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富士山下 01
* 时间线混乱,是编的,勿上升
* 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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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朴到贤打职业这几年没明白什么大道理,唯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英雄联盟根本不是个联盟,它把一些原本毫无交集的人凑在一起,让他们成为彼此的不可替代,然后逼迫他们分离。
01.
2020年的EDG一路俯冲,豪门战队的名声担在头上,没给它多一些安慰和借口反而招来了更多的骂名。
朴到贤再回忆起自己被EDG选中的时候好像已经记不太清,那时候的他已经将所有的自己送给格里芬,在战队降级直至解散,埋葬的不只是这个战队的名字,还有所有朴到贤对于这个游戏除...
* 时间线混乱,是编的,勿上升
* 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
00.
朴到贤打职业这几年没明白什么大道理,唯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英雄联盟根本不是个联盟,它把一些原本毫无交集的人凑在一起,让他们成为彼此的不可替代,然后逼迫他们分离。
01.
2020年的EDG一路俯冲,豪门战队的名声担在头上,没给它多一些安慰和借口反而招来了更多的骂名。
朴到贤再回忆起自己被EDG选中的时候好像已经记不太清,那时候的他已经将所有的自己送给格里芬,在战队降级直至解散,埋葬的不只是这个战队的名字,还有所有朴到贤对于这个游戏除了胜利以外的期待。
于是出走韩华,来到EDG,他只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新的环境重新开始,如果能有些别的或许是胜利的东西那就更好了。
对于田野的印象呢?
他真的打了很久,久到孙施尤都能喊一声前辈,他也真的很强,强到所有的AD提及起来都赞誉有加。
朴到贤坐在飞往上海的飞机上,旁边是戴着眼罩睡觉的李汭燦。临起飞之前他还在用一些特别的聊天软件跟一个女生头像的人发信息。
中文,朴到贤象征性的八卦了两句,得到的回答是,这不是我女朋友,这是田野,你以后的辅助。
我的辅助吗?
飞机在高空气流下颠簸,朴到贤抓着前排座椅的扶手,在大脑眩晕之前他想,你最好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不然我就……
就睡着了。
02.
结束隔离的那天是个雨天,上车的时候下了雨,下车的时候起了雾。
朴到贤站在门口看着工作人员帮他搬主机外加提箱子,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在一边帮他们撑着门。
田野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他栗色的头发在大厅的顶光下变得更浅,下唇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好像是小动物尖牙的咬痕,在这样一个雾蒙蒙的雨天里,他的轮廓有种被虚化过的柔软。
朴到贤认出他来了。
田野裹着个羽绒服,下面光溜溜两条腿,手里拎着奶茶,很好心地走过来跟他说,“这是自动的哦。”朴到贤茫然的眼神让他脚步停下来,思考了五秒这个人是不是个傻子,又在下一个五秒之内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朴到贤没听懂,但还是被他这个举动唬住了,往前挪了半步。门没动,这下他也明白了,他用一种特别无辜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这是之前在格里芬他惹毛了孙施尤以后惯用的伎俩。
但是没看两秒他就觉得不对,那人的眼睛比他更无辜,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地站着。
朴到贤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好像完蛋了,在自己常用的手段都失效、领域都被侵占的时候,再也没有什么舒适区,他从见到田野的第一刻起就被他收服了。
后来朴到贤回忆起来还是觉得好笑,李汭燦和明凯承诺的挺好,我的辅助,田野是我的辅助,怎么才第一面我就变成了他的AD呢?
03.
如果说初见的时候朴到贤觉得田野这个人没有攻击性,可爱到令人心软,那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为自己的这个认知付出了代价。
“你为什么不跟啊?”田野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私下的。训练赛结束了,他没好意思在开会的时候说,食堂厕所晃了半天终于把最后一个离开的朴到贤堵在了门口。
朴到贤自然是明白他说的什么,来基地没多久就已经能从几个字来推测别人说话的全部内容,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语言天才。
这位语言天才却在此时却失去了反驳的能力,他其实挺想告诉田野原来的朴到贤并不是这样的,但是田野也没看过他的比赛,在他进得了世界赛的那年,他面前的人很早就离开了赛场。
队友的配合越来越好,朴到贤每次洗完澡躺在床上都会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明明不是这样的,他跟所有人一样都完全集中,想赢下每一场比赛,无论是打团还是打线,他都想做到最优秀。
“下次相信我行不行?”田野说。他们身后经过了几个人,没有人在意他们两个在聊什么,毕竟下路组就是应当多交流,可能阿布看在眼里还会称赞田野几句做的好。但他还是放轻了声音,好像偷偷在跟朴到贤商量,“你上,我在你就不会死,我保证。”
04.
