问宫野志保那些玫瑰花还在不在,“在的话赶紧扔掉,每朵都是用小猪扑满四分五裂的身体换来的赃物啊。”
宫野志保没理他,反倒提出了另一个解决办法,“要不我单独把他约出来,然后再跟他聊这件事。”
当天放学后,体育馆前的树荫下,写意的橙色夕阳顺着树隙渗淌在等待的少年衬衫上。他的心上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高兴地转身,“宫野同学,你来了。”
“稍等,你的书包链开了,我帮你拉上。”少女清冷的声线就在耳畔,他一时有点头晕目眩,忙又转过身,“好、好的。宫野同学,上次你退回了我的花,我还以为……”
话音被截断了,因为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紫色的信封。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抢,但那只手的主人反应更快地抽走了。他又惊又气,“宫野同学——”
“你应该是用同样的方法从学妹那里拿到这笔钱的吧?”茶发少女把信封收到背后,夕照在她身后的天空徐缓晕开,瘦削的身体倚立在风中,衬衫领和裙摆被吹得像波浪般抖动,但他觉得她是那么坚固、那么美的一枚刺插在那里,插在他的心口,难以拔除与撼动。
“宫野同学,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没有——”他试图开口解释挽回自己在她眼里的形象,但看见了从旁边走出来的铃木园子,毛利兰,以及那张他在报纸上看见了好多次,暗自嫉妒了三年的脸,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的一瞬间,突然就放弃了挣扎。
他承认了一切。然后保证自己会拼命打工,在一个月之内把钱还上。
“希望你能遵守诺言。否则这件事传出去你的保送名额也会被取消吧?”临走前,宫野志保对他说,旁边的工藤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宫野同学。”他在他们背后叫住了她。
“怎么了?”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工藤新一走在前面一点,也转过身来。
学生会会长张了张嘴,话却卡在了嘴边。他看见那两个人的影子在黄昏中交缠,融化,不分彼此,露出一个苦笑,“算了,没什么。”
园子和小兰在稍远处站着等他们,走过去的途中,他问她怎么知道用保送名额来威胁会长。
“他那样一个自私利己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请全班同学吃东西。保送名额的审核有一项是同班同学评议吧。”她回答,然后顿了顿,抬眼看他,笑着揶揄,“怎么,嫌我抢了你的台词?”
“我哪敢啊。”工藤新一说,他手里的紫色信封被风吹得哗哗响,为了不让它被风吹走,他只能将它用力地捏紧,甚至捏出了些许褶皱。他说,“这件事也好,还有之前分给小兰便当的事也好,你这人呢,哪里都好,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她问。
“就是太容易招惹苍蝇围着飞了。”工藤新一说完这句话拔腿就跑,往前拉开一段距离后又转过身在风里对她笑着大喊,“不过,我很擅长打苍蝇的。”
她站在原地看他的头发在风里张牙舞爪地乱飞,眉眼舒和地露出轻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小声吐槽,“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又不是听不到。”
02
工藤新一到前台多点了一份炒面和三杯冷饮,想了想,又走到远一点的商店买了撒隆巴斯喷雾。回到海之家卡座上,他把喷雾拿给毛利兰,压低声音问她,“那家伙在跟谁打电话。”
宫野志保站在门口稍空旷的地方接听手机,茶色短发仍滴着水,被她往后梳拢在一起。她眉弓冷峻,混血的五官深邃,平时藏在刘海下的沉静迷离的蓝眼睛在眺望远方时显得深沉又飘渺。身材高挑,全包覆的紧身潜水衣又将少女身体的曲线完完全全地暴露,惹得进出往来的人频频侧目。
“好像是阿部同学。”毛利兰说,又把喷雾递回给工藤新一,“你帮我喷一下啦。”
“又是那个家伙?”工藤皱眉,手头粗暴地拆起撒隆巴斯的包装盒,像是在拆阿部介生的骨头那样。他对准毛利兰通红的背部按下喷头,“你觉得他怎么样?”
“嘶……”喷雾接触皮肤引起一阵刺痛,毛利兰咬着嘴唇,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阿部介生的情景。
上周他们三人约好了周末去露营,工藤说自己租了房车,在学校后门碰头。但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宫野志保还没来。她觉得奇怪,说志保一向守时,工藤新一也念叨着那女人该不会出事了吧。他们正准备打个电话过去问,一辆自行车就急刹停在他们面前,后座上坐的正是宫野志保。
而骑自行车载她的人就是阿部介生。他看着个子不算太高,穿普通的衬衣和黑裤子,戴一副黑框眼镜显得面容比较清秀,但实际上是那种淹进人群后毫不起眼的角色。
“法学部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宫野为他们作介绍,“阿部介生,最近正在和我约会,跟我一样都在理学部,只不过他是生物环境学科的,比我们大一届。”
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毛利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二人,觉得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甚至都忘记打招呼。一旁的工藤新一症状跟她差不多,表情错愕,“哈?”
阿部介生似乎不怎么在意他们的反应,只朝他们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宫野志保说,“那志保,我先走了。”
志保,他竟然叫她志保。毛利兰张大嘴巴别过脸去看工藤新一,发现后者震惊之余还眉头紧锁。
宫野志保点头,“今天麻烦你了,路上小心。”
“嗯,也祝你玩得愉快。我晚点再联系你。”
接下来一整天,他们在房车上讨论的话题都围绕阿部介生展开。他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今天为什么迟到?是和那个男人去干了什么吗?还是他对你干了什么?还有,你说正在跟他约会是认真的吗?之前没听你提到过他,为什么不跟我……我们说啊?
工藤和毛利一人一句地用问题炮轰她。她不胜其烦,只简单说最近有个实验找了阿部帮忙,相处之下觉得他人不错,就提出要不要约会试试看。今天迟到也是因为讨论实验不小心忘记了时间,所以才拜托他骑自行车送自己过来。
工藤新一狐疑,从后视镜看她表情,“你做实验还需要别人帮忙?” 她在生物化学科“美女天才”的名头都传到法学部来了。
“阿部在生物专业领域还是很出色的。”她面不改色。
一旁的毛利兰虽然没插话,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讨论实验不小心忘记时间”而迟到,她认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宫野志保身上。她知道宫野志保在实验室里的状态,专注且精密,对时间的把控尤为严格准确,她甚至觉得宫野志保是以一种尊崇而充满敬意的态度在对待“时间”。高三准备大学入学考时她曾经为了“让自己走在时间前面”而特意把手表和手机的时间都调快了20分钟,但这样却压缩了她的休息时间——比如她的时间表里安排5点30下课后,花30分钟吃晚餐,6点开始学习。但实际上她的时间比正常时间快20分钟,手表走到5点50老师才会宣布下课,而在她计划好的时间轴里,她必须在10分钟内吃完饭。这样一来搞得她疲惫不堪,园子和工藤新一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逼自己,最后还是宫野志保帮她调回了时间。
那时宫野志保拧着手表的旋钮调节分针与时针,对她说时间跟宇宙里的星星一样,体内也有自己的一套运行轨迹。擅自违背时间的规律是会受到惩罚的,“我就曾因此而被罚得很惨呢。”她朝她俏皮地眨眼睛。
她觉得她对他们有所隐瞒,工藤新一天生的侦探嗅觉更是早就闻出了逻辑的微妙扭曲。但对方是宫野志保——最初相识时她总感觉宫野好像已经认识她很久了,连她许多小习惯小癖好都一清二楚,提出疑问时却只得到一句“我是从工藤那里听说的”,完全没有说服力,毕竟新一那家伙怎么可能分得清自己点奶茶要三分糖和去冰这样的细节。可她要是不想说,谁都拿她没办法。毕竟,她是宫野志保嘛。
“不知道,后来也没听志保提起过他。”毛利兰微微向前屈身,好方便工藤新一把药喷到她背部下面,“不过我上周三去找志保吃饭,等的时候碰见了他,给我的印象不算好。”
“他怎么你了吗?”工藤停下来,皱眉问道。
“没有啦。我跟他打了招呼,他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后来才慢慢想起我是志保的朋友。然后我本想跟他聊聊志保,但他说自己还有事就先走了,但我看他也不像很忙的样子,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他不屑于跟愚民讲话那样。”
说起来这点倒跟志保刚转学过来时给人的感觉很像。新一说他在国外破案时认识的一个女孩会住到博士家,“是个天才喔。”
当时她问,跟新一你一样吗?结果他摇头,“不,那家伙跟我不是一个量级的。”
见了面的确如此,浑身都散发着聪明人的寒气,同阿部介生一模一样。但不一样的是,她当时一下就能觉察到宫野志保内里是柔软的,像是一种女人的第六感那样的直觉。志保是外冷内热,但阿部介生的冰冷倒给她一种表里如一的感觉。
“嘁。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也是,阿部那家伙根本没正眼看过我们。”工藤新一颇有点恼怒,“不过我打听过,他也算是个‘天才’呢,据说大一做的课题研究就拿到了国奖。”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跟志保有话可说。”
他调查过阿部介生,这人可以说是个科研狂人,平时没课不是在实验室泡着搞什么微生物分解实验就是跑到后山拍照做生态环境观测与评估。不抽烟不喝酒不参加社团也没别的兴趣爱好,整个一副清心寡欲得道研究员形象。家庭条件应该挺好,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人际关系一般,不太爱社交,毕竟他科研水平远超同龄本科生,太蠢的人也跟他聊不来,同级生觉得他高傲,倒是后辈们听说他大一就拿到国奖对他还挺崇拜。但总的来说这个人没什么问题,甚至在专业领域还相当拔尖,这还是工藤新一挑刺生涯头回遭遇滑铁卢。
药喷完了,宫野志保的电话也刚好结束,回到桌上看见两双直勾勾盯着她的质问眼睛,叹了口气,“是阿部,跟我聊了一下实验进展,讨论了一些问题。”
“我和兰都觉得这个阿部不太行。”工藤新一冷不丁地说,连带把毛利兰也拖下水,害得后者急得在桌下狠拽他的手臂。若说从前是揭露真相,但这回更像是硬着头皮地“诋毁”,但他倒是表现得义正辞严:“这家伙一看就是那种冰冷利己、遇事会明哲保身的人,你跟这样的人约会,叫我们怎么放心。”
宫野志保挑眉,“可初次见面,他就帮忙赶走了骚扰我的不良少年,还为此不小心摔到轻微脑震荡喔。就行为而言,不太像是遇事会明哲保身的人吧?相反好像还是相当勇敢的一个人。”
“喂喂,又遇到被骚扰这种事你怎么也不跟我们说?还有,过往我帮忙解决骚扰你们女子三人组的不良少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我‘相当勇敢’?!”
“你脸皮也太厚了点吧侦探先生,遇到这种事基本上都是兰用空手道制服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哈?!我当时也有拦在你身前吧?”
毛利兰眼见他们拌嘴拌得厉害,有升级成吵架的趋势,急忙打圆场转移话题,“好啦,我们不是在聊阿部同学吗?初次见面就有了英雄救美的戏码吗……志保,你觉得不良少年会不会是阿部同学请人假扮的呀?毕竟之前我们也碰上过类似的事情,对吧,新一?”她朝工藤使眼色。
工藤新一还在气头上,不情不愿地应声附和了一句。高中时有人也用了同样的招数,当时的对象好巧不巧是毛利兰,一伙少年费尽心思瞄准她落单的时机出手,结果却被关东空手道冠军顶膝手刀回旋踢外加报警一波带走,到了警署才灰头土脸地说都是假扮的,目的是为了演一出英雄救美,搞得高木警官无语死了。
听了毛利兰的推测,宫野志保表情微滞了一下,低头略一思索说,“我觉得……阿部应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闻言工藤新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说这个阿部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又是跟他约会又是为他说话的。这回连毛利兰也跟着站队,神情疑惑忧虑,说感觉志保你在这件事上好像没有从前那么客观理智了。
面对好友们接连不断的质疑夹击,她先沉默后叹气,最后半认输地说真想念园子啊。
园子毕业后去了美国念商科,一是因为成绩不够上东大,二是京极真刚好也在美国修行比赛。大小姐每天都在line群里对着他们吐槽听不懂教授带口音的叽歪英语,而且隔三差五就有quiz害她根本没时间去找阿真玩。
“少来了,园子是外貌协会你又不是不知道,才不要妄想她会帮你说话。”工藤新一半撑着脸吐槽,因为聊到园子,语气收敛了些,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当初在群里听工藤和毛利说宫野志保正在和人约会,大小姐在群里连发七条“啊啊啊啊啊”,然后又追着问有没有那个人的照片可以看。宫野志保冒泡回复了句“下次有机会拍”,把铃木园子吓得大惊失色。她连忙分别去私聊工藤和毛利二人,“她来真的?”,工藤新一秒回,像是咬牙切齿着打出来一连串“别理她”、“不知道在发什么疯”、“相信我,看了照片你就会失望的”、“晚点我去调查一下那小子再跟你说”;而毛利兰这边倒是慢吞吞地敲出一大段,“不知道呢,志保的态度很奇怪,也总回避我跟新一的问题。但是那个男生叫她‘志保’,而且还用自行车载她到我们面前。你想象一下那个场景,我跟新一当时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对此,铃木园子回复工藤“那你搞快点”、“记得顺便弄张照片回来给我看;回复毛利兰则是两张震惊猫猫头的贴图,然后详细打听起阿部介生的长相。
吃完饭他们还是一起在海边拍了合影,作为纪念也是准备发给园子看。后来园子看到合影后在群里笑话工藤是不是又被她俩排挤了,照片上怎么看着一副特别气恼的样子。
晚上在酒店,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毛利兰正趴在床上捏着一本绿封皮的口袋书背法条。她把浴巾挂到架子上,打趣她说出来玩还这么用功呀?毛利兰翻了个身,仰躺着看她,说没办法,周一回去有小考,本来周末该好好复习的,结果被新一拉出来玩了。她说话时一头黑发漾漾荡荡,像瀑布那样半垂在床沿,“说起来,志保你下周一好像也要参加那个什么学术论坛吧?”
她听后叹了口气,“嗯,有两场汇报要做。也就你记得。”毛利兰笑起来,叫她帮自己喷药。
“好啊,但作为交换,等会你要帮我吹头发。”
她帮她吹头发,电机发出喧天的呼啸声,热风烘出一点她发间的沐浴露花香。在这种颇隐秘的氛围下,她思考起他们三人关系之下暗涌的感情。新一喜欢志保,这件事她恐怕觉察得还要早于工藤新一本人。毕竟是发小嘛。高中志保和他们不同班,有段时间他沉迷起魔术,每天上课都偷偷在桌肚里用扑克牌练习藏牌的技巧,下课还非要拉着她和园子帮忙看看有没有露馅穿帮。园子嘲笑他是不是在东施效颦学怪盗基德,“基德大人可是会空手变玫瑰的喔”。他那时脸一下就闷闷不乐起来,带点孩子气的不服气说那个小偷就会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值得你们夸的,我练一练也会啊。后来有次他们大家一起约着去咖啡厅,她和园子来得晚,园子要去一趟卫生间,叫她先去找他们。当时她远远看见工藤新一正对着宫野志保表演魔术,在她耳边打个响指变出一朵玫瑰花来,又伸手捻住她茶色微卷的发尾,凭空抽出一张红桃Q。她笑着拍开他的手,又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在咖啡厅里低低笑作一团,年轻的脸庞浸在顶灯投落的暖黄灯光里,格外赏心悦目。
毛利兰才意识到,原来工藤新一要表演魔术的对象,是宫野志保。他喜欢得含蓄,但总归是热烈的,看志保时目光灼灼得连旁观的她都有些被刺伤,志保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意。可为什么她总是要回避他呢?
他们四人曾一起聊大学志愿,他突然对她说,和我一起去东大吧。谁都听得出来那是一句单独的邀请,甚至还可能是一次隐晦的表白,但当时她笑了笑,说好啊,然后转过头问,兰你也会去东大的吧?
她太擅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了。这两年,毛利兰目睹过太多次他们两人之间的推拉,工藤新一每每想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都被她轻巧地滑脱开,就那两步距离,离不远,也再拉不近。
为什么呢。她按熄吹风机,几乎就要脱口问出来。
怎么了。房间一片静默,镜中的宫野志保抬头看她,用眼神发问。
她出神地看着镜子里的她,心情复杂,最终只是嗔笑她说志保你头发里还有沙子喔,美女可不能这么不讲究。
宫野志保睡得早,她则说自己还要多背一会儿书,留了盏床头灯。背得差不多了,她合上书,侧过头去看宫野志保从被子里露出来的纤薄背脊,突然觉得羞愧和懊恼。刚才为什么没能问出口,果然还是因为自己没能完全抽身,没办法以一个释然了的局外人身份去对志保劝解什么吧?而这份心情,新一和志保又察觉到了多少呢?
她想了想,更加沮丧起来,这两个有玲珑心的聪明人一定察觉到很多很多吧,毕竟就连园子飞美国前都在机场问过自己,是不是还喜欢工藤新一。真是的,新一也好志保也好,都这样温柔,不就显得我是那个坏女人了吗?
再等等吧。她关掉灯。任何东西的下落都需要时间,何况爱呢?
03
隔天凌晨4点55分。海边。海面一片漆黑,月亮仍高悬夜空,明亮得很嘲讽。
宫野志保缓缓别过脸,对工藤新一露出和善的微笑,“这就是你半夜把我叫起来说要拍的日出?”
“你先别生气嘛。”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天气预报估测日出时间是5点15,再等一会儿就能看见了。”
半小时前,他敲门把她叫醒,“这位小姐,今天也用你的美丽为我的作业贡献几个镜头吧。”
小兰习惯戴耳塞睡觉,幸免于难。而她本想把门摔在工藤新一的鼻子上,但迫于他们之前的约定,只能咬着牙奔赴这场日出诈骗局。
“我要拍电影。”一个月前,他这样对她说,后一句则是,“你来当我的女主角吧。”
当时她正提着航空箱在后山找猫。她是学校流浪动物救助协会的成员,负责后山群护点,平时除了喂养外,还会根据TNR(Trap-Neuter-Release,通过对流浪猫进行抓捕后绝育手术再放归,减少流浪猫过量繁殖的方法)流程对学校后山这块流浪猫的进行抓捕、绝育和放归。协会的诱捕笼被先一步借走了,她只能拿航空箱加罐头的组合代替。
要找的猫是只三花,眼睛又圆又亮,她给它取名“卡夫卡”。因为后山范围比较大,不容易找,她就叫了刚好有空的工藤新一来帮忙。结果他就带了台银色的手持DV过来跟她说些要拍电影的异想天开的话。
他们并肩走在后山的小径上,她边喊着“卡夫卡”,不忘对他泼冷水,“电影,那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业余玩的艺术吗?你瞎凑什么热闹。”
这女人说话真刻薄!他咬牙,说我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噢,也是。她想起工藤新一家那栋大宅子,以及他的作家父亲和电影明星母亲。工藤新一是完满的人,泡在父母的爱里长大的健全小孩。人群里的焦点,耀眼,自信,自信得过头。她和毛利兰这种成长中嵌了残缺的人很容易被他吸引。圆是没有棱角的形状,她们以为靠近这种人不会受伤。
“那你想找我拍什么,性转版《绝命毒师》?再说你手头上不是还有个连环纵火案还没查清楚,你这是心血来潮决定要放弃你的侦探事业了吗?”
他额头青筋狂跳,只有他们两人相处时她讲话总是不留一点情面,“不是啦,是我这学期电影鉴赏选修课的期末大作业,教授要我们拍5-15分钟的短片,题材不限。”
“那你打算拍什么主题?”
“我还没想好。或许……青春校园片?”
“荷尔蒙都馊掉了还青春校园片。不如拍女杀手改邪归正,男侦探弃明投暗。”她毫不留情地调侃,又瞥见他手里的银色DV机,是SONY很旧的型号,虽然看上去有被精心保管,外壳上还是有些许划痕。她用手指敲了敲机身,“你这设备也太复古了吧,拍出来不会都是像素块吗?”
不知怎的,他像是被踩住了尾巴,把DV机捧在怀里涨红了脸,急急说你这家伙懂什么,我就是想要比较模糊朦胧的镜头效果。又把话题飞快一转,“你这是打算帮我,愿意当我的女主角了?”
她闻言收回了手,“没空,我还要找卡夫卡。”
“那我帮你找到卡夫卡,你就当我的女主角好不好?”
她略一思忖,有点答非所问地说,“后山的猫最近变少了许多。”
“你们协会一直在做抓捕绝育,数量变少不是很正常吗?”
她回头看山上空无一人的树林,“绝育剪了耳又放归的‘三四郎’、‘阿莱夫’和‘黑一雄’都还在,但怀了孕的‘麦利’不见了有一段时间了,还有好几只快成年到发情期的小猫也消失了。”
“它们又是怀孕又是发情,暂时改变活动范围也是正常的吧。”
“嗯……有可能。”她点了点头,但眉头仍然紧锁,“这样吧,工藤,我配合你拍电影,但作为交换,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协会的活动室收容量已经达到饱和许久,而博士又对猫毛过敏,她提出让工藤新一借他家的一个房间用做流浪猫收容室,需要暂时封一下窗,但她保证每天都会去铲屎清洁。“我想尽快对后山未绝育的流浪猫进行抓捕收容。”
“好啊。”他爽快答应,然后把DV机的镜头对准她,“那从现在起我就要收集素材咯。”
后来在工藤的一通分析下,他们顺利地找到了卡夫卡并成功诱捕,但仍没有怀孕的麦利和其他小猫的踪迹。卡夫卡性格温顺,比较亲人,她抬头对他说后续应该可以找到领养不用再放归。DV机亮着红灯,安静地记录着三花猫倚过来蹭她手掌的温馨画面,镜头前和镜头后的两双蓝眼睛都温柔得能溺出水来。
5点15分,日出来得不尽人意。今天天气不算好,云层堆积,风也大,只能看见海平面附近混沌暧昧的太阳轮廓。凌晨气温低,他把衬衫外套借给了她。两人沿沙滩走着,他拍了几条她的剪影,看着温吞的曙光从她的脚踝一点点爬上小腿肚,然后是珍珠白的裙摆、修长的手臂,最后晒在她那头雾棕的卷发上。晴空碧海,披着衣袖翻飞衬衫的女孩。
天彻底亮了,脚底沙子的触感也逐渐变得温煦。他们买了点东西坐下来吃,她问他短片脚本写好了没有,“感觉你这一个月都在拍空镜和这种没有台词的无效镜头啊。”也不知道拍了个什么,刚才连她吃便当都拍个不停。
“我不打算写脚本了。”他正在吃一只吞拿鱼饭团,单手拿着DV机。沙滩上人渐渐多起来,晨泳的比较少,大多数旅客都像他们一样边吃东西边坐在海边看日出,还有些人牵着狗跑过他们身边。
“哈?那你这个还算电影短片吗,充其量就是个vlog或者音乐MV。”
他好像被她点醒了那样,眼睛闪过光,“音乐MV不错,我到时候剪成MV好了。”
她听后脸色僵硬,身体嫌弃地后仰,“你该不会要唱歌吧?”
“喂,你那个痛苦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他不满地说,“我就不能给自己的短片配唱吗?”
“不是不行,只是这样的话你作业合格的希望会变得很渺茫吧。”她摇头,眼神充满怜悯,“毕竟我觉得世界上没有哪个教授能忍着听你唱完一整首歌的。”
他对这样的说辞表示抗议,说你这样动摇了我的才华,打击降低了我对音乐创作的自信心。但宫野志保打了个哈欠,表示原本就不存在东西是不会再被动摇或降低的,他的反对被一声嗤笑盖章无效。
他们决定原路返回,路上再买一个便当拿回去给小兰当早餐。中途他问她要不要游泳,“来比赛谁游得快。”被她否决。茶发少女装模作样地提了提裙子对他行礼,“工藤少爷,您觉得这条裙子像是能游泳的衣服吗?”又说你不知道电影里在这种大海比赛游泳的两个人一定会死掉一个吗?
她擅长拿死亡开玩笑。早两年他很听不得这些,觉得她求生意志淡薄,就连路灯下的影子,他都感觉她的要比普通人的更淡更虚。后来他强拉着她去读书,学校、教室、黑板与课桌、操场的大榕树、便当里多出来的章鱼肠、男同学送的情书、带褶的制服裙,黑色组织曾把这些富有生命力的东西从她的人生硬生生挖掉,把她拉进一个温度更低的世界。而他希望这些热量的核可以被重新缝进她的身体里,希望她与世界建立更多更重的牵绊,好让她无法再轻易地作出放弃自己生命的决定。相比起期待她成为比肩爱因斯坦那样伟大的科学家,他更希望宫野志保能眷恋人间、笑得更多。
她现在仍擅长拿死亡开玩笑,但他听得出来那真的只是玩笑话,而不再是隐喻或预告。曾半只脚迈进坟墓的84岁老婆婆消失了,她现在是完整的18岁少女,牙尖嘴利,一天能把他气死十来次。但他觉得这是宫野志保最好最美的样子。他拍她足后跟陷进细沙里,拍她裙摆被海浪溅湿,拍她捡到一只被冲上岸的漂亮海螺,她抬起手臂拿给他看,镜头一下子虚了焦。他举低DV机,那瞬间她从手指头感到他嘴唇呼吸的热风,而他越过海螺去看她眼睛,浓缩的海。他想起裤兜里那枚戒指形状的小珊瑚礁,两根手指都探进裤袋里了,余光却瞟到一颗足球朝他们这边如彗星坠落的轨迹。
他下意识地抓住她的双臂,侧身把她护进怀里。球砸在他的背上。不响。没有他贴在她肩膀上雷鸣般的心跳响。
两个本地小男孩跑过来紧张又乖巧地说对不起,他有点愣神地说没关系,抱住她的手没松开。男孩们捡走足球跑远了,世界的光突然熄灭了一秒,他紧张地舔了一下唇角,盯着她的脸庞,
喊了她的名字。
灰原。
灰原。一个本已经在世界上消亡了的假名,一个现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名字,他仍固执地在私底下这样称呼她,好像在提醒她站在她面前的仍是那个曾一同出生入死,无话不谈的江户川柯南。他们曾经那么亲密,为什么成为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后就不行。
那瞬间他是想说什么的,他已经抓住了她,他要消弭那两步的距离,告诉她自己藏在胸腔里被折叠起来的庞大心意。
但她说,“嘘,工藤,安静。”
有两个漩涡的海面传来呼救的声音,其中一个漩涡正在不断下沉。她说过的玩笑话就要在他们眼前上演“一语成谶”了。
他没有半点犹豫,DV机往她手里一塞,脱掉上衣就跳进海里。跑离她身边之前他曾回头喊了一声“灰原”,而她回应,“嗯,知道了。”
消防、急救、海场管理处,电话里,她把现场阐述得清晰简洁有条理。很快,他就和另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把一个同龄少女救上沙滩,周围陆续围了人过来。
溺水的少女尚处于昏迷状态,面部青紫,身体有抽搐现象,他翻动少女的身体向下,先排出她气管、肺部和腹部的水。她跑过去帮忙,蹲下检查瞳孔放大程度与颈动脉搏动情况。
“怎么样。”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
“无呼吸,心跳微弱。”一旁应是少女男朋友的少年听见她说的话害怕得开始掩面哭泣。她飞快做出判断,与工藤新一对视一眼,口吻坚定,“我人工呼吸,你胸外心脏按压。”尔后她瞪了少年一眼,严厉地说,“不要哭。你现在要做的事是疏散人群,留出气道。”
早上8点50分,工藤新一与宫野志保两人配合,持续进行了近40分钟的心肺复苏,直到救护车到达现场,彼时溺水者已经恢复自然呼吸与心跳。
他们看着女孩被抬上担架,现场指挥的救护人员看见工藤新一汗湿发红的脸和仍颤抖着的手指,用拳头擂了下他的肩膀,“兄弟,CPR做得真漂亮。”
他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后续就交给你们了。”那个少年跟着上救护车前跑过来对他们鞠躬说谢谢,他还拥抱少年拍了拍背以示安慰,“已经没事了。”
他挥手目送少年离去,宫野志保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被他察觉目光,他别过脸大咧咧地问她,“怎么啦,没人夸你不高兴了吗?谁叫某些人刚才说话语气那么凶恶,人家害怕你也是正常的嘛。”
闻言她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丢下一句“走啦,给兰买便当回去了。”转身就走。
差点就哭了。她仰头看天空,企图让涌眶的眼泪回流。实在是,太明亮,太耀眼了。工藤新一就是这样的人,纯粹而不顾一切,正义是天性,救人是本能,他跳进海里的那一瞬间,即使知道自己可能就这样死在海里,也不会回头,而事实则是在那瞬间他甚至都不会去想自己的生命安危。就在刚才,她突然发觉,他身上的光已经笼罩这座城市,笼罩她许久,久到她身在其中而不自知了。
他从后面追上来,拍她的肩膀,说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夸奖宫野小姐好了。
“宫野志保,你做得很好,辛苦了。”DV机的镜头轻微晃动,画面里是茶发少女微微泛红的眼眶。
04
旅行结束后新的一周,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只偶尔见面。工藤跑案子,神龙见首不见尾了一段时间,期间拜托宫野志保查了两次资料,做了一次化验分析。毛利兰在法学部大课上捏着嗓子冒充他的声音应付了点名,也时不时会去后山帮忙进行流浪猫诱捕。结束后他会收到两位女士的召唤开车过来充当搬运工和运输工,顺便掏出一本某个案子庭审的复印件给毛利兰——她周末有个社团办的模拟法庭的比赛,把案子给他们讲过,宫野志保还陪她练习了好几次。他听完故事后觉得耳熟,像是他经手过的一个真实案例改编的,特意托人帮忙找到了庭审报告复印给她作为参考。说起来他倒是没参加任何侦探社或者推理俱乐部之类的社团,反倒偶尔会去足球队踢两脚。问及原因,他说那些社团平时的部活就是组织一些类似剧本杀的推理活动,“我不喜欢在别人的逻辑里寻找真相”,倒是蛮酷的回答。
而宫野志保和阿部介生合作的项目也推进到收尾环节。工藤新一去实验室拍过她,也酸溜溜地聊到你和阿部那家伙最近还有在约会吗?她说有啊,他就急急地问她你们约会都在干嘛。
“看电影,去游乐场,逛街……”她掰着手指数,越数他脸色越难看,然后她抬头看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些都没干。约会地点都在实验室,聊得最多的是实验。”
彻底被耍了啊。他却生不起气来,离开的时候反倒很高兴。结果在实验楼底下意外碰到阿部介生,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外套,看到他以后推了推眼镜,说你是工藤新一?
情敌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他挺直腰板,说是,我是工藤新一,你在电视或者报纸上见过我?
结果阿部介生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不过我知道你是志保的好朋友,她常提起你和毛利兰。”他看了眼他手里的银色DV机,“虽然你是志保的挚友,但我还是想劝你最好不要用无聊没用的事浪费她的时间。”
“你什么意思?”工藤新一竭力忍住去纠对方领子的冲动,“和我就是无聊没用,跟你在一起就不是浪费时间了吗?”
听完这话,阿部介生反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资料的标题,轻不可闻地笑了一下,“你说的对,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浪费。她应该去尖端的研究所,而不是在这里做些过家家的实验。”
“工藤新一,你真的了解她的天分吗?”走上楼梯前,阿部介生留下这个问题。
我当然知道。
我比谁都清楚她是一个怎样的天才——作为她缔造出的梦幻药物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品。他捏紧手里的DV机带子。只是我也有很多私心。
周六的模拟法庭比赛,他和她都去观赛,在台下朝毛利兰挥手。毛利兰拿了一等奖,颁奖仪式结束后他们找了间餐厅庆功,也是三人久违的聚餐。两个女孩都喝了点酒,倒没喝醉,只是微醺。工藤新一还要跑案子和开车就没喝。结束后他分别把她们送回去,毛利兰是学校宿舍,而她是他家——自从借了工藤宅的房间做流浪猫收容室后她每晚都得去铲屎做清洁,也就干脆回博士那住了。
他载她到工藤宅前,用怀疑的语气问她还能不能行,她当场下车表演了一个7cm高跟鞋无障碍直立行走,对着车窗里表情无奈的他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快去拯救你的世界吧,大侦探。”
“好吧,你注意安全,有事电话联系。”他发动车子,开到巷子尽头又停下,从后视镜里看着她进屋关好门才打方向盘转弯离开。
他配了把自家钥匙给她,毕竟他并不总是会在。他在的话多半是在书房,看他从警视厅熟人那顺来的案件卷宗。她打扫完要是不忙的话,会煮咖啡和他一起喝,给他那杯加很多糖和奶,在蒸蒸的咖啡香气里随便聊聊今天的事,斗两句嘴,不忘夸奖你爸妈收藏的咖啡豆真的很不错。
但他今天不在。她走进书房,在他平时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桌面乱得够呛,各种资料卷宗成摞堆叠,丢了盖的U盘、录音笔、放大镜、针孔摄像头、提取指纹用的一小瓶磁粉(还是从她那讨来的)、复制钥匙的泥胶板……杂七杂八的东西散了满桌。钢笔架旁边摆了两只千纸鹤,是某天他听说她不会叠千纸鹤兴致勃勃从笔记本撕了两张纸硬要教她的成果,结果最后她叠出来的那只反倒圆滚滚的更周正些,他那只则蔫瘪地倒在她的纸鹤身上。
她伸手捋了两下纸鹤的翅膀,瞥见桌角的旧铁皮糖果盒。里边装着一些旅游明信片、邀请函、成绩单以及他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她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某个自恋狂曾大喇喇地展示过给她看,还不要脸地自卖自夸表示自己还是挺受欢迎的。盖子虚掩着,她只轻轻用食指勾了一下就打开了,除了花花绿绿的信笺外,顶上放着一小块指环形状的珊瑚礁。
她一下就认出来。那天去潜水,她看见他在水草和珊瑚礁里东摸摸西翻翻,不知从哪儿找出来的这个东西,拿在手里兴高采烈地往她这边游过来,脚蹼都打得比平时欢快。只是她看见那形状觉得不妙,就马上找借口脱身了。但她没想到他竟把这玩意带出了海。
她远远地看着它。纯白的一小块,像心,表面布着一些幽微的蚀孔。她不知道它是经过如何的潮涨潮退的海水、幼鱼尸体、泥沙、其他珊瑚虫骨骼的冲刷后被打磨成这个形状,但这个这个形状的象征意义对她来说太过庞大,庞大到像一个密封的潘多拉盒子里难耐的噪响。
她像要关住什么似的把盒子“啪”地盖上,突然觉得很疲惫。酒意晕眩,她趴在桌面仅存的一小块干净地方,睡着了。
05
头疼。这是她醒过来的第一感觉,大概是睡姿不佳和酒精残余的双重叠加效果。她察觉到肩上披着件外套,这让她意识到他回来了,一下清醒许多。衣服上的味道很熟悉,是她之前留在他家的外套——他们习惯在对方家里留几件自己的衣服,这样很方便。
她先是划开手机,时间是6点14,确认没有任何消息后,她在书桌正对着的沙发上找到了正呼呼大睡的工藤新一。四仰八叉,很有安全感的睡姿,没脱袜子。明明是自己家里,有床不睡,偏跑来这里睡沙发。他就不知道把她叫醒吗?