春季赛开始,很多人都对朴到贤有了很高的评价,而他和田野也被人看作最凶的下路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朴到贤依旧躺在床上想,田野那句“我保证”在他脑海中清晰可见,但他就是固执地绕了过去。
哪有啊,没有这回事的。
然后他成为了全LPL最喜欢出狂风的AD,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所有关于他的狂风全部向前。但朴到贤怎么会承认这件事呢,采访的时候他也会一本正经的讨论两个人的默契。
63%,不上不下的数字。
看上去不算高,但在朴到贤那种中庸敷衍之道贯彻者的世界里,好像已经超过了太多,毕竟他根本不相信会跟谁有百分之百的默契。百分之八十呢?或许要一起打五年十年吧,到时候大家早就各奔东西天南海北,哪会成真呢。
田野对他的疑问停留在第三次,第四次朴到贤被他堵在门口的时候他的疑问已经变成rank结束要不要一起回宿舍了。
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被金星宇嘲笑几次以后,田野每次都很大声的嚷嚷说是培养默契,他说我们要做联盟默契第一的下路组,说完这句话还要特意过来找他的眼睛,好像这句话就是在问他的,但也没问他要答案。
05.
“饿不饿?”田野从训练室门口走进来,衣服还搭在手肘上,却先凑过来问他。
他贴得有些近了,朴到贤被这一阵冷气冻了个激灵,田野把手机扔给他,走到他身后的衣架旁边挂衣服。
带着星标的汉堡店除了店名其他的朴到贤一个字也不认识,但还好有图,他皱着眉挑了半天把手机递给田野,不知道怎么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意味。但田野头也没抬,示意他把手机给李汭燦,俩人隔着一个有些尴尬的朴到贤在为吃汉堡还是吃炸鸡喋喋不休地争论着。
“吃汉堡吧。”田野的屏幕黑白了,他伸长胳膊,在朴到贤的眼前把手机抢了回来,转头的时候有些得意的冲他笑了笑。“viper3喜欢吃。”
然后朴到贤吃了一个金克斯的火箭,站在塔下也黑白了。
06.
朴到贤的队友是这样评价他的:操作很好又很搞笑的AD选手,除了有些迟钝,没什么太大的缺点。迟钝这个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确实是在靠这个词过活。
接到这个情报的田野一开始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当然了,朴到贤本人也不太认可这个评价。
事情发生在冬天,训练赛结束以后他们坐成一排开rank,朴到贤百无聊赖,转头就看到旁边的人手抱着放在下巴旁边,笑得整个脸都皱了起来,屏幕上是田野刚开的一把游戏,他排到了AD,而辅助赫然是他那位喜欢提供情报的孙施尤亲故。
孙施尤的韩语在左下角乱飞,朴到贤眯着眼睛,看了两遍才堪堪转过头来瞧田野,他一面震惊于田野竟然能看懂这么高难度的句子,一边又绞尽脑汁想用自己贫瘠的中文词汇找补一下。
未果。
训练室的灯光有些反光,朴到贤挪了挪凳子,歪着身子过去看他的屏幕。田野依旧是锤石,刚刚开局就勾中了对面的AD,队友伤害灌满没几秒人就死了,他拍了拍手,转过头来找朴到贤,眼睛亮晶晶的,“哇,迟钝,看到没。”
田野的声音很大,朴到贤听懂了但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是他越发放肆起来,一局下来他勾子勾中的每个人都是迟钝的朴到贤,整整笑了三十分钟。
朴到贤觉得也没什么,在他飘忽的视线里只有那人搭在键盘上白到反光的纤细手腕,以及屏幕上他点不到的灯笼。
07.
漫长的冬天连同着队伍的磨合期一同过去,赛程很快,朴到贤似乎真的成了所有人期待的样子,甚至比那更好。他把手搭在田野的手上,跟着队伍一起喊着集中向上。
至此,朴到贤的名字彻底和田野绑在了一起。
在低头看手机的时候,两个人的名字挨着跳了出来,往下翻一页,还是这样的。他有些心虚的抬头看走在他身边的田野,却正好被他抓了个正着。
那人问他干嘛看他,其实朴到贤自己也不知道,但他还是欲盖弥彰的把手机递过去,上面密密麻麻的韩文,田野一看就晕。
“干嘛,我又不是韩国人。”田野又把手机递了回来,指尖相触,朴到贤感觉天上好像下雨了,抬头看看只是不知道哪里树上的水滴落了下来。
“但你会韩文。”朴到贤想夸夸他,“好厉害,自学的吗?”
不知道是他想夸夸田野还是想让田野夸夸他,好厉害的朴到贤,才刚刚来中国中文就自学的这么成功,不仅能沟通还可以夸人。
但那头的田野沉默了两秒,他说,“不是,之前deft会说,跟他学的。”下一秒他的脚步突然快了起来,朴到贤还没想明白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情绪究竟因为什么。
两个人在路上一前一后的走着,朴到贤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比起他的辅助来说,田野拥有更多的AD,他那比任何辅助都长的职业生涯里跟一个又一个的人组合成为下路。
他们会培养默契,也会被人夸是天作之合,会在rank的时候笑作一团,也会一起出来买吃的。
都会这样吗?
如果朴到贤离开你的双人组,你也会有关于他的习惯吗?
有什么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情,从格里芬开始,他从来都不会担心的事情变成了一个问题。但明明他是一个迟钝的人。又或许正因为他是一个迟钝的人。
在马上要迎着红灯走过的十字路口,朴到贤拉住了田野。
“看。”
田野兴致不高,问他,“看什么啊。”
朴到贤指了指前面红色的信号灯,“红灯。”
红灯是什么呢,朴到贤说,“我们走另一边吧。”
是你或许可以跟着我换一条新的路走,田野。
08.
如果有人问朴到贤,你最讨厌的季节是哪一个呢。他可能会歪着头思考几秒钟说,“都挺好的吧,每一个季节对我们来说,只要有比赛打就不算太差。”
然后他会看着台下的人,那些提问的人、赶来看他的人,眼神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一下,看上去很真诚地笑一笑,就算揭过了。
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真的很讨厌冬天。冬天,他生命中的每一个冬天,一个摸不到决赛门槛的冬季,一个眼睁睁看着战队降级的冬季,连同他一往无前却没有回音的十八岁,都被留在了冬天。
但后来,他靠在天桥的栏杆上,背后是亮如白昼的玻璃幕墙,桥下的车辆来往不停,有人问他,拖着粘腻的语调,他问,“viper3,你是不是不喜欢冬天啊?”
那人其实根本没有在看他,他低头看着手机,一只手划动着屏幕,或许是很久没有等到朴到贤的回答,他抬起头来,伸手拽住了他背包的带子。前面是赵礼杰和王一帆吵吵闹闹的声音,在天桥那头传来。
在被霓虹点亮的夜色里,朴到贤很轻的点了点头。下一秒,田野就把手放到嘴边呵了一口气,嘴里嘟嘟囔囔,他推着朴到贤的包,手指碰到里面坚硬的键盘,又转过来推他的肩膀,够不太到还踮了脚。
朴到贤想问他刚刚说了什么,他听不清,这里太吵了,他是那样迫切的想听懂田野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田野就这样一直推着他,直到两个人都看到前面的人群。
李炫君回头冲他俩摆了摆手,开口骂道,“你俩躲后面干嘛呢,我们不配跟你们一块走是吧?”
朴到贤尴尬的笑笑,刚想回应,旁边的田野从他的身边探了出去,他知道,田野又要反击了。果不其然,身边的人嘴不停顿,一口说了他两分钟。朴到贤不能完全听懂,他只是歪头笑着,捕捉着一些只言片语。在他即将踏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听到田野说。
他说,“没事,你会喜欢的。”
其实朴到贤很想问他,春天会好吗?
春天会好吗,会比冬天好的吧?
TBC.
【城翊】孤勇者(一发完)
1.6W一发完。关于污点警|察的故事。
卧底吸D杜和坚强沈翊。
HE,没有任何人死亡,不要被开头吓到。
只有浓烈的情绪,没什么好故事,OOC预警!
————
补一句:
请选择合适时间阅读,
我感觉这里已经是眼泪收集器了。
再次谢谢大家。
————
00
“可对我来说不是。他是北江分局刑|警队长,他叫杜城,是我的爱人。”
01
“张局,您找我?”沈翊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后敲开了北江分局局|长办公室的门。...
1.6W一发完。关于污点警|察的故事。
卧底吸D杜和坚强沈翊。
HE,没有任何人死亡,不要被开头吓到。
只有浓烈的情绪,没什么好故事,OOC预警!
————
补一句:
请选择合适时间阅读,
我感觉这里已经是眼泪收集器了。
再次谢谢大家。
————
00
“可对我来说不是。他是北江分局刑|警队长,他叫杜城,是我的爱人。”
01
“张局,您找我?”沈翊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后敲开了北江分局局|长办公室的门。
他神色带着明显的疲态,一路骑车过来,头发尚且有些凌乱。
“昨晚没休息好?”她一路看着这个孩子成长起来,自然一眼洞悉。余光瞥见桌上的日历,“又快到月底了,给你批两天假?”