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外套盖到他身上。她离开时动作很轻,留了便签条让他睡醒洗漱完到隔壁吃早餐,括号,9点以后恕不招待。勉强算是作为他让她留宿一夜的报酬。
工藤新一在8点55分时到达阿笠宅。她正坐在厨房吧台看书喝咖啡,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从书里抬起头来,“欢迎光临,这位客人。”
他显然是刚洗完脸,额前的头发微湿,眉毛和眼皮上还有水珠,对她嚷着要吃鸡蛋三明治。
“不好意思,本店今天只有蓝莓吐司和咖啡。”她把书倒扣在桌面上,推了碟吐司和一罐蓝莓酱到他面前,“蓝莓酱还请客人您自己涂。”
他没有反对的余地,只敢小声嘟囔几句你这什么破店,服务水平不太行啊。在她“嗯?你是说了什么吗?”的提问后又忙拿餐刀往吐司上涂起蓝莓酱,转移话题地问她“博士呢?”
“博士最近有个新发明。”她还是从冰箱里取了一只鸡蛋出来,“手机飞行器,装在手机背后可以让手机在空中悬浮,解放使用者的双手,推出后很受欢迎,周围的主妇们人手一个。”
热锅。放油。把鸡蛋敲开。“但今天一早有主妇过来找他,说飞行器失控了,背着她的手机在家里乱飞,她都不敢开窗,怕手机从窗户飞走了。”
加1/4勺盐。翻面。出锅装碟。“然后博士就急急忙忙跑去修理了。”她把装了煎鸡蛋的盘子递给他,他笑得肩膀直抖,接过盘子问她那个手机飞行器还有没有,他想拿两个寄到美国孝敬一下他爸妈。
“地下室里还有几百个,你待会自己去拿。”她说,划开手机检查了一下信息。
他敏锐地留意到她检查手机的异常频率——不止今天,从昨天的模拟法庭比赛时就开始这样,每隔10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像在等某人的电话或消息。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用叉子戳破蛋黄,故作不经意地问,“你在等阿部介生的电话?”
听到这个名字似乎让她有点意外,她放下手机,想了想,问他,“你觉得阿部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哪知道,我跟他又不熟。”他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自己关于阿部的问题,手中的叉子和盘子撞击发出一些凌乱的声响,难得说话吞吐起来,“非要说的话……他其实还算挺了解你的。”
“但这可不是我认可了他的意思。”他又急急补充。
她听完后不置可否。他在旁边快用叉子把那只鸡蛋搅烂了,一边不安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就听见她突然来了句,“我跟阿部说周末我跟你和兰要去徒步登山露营。”
他听后惊讶地挑眉,“为什么骗他?”
“因为我怀疑让后山流浪猫大量失踪的人是阿部。”
“啊?”他傻眼了,爱情片怎么突然变成悬疑片了。
“有什么证据吗?”
她摇了摇头,“全都还处于猜测阶段。一个月前,后山群护点的流浪猫开始不断流失。一般来说,一个群护点的流浪猫数量会在一定范围内浮动,除非是冬天,不然不会有如此大量的流失。而正好是这个时间点,我开始在后山频繁看见阿部介生。”
“我和他认识倒真的是意外。那天戏剧社的三个男生在后山排练一部跟校园霸凌有关的剧目,问我能不能帮忙搭个戏练习一下舞台走位。结果被阿部误会是真的,两边推搡之下他不小心摔倒,手掌蹭破了皮,还碰到头轻微脑震荡。但就是在医院,我看见他手上有被猫抓伤的痕迹,开始怀疑异常流失与他有关。”
“更意外的是,他其实认识我,不但知道我叫宫野志保,还问我之前发表的研究是不是自己亲自完成的。我承认后他又不太相信,当场就在医院里考了我几个报告里的细节问题。”
“结果一考,他发现自己只是个小天才,你是大天才。”他似乎很乐得听阿部介生吃瘪的故事,一副恨自己为什么不在现场的表情,“不,他应该会觉得,在你面前,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个普通人。”
她不知道他突然得意什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后继续说,“我当时在医院直接问了他在后山干什么,他回答我说是在做植物保育,对后山植物种群和生长状况进行监测记录。手上的伤痕也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后来我跟他一起做实验,在他的实验室的确看到了记录册,至少证实了在后山进行植物保育这一点上他没有撒谎。但我研究对比过,猫抓伤和普通树枝划伤的伤口在形状、深度上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这件事他没有对我说实话。”
“所以你就顺势提出想跟他合作项目?”
“嗯。这件事疑点太多,所以我提出有个实验想让他帮忙。实验操作繁琐,我们平时基本待在一起,那段时间没有猫流失。但上上周末我跟你和兰出去一趟回来后,不见了2只。而上周末我们从海边回来,我去做清点,同样的事发生了,这次失踪了3只。”
“未免太多巧合了。周一到周五你每天都会去后山群护点喂食,而犯人恰好是挑你不在的周末去后山带走了猫。这段时间里知道你周末行踪的人,除了我们,就只有……”
“阿部介生。”他们异口同声。
“你这次谎称周末要出去登山,目的是设置陷阱让他上钩?”
“基本上是。我发现已经绝育有剪耳标志的猫一只都没有流失,犯人似乎更偏好怀了孕的母猫以及幼猫。我托博士帮忙做了脚环定位器,在上周喂食时给未剪耳的怀孕母猫和小猫都戴上了,可以用软件实时监测它们的移动情况。”
“原来如此。那阿部那边你有采取什么监控措施吗?”
“上周末我们去海边回来,我送了一只海豚造型的钥匙扣给他,海豚肚子里边也安装了定位器。”她把手机里的监测画面给他看,后山范围的地图上散落着数个小红点,而跨越整座学校,距离稍远的地方有一个蓝点,应该就是阿部介生在校外租的公寓。
“目前来说没有什么异常。”他托着下巴沉思,“如果犯人是阿部介生,他的动机是什么呢?消失的猫多是怀孕的母猫和小猫,他可能抓来自己养,也可能是拿去卖掉,最糟糕的情况是如果他有虐待动物的倾向,那么这些失踪的猫很可能凶多吉少。”
“他自己养的可能性很低。据我了解,他似乎不太喜欢小动物,态度甚至是漠视。而抓来卖……首先付出/回报比并不理想,其次他的兴趣以及生活重心都在科研这方面,销售经商他应该不感兴趣,也没有时间和多余的精力去做。”
“嗯。我之前也调查过,他家庭条件不错,应该不缺钱用。”
“你为什么要调查他?”听到这,她突然停下分析奇怪地看着他。
“当然是因为你。”他脱口而出,然后又挠着后脑勺说,“你当时突然说在跟他约会,谁知道他是好人还是烂人,我当然得第一时间调查一下这个人的来历和品性啊。你别这样看着我,小兰和园子都支持我这样做的,不信你去问她们。”
他都搬出亲友团来撑腰了,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至于虐待动物……老实说,我不愿意相信他是这样的人。阿部他,正义感意外得很强,这点有些像你,工藤。包括初次见面时他遇见疑似霸凌的场景愿意站出来,即使是以一打三。我的论文初稿署名写了他是一作,因为大部分实验的具体操作都是由他实施的,我自认付出不及他多;但他认为想法和创意属于我,分析与成稿也是我做的,他不可能署一作——他对公平很执着。”
“或许他的公平和正义只用在‘人’身上。你也说了,他不太喜欢小动物。”工藤说,又安慰道,“好了,先别想那么多,我们先静观其变,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他话音刚落,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显示目标发生了较大范围移动。地图上的蓝点离开了最初的位置,而行动轨迹方向是……后山!
“看来真相已经迫不及待地朝我们走过来了。”他说。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图,面色凝重地喊他,“工藤。”
“嗯,我知道,我去开车。”
“如果他此行目的是捕猫,那他身上应该会携带一些工具,只要我们在他动手前赶到并拦截,从他身上找出工具,就能确认他就是犯人。”行驶的汽车里,工藤新一握着方向盘分析,“现在他距离怎么样?”
宫野志保坐在副驾驶位,正拿着手机实时监测,“从移动速度来看,他应该是骑了自行车。大概还有15分钟就能到后山。”她抬头看了眼目前行驶的车道,“我们可能会晚他5到8分钟。”
“我能超速吗?”
她划了下地图,“最好不要,沿路探头很多,随时可能会被交番巡查叫停。”但她又叹了口气,“不过,情况特殊,实在没办法了。你听我指挥加减速。”
“Yes, madam.”他笑着说,“你也抓稳了。”
06
“《星座物语》:本周处女座在工作方面可能会遇到一些工作内容的延迟或中断,需要保持自信,打消顾虑,减少回避心理,不要害怕犯错或是出纰漏,不然可能会迟到或是失去机会喔。”收音机里,电台主播嗓音甜美,正在讲“下一个是天秤座”时,被“啪”地关掉。
阿部介生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收听《星座物语》,一个收听率极其惨淡的晨间节目,只不过他每次只听完自己所属的处女座就会关掉。
不知道志保是什么星座的,他想。厨房里传来开水烧开的声音,他站起身,决定下次见面问问她。
他煮咖啡喝,试着适应黑咖啡的味道和口感,但始终难以接受。太苦了,像在喝某种动物的胆汁。喝完后,他又倒了杯纯净水漱口。收拾好新买回来的磨豆器、滤杯、法压壶等煮咖啡的用具,他又从杂物架的最顶上取下一把铁铲和防咬手套——当初被志保问起手上伤痕来源后他就意识到徒手捕猫是多么不卫生且危险的方式。
以及戊巴比妥钠,动物注射戊巴比妥钠后会呼吸受到抑制而死亡,因死去时尚处于麻醉状态所以没有痛感,是实验室里常用于处死实验动物的麻醉类药剂,对他来说申请很容易。
收拾好东西,阿部介生取下钥匙出门,在楼下一排自行车里一眼就看见自己的那辆。上次宫野志保坐了他的自行车后座之后,他就给后座装了坐垫,原本光裸的钢架子太硌人了。他网购了一个价格不菲的坐垫,又自己拆开往里加了很多张海绵垫再缝回去,看上去膨膨软软的很舒服。虽然那天之后她再没坐过他的自行车,但有备无患嘛。
他骑自行车到后山,找到位置停车,上两把锁。刚上完锁就看见旁边一只橘猫趴在石凳上眯着眼舔自己爪子,模样慵懒,很肥,肚子都流成一滩在石凳上了。他视线上移,看见它耳朵上有个三角缺口。可惜了。
他没理橘猫,往台阶上走,边走边从挎包里取出手套戴上。得往里走一点,虽然是早上,后山还没什么人,但毕竟是周末,很有可能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藏着一对情侣。这种事他遇得不少,很有些阴影。
远远的,他看见一只黑白两色的奶牛猫,体型很小,应该是只幼猫。他试着走近一些,想看看它有没有剪耳。但它警惕性倒有点强,立刻跑开了段距离。见状,他从包里取出来不少东西,猫罐头、猫薄荷、公猫的尿液……他像个猫专家。
但实际上他是个猫杀手。阿部介生看着脚下被吸引过来舔着罐头的耳朵完整的奶牛猫,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掏出戊巴比妥钠注射器,拔掉堵头。右手举着针管,戴了防咬手套的左手则试探性地往奶牛猫身上摸去。以他的经验,最好能按住脖子。
就在他的手套快要碰到猫后颈时,传来一阵急速脚步声,奶牛猫一下就被吓跑了,左脚绊右脚地钻进旁边的树丛里。这下再抓就得多费功夫了,阿部介生颇有点恼怒,却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阿部!”
从台阶跑上来两个人影,一个是工藤新一,一个是宫野志保。他越过工藤新一的身体去看宫野志保,“志保?”
他太过吃惊,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发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和他……”去登山了吗?他的视线移到工藤新一脸上,眉头锁紧,慢慢意识到这是一个谎言。为他精心准备的谎言。
阿部介生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发凉,情绪激动地朝她走近几步,“你在骗我,对不对?”
他右手还拿着针管,工藤新一怕他突然伤人,下意识地挡在宫野志保面前。但她按住他的手臂,对他轻轻摇头表示没问题,越过他朝阿部走近。这次终于换他看着她的背影。工藤新一意识到她不再是那个紧攥他衣袖,需要自己保护的灰原哀了,突然感觉有点寂寞。
“我可以解释,阿部。但在这之前,你可以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她面容平静,仿佛只是在问他今天的实验是否顺利。
或许是受她影响,阿部介生很快恢复了他往日的冷静。他取下防咬手套,又摸出针管堵头把针头盖上,拿着注射器向她示意,“戊巴比妥钠。我在给流浪猫安乐死。死后的尸体都进行了无害化处理。所有的操作都符合实验室规范。”
“原因是?”
“为了后山生态。猫的数量太多了,志保。你应该私下翻过我的记录册,不用拉轴都能明显看出来的生态恶化——因为流浪猫。”
“你不能这么轻率地断定它们是因果关系,或许会有相关性,但……”
“IUCN(国际自然保护联盟)把流浪猫列为最危险的入侵物种之一。”他打断她,“澳洲的‘仙女鸥’事件,你应该知道,一只白猫破坏了200多个仙女鸥鸟巢。《Nature》的数据也显示流浪猫每年会杀死几十亿只鸟类。而鸟类对植物生态有多重要,也不必我多说。”
“但这个区域的流浪猫数量是否已经超出环境承载力,你并没有做过精细的统计与计算,你只是根据结果主观判定它们有害。协会已经在努力进行抓捕绝育,控制繁殖。生态环境具有弹性的恢复力,假如你和我们商量,我们原本可以用更温和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绝育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生的速度,而温和则代表着效率低下,志保。我知道你接近我是为了调查这件事。”他顿了顿,看了眼工藤新一,脸上掠过一个冰冷的自嘲的影子,“也知道你不会喜欢像我这样的人。后来你说过欣赏我的话,也只是漂亮的谎言。但很可悲的,我带着那么深的防备心,依旧无法防备地喜欢上你了。”
“喂喂……”听到这里,旁边的工藤新一听不下去了,这是在干什么,不是还在打科学伦理主题的辩论赛吗,怎么突然告起白来,变成爱情片了?他想阻止,却被宫野志保拦住。他本想抗议为什么不让自己发言,却在扭过头看见她脸庞一瞬间意识到,她是在生气的。一般人可能很难看出宫野志保的怒意,因为她生气时脸上所有的表情都会向内收进皮肤里,让人琢磨不透她的心情。但工藤新一心知这女人生起气来有恐怖,知趣地噤了声。
“志保,我看过你写的报告,也和你一起做过实验,你是真正的天才。但我有个忠告不得不提醒你——你太心软了,不管是对流浪猫,还是对那些无聊的人,都一概的温柔与善良。可他们实际上是在消耗你、浪费你的时间。在我看来,这些品质或许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但可能会影响你成为一个伟大的科学家。”
“你觉得什么才是伟大的科学家?”她问。
“爱因斯坦。诺贝尔奖。实现一切不可能的。”
“实现一切不可能么……”她想起什么似的,低头轻声冷笑,然后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他,“阿部介生,相信我,当生命在你手里失去了温度,你只会觉得痛苦,会觉得自己是个恐怖的怪物。而那时候你做出来的东西,也都是冰冷的、有害的。”
“我和你的科学馆和生命观都有极大冲突。剩余的未绝育流浪猫,我向你保证我们会在三天之内全部收容,因此请你先停止你的捕杀行为,马上离开。我会通知学校警卫后山有人员携带危险器械与药物,拜托他们加强巡视。后续我会对后山区域的环境承载力进行测算,在合理范围内放归流浪猫。”
“以及,”离开前,她补充了一句,“最初我说过欣赏你那句话,是真心的,并非什么漂亮的谎言。但现在我收回。”
“他对痛苦缺乏想象力。”他们回到车里,她坐在副驾驶上这样说,语气颇自责,“跟琴酒很像。我说服不了他。”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系起安全带,“宫野同学,你已经很厉害了。”女杀手,他想,手起刀落,残忍无情,最后那句一下精准刺中阿部的要害。对痛苦缺乏想象力的话,就让他亲自体验一把痛苦。以他来看,失恋的阿部同学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恢复不过来,哪还有心思想什么猫。
“你今天可是破了后山流浪猫失踪案,还和犯人当面对质。你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我保护了嘛。”
“怎么,听着好像很失落啊。”
“……稍微还是有点的啦。”罕见的,他没有反驳,倒让宫野志保有些吃惊。她想了想,说,“可能也有你在我身后的缘故。否则的话,我大概率会选择更加安全保险,同时也会效率更低的方式来和他对质。”
果然,他听了这话一下就得意地翘起尾巴,“我说嘛,我还是……”
结果被她冷酷打断自我过剩的苗头,“我是说‘可能’。‘可能’而已。”
他狠狠吃瘪,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憋屈地发动车子说现在开去找学校警卫,又问她三天之内完成流浪猫收容的计划是什么?