沈翊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不用。他讲这句话的时候目光随意地落在面前的水杯上,失焦一秒又迅速集中了注意力,“您找我是有什么案子吗?”
“那个,沈翊啊,这是市局派来的随队记者叶青。上个月破的连环抢|劫案市局领导都很欣赏你,派小叶来随队两周,给你在内部报纸做专访。”
沈翊颇有几分无奈,这也算是市局的变相邀约,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刚要开口像谢绝,却被张局先一步抬手按下来。来北江分局十年,向来雷厉风行、永远可靠的人眼角也染上风霜的痕迹,看沈翊的眼神不经意地流露出几分慈爱。
她把沈翊拉到一边,看了看站在远处的叶青,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沈翊说:“小翊啊,你的才能不应该局限于此,我十年前就知道。市局专门派人来是很有诚意了,而且,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沈翊还想开口,张局却一反常态、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因为杜城的事儿心里有疙瘩,但当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不是第一天当警|察了,这些道理你都懂。很多事别做得太绝,给自己留条后路。”
她拍了拍沈翊的肩膀,挂起和善的笑容,将他拉到叶青面前。
老领导的话语重心长,任他态度再坚决也不好开口,微微叹了口气,握住面前那只伸向他许久的手,“您好,北江分局,沈翊。”
“市局政工部,叶青!”
02
叶青仰慕这位地方兄弟单位的天才画家许久,这次也是自己主动争取来做采访。来之前领导给她打了可能会被拒绝的预防针,现状对比预期来说甚至有些顺利得过分。
叶青惊喜不已,张局让她这两周跟着沈翊就好,于是她便顺理成章地进了406。
四壁的画像让女孩新奇不已,举着相机一顿拍,一边拍还一边不停追问沈翊这些画背后的故事。
“每次画完一张就贴上去了,太多了,我也记不清。”沈翊难得有几分不耐烦,兴致缺缺地坐在一旁的画架边上削铅笔,只偶尔答应几句。
女孩的热切有些类似于当年他刚来时见到的李晗,十年转瞬,女孩早已沉着冷静,是分局的顶梁柱。
更何况,李晗可是被他成为马夸特脸型的完美速写模特。
刀刃刮掉铅笔冗余的木屑,碎铅末在阳光下映出飞扬的身姿,沈翊一时有些恍惚。
“铛铛铛——”二人之间僵硬的气氛被敲门声打断,蒋峰拿着几张新打印出来的图片走进办公室。
“沈老师,这是我们刚截出来的监控片段,交给您了啊!”蒋峰一大早就出门走访,现下刚刚回来,火急火燎地来求助沈翊。
“好,我看看。”沈翊瞬间打起精神,接过图片认真观察了一番,点点头说下班之前一定完成。
“这是......?”蒋峰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人,用档案夹子挡住一侧,使了个眼色小声询问道。
“您是蒋峰蒋队长吧!我是市局政工部的叶青,专门来采访沈老师的!”女孩延续了方才的热情,迎上来跟他打招呼。
“呃,你好,北江分局蒋峰,副队。”他没怎么在意,随意地握了下手转身出去。
“沈老师,蒋峰不是队长吗?”叶青一脸茫然,她依稀记得自己来之前做功课时,清楚明了地看见蒋峰的档案一栏写着“队长”两个字。
“是,也不是。”沈翊没再看她,专心致志地开始构图画像。
03
沈翊果然在日落前将人画好交了上去。叶青趁他画像拍了不少照片,约是因为已经搜集了足够多报道素材,也可能是因为看着画了一天画的沈翊神色过于疲惫,她识趣得没再打扰。
沈翊画完画便坐在椅子上没再动过,他几乎是盯着墙上的时钟指向五点半,立刻揉着酸疼的脖子背起包下班。
叶青还在一旁整理今天的照片,一抬头便看到沈翊远去的背影,赶忙收拾东西跟上去。
“沈老师,等等!”她错过了一班电梯,直到跑到大厅门口才勉强追上。
“叶警|官,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了。”沈翊转过身背对着光,他语气很冷硬生生在二人之间割开一道红线。
“您,您怎么回家啊,我送您吧!”叶青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一向听闻沈翊温柔能干,来采访也还算顺利,没想到会突然被如此决绝地拒绝。
“不用了,我骑车。”沈翊笑了笑转身朝车棚走去,三两步后又回头,像是对小姑娘有些不忍心,“叶警|官再见。回家路上小心。”
叶青站在分局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沈翊的白色外套兜满了风,衣摆随着他骑车的动作上下飞舞着。那位天才画像师拐出警|局大门,自行车的轨迹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她听见远处有汽车的鸣笛声,门外有母亲带着孩子嬉闹的笑声,身后有同事互相道别的喊声。