结果她摇了摇头,说自己还没有计划,“人力物力都不够,最重要的是没有地方容纳。”
他飞快地瞟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咳咳,场地嘛,也不是不能解决。我家里还有好几个空房间……”
“那……”
“但你得请我吃饭!还有,”他装出态度强硬高傲的样子,别扭地说,“没有‘可能’。”
太幼稚了。她摇了摇头,还是笑着附和他,“好,没有‘可能’。我能这么勇敢全是因为有大名鼎鼎的侦探先生工藤新一在我身边。”
“嗯嗯!”他抓着方向盘,满意地点点头。
没有“可能”。她看向车窗,上面倒映着她和他重叠在一起的影子。的确没有。
毕竟,不要逃避,是你教会我的东西。
07
后山流浪猫的诱捕收容行动开展得声势浩大,工藤新一在背后起了不少作用,甚至没用三天,实际上只花了两天就基本全部完成了。
他发了张三花猫卡夫卡蹭宫野志保手掌的温馨照片到推特,详细描述了东京大学流浪动物救助协会目前遇到的物资、人力困境,发起了物资募集和志愿者招募。除此之外,他还表示有许多已经被收容的流浪猫正在等待领养,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点击外链去东大协会的网站查阅猫咪的照片与详细资料,并在线上填报领养申请表。
他破过那么多案子,电视报纸也上了无数次,各行各业的人都认识些,在他的拜托下,这篇推文雪花般在推特上疯转起来,甚至一度登顶推特趋势第一。除了救助流浪猫本身是个有温度的社会话题外,还有宫野志保和卡夫卡那张照片的助力,因为趋势第二的标题就是“照片上的少女”,而卡夫卡的领养申请也已排到了40多号,甚至还在不停往上涨。
当天下午,东大流浪动物救助协会就接到了东京市最大的流浪动物收容福利中心的电话,对方表示能够向协会提供诱捕网、隔离笼等工具支持,并且可以协助事后的流浪猫分流,以减轻协会收容压力。而铃木财团的律师也突然找上了门,说铃木财团将会资助协会用以购买猫粮、猫砂和疫苗、绝育等费用,以及在后续承接领养过程中如果发生了什么纠纷,也愿意提供法律咨询与援助。在场的协会成员不多,也就七八个人,知道这些消息以后在会长的带头下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他们一直在用有限的力量做一些很难的事,长期默默无闻,有一天却突然被夸奖被认可,被成千上万只手在背后推动着支持,就像被埋藏已久的“意义”被人挖掘出来,曝光升华成绚烂的烟花绽放在他们头顶一样。
当然,铃木财团的慷慨行为拜某个远在美国的大小姐所赐。铃木园子半夜被电话吵醒,接听后是发现工藤新一,听完来意后大小姐在电话里打了个哈欠说没问题,我跟家里说一声就行,一天之内可以搞定。然后又问工藤新一还有其他事吗?在得到“没有了”的回答后,园子日语英语双管齐下把他骂了整整5分钟,“工藤新一你是不是有病,你不知道我们有时差吗?我现在这里是凌晨四点、四点耶!你见过凌晨四点的纽约吗?!”
“还有,为什么是你来求我啊,不是志保的事吗?我还想趁机敲诈她帮我写点作业呢。”
原本忍辱负重,委屈自己耳膜乖乖听园子臭骂的工藤新一听到这个问题反倒奇怪,“不是吧?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脑袋里的水都被煮开了吗?”
“你不知道我喜欢她?!”
“……”大小姐沉默了,然后一声“哈??”音调高得差点震爆手机喇叭。
到第三天下午基本上只剩下一些打扫和回收诱捕笼的收尾工作了。毛利兰提着一只笼子陪着宫野志保做最后的检查确认,原本她就经常作为编外人员参与协会的救助活动,这两天更是凭借自己灵巧的身手帮了他们不少忙,协会会长昨天还说到时候致谢名单上一定会写上毛利兰的名字,顺便还会把她像个女特警一样飞檐走壁救猫咪的照片也po上网。
“不过,事情能这么顺利完成还是多亏了新一。志保,你知道那篇推文吗?连我爸都看见了,还跑来问我这是真的还是假消息。”路上,她们碰到那只肥得不行的橘猫卧在石凳上,突然提起工藤新一。橘猫刚被救助时还骨瘦嶙峋,名字就是工藤取的,叫“橘核”,来源于《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五个橘核》。结果被救助后它就开始一胖不可收拾,后来绝育放归更是胖得猖獗,工藤每次见到它都会露出痛心的表情。
“嗯,我知道。工藤这次的确帮了大忙。”两人往石凳上坐下,一左一右揉抚起橘核的毛。宫野志保难得这样夸奖他,毛利兰听后忍不住抬眼看她,茶发的少女逗猫时笑眼盈盈的,还是个年轻女学生的模样嘛。
于是她说,“你这不是什么都知道嘛,志保。”
她又顿了顿,鼓起勇气继续说了句,“那你知道,新一喜欢你吗?”
宫野志保猛地缩回了手,这一下惊动了猫,橘核拖着身子还算灵敏地从石凳上一跃而下。她抬起头看毛利兰,蓝色的瞳仁微缩,惊疑不定。
毛利兰从来没见过宫野志保这么紧张,心中忐忑不安的情绪一下烟消云散,她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么紧张干嘛,是因为我跟新一谈过恋爱吗?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当事人都过去了,你有什么过不去的。”
“兰……”
“好啦好啦。我不骗你啦,我是最近才真正过去的,我承认。”她看见宫野志保蹙着眉的迟疑表情,知道瞒不过她的眼睛,干脆举手投降,“但我这次是真的彻底放下了。”
“刚和新一分手的时候,虽然心里怄气他一点都不懂女孩子,分开就分开,但我还是存了点侥幸心的。想着可能我们还是爱得太早、太年轻了,彼此都有不成熟的地方,又年轻气盛,自然磨合得不好。或许再等个五年,或者十年,变得更加理性,我们又那么了解对方,到时候还会走到一起也说不定——在你没来之前,我是这样想的。”
“但认识你以后……”她突然轻笑了一下,垂下眼眸,睫毛微微颤动,“打个比方,假设我们每个人都是半块拼图,要去寻找和自己相合的另外一半。我和新一不是不能拼在一起,但我们都得付出点代价,要狠下心来磨损掉那些与对方不匹配的部分。比如他嫌我啰嗦和优柔寡断,我嫌他自大又爱出风头,这些缺点,要么对方砍掉,要么自己忍让,但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疤或埋下刺。可你不一样,你和他是可以严丝合缝拼起来的一对,他的自大和爱出风头在你那里不再是缺点,反而缝堵住了你的一些不安全感。我和他认识了十几年,但你们只认识了一年就能那么自然地并肩走在一起,那样的默契,实在是、实在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对不起,志保。”她眼眶泛红,表情自责,“我明明知道你们更加合适,但只要你们还没正式在一起,我就始终还是抓着那一点‘侥幸’不愿死心。你察觉到我有这样的心思,也一直温柔地照顾我的心情,这样就像是我们不停地喂养一道迟早会到来的伤口。但我今天才发现,它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它甚至只是一点儿愚蠢而可笑的执念——我竟还为此嫉妒过你,但我保证,只嫉妒过一分钟,因为我打从心底里觉得你是我没法割舍的好朋友——你会生我的气吗,志保?”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伸手抱住她,“我也不会生你的气。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的,兰。”
初秋的日光稠醇金黄,晕晕蔼蔼透过枝桠交错的缝隙晒在她们身上,印下一枚枚太阳光斑。毛利兰搭在她的肩头破涕而笑,“怎么搞得我们俩像是在互相表白那样。”她抹掉缀在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分开拥抱说,“好啦,现在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来聊一聊新一吧。”
宫野志保嘴唇微张,喉咙迟滞了一下,别过脸去,“我们……我和他,没什么……没什么可以聊的。”
“你别回避我的眼神。”毛利兰抓住她的肩膀,去找她躲闪的蓝眼睛,“志保,他是真的喜欢你,聊到你时眼睛跟聊福尔摩斯时一样亮。你知道他有多喜欢福尔摩斯,连思考问题的动作也要模仿人家。那台他用来拍你的DV机,其实是优作叔叔当初追有希子阿姨时用来拍她的DV机,就像一个定情信物那样,里边是什么意思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他喜欢你,可你一直回避他,所以他也就一直努力忍着不说,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破案找到了真相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告诉全天下。而你,就是他心的真相。”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躲着这个真相。如果其中有我的原因的话,那、那就像化学实验那样,去掉我这个杂质,原本的你们,是可以沸腾的。”
宫野志保怔怔地看着眼前黑发明眸的毛利兰,感觉她的话像某种湿黏的软体动物在她心上缓慢爬行,留下长长痒痒的印渍。“傻瓜,哪有人把自己比作杂质的。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工藤,我明明……”
“明明藏得很好对不对?”她接话,“是啦,志保到底喜不喜欢新一的确很难看出来,因为她实在是把自己的心意藏得太好了。”
她用手指点了点宫野志保的额头,“但是,小哀喜欢柯南,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喔。”
“轰!”像有什么在她耳边炸开似的,这是今天宫野志保第二次因为毛利兰的话而感到精神恍惚。还有什么事情是毛利兰不知道的?她张了张嘴,头一回体验到了什么是哑口无言。
“我又不是傻瓜。你跟小哀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可是靠自己考上了东大,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先生和律政女王妃英理女士的女儿耶,天生就自带优秀的逻辑推理基因。”
“和小五郎叔叔亲传的自卖自夸。”宫野志保头疼地扶额,“我现在跟你解释……”
“你现在不用解释。”她牵住她的手,笑容灿烂温柔,“我想好了的。或许再等10年、20年,不管多少年,至少在我死之前,总有一天你们会告诉我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背后的故事。你们愿意等我解开心结,那我也会慢慢等的。因为,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是毛利兰的好朋友嘛。”
“不要逃避,志保。”她说,“你看,我都已经勇敢面对了,你也一定可以。”
不要逃避。这两人还真是,对我说了一样的话呢。她露出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你答应了什么?说来听听?”突兀的男声插入她们之间,同时两罐冰饮也贴到她们各自脸颊上。
“好凉——”毛利兰被冰得倒吸一口凉气,一个青梅竹马铁拳就朝工藤新一挥过去,结果被对方熟练地躲开。工藤正扮着鬼脸说“笨蛋兰,你的拳路已经被我完全看穿了啊”,就被旁边宫野志保伸出来的脚狠狠绊了一个趔趄,“你这家伙也太狡猾了吧,老爱搞背后偷袭。”
“你不也一样。”宫野志保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取过冷饮,轻不可闻地说了声,“谢啦。”
毛利兰也紧随其上,三个人在追逐嬉闹间结束了最后的收尾工作,顺着日落的方向,像世界上所有的好朋友那样,肩并着肩走下了山。
08
他们晚上计划一起吃饭,毛利兰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说有点困想在后排睡一会儿,把宫野志保赶去了副驾驶坐。
工藤新一敏感地回头看了毛利兰一眼,嗅出了一丝异样。但坐到他身边的宫野志保倒是面色如常地系好安全带,然后转过头对上他一脸狐疑的表情,“看我干什么,开车啊。”
“是——女王大人——”他刻意拖长声音应道。
结果路上三人一路无话。工藤新一用余光扫视了旁边的女人好几眼,她都头朝车窗,像是在看风景;后视镜里的兰也真的闭上眼睡着了,一切都没什么异常,但他就是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
“你就是他心的真相,志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躲着这个真相”、“不要逃避”……他不知道的是,毛利兰说过的话正在宫野志保脑袋里反复回响、乱成一团,勾起了一些很痛的影像。
他们之间那两步的距离,有一步诚然是因为毛利兰而拉开的,而另外一步,则是因为他们高三那年犯过的错。
两年前,她和毛利兰曾计划一起在帝丹中学的校园祭出演话剧《第十二夜》,她演女扮男装的薇奥拉,而毛利兰演伯爵女儿奥莉薇娅。由于背景设定,她们的演出服必须足够华丽和符合历史,她从学校戏剧社那儿打听到东京下町有条老街全是出租这种戏服的,价格还很便宜,于是就约上工藤新一陪她一起去。
结果那天工藤新一骑自行车提前到了,她才打电话过来说最近家里电压不稳,老是突然断电,博士因此不小心在家摔了一跤,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原计划只能取消了。他说自己已经到了,这次先帮她看一看,探探路,下次再来也方便找。她在电话里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表示“如果博士没有大碍的话我再过来和你汇合。”
于是他就推着自行车在迷宫般的巷子里兜来绕去。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什么出租戏服的地方,倒像是一个没落的小菜市场,小摊贩在冷冷清清的街边叫卖,店铺多是一些飘出咸腥味的卖海产的杂货铺、空气污浊的棋牌室、灯光昏暗的按摩店、脏脏旧旧的快餐档和一些二手家具店。彼时是初夏,空气湿热,他没走两步路就湿透了衬衫后背,朝街上的人稍微打听了一下,对方也表示不知道附近有出租服装的店。
他挠了挠头,准备先退出去,却发现自己迷路了。那片区域像是处于整座东京城的最下陷处,蚂蚁一样的人们在迷径般的窄巷里碌碌奔忙,仅为了求得一点可供喘息的生存空间。他时不时就需要绕过一洼又一洼发臭的绿水,它们就像生长在地面上的一道道溃疡。这里与他平时所见的红砖白墙的干净学校、车水马龙的繁华大街、或是光怪陆离的高楼大厦都截然不同。天空逐渐下沉,光线变得暗淡,周围的氧气似乎都稀薄起来,他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而就是在这样一个昼与夜的交界线,一段黄昏之境、狼狗时光,周围建筑的轮廓模糊出窍,黄昏的光混合湿暗巷道里的灰尘,形成一种颗粒感的雾。他站在巷子的这头,隔着灰蒙蒙的雾影,看见巷子的那头站着一个似乎是刚刚遭受了强暴的、十三四岁的少女。
她的面孔裹着一层光晕,浑身赤裸,在冰冷的空气中,弯腰捡起自己的白色内裤,沉默而麻木地穿着。他被震撼,或是说被震痛了心灵,站在原地看着她迟缓的动作。少女察觉了他的目光,但并不介意,仿佛习惯了这种暴露。
他从头皮发麻的刺痛中回过神来,想上前去问她还好吗,需不需要报警,又担心自己给女孩造成二次伤害,毕竟他也是个男的。
要是灰原在这里就好了,他想起她。但眼下她不在,他只能硬着头皮远远跟着那个女孩,她已经套上了一件材质廉价的白纱裙,胳膊和大腿上都似乎遍布着淤青。
她拐进了一条更深更窄的巷子,他跟上去,刚好看见她又被一个成年男子像拎小鸡一样把她带进一间按摩店里。他瞬间理解了这是什么地方,东京的确有这样的提供性服务的特殊洗浴场所,或是按摩保健俱乐部,里边都是些衣着裸露大胆的肥皂女郎。
但那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啊!他丢下自行车想追进去,却被一个看起来30多岁的浓妆女人拦住。她穿一件紧身黑裙,脚上是红色搭扣的高跟鞋,正在抽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是学生?”
他感觉自己现在一定嘴唇发白。他紧张地捏了捏单肩包带,对女人点头,“是。”
“帅哥是打算来做按摩?”
“唔……呃,是的。”他原本想问那个女孩的事情,但似是听见了女人的声音,有一个身形颇壮的大汉掀起按摩店门口的帘子走出来冷冷看着他,于是他只好瞬间改口,“我想来按摩。就是……那种事。”
女人一副了然的表情,“带钱了吗?”
“有、有的。”
“有多少?”
“两万日元……够吗?”他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他没来过这种地方,的确不了解行情。
女人微微挑眉,回头和男人对视了一眼,从他手里拿走钱,拉过他的小臂,“够。进去吧。”
他汗如雨下,像被挟持那样带进按摩店,进门前手插在裤兜里按了手机上的“1”键,拨通了自己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女人引他在店里的沙发上坐下。这间按摩店是上下两层结构,地面这层倒是真放着不少按摩床。女人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说了声谢谢,却放在茶几上没喝。女人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紧挨着他坐下,浑圆的大腿贴着他的,“担心水有问题?”
他猛地摇头,“不是,我还不太渴。”
女人嗤笑了声,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他的小臂上抹了一下,摊开手掌给他看上面的淋淋水光,“全是汗,还不渴?”
他涨红了脸,心想不能任这女人摆布,单刀直入,“按摩,我要刚才那个女孩。”
女人的脸倏地一下冷了些,“我不行?”
“我就要她。”他态度强硬。这时,楼上传来女孩疼痛的嚎叫和挣扎的动静,那声音刺得他又头痛起来。女人斜着眼看他,“听见了?她现在有客人。”
他咬牙,“我付了两万。”他从刚才女人神情看出这是笔不小的费用。
“好吧。”女人认输了,对那个大汉使了个眼色,“你等等。”
他点头,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觉得渴。但水还是不能喝的。
没一会儿,另一个男人从楼梯上下来,匆匆离开。女人叫他,用下巴示意,“上去吧。”
他走上那嘎吱作响的楼梯,又听见女人在背后说,“对我女儿温柔点。”他的身体僵在楼梯上,觉得后背“唰”地一下冒出了许多冷汗。
“去吧。”女人催他。
他上了楼。
首先扑鼻而来的是汗水发酵出的浓烈酸臭味。天花板很低,他不得不低头屈腰站立。女孩坐在床上,节能灯惨白的灯光照出她惨白的身体。床头有一小扇窗开着,但窗外是一堵墙。女孩没理他,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像发呆,又像是在看窗外不存在的月亮。
他背过身,叫女孩先把衣服穿上。背后传来布料窸窣的声音。女孩很听话。像本能一般地听话。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显示还在通话中,已通话时间13分28秒。他故意在二楼走来走去把地板踩得吱吱响,趁机对着手机压低声音描述了大概情况。那头没有声响,但她办事他放心,他只需要拖到警察来就行。
他环顾四周,除了背后女孩的床外,二楼还摆了另一张床,半掩着帘子。除此之外,还放着衣柜和书桌,桌上堆放着镜子、口红、烟盒、烟灰缸、指甲刀和安全套。衣柜和墙上贴着一些旧日历或情色女郎贴画。
其中有一张吸引了他。画面上的女子穿着浴袍样的服饰,半敞着胸口。想必这是她被贴在这里的原因。但事实上她不是什么《Playboy》杂志上的写真女郎,她是货真价实的希腊女神,厄尔庇斯。
“你认识她?”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穿好衣服,从床头爬到了床尾,用一种带着隐秘的期待的声音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
工藤新一回过头,对上了女孩的眼睛,黑漆的双眸涌动着一些“活”的波光,虽是那样哀愁而忧郁的。他点点头。
女孩从床上跳了下来,兴冲冲地走到他跟前,“你是第一个知道她的人。我觉得她跟其他画上的女人都不一样。告诉我,她是谁,有什么故事。”
他第一次那么近地看清女孩的脸,她的脸并不脏,但有伤,一张不被主人爱惜的布娃娃的脸蛋。
他放轻放低声音,“你听说过潘多拉的魔盒吗?”
女孩摇了摇头。
“潘多拉是一个由宙斯创造的人类女人。你问宙斯是谁?嗯……宙斯是神,是天上最厉害的神。他创造了潘多拉,同时还给了一个密封的盒子给她。但他没有告诉潘多拉里边装着什么,只告诫她‘永远不要打开这个盒子’。但是潘多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最后还是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是什么?”
“是灾难。邪灵、瘟疫、恐惧、仇恨,嫉妒、偷窃、贪婪……什么都有,它们飞出了盒子,流向世界各地。潘多拉被吓坏了,赶紧关上了盒子。结果有最后一样东西被她关在里边了。”
“是什么?”
“就是她。”他指着画里的女神说,“象征‘希望’的女神,厄尔庇斯。”
“也就是说,希望被关起来了。这个世界没有希望。”女孩看着画上手捻百合花的厄尔庇斯,呐呐地说。
“要看你怎么理解这个故事。”工藤新一蹲下来看她,“灾难与不幸的确充斥着世界,甚至充斥着人的一生。但厄尔庇斯并非不存在于世界,她在盒子里,她仍存在于人的内心。希望是人心滋生的力量。”
“希望是永不消亡的。”
远远地,从女孩床头的那一小扇窗里,传来了警笛的声音。
宫野志保没和警方一起,她才办完博士的住院手续,正在骑车过来的路上。警方准备对整栋大楼和周边区域都进行严查清扫,工藤新一在现场解释事情来龙去脉后又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抽了身,从按摩店角落摆着的几箱矿泉水里抽了一瓶出来,钻过警戒线到开阔地地方呼吸透气,一边打电话,一边艰难地单手拧着瓶盖。
宫野志保在电话里骂他发疯,非得那时候冲进去不可吗。
他渴得要命,边咕噜咕噜喝水,边嘟囔着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女孩又被……吧。
她在那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她对他的正义总是无话可说的,换言之,她拿这样的他没办法。
“我马上到了,先挂了,待会汇合。”她最后说。
通话结束,他检查了一下手机,电量已所剩无几。这里的巷子跟迷宫没什么两样,担心她也像自己那样迷路,他边往外走边四处张望,在某个拐角转弯时差点和一辆速度超快的自行车相撞。还好他反应快及时躲开了,自行车也猛地刹车,与地面摩擦出尖锐声响。
骑手握着龙头,单脚落地,回头看他,正是宫野志保。
谋杀,绝对是谋杀。工藤新一嘴里小声念叨了两句,朝她走过去,“你骑这么快干什么。”
“怕你死在里面。”她跨步下车,用手整理着头发冷冷地说。“第二天的新闻头版就是工藤新一嫖娼致死,名侦探魂断淫巢。”
她说这些冷嘲热讽的话时仍喘得厉害,胸口剧烈起伏,嘴唇也有点发白。他知道她是担心他,也不置气,嘻嘻笑着地问她要喝水吗,把手头剩下的半瓶矿泉水递过去,“喏,矿泉水,不过被我喝过,你不介意的话……”他无辜地耸肩。
她瞪了他一眼,还是接过来喝了。
那时他们刚满18岁,他还一直改不了口叫她灰原,好几次差点露馅。他跟她说谢谢,没有你今天的事件根本没法解决。被她一脸怀疑地捏住了脸搓来揉去,“这么能说会道,你是谁,真正的工藤新一哪儿去了?”
那天是深蓝的夜,日落早就熄灭,月光栖在她的发梢,少女仰头喝水时白皙脖颈的优美曲线让他挪不开眼,有风穿巷而过,他突然感到一种风穿越森林引起枝条摇曳的微小悸动。
它像某种让人瘙痒的荨麻疹,迅速漫布全身。
因为宫野志保才是实际报警人,需配合做了一些记录,同时他们也从佐藤警官那得知那个女孩根本不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很可能是被拐骗的,后续警方会帮忙找回她的家人。”
女孩坐在远处的救护车上,身上披着佐藤的外套,由几个女警陪着。工藤新一想了想,跑上按摩店二楼取下了那幅厄尔庇斯的画,小心地卷起来,拜托佐藤警官转交给她。
“这是什么?”佐藤问。
他刚想开口解释,身边的宫野志保就说,“‘希望’。”说完她歪头看他,唇角带着柔和的弧度,“我说错了吗,大侦探?”
他摇了摇头,笑,“没错。”
后面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他问她怎么安排,她说要先回阿笠宅一趟,取些换洗的衣服,再去医院守着博士。
“要一起回去吗?”她问他。
“好啊。”他答应得毫不犹豫,结果等她推出自行车,才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的车呢?”
毫无疑问,我们细心的大侦探在追进按摩店前因为心急没来得及给自行车上锁,这么会儿功夫,车早就被人骑走了。这种巷子里根本没有监控探头,两人找了一圈无果后,确认车是找不回来了。
“没办法。”宫野志保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车后座,“只能委屈一下我的车了。你上来吧。”
“我坐后座?”工藤新一指着自己,一脸不敢相信。
“不然呢,车后座又没坐垫,我才不坐。”她理所当然地说,“而且,这是我的车。”
“可你一个女孩载我一个男孩,也太……”他试图挣扎。
“少废话。你坐不坐,不坐我就先走了,你自己走路回去吧。”
他掏出手机,发现已经无电阵亡了。钱包里的两万块也全给了出去,现在正作为嫖资被扣在警方那,想要回来还得等好几天。冷风中的工藤新一意识到,要是自己现在不上车,可能今晚就真的得走路回去了。
“我坐,我坐。”他认命地坐上宫野志保的车后座,伸手想扶住前面女孩的腰,却被她惊叫着从车上一把推下去。
“你干什么!”她厉声斥问他。
“我扶一下还不行么?!”他坐在土里,感觉自己快哭了。
“不行!只许抓着自行车。”
于是,当晚的工藤新一以一个双腿靠自身发力悬空的非常痛苦的姿势坐在宫野志保的自行车后座,穿越了1/4的东京,历时30分钟回到了阿笠宅。
两人开锁进门后都觉得很热,手忙脚乱地找着空调遥控器。宫野志保直说是工藤新一太重,才害她踩脚踏踩那么费劲。工藤新一反驳说自己在路上提出好几次让他来骑,是她不肯的,现在又来怪他也太不厚道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是因为谁我才要大半夜地骑自行车来回两趟啊。”
“喂喂,要寻根究底的话,今天约我出来的可是女王大人您啊!”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好不容易找到空调遥控器才暂时收兵。他们挨着站在出风口对着吹凉风,又开始嫌弃起对方挡住自己风。
“但是,灰原,好奇怪啊,我还是觉得很热。”他感觉自己快热迷糊了,转过脸用颇委屈的语气跟她说。
“我也是。哇,你的脸好红!”她惊呼,声音里却也浸着几丝醉意,“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他们靠得很近,近到空调的冷风可以把他们发顶的碎发吹缠在一起。她说话时嘴唇一张一合,在他眼底幻作顽皮的红翅蝶,扇出一些夹了麻痹鳞粉的温热气流到他脖子上。他感觉自己的颈部皮肤因她的呼吸一阵酥麻。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发现她的脸颊两边、不、是她整个人的皮肤,脸、脖子、锁骨、双臂,都泛着亮晶晶的粉红,还挺好看的。
“你的脸也好红,灰原。”他说,突然冷不丁地稍清醒了些,他用力甩了甩头,从身体升腾起的某些不妙的生理反应中意识到问题的古怪和严重性,“糟了,那瓶矿泉水有问题。”
“啊?”
等他解释完来龙去脉,两个人都开始有了明显的药物反应——皮肤红得像刚煮熟的虾。宫野志保要他跟自己保持至少三米的距离,表情难得那么气急败坏,“那种地方的东西你都敢随便乱喝?!”
“我也不知道啊,我喝之前它包装也是完好的,谁知道是那种药啊。灰原,你快想想办法,有没有什么能中和药效的东西啊。”
“哪有这种东西。”她没好气地说,“都进血管里了,只能多喝点水等它代谢掉。”
她说自己要去洗澡,叫他回家去,别待在这。他还堵在空调出风口,听完萎靡不振地说了声“好”,得到的回应是浴室“砰”的关门声和随之而来的淅沥水声。
停电来得相当突然,而与眼前全然黑暗伴随的是宫野志保在浴室里惊慌失措的惊叫。他原本都换好了一只鞋,听到声音后急急忙忙地摸黑冲回去凌乱地敲浴室门,“你怎么样,灰原,没事吧?”
无人应答。
心急、药效、或者还有那尚才萌芽的混沌感情作祟,他当下失去了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冷静、理智、方寸,大脑被他丢在了客厅,身体却不顾一切闯进了浴室里。
混合了沐浴露香味的蒸气泡泡在空气里翻滚悬浮,闷热香甜的朦胧水雾填满了整间浴室。等电压恢复正常,浴室、客厅的灯光大亮后,他们已经在莲蓬头喷洒的水流中接吻。
他们坐在水里,像两朵环抱在一起的睡莲。宫野志保的膝盖上还有鲜红的淤伤,而他沾了水的冰凉手指原本捂着那个地方,又在那些呼吸缠绵的间隙中找到了她的手,沿她掌心皮肤的纹路一点点向上滑。骨节与指隙追逐、纠缠,最后狠狠嵌合。
他们十指相扣。
蒸气不断升腾膨胀,热带夏日灼烈地绽放在她的身体里。她拥抱他时他感觉自己像被柔软的苔藓覆盖。她是他的花园,枝条未曾修剪,蕊瓣与刺都带着充满野性的生命力。他像剥开一枝未熟花苞那样剥开她,直直冲鼻的芬芳让他的前额叶一瞬间沸腾溶泞。蜂的尾针刺破花心,她的美飞溅,薄薄的透明日光在他们身下胡乱流淌。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了。毒虫、蝮蛇溃然四散,欲望攀爬在他们相交的颈上。
09
如果可以,她不愿去做这样的回想。
那之后他们大吵了一架。他甚至连她和兰演的话剧都没去看,因此也就不知道《第十二夜》后台的那束玫瑰花。
“这是一个错误。”她说。语气就像在判罚试卷上的一道错题那样。
“得看我们怎么去理解这件事。”他那时像犯错的男学生一样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提议,“或许我们应该试着在一起,灰原。我……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合适。她皱起眉。她不喜欢合适这个词,也不希望他因任何一丝愧疚感而邀请她成为彼此的恋人,而说爱她,而对她发出贞誓。
“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如果是因为‘合适’——我跟许多人都合适。”
“没有人会比我们更合适。”他用笃定的口吻说,像是在宣扬一条真理,一道不可动摇的结论。
合适。他还在强调合适这个词。并非出于喜欢、出于爱,而是因为合适而在一起,甚至结婚,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可悲的谎言。
“我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都不会和你在一起。”她当时说。或许还说了很多伤害他的话,她记不太清了。但她知道自己擅长说那样的话。她只记得他漂亮的蓝眼睛一点点地暗淡下去,脸色也逐渐变得灰败。疼痛或许在他荒原的心上狂野地奔走。最后,他露出了伤心小狗般的表情,低沉的,失落的,离开了她的床。
也离开了她。
——她以为他会就这样离开他。但他后来玩起了找茬游戏,挑剔她所有的追求者,用一种别扭的姿态赖着她。不说喜欢,不说爱,也不再说合适,只说“那些人更不合适”。而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她总一副置之事外的模样。她无视,或是假装无视他那些像护着自己心爱玩具那样护着她的行为。
他们——至少从表面来看——是不对等的。而她像是施暴方。任凭那些鲜明的回忆在他们之间奔涌,她却从不做出应答。
现在也一样。他们抵达了餐厅,点餐,等餐,三个人一起聊天。毛利兰有意无意地把话头引到“恋爱”上,自然就聊到阿部介生。他调侃起她的追求者一如既往的不怎么样,惯性邀功般地说还好自己有常帮忙调查。
而她今天表现得攻击性格外强,“既然你这么爱指导我的人生——”她拆开糖包帮他加糖,动作殷勤得很得体,手里却一包接着一包不停,转眼五包糖雪花般铺满了他那杯咖啡,她嘴里还不忘用甜美的口吻说些讥诮的话,“不如介绍一些过得了您的眼的高质量男性给我吧。”
在车上就有不详的预感,原来在这等着他。她想干什么?工藤新一盯着眼前自己那杯喝了就得马上去医院打胰岛素的咖啡,试图做出推理,中途却走神埋怨这个女人竟想出了这种谋杀他的新方法。
“怎么?没有吗?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名侦探工藤新一会认识很多优秀男性呢,看来也不过……”
“当然有。”他说,像是实在受不了她这种说反话的腔调,“而且要多少有多少,需要安排见面的话你得把今年剩下的每一天晚餐时间都空出来。”
他看着她,罕见地不再忍让。两人忽然对视起来,空气中的敌意迅速升温。
“甚至——如果你想,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找一个和他见面。”他说。这句纯粹是出于赌气。
“好啊。我很乐意现在就去见面。”她抬高音调,举起咖啡杯似要与他碰杯,“还得劳烦您送我,提前感谢您的伟大,工藤先生。”
餐厅正放着Radiohead的《Creep》,他在Thom Yorke “she’s running out again”的歌声中不断心碎。
“哪敢让您谢我啊,女王大人。是我该感谢您恩赐我服务您的机会。”他露出一个假笑,把面前的高糖咖啡一饮而尽,起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居高临下看着她,“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她也跟着站起来,气势不遑多让,“你这么善解人意,死后一定能上天堂。”
“哈,算了,我还是不去天堂了,毕竟你肯定不在哪儿嘛。”
毛利兰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两个人表面上谈笑风生地你一言我一语走出餐厅,实际上却都试图兵不血刃杀对方于无形,忍不住给太平洋那端的园子发了条“新一和志保现在像两只斗鸡”的吐槽信息。
隔着玻璃窗,她看见工藤新一那辆带有明显遗传自他明星母亲的爱出风头品味的Alfa Romeo跑车,发出急切的发动机轰响和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声音,带着坐在里边的两只彬彬有礼的斗鸡飞快驶离。
但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她用汤匙小心地喂了自己一口玉米浓汤。或许这两个人正需要大吵一架。
他们在公路上疾驰,目标是地平线,不顾一切地,似飞蛾扑火那样追逐落日。落日,像是企图带走一切,带走爱、野心、嫉妒、生命、美的落日,在烈火般的绝望苍穹上表演下沉,决绝而狡猾。他死死握住方向盘,像溺水之人握住礁石。他用力踩着油门,越开越快,车以狂暴的速度驰行着,仿佛要带着他们穿越海、沙漠、云层、死亡以及断裂的时间。
车内的音响正在播放Frank Ocean的《White Ferrari》,显得他们更像是一对行驶在断崖般的环山公路上的失恋情侣,决心在山顶云端正式分手。
他想和她说些什么,什么都好,但她只是坐在副驾驶,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捏成拳头,一言不发。他想起从前他们坐在那辆爆炸的公交车上,她也是这样的姿势,那时死亡的恐惧哽在她的咽喉,她害怕时会主动握住他的手。
可现在却不会了。
突然间,他闻到一种怨恨和心酸的咸味。他不知道这个味道是从哪儿来的,不可能是自己,他不服气地想。然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哭了,带着怨恨和心酸味道的泪黏在他的眼眶。
他把车猛地刹停在紧急停车带。
“我后悔了。”他说,“我突然想起那个人是一个养了只叫‘华生’的鹰的蠢蛋。他不值得我们去见。”
她去看他,松松软软的黑头发下一张孩子脸,吸饱了泪水的毛绒小熊。
“他在哪儿?”她用缓和的语气说。
“……英国。”他有点难为情,“抱歉,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带你去见任何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从没想过要和你的朋友约会。”
他睁大了眼睛看她,她却躲过他的目光。这时音乐切到了Kath Bloom的《Come Here》。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突然领悟到什么,手指轻快地搭在方向盘上,问她有没有看过《Before Sunrise》。
“《爱在黎明破晓前》,95年的电影,你看过吗?”
她转过脸看他,有点意外他话题的飞转。橙色的夕阳把她的瞳孔都染橘了,茶色头发闪烁着粼粼金光,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就算你没有成为灰原哀,我也只是工藤新一,我们也会在某天、某架火车上……”
“因为一起谋杀案互相认识?”
“对。没错。你不觉得这就是我们之间会发生的故事吗?或许是一起毒杀案,而你,科学家宫野志保,理所当然地比我更快看出致死的是什么药物。我有些惊讶,于是邀请你一起合作。一开始你对我爱答不理的,但最后我们还是在火车靠站前顺利把案件侦破。”
“然后你邀请我放弃原来的行程,跟你一起下火车,在一个我们两个人都陌生的城市里游荡一天一夜——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当然,这多有意思。我们可能会遇到算命的吉普赛女人,写诗的流浪汉,然后在酒馆向老板借一瓶红酒来谈恋爱。更重要的是,你对我感兴趣。”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呢?
“通过你看我的眼神。侦探可都是很敏感的,很容易通过眼睛猜出一个人的内心。你在我解决火车上案子的那瞬间看我的眼神跟你现在看我的眼神一样。”
“我现在看你是什么眼神?”
“爱我的眼神。”他说,身体前倾拉过她的手。
黄昏的光从车前窗漫溢到他们身上,像手摇式电影放映机的镜头光要把他们的剪影拓印在幕布上。她看见落日余晖倒影在他海葵纹理的瞳仁里,感觉他的指腹滑过她的手背。他长久地注视她,“你就没有想过,那瓶矿泉水可能根本没有问题。”
“我们接吻,只是因为相爱而已。”
手摇式电影放映机胶片快转,投影出飞快驶过的汽车残影,十指嵌合,相碰的鼻尖,唇舌柔陷在一起的长绵的吻。
10 番外
那个学期末,工藤新一的电影鉴赏课最后拿到了A,教授把学生们的作品集放到了YouTube上,他拍的那段名为《蓝色丝绒的陷阱》的音乐MV意外走红。背景音乐是他自己用小提琴拉的《Love’s greeting》,原本他还苦心写了段歌词打算自己配唱,但找到的所有录音工作室在听完他的试唱后都执意要退钱给他。
“我可以加钱!”
“给再多也不行,先生,您这个声音,我根本没法调!”录音师为难地说。
走红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画面,被评论调侃用座机的画质拍出了最清新纯爱的影像。戴护目镜专注做实验的她、被猫咪亲吻脸颊的她、吃便当时伸出筷子要来打镜头的她、猎猎海风中在沙滩上留下一排长长脚印的她、偶尔躲开镜头害羞的她,偶尔不爽不高兴瞪着镜头的她,偶尔会抢过DV机反过来拍黑头发录像者的她。在那样朦胧模糊的影像里,茶发的少女看向镜头的眼睛永远明蓝纯粹,如透明的海洋。
有人在视频底下写,“拍摄者是谁,好羡慕他。感觉女生看镜头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被他得意地截图发送给宫野志保。没过两秒他的手机震动,她也回复了一张截图,上面的评论写着“小提琴拉好烂”,把工藤新一气得不行。
那时她人已经在美国,跟他隔着14小时的时差。大二时理学部生物科与美国某大型研究所的交换实习项目,他亲自送她去的机场。东大被选拔出来的只有两个人,她和阿部介生。阿部介生后来在学校后山环境承载力的测算上帮了大忙,绝大部分的植被数据都是由他采集的,也算是与他们和解了。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执拗,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当时的做法是错的,“我认同你们的计划是最优解,但那不是所有人——像我一样的普通人都能做到的。”
正因为同行的是阿部,所以他格外不放心,就连在机场走路他都黏在她背上一样寸步不离。“你是背后灵吗?”宫野志保戳他的眉心。
最后到了登机时间,他拉着她的行李箱,步伐非常不情不愿,在排队时突然面朝她半跪在地上,惹来周围人不少目光。
她站在原地愣神了半晌,“你在系鞋带吗,工藤?还是说你打算在我飞往美利坚合众国前的倒数40分钟向我求婚?”
他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不,这只是一次求婚预演。”
她看着他掏出一只蓝丝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块纯白的环形珊瑚。是他的心。以及潘多拉魔盒里的“希望”。
她取过来放在手心,露出怀疑的表情,“你该不会在里面装了定位器吧?”
他也有点故意要表白给阿部看的意思。他站起来,示威般喊了背对他们、像是电影里没有姓名的第三人的阿部介生的名字,想安慰他叫他别哭了。
阿部介生转过身摘下耳机,“什么,你在叫我吗,我在听电台的星座节目。”又注意到四周的目光,嫌弃地皱起眉问工藤新一,“你该不会做了什么丢人的事吧?周围怎么这么多人看过来。”
他读大学,大多数时间在破案,偶尔谈恋爱,总是受情敌的气。
FIN.
「新志」志趣相投
[图片]
* 终于把这篇搞完了(望天)1w5预警,想写案件来着,结果成品不是悬疑,成了逻辑叙事。
* 写到最后立意有些饱和了,反正就是想写一写个人觉悟,寄一些希望越过越好的小愿景。
* 是热爱推理与足球的十七岁少年和与他志趣相投、能力相当的十八岁少女。
* 顺便享受无法戳破的一场暗恋。
「1」
夏天总是一个神奇的季节,一蹴而就的暑热对讨厌流汗的人来说就像地铁车厢内一位肥肉横叠的中年糙人,在拥挤无座的列车里占了绝大一席座椅,坐下了就不肯轻易挪臀。
可工藤新一并不讨厌日本的夏季,温带或亚热...
* 终于把这篇搞完了(望天)1w5预警,想写案件来着,结果成品不是悬疑,成了逻辑叙事。
* 写到最后立意有些饱和了,反正就是想写一写个人觉悟,寄一些希望越过越好的小愿景。
* 是热爱推理与足球的十七岁少年和与他志趣相投、能力相当的十八岁少女。
* 顺便享受无法戳破的一场暗恋。
「1」
夏天总是一个神奇的季节,一蹴而就的暑热对讨厌流汗的人来说就像地铁车厢内一位肥肉横叠的中年糙人,在拥挤无座的列车里占了绝大一席座椅,坐下了就不肯轻易挪臀。
可工藤新一并不讨厌日本的夏季,温带或亚热带季风气候,夏季炎热且多雨,晴日里艳阳高照简直要把人晒化,风会带来同温的气流,并不能很好地驱除暑气,可那并不是一种湿热难忍的热感,湿气不会把人拖垮,在球场上奔跑的时候,热风在耳畔疾驰,汗反倒流得酣畅淋漓;一下雨却又是另一个季节了,气温会在某个范围内骤降,冷得逼人在清晨出门时加一件长袖外套,他用单薄的帆布鞋去踢一方浅浅水洼的时候,一点不担心泥水溅上自己高过膝盖的夏服裤脚。
在这样一个湿度很低的艳阳天里,人们是不会拒绝集会的。此时东都体育场里人声鼎沸,名队争霸,赚赔率对半,这临近开赛,场馆的上座率异常可观,双方粉丝热情高涨,口号与哨声响彻云霄,他身边就有个大叔穿着东京Spirit的蓝白纹T恤,嘴里叼着足球状的小喇叭,手里抖着球队的队旗,随着场馆音乐蹦蹦跳跳,开心得像个孩子。
人浪与声浪一叠又一叠地铺面打来,带来一种恢弘的感染力,沉寂在体内的运动神经跟着躁动起来,臀部像是装了弹簧,工藤新一在椅子上弹了弹,眼望着场馆中央那块被阳光晒得金黄的绿坪,兴奋的情绪按捺不住,又技痒得摩拳擦掌。
一条极其修长的腿就是这时跃进他的余光内的,环境色中闪过过白的颜色就会吸引侦探的注意,可没等工藤新一偏头好好看,两杯杯壁坠满细水珠的冰淇淋气泡水就把他的视线挡了个严实。
“Cola or Sprite?”
“嗷……3Q。”
香草冰淇淋的雪顶悬浮着在透明的杯盖内晃悠,他顺手捞过深咖色的那杯,又捻过她细长指尖间挟着的吸管,然后盯着长腿的主人,看她轻巧地从后排跨下另一条腿,站在他身边的空位前,单手咬开吸管白色的包装纸。
“看什么?”
感觉到他胶着的视线,宫野志保垂眸淡漠地瞥了工藤新一一眼,她今天的眼妆为了配这一身小碎花的连体短裙,选了同样柠檬黄的底色铺在眼窝,眼头与眼尾晕了细腻的珊瑚色,口红也是水润的橘调,茶色的发用一根极细的皮筋低低地扎在脑后,露出细腻的后颈,发尾又短又卷。这样一身打扮也太青春了吧,但方才那冷淡的一瞥又给她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风情,这些截然相斥的元素在宫野志保身上激烈交锋后意外地握手言和,好看得令人词穷。
工藤新一就是这样张口结舌的,他嗯嗯啊啊支吾了半天,最后在宫野志保选择无视他一屁股坐下后才回神,他警觉地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叫道:“喂,你裙子太短了吧?”说着就想把自己T恤外罩着的衬衫脱下来给她盖腿上。
“慌什么,”工藤新一又得到了一个无语的白眼。在这位纯情少年慌乱的目光下,宫野志保忽然眯眼笑了一下,旋即淡然地用指尖挑起一边的裙角,短暂地向他掀了一下,“有穿打底裤,专防你这种。”
“??……卧槽你疯了??”
他用力把她的手摁了下去。
很清楚她所受的文化教育与应有的防范意识,更清楚她就是为了逗他玩,可短暂的那么一下,少女裙下柠黄波点的灯笼裤轰然撞散了工藤新一纯情的少男心,左顾右盼警惕有没有人注意到刚才那一下的时候,他脑中仿佛有一台十九世纪的英国蒸汽机车,辛勤的铁路工人面无表情地往锅炉里铲着煤块,烧出乌隆隆的黑烟与蒸汽,从天灵盖哐锵锵冒出去。
最后宫野志保嘬着饮料抬手,用被饮料冰得很冷的手抚慰似地摸了摸他扎手的后脑勺,叹息道:“弟弟,对不起,我高估了你变态的程度。”
“个鬼!”工藤新一涨红着脸,打掉了她的手。
隔壁大叔在动静中偏过头来望了他们两眼,回头,忽然愤愤地吹了两下喇叭。
这不是“青春”,重复一次,这女人欺负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工藤新一无能狂怒。
羞愤让少年侦探在这样一个人满为患的场馆内感觉更热了,唯一还保持着低温的地方可能就剩他握着冰饮的另一只手了。急需降温,工藤新一撕开吸管,啵的一声将它从透明的杯盖中心插了进去,有些融化的雪顶噗一声往深咖色的冰海里沉了沉,旋即大量气泡冲上来,那海嗤一声沸腾了。他猛地将饮料杯从腿上拿开。
阵脚全乱,就因为一条安全裤?GOD,这不符合他名侦探的气质。
“啊啦,大侦探物理没学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气体溶解度会降低吗?”
这个理工科出身的女人快乐死了吧。
“啰嗦,我当然知道!”所以他没有吓得把杯子扔出去。只是液体体积与气体溶解度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会泛出多少气泡,这谁说得准呢?
所以只有拿远点,不然很难收场。
趁产生出来的泡沫冰还没漫出杯盖,工藤新一就着吸管猛吸了一口,甜腻的奶油冰淇淋后是冰镇沁爽的可乐,冰意与气泡在舌尖上咕嘟,哦……夏天的乐趣。
感觉恢复过来了,工藤新一摇了摇手里只剩一半的饮料,吐槽道:“亏我还请你看夏联赛……”
“我也请你喝饮料了。”旁边的人回复道,“再说,我并不想和你来看。”
“为什么啊喂!”
“你太吵了。”她模棱两可,她在作为灰原哀的时候从没这样嫌弃过他,“吵”大概说的是别的事,“和女朋友来看球赛不是更夏天一点吗?”
闻言他却摆手:“兰不喜欢看这些。”
她只喜欢看我踢球,但对球赛没什么大兴趣,也不会踢。再说,她今天还有空手道比赛。他在心里这么补充道。然后他又说,“她也知道我们要出来。还说,让我们务必看得开心。”
是白痴吗?她摇头嗤笑。
女孩子就是这样,只要心里有另一种难言的情绪,说出的话就会像玫瑰的枝茎,带刺,嚼起来起来还格外酸苦,她们俩都是。
可说来也神奇,他们三人之间还是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她不动如山,对方一退再退,傻孩子工藤新一,他现在继续手舞足蹈地对宫野志保比划,“再说,这可是大阪BIG啊。”
见宫野志保偏头看他,工藤新一又重复了一遍:“喂喂,大阪BIG,感谢我吗?哟,不谢不谢,中午可以选择继续请我吃饭。”
“你在想屁吃?”
“女孩子这么漂亮不可以骂人!”
然后他就看见宫野志保耳廓蹭得红了起来,而估计是化了妆的缘故,脸上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就是忽然就和脖子有明显的色差了。
工藤新一转头去看球员的入场,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他揉了揉鼻子后好笑地想,其实“姐姐”也没成熟到哪去。
「2」
足球是一项迷人的运动,球员配合、攻守得当才能取得胜利。不是一个人的活动,而是一个团队在追求荣光。
而万人以上的场馆里,任何声音都能掀起滔滔的巨浪。
曾经宫野志保鲜少来这种地方,她的生活总是三点一线:教室、实验室、房子。说房子,因为她求学路上要么住的是宿舍,要么就是在校外租房子。曾经那个组织很有钱,又想要避免她与外人接触,于是给她租的都是一室一厅一卫的标准单身公寓。她从一个壳进入另外一个壳,去过人最多的地方大概是图书馆或毕业典礼的礼堂。
“我想最后和导师合个影。”她提出需求。
他们回复她:“没有预留那种时间,你该走了。”
于是毕业后就直接被带到严闭封禁的研究所里按头接手父母遗物,整天都在下达命令、进行实验、整理数据。话少事多,独来独往,18岁活出84岁的感觉,那种呼喊无回声的寂寞无助是极为压抑的,深喘多少口气都恢复不来,更无法如这样因喜欢的选手进场而欢呼雀跃。
屏幕的清晰巨大、广播的即时激情、人声的排山倒海,这样一场球赛,是她作为宫野志保没有经历过,却最想经历的其中一件事情。
这么想着,她就暗搓搓掏出那顶供在家中玻璃柜里的金红色棒球帽,扣在头上,动作偷偷摸摸,面容遮遮掩掩。
“你干什么?”
刚一把帽子扣在头上,身旁坐的人就立马发问了。
“这不是你吗就要把座位买在东京Spirit这里……”宫野志保勾着腰左顾右盼。
“不是,都现在了你戴什么帽子啊?”
“嗯?”
觉得他俩好像不在一个对话频道了,她偏头挑眉。
和工藤新一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宫野志保啊了一声,内心忽然一下比四周的热浪都要炙烈,面上却绷住了一切表情变化的冲动,她用手指了指帽子上的Logo,还冲他翻半月眼:“问为什么戴,应援听过吗?应援没听过的话,防晒你该听过吧?”
然后她用手扶住帽檐,小声抱怨着问他:“你说我坐在这里给大阪BIG应援会不会被打,虽然这是对家相争但应该还是没有到头破血流的田地的,对吧?”
对面是出乎意料的沉默。
再抬眼时,发现了一个正在傻笑的憨憨。一般人的傻笑是很憨,但工藤新一不一样,他每次笑的时候就只是大大勾起一边的嘴角,别人会觉得他笑得很酷又很拽,是青春耀眼的自信模样。但在宫野志保眼里,他就是个憨憨,一个这种小事都能乐成这样的憨憨。
是小事吧,戴个帽子而已。但对他们而言,能在这样公众的场合肆无忌惮地选择是否戴一顶遮盖发色容貌的帽子,的确好久违、够难得。
哎别笑了,真的太蠢了。
她看不下去,自顾自地继续说:“而且,真的太晒了,不好好做防护还怎么继续漂亮呢?”
工藤新一眯着眼望了望头顶曝晒大地的阳光,东都足球场是半露天的场馆,但日头只要不在正央就要用光芒往两边的观众席上泼洒。上午十点,他们正好坐在没有阴凉的一边,实在是晒得无所遁形。偶尔有人试图打起遮阳伞去给自己撑起一块避难所,就有后排的观众开始放声抱怨:喂!伞收起来,挡人视线了!
是该带个帽子或者墨镜来的啊,晒习惯了的足球少年后知后觉。而身边的少女戴完帽子后又从包里掏出一瓶防晒喷雾,对着脸嗞哇就是一顿喷。
宫野志保妆容精致的脸瞬间隐在一阵白雾中,白雾却又是转瞬即逝的,不知道有没有在脸上留下什么。在直男眼里,都怀疑她是不是喷了个寂寞。
“这有用?”
“SPF50+。”
“啥意思?”
“……就是防晒指数非常高的意思。”
“哦……”
工藤新一忽然把胳膊伸过去,比在宫野志保细白的腕边。
呜啊,感觉差了好几个色……
宫野志保垂眸也看到了他们俩并在一块的胳膊,她扑哧一声笑了,然后举起手中的喷雾,对着两条色差明显的胳膊:嗞——
喷雾落在胳膊上是刺激的冰凉,升腾起一股说不上好闻的刺激味道,可相贴在一起的地方又没落上多少,所以感受到的还是彼此颇高的体温,一瞬间不知道是被冷到还是被烫到,工藤新一哇了一声,猛地缩了回去,又不自觉地去用手掌来回摩擦被防晒喷雾喷到的小臂。
“过来,我再给你喷点。”她却命令他继续把手伸过来,最好把头也伸过来,后颈一定不能放过,“晒太阳是好的,但不能这样长期曝晒,会晒伤。你以后踢球的时候也是,要做好防护措施,如果回家后觉得被晒得疼或晒红了,记得立刻来问我要芦荟胶。上次就……”
她收住了声。
上次的帝丹球赛,少年们在艳阳天下连续奔跑三个小时不止,赛后一队人挤在一起跳跳闹闹、跌跌撞撞。下场后工藤新一用一瓶冰水把自己从头冲到脚,冲得白蓝的球衣半湿不干地紧贴在背脊上,冲得原本就晒得高温的皮肤泛起更为铜红的颜色。她站在远处的树荫下皱眉看着少年的身体随着冰水的冲击细细地哆嗦,而后他却又畅快地甩了甩湿漉漉的黑发,接下青梅竹马递来的第二瓶冰得起雾的矿泉水,拧开后仰头一闷,喉结快速地上下律动。
可以不要贪图一时的舒畅而刺激敏感的皮肤与胃吗?可以好好做做肌肉拉伸,再喝半盅加了盐的温开水吗?可以不要回家立马就冲凉,还把家里空调打得很低吗?
……
但她在树荫下驻足多时,却从未上前一步。那夜隔壁工藤宅的空调机箱转得格外响,第二天她开门,给叼着温度计的他递上了两颗感冒药。
少年当时晒红的皮肤如今已经变成比小麦壳更深两度的铜色,后颈甚至微微有些发黑,再养回那个比较健康的肤色或许需要一个漫长的冬季。而现在他终于跟她有面对面单独对话的机会,嘴上应得很好,还伸手要过她的防晒喷雾开始研究反面的成分列表与使用说明,嘴里叨叨着,这喷着出了汗会不会很难受啊?
她并没有身份去尽那些过于亲密的责任。
但就是希望,他能被别人更宝贝那么些。
「3」
前几日他们在阿笠家清洗中央空调。
人们对夏天的态度褒贬不一,如今却都无比赞美空调这么个玩意的问世。纵使再喜欢奔跑出汗的少年,下场后也嗷嚎着表示:没有空调和冰饮真是要了命了。但中央空调不比柜机,春秋这种气候宜人的时节只能任它在头顶上沉寂落灰。
每年的上门清洁都定在秋冬之际,但因为不想大口吃灰,所以在夏季洗空调就变成了阿笠家一年一度的大型扫除活动。
家里高个子的年轻人一下子多了俩,阿笠博士表示轻松、愉快,还在一旁端着绿茶看热闹:“慢点拆,别给我弄坏喽!”
“我知道,”工藤新一站在一人高的梯子上呲牙咧嘴,阿笠家的天花板高,连带着中央空调也安得高,以他堪堪十七岁的少年身形,拆起滤网来还真是费力,“……为什么我们不能每季度都请空调公司来做保养呢?”他一字一句地艰难吐槽。
“因为太贵了……你不要乱动!”宫野志保在下面帮他扶着梯子,实在是担心他因为重心不稳而摔下来,她整个人伏在三角形撑开的梯子旁,把自己的重量加在底部,目光还不停向上瞅,心里计算着如果他掉下来,她怎么接才不会让他受伤。
“没事的,你扶着就行,我掉不下来。”他终于找到了用于固定的螺丝钮,咔的一声打开了通风网,“呼……真脏啊……再说,我掉下来也摔不坏的,我年轻哈哈哈!”
“别说大话了快把滤网给我。”宫野志保又把手中的抹布递给他,让他擦风口的灰,“擦干净点,不许偷懒。”
“是是是……”
那时她站在下面望他,能清晰数见他腿后属于雄性的细密腿毛,也能望见少年因努力伸胳膊而露出的腰线,他很瘦又喜欢运动,所以腰间没有什么赘肉,肌肉纹理更甚是好看,比以前读博时实验室里任何一具人体都要好看。
而现在,当他随着进球的狂欢声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时,衬衫和T恤同时会往上掀起,额上的汗飞起来,年轻有力的腰线在她眼前又是一闪而过;然后他重重落下来,扎起一个稳重的马步后又兴奋地吼上一嗓子,双拳紧握着举在胸前,一嗓子还没喊够,他和隔壁同时跳起来的大叔瞬间面对面贴着一起“啊啊啊+wowow”了好几嗓子,再原地起跳180°大转体,直接蹦到了她眼前把住了她的胳膊。
“啊噢噢噢啊啊灰原你看到了吗,比护那个反物理任意球!!那弧度怕是只能在世界杯上看到吧,太牛了比护牛比嗷嗷嗷!”
他眼中的光太刺眼,她直接僵在那里任他摇摆。可能不能不要在激动的时候就乱喊她的名字啊,这都一月有余了,怎么还是改不过来?
所幸不等她给反应,隔壁大叔就揪着他的领子把他转了过去:“诶等会你居然是在为大阪叫好吗??”在震耳欲聋的嘘声里,大叔指着对面的欢呼阵地,在他耳边大喊,“坐在东京Spirit这块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是在抓狂!!臭小子,你一个江户人怎么回事!你怎么不买对面的位置啊??!”
“啊啊抱歉!”
这时才想起来仔细回味,刚才那大叔对着他的时候,面部表情的确挺狰狞的……
哪边都给欢呼的工藤新一委屈地抱住了他的小脑袋。
但这就是工藤新一,一个和场上那么多奔跑的球员一样,真实热爱着足球的少年。他不买输赢,不会为任何一队的成绩而骄傲或沮丧,他只是享受奔跑,享受防守的布阵策略,享受进攻的长传技巧,享受进球那一瞬间带来的荣耀与自豪——这些信念,不分球队或成员。就像他爱推理一样,享受掌握线索、破解谜题的过程,不会为任何作案的动机而动摇内心的守则,也不会因为绝对的善恶而讨厌小说中任何一个性格鲜明的人物。
所以才会在遇到他后爱上看球,爱上推理,爱上……
宫野志保抿唇无奈地笑了笑,回头在大屏幕上好好看了遍刚才的进球回放。然后她凑过去,为了能让他听得清,她贴在他耳边笑道:“你说的没错,比护最最最牛比!”在他疯狂点头的时候她又哼哼地笑,尾音疯狂上扬,“也不看看是谁的偶像!”
他也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旋即又很故意地,送了她一个鬼脸。
「4」
但是呢……
追星少女宫野志保,你让她不分球队或成员地去看一场比赛,这不现实。
“喂喂,你不要心情这么差嘛,这才上半场,也就2:1,说不定大阪BIG下半场能踢出好状态呢。”工藤新一友情送来慰问……
“闭嘴你这个双面间谍。”
……被无情嘲讽了。刚才还说他“真实”来着?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会因为比护的比赛而紧盯屏幕,会因为比护的恋情而性格大变,会因为被比护摸头而害羞,进而对足球兴致勃勃,还因为弄丢了比护摸过的挂件而失魂落魄。此时时近正午,前段时间格外照顾他们的骄阳也慢慢往对面转移,头顶的遮阳板为他们撑起了舒适的阴凉。工藤新一看着趴在栏杆上无精打采的,嘴里还念念有词着“啊吃了一张黄牌啊,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下场了啊比护先生……”的宫野志保,思索着摸了摸下巴。
好像是那次吧,说她和比护很像之后?
“都从Noir中叛离的叛徒,为了自己的亲人与事业而拼尽全力。”
他好像说过类似的话来着。
但他倒是没有料到,自己一句鼓励性的话,竟促成了她的第一次追星。还挺神奇的,因为工藤新一一直以为宫野志保不是个轻易被别人影响的人,她的性格与所决定过的事鲜少有改变的时候。要说有彻底改变的,一个是对组织的态度,一个就是这追星了吧喂……但这些都是好的改变,他对此很是欣慰。
我们前文才从另一人的角度探讨过“宫野志保的被人影响”这一说,工藤新一自己想当然的理解显而易见得有很大偏差。改变都是潜移默化的,特别是在宫野志保这样情绪不轻易外露的人身上。在经历事件后工藤新一都会任她自我调整,但却也异常仔细地去观察她一丝一毫的变化,如有超乎他意料的立马要上去小心翼翼地询问,透过一个口是心非的答案,暗自揣测她的内心,得出一个答案。
她的每一分变化他都珍视着,却没有花更大心思去追究给她带来这些变化的里因——其实要说,“你看我这么伟大地改变了她”这种自恋自大的思想,小侦探也不会有吧。
所以只是有在意过,所以只有欣慰,再没有了多想。
旁观者会更可惜的是:宫野志保无声地接受了这种“不再会有的多想”。
“喂宫野,”他突然叫她,在她懒洋洋转头的时候凑上去咧嘴笑,“你想不想等会儿去见见比护本人?我的话,应该可以走一下后门哦~”
他看她瞳孔倏地缩了一下,身体也一下挺直了起来,接下来却又懒洋洋地趴了会去,头也别开了:“不要。”她拒绝。
嗯?
工藤新一抓了抓后脑勺:“为什么?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宫野志保没见过比护隆佑,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吗?”
宫野志保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淡淡地望向场内正在聆听教练布阵的红衣前锋,如此回复工藤新一的疑问。
他们坐得离他实在是太远了,在球队奔跑起来的时候都无法看清球员身后的号码牌,只能通过巨幕上的实时转播去辨别球在谁的脚下,再通过讲解员的呐喊知晓谁又把球传给了谁。所幸比护隆佑的发色与肤色相比之下算是好认,球队内部也会不断传球给前锋,他们才能通过一些特写镜头看清他严肃又庄重的神情。
她前望的面容宁静平和,但眼中会有那么几瞬,露出一种不难察觉的惋惜。
工藤新一不是没见过宫野志保露出过类似的表情,在她以宫野志保的身份重新见到少年侦探团的三个孩子时,眼中潜藏的喜爱与惋惜与现在如出一辙。
“太好了。”
在重新与孩子们熟络起来后,他听见以“姐姐”自居的少女悄声地庆幸。工藤新一自己不是没有如此感慨过,曾经第一回吃下解药变回工藤新一时他也做过很多蠢事,在愚蠢地和孩子们问早后他恍然想道,原来“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于孩子们而言是两个人。
所以“宫野志保”不会认识“灰原哀”的熟人,这很正常。
所以也不难解释,她见他的第一句话是“初次见面,请多指教。”生分又疏离,两个人的双重身份,四种不同的组合,他们的相识相知只占了一种,占比仅百分之二十五。
感觉到身边的人背靠上了自己趴着的栏杆,宫野志保不动声色地侧目,看到少年陷入沉思的侧颜。他忽然开口,口气还蛮郑重的。
他问说:“呐宫野,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过?”
“什么?”她反问。
他半转身,左手肘依旧撑在栏杆上,右手却向她伸过去,张开的手掌稳稳停在她的面前。
“自我介绍,”
十七岁的少年笑起来,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眯起海蓝色的明亮双眼,
“我叫工藤新一,是个侦探。”
宫野志保一愣,旋即好笑地反手拍了一下他伸在她面前的掌心。
“幼稚……”
但她沉默了一下,又回应道,“我知道的。我从来都知道,你只是工藤新一。”
父亲是世界知名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母亲是曾经称霸银幕的影视女王工藤有希子,就读于帝丹高中二年级B班,有自己安稳人生与甜美恋情的少年侦探——工藤新一。
从她踏入他灰尘扑扑的家,看到桌上那张游乐园合照时,她就知道,也从来不曾将他与旁人弄混。
“但我不觉得‘江户川柯南’是一个凭空出现又消失得理所应当的人。他真实地在米花町生活过,有父母、有姐姐、有朋友,离开是为了跟随父母赴美生活,灰原哀同理——我们圆得那么好。”
这个少年侦探冲她顽皮地眨了眨眼,
“而你我分享了这个秘密。所以我也知道,你一直是宫野志保。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若是搭档,那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为什么不是?”
好像是从这个时间点开始,他就一直叫她「宫野」了。
犯规了。
宫野志保眯了眯眼,心中的小裁判紧急吹哨,罚了张黄牌。
在第二张黄牌打出来之前,她没有躲避他握住她手臂的手掌,听他信誓旦旦地拍胸脯大笑说:“走,全能搭档带你无痛追星!”
抬头望了望中场休息的倒计时牌,宫野志保狠狠叹了口气。向后拽了两把,减缓了他往后台跑的冲劲儿,她“不情不愿”,边走边训:“这位工藤同学,请理智追星,关注球场,离球员生活远点!”
「5」
比护隆佑今天的状态不算上等。
团队进攻有方,回防不当,且东京Spirit今日进攻性极强,直致局势一度焦灼在大阪BIG球门所在的半场,而比护隆佑作为前锋,严格意义上是不能跨回自己半场帮防的,唯一的一发进球还是判罚的直接任意球——就是那个让工藤新一直接蹦起来的极限操作,堪称反物理。但很快他就成为了东京Spirit的重点包抄对象,还因肢体冲撞被裁判以违规为由罚了一张黄牌,相当憋屈,打击士气。
但这才上半场结束,比分是2:1,运气好还是能扳平甚至实现反超的。他也是当打之年的少年,日后的梦想不会只局限于这方本国联赛的小小赛场,现下肌肉已完全拉伸开,汗亦流得酣畅,不甘与好胜的情绪高涨,怎么可能轻易认输呢?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比护先生!”
他回头,看到了那个黑发蓝眸、趴在观众席底层栏杆上冲自己挥手笑的少年,
“加油啊比护先生!”
“嚯,工藤新一?”
大阪BIG里倒是先有人喊出了看台上的这个少年的名字。
他们的中锋曹田从后面跑上前来,一把钩住了比护隆佑的脖子,“行啊比护,很有面子嘛。”
比护隆佑自己也是没想到工藤新一会来看这场比赛的,他们自帝丹球场一别后鲜少见面——之前一次还是他去看的工藤新一的比赛。前段时间听闻这位少年因为某件跨国刑事案件名声大噪,还真是天才型的侦探小子啊。话说,想把他招为后辈的打算是不是要泡汤了?
但看他这个为自己加油的样子,果然还是热爱着足球的吧。
比护隆佑笑起来,先把挂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家伙掰了下去:“好了你,先去准备去,马上要上场了。”
对方笑哈哈地附和说你去聊,然后又顺道敲诈了点小东西:“比护,你的防晒喷雾借我喷点嗷!据说是那位冲野洋子送的呀?大明星送的东西肯定好用!”
“自己去场边拿!”比护隆佑笑骂道,然后朝工藤新一所在的看台走了几步,也朝他挥了挥手:“谢谢,你能来看这场比赛也是对我最好的鼓励了!”
“嘿嘿,这么精彩的比赛我当然要来看啦,比护先生刚才的任意球真的帅飞了……”少年一边抓后脑勺笑,眼神一边还往身后瞟。
隔着一段距离,比护隆佑倒是没有注意那么多,离下半场的比赛开始还有不到五分钟,他也要严阵以待了。“那我就归队了,你好好看比赛,结束了我再联系你。好久不见了,我们聚聚?”他挥了挥手,就要转身往后走。
“啊……比护先生,等等……”
比护隆佑疑惑地回头,看到工藤新一手忙脚乱地,从身后拉出来一位茶发的少女。足以第一眼让人惊艳的混血少女,一身柠檬般清爽明媚的裙装,被工藤新一拉着手腕往身边带,有着看似冷淡的深邃眉眼,颊边却瞬间飞起粉嫩的霞。
“?”比护隆佑愣了一下,接着挑起眉揶揄道,“女朋友也可以带着一起哟。”
“不,不是您想的那样!”少女却直视着他的眼立马大声否定了,那双粼粼的湖蓝色眼睛闪着坚定又奇异的光芒,但说完她就移开了视线,有些拘束地将手合在身前,纤长的手指悄悄摆弄着裙摆。
“啊……?”比护隆佑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看向她身旁的工藤新一,看到工藤新一无语地看了少女一眼,接着少年低头揉了揉鼻子,再抬眼时看向少女的眼神竟有些无可奈何的笑意,带着一种“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的纵容,却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是“宠溺”。
少年支起手肘撞了撞少女,少女垂眸别开脸,用胯又快又狠地顶了回去,顶得少年一趔趄。
被喊在原地的比护小朋友此刻有满头的问号。
“啊……这家伙是比护先生的超级大球迷,所以我,我就想着带她来一起给比护先生加油啊哈哈……”
最后还是工藤新一挠着侧脸开口了,解释完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情况后,他凑过去飞快地对宫野志保耳语道,“喂,下半场快开始了。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别扭啊……”
“啰嗦,我可以的……”
宫野志保侧眸瞪了工藤新一一眼,怼他的时候她可谓手到擒来,但是要她直面比护隆佑说点什么,怎么就有些难了呢?
但站在下面的红衣前锋还在好脾气地等她开口,没有不耐与厌烦,他回过身来完全正对着他们,静静地等她开口,蓝绿色的瞳孔温柔地盯着她看,看得她脸上要烧起来。
耽误了他的时间吧,但还是这么礼貌体贴地等她开口。比护先生,真的是很好的人。
风在此刻徜徉过半面球场迎面吹来,簌簌带起他们相似的茶棕色卷发。宫野志保深深地吸了口气,正想把口中百转千回的一句加油说出口,却猛地捕捉到了气流中裹挟而来的一股危险味道。
什么?
鲨鱼的气息雷达骤然发出巨响,来不及顾及还在等待的比护隆佑,宫野志保眼神骤然凌厉了起来,她的目光横扫过身边这块观众席与球场,同时一把拉住了身旁工藤新一的衣袖。
“什……”
来不及反应,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直至窜进工藤新一的鼻腔,惊响了他的案件警报,当下他只来得及蹙起眉,因为一起冲击他耳膜的还有一声痛苦的嚎叫,离得不远,而球场白线边的球队出现骚动,隐约能看见有人滚在草地上了。
可恶,这么远都能闻见氰//化//氢的味道,还夹杂着酒精的刺鼻气味,按照只微溶于乙醇的特性,这量致死。
“散开!不要围观!”工藤新一朝着前方人群大喊一声。他快,他身边的少女还要快,只见她双手撑在面前的栏杆上,原地起跳,身体侧横,双腿收起,直接跃过栏杆,从看台上跳了下去。
“比护先生呆在这里不要上前!”她肃穆地喊,向场内跑去的时候倒是不忘最先把自己的偶像安置好。
我////靠,她都不怕今天穿着的粗跟凉鞋崴了脚。
工藤新一如此吐槽着,也跟着从两三米高的台子上跳了下去,落地后奔跑了两步,他又大喊了一声散开,接着一把揪住一旁呆愣的警卫人员让他帮忙疏散场上人群,嘱咐说场下一个人都不许离开体育场,再警告即时转播不许往这里拍,同时划开手机直直拨通了警视厅搜查一课目暮警官的随身终端。
这时的宫野志保已经开始处理受伤人员了,她没有医用手套,没办法直接上手检查,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条消防用的长管,接通大量清水把滚地上的人从头到脚冲了个遍。
“有救护车待命着吗,比赛场本身就应该配着的,速度调来5%硫代硫酸溶液,再给我一副防护服,”她冷静地吩咐着,“场地不能用了,多接几个消防水管过来把这块冲洗,后期铺撒大量漂白粉,把球场排水转入污水系统,切忌直接排放河流。”
目暮警部赶来的时候很难想象这种级别的场面是两个高中生在控场的。
这种万人级别的场面太难把控了,群众是不知情的,任何处理不当都会引起恐慌、踩踏,以致//罪//犯//趁机潜逃。
可舆情竟就被控制住了,本来就是临近开赛发生的案件,观众基本都回到了场馆内,可远一点的观众看不见情况,近一点的观众看不清详情,即时解说播报的是:“有重要球员突发病情,紧急处理中。比赛延迟半小时,请大家呆在座位上,稍安勿躁。”
警察赶到前处理成这样,也太令人惊异了。
大热天还穿制服的目暮警部封闭完现场,又擦了擦汗,望着警戒线内少年清俊的背影不由感慨:嘛,如果是他的话,这种情况倒真能解释……
谁没关注过这位令和福尔摩斯呢,特别是在那样巨大的案件之后。虽说普罗大众不会对详情有所深究,但当时这件案子到底太过轰动了,现在只要他亮出名字,没人会不配合吧。
至于他身边那个正在脱防护服的茶发姑娘,要说不认识肯定也是假的。怎么说也是在日本警/////方干活,对重//大//跨//国//案//件//享有一定的知情权,前段时间工藤新一也曾打过电话到目暮警部的终端,可当时的警部只能遗憾地回复他说:那已经脱离搜查科力所能及的范围了。
现在她竟然能完好地站在这里,还被他带着一起光明正大地看球赛,不容易。
后浪可畏啊优作。
「6」
受害者是大阪BIG的中锋曹田一策,犯人把氰//化//氢压进喷雾性质的防晒铝罐中,导致受害者在使用后接触并吸入毒//物,进而产生急性中//毒,现场急救后已送入ICU。
而这种空气扩散性毒//素已造成当时围观群众或轻或重的胸闷、心悸、心率加快、呕吐等轻度中//毒症状。
原罪是一瓶防晒喷雾。
第一嫌//疑//人兼防晒喷雾持有人:比护隆佑。
“总之,这就是现在的情况。”目暮警部合上手中的记事本,又想转头去问那位是否有想法……回答他的只有茶发少女紧蹙的眉与冷淡的口气:“他去入场口检录处了。”
“是有头绪了吗?”
“谁知道呢。”
是天气太热了的原因吗,现在的年轻人火气都这么大啊……目暮警部抹了把汗,又转头去问现在的头号嫌疑人比护隆佑:“比护先生,我们还得知您这瓶防晒喷雾是由他人赠送的对吧?”
“是冲野洋子小姐赠送于我的。但这件事与她没有关联,喷雾她三周前赠送于我,而我在上场与这场比赛上半场开场前还使用过,有队员作证。”他的否定简短而坚定。
“可这并不能洗清您自身的嫌疑。”
“是,我知道。”
“可他没有动机。”茶发少女插进了这段对话,“况且,中场休息时我们有短暂会面,受害人在上场前主动提出想使用比护先生的防晒喷雾,比护先生应允。想必比护先生在中场并没有机会补用这瓶喷雾,他也不知道这瓶喷雾是否被调换过,不然按照逻辑,出事的或许应该是他本人。”说完,她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话是这么说不假,可若比护在事发前强调过这瓶喷雾的存在,激起了他人的使用欲望,再在开场前自用过并中途调换,后期有人向他借用,遇害也是顺理成章的。”
“他没有动机。”她再次强调。
“孩子,我们不能意气评事。”
“……”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比护隆佑对那气郁结到耳廓通红的少女笑了笑,并鼓励她,“你刚才的急救很及时也很专业,不然我真的是杀人案件的嫌疑犯了……现在只是未遂,已经好了不少了。”
“如果比护先生是被冤枉的,我们也一定会还他清白。”目暮警部道,“何况,工藤君也和你一同在现场呢,你应该知道他。”
是呢,一声不响就跑走的少年侦探,也不知道他排查的怎么样了。若他在这里,说不定会嘲笑自己是盲目崇拜于是盲目相信。宫野志保暗地里叹一口气,她忽然就有些累,默不作声地靠在审讯室的墙上。
喜欢一位icon的原因因人而异,这个icon在每个粉丝的心中都有一个既定的形象或人设,正所谓“千人解读出千个哈姆雷特”,这放在追星行为学里也是个格外在理理论。而说这个形象是“既定的”,不如难听点说是“幻想的”,粉丝没有在现实中接触过明星,自然只能通过明星个人或工作室对外的营销,还有社交群体对这个明星的解读中,定义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她在这里说:比护先生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不代表他真的不会做。万一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其实有一个分裂的人格呢?那个人格很黑暗,愤世嫉俗,视对手为必死,敢抢他球他就要把别人脚骨踢断。
啊,她到底在想什么……宫野志保摇了摇头。
“在想什么?”工藤新一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倒把她吓了一跳。回来的还挺快。
“……在想这个场馆的行动力到底如何,”宫野志保不露山水地把那些胡思乱想扔掉了,然后转头去问工藤新一,“拦到了吗?”
“嘛,凑合吧。我赶到的时候正巧遇到他们想排查他的包,而那人估计没预料到这阵仗,护得倒紧。”他眯眼笑了笑,圆圆的大眼睛忽然就有了棱边,那尖锐的折角携着凌厉的光。
“你这个表情。”她眨了眨眼,忽然就笑了。
“什么表情?”他反问。
或许世间真的得有一个他这样的侦探,还原真相,还人清白,同时不放过任何一个妄图作恶的人。即使那个人是他曾经崇敬过的人,他也会皱着眉、咽下痛苦、自我排解抑郁,说出那一句话。
“真相只有一个的表情。”
她的笑莫名有些涩然。
「7」
犯人是一位私生。
不是场上任何一位球员的,反而是那位青春洋溢、外表艳丽的当红女星的,“知名”私生团队的其中一位。
报道显示,他曾在那位女星的综艺活动期间伪装成工作人员,揣着戒指盒,当着正在直播的摄像头跪下来,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在工藤新一还是江户川柯南的时候,他就对这件事有所耳闻——托了侦探事务所那位大叔的福。那时毛利小五郎恨不得顺着无线电波爬进现场,一度还差点把电视砸掉,他咆哮着说:“我名侦探毛利小五郎一定要把这种私生就地正//法!”
他当时无语提醒他:“叔叔,这种行为虽然变态,但是并没有办法‘正//法’的。”
当时没有办法就地正//法,今天这个人在工藤新一眼皮子底下交出那瓶被调换的喷雾后,他有一瞬间的失语。不论怎么想开口呵斥,都说不出任何话来。
装作球迷,拜托了在球场工作的朋友,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和大阪BIG攀谈,再在不经意的时候,用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外观无所差别,实则装满氰//化//氢的喷雾瓶,换下那一罐防晒。
他承认说,是自己干的。
洋子小姐那么美好的人,怎么能和别人传绯闻呢,还给他送亲手准备的礼物?那不可以。
比护隆佑说,他们只是校友,一起吃过几次饭,如今各有事业,并没有那样的打算。
他咆哮说,那也不行,洋子小姐都没跟我吃过饭,我们是要结婚的人!
“所以我就用这瓶她送你的防晒让你成为杀//人//犯。”
“但谁知道……这个高中生侦探,竟然连出门的安检都安排了要查防晒喷雾,查的还是喷嘴上的指纹。”
工藤新一恰巧在这时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也半靠在墙上,插着兜,淡漠地说:“瓶身的指纹模糊起来容易,但你那时匆匆忙忙的,自然不可能想到要清除瓶盖下喷嘴上的指纹。你说喷雾是你的,那上面比护先生的指纹又怎么解释呢,你又没请他用过。”说完他笑了一下,“得亏我今天知道了那喷雾怎么用。”
“这不是爱……也不是喜欢,只是占有欲。”他身旁的人补充道,“这样激进又疯狂的举动,既害了别人,也会害了她。”
“喜欢”从来不是一个盲目的动词。
告白话语中的宾语一定冠着许多独一无二的定语:养眼、努力、坚毅、温暖、通透……当这些美好的特质在某个人身上被点亮时,就一定会吸引附近人群的目光,其中几道偶尔会从“欣赏”的程度升华,变成“倾慕”或“爱恋”。
但这个过程一定是遵循先来后到的。先有这颗明星的闪闪发光,后才有人从无垠的茫茫宇宙中发现它。若它能持续绽放自身的光华并拼尽全力想要让自己更为耀眼,见证成长的人们才会为之倾慕欢呼;同理,如果为自己现有的亮度沾沾自喜、不思进取,那迟早会湮没在身旁愈来愈亮的星群中,变成一枚虽有光亮却不值为之侧目的矿石。
明星被挖掘、包装、制造出来,那么闪耀,可喜欢他们的人肯定不止一个,因为不止一个,所以特别想要TA能记住我。于是去看TA的演唱会,买最前排的票,开心的TA还会送你一个近距离的比心;于是去参加TA的活动,长枪大炮怼到鼻梁上,还能面对面地讨一个对方面无表情签下的艺术签名……这些觉得不够满足,于是跟车、尾随、趴在他们家门口翻扔出来的垃圾袋。
当然,还有一些异于“唱跳演综”的造星方式,这些方式变相喂养了造纸行业,自然也滋长了那些从根部坏掉的念头的诞生。
这就是成名的代价吗?不能这么定义,就像那些恶言恶语一样,这是人性的劣根,与是否成名无关。
而上述的“喜爱”过程,不只“追星”遵循着这样一个定律,普世里的恋爱也是如此。一眼的心动极其简单——为颜值沉沦嘛,你看她哭笑得多可爱——可想要长久地维持下去,光有“可爱”可不够啊。携手一生的人怎么能只靠颜值呢,追求一个心动的女孩怎么能只靠无理的冲动呢?
或者,一方都走出那么远了,另一方怎么能还在原地,等着TA折返来牵你的手?
“追星”和“恋爱”还是有些许区别的,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其中所有的暧昧、甜蜜、争执、伤害、哭嚎、挽留,皆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愿打愿挨。
原罪却都是刻在骨血里的贪欲。
贪欲惰性都是人这种生物的本性,而“自律”的确是违背本性的事。
他们都不是会为这样一份“爱恋”歇斯底里的人。
「8」
犯罪者被带走了,他将接受应有的审判。
真相大白,受害的人却阴差阳错地不是比护隆佑,众人对此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那位中锋此时病况未知,或许此生都无法踢球了,比护隆佑本人对此极度自责,但也希望警方在通报案件时不要提及冲野洋子——那对她的演艺生涯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她在不知情的前提下,不该有这样的霍难。事因他起,他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担起队友的医药、精神损失等费用,同时坦然接受所有舆论。但他也表示,不会迁怒他人。
舆论哗然,他们还谁都没敢去看。
下半场的比赛没举行,倒是直接判了东京赢,宫野志保与工藤新一并肩挤在返程的地铁上时,她垂着头,郁郁寡欢的,抹掉口红的脸显得格外的白。
很生气吧,遇到这种令人无语的事。自己喜欢的人被无辜牵连,球业生涯前途未卜。工藤新一低头看着她的发顶发呆,想安慰一下她,但其实他自己也没有他人想象得那么豁然。
“我之前还有过不切实际的怀疑。”宫野志保倒是主动跟他搭话了,“在真相尚未大白的时候,我想,比护先生会不会有双重人格,他说不定就是看人队友不爽,要伤害他。”
他哈哈哈笑了出来,说你真能胡思乱想。然后又肯定道:“比护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她也笑,“是的,他那样温柔的人……比护先生最后的决定,令我刮目相看。他是通透的人,也是值得信赖的人。我事后跟他说了,请他务必加油,我会期待他回到赛场上……他会有好运的。”
是吗,工藤新一想问,你这么肯定?
平缓行驶的地铁进入隧道,忽然一下提了速,风极速从人流的缝隙中掠过,浅浅带起她的裙角,他看到了,皱了皱眉,延缓了发问的意图,拉过她的手臂,想把她换到靠近车壁的这一边,和他交换一下位置。可这列车又刷得开始减速,没有支撑物的人群趔趄好几下,他蹬蹬蹬得后退,头“当”的一声撞在门边的小电视屏上;而她来不及找地落脚,一头撞进了他怀里,被他捞住。
黑色的T恤上留下一块奶白的粉底印。
“……天,你这脸上粉这么厚的吗?”直男发问。
“我只打了一层底均匀肤色!”她没好气地推开他,又问,“电视没撞坏吧?”
那电视为了表示自己没撞坏,播报出了一则新闻:
「知名球员曹田一策在今日的联盟赛上遭遇伪球迷恶意投/////毒,据搜查一课反馈,这位伪球迷原本想害同为大阪BIG的选手比护隆佑,曹田选手乃阴差阳错拿到有///毒防晒产品。所幸因就医及时,曹田选手现已脱离危险,恢复意识的他也表示,后续会积极参与康复训练。」
曹田一策的脸旋即出现在屏幕上,他大大咧咧地吹:“哎呀这次也算是为比护挡灾了,亏得不是他用,不然可就不讨那么多小姑娘喜欢喽……但他要是不踢个联赛冠军给我,我和他没完……啊什么?比赛直接判东京赢了?我*凭什么啊???……”
“我说什么来着?”她看向他。
“他们都是值得我尊敬的球员。”工藤新一盯着电视机看的时候,眼眸上铺呈着光,然后他看向她,那蓝色,暖融融的,“你说得真准。”
“像我这样的人都有好运,他们也一定会有的。”
“出了很多力的宫野小姐,你怎么还在妄自菲薄?”
他凑近了邀功,
“是不是也应该谢谢我这个,还了你爱豆清白的人?”
“好啊,我回去送你一罐新的防晒喷雾。”
“出了这种事我都不敢收了呢。”
“爱要不要吧。”
“我想想,嗯……哎,要了要了!”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