沈翊回身招手的背影还在她的脑海里闪着,那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沈翊笑。
轻快明朗,却让人无端地看出难过。
直到她后来听见那人亲口同她讲过那许多真切的爱与挣扎,她才又想起这个下午。沈翊告别的样子有种隐秘的郑重,像是一场独他一人参加的仪式。
“我后来才懂,他只是经历了太久的分离,实在害怕了告别,以至于对每一句细碎的再见都郑重。”
04
第二天上班时,沈翊迟到了两个小时。她早早到了406等人,其间蒋峰进来找了沈翊一次,看到她也没打招呼,只是问有没有看见沈翊。
她摇摇头给出否定答案。蒋峰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机,有些懊恼地拍了下头,嘟囔了一句月底了,便转身出去。
她一脸不明所以,又想起昨天在局长办公室,沈翊与张局的对话。
月底......是一个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目光定格在角落柜子上的两枚奖章上。阳光撒上去,奖章的五角星闪着金色的耀眼光芒。
她走过去,念着上面的名字:“雷一斐。杜城。”
“别碰!”
沈翊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叶青吓了一跳,忙把伸向奖章的手缩回来。沈翊神色紧张又严肃,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仔细把奖章捧起来,确认没有任何损坏后松了口气,用抽屉里的软布轻轻擦拭一番。
“对不起。”叶青讪讪地开口,她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瞥见沈翊领口隐隐透着的紫红,“沈老师,您受伤了?”
沈翊飞速地扯了扯衣服,摇摇头示意没事。
叶青以为自己抓住了什么爆点,连忙追问:“您是上个月抓捕那个抢|劫犯的时候受伤的吗?那个案子真的神了!市局那边都传开了,说您是人民卫士!警队英雄!您——”
“我不是英雄。”沈翊开口打断,轻轻地把奖章放回去。
“我就坐在这个办公室里,晒着太阳,画几张画,我算哪门子英雄。”
他语气过于浅淡,甚至有嘲讽之意。低着头转身坐下,背影寂寥,任阳光铺洒温度,却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分毫暖色。叶青被噎了一下,撇撇嘴没再说什么,在一旁坐下安静地看着那个背影。
窗户开着细小的缝,风里杂糅着颜料的味道。她看着沈翊一下又一下地削那支铅笔,碳芯一点一点锋利,却又被他一次次削掉重来。
她以为是沈翊太累了,走了神,刚想出声提醒,却看见那人肩膀在抖,侧颈的青紫在光里更加显眼。她看见一滴泪落在那张崭新的画纸上,晶莹的一点顺着素描纸的纹路晕开又干涸,纸张也随之不再平整。
他直直趴到画板上,那支打磨许久的铅笔摔在地上又一次断掉,美工刀滑落时在他手指割开不浅的口子,瞬间有血迹涌出来,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
许久,他直起身,像是渺小的人类在废墟中重建城池,如此用力却仍旧摇摇欲坠。用力眨了眨通红的眼睛,朝远处已经一脸震惊的叶青歪了下头。
“抱歉,失态了。”
“你不是要报道英雄吗,那我给你讲讲英雄的故事。”
05
杜城是突然消失的,在沈翊来北江分局的第五年。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上,沈翊睁开眼摸出手机,看到杜城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内容简洁,是那人一贯的风格。
“翊,市局有事,自己上班,记得吃早餐。”
沈翊打了个哈切,不以为然的起身洗漱,抽空回了个好。彼时的他还不知道,那是未来三年中,他们的最后一条通信。
那一整天,杜城都没有出现。
沈翊画了一天的像,直到感觉办公室的光线是在太过昏暗才后知后觉早就过了下班的点儿。
杜城也没来叫自己?他拿起手机,却也没有看到杜城的任何信息。随手发了一个问号过去,却在点击发送的瞬间,看见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坐了一天,腿有些麻了,一瞬间涌起的极其不好的预感让他几乎是瞬间便踉跄着冲向了那间办公室。
一切如旧,却空空如也。
杜城没有回来?还拉黑了自己?他皱着眉毛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随着响铃提示音的响起,背后也响起脚步声。
“小翊啊,别打了,杜城调走了。”是张局,带着少有的凝重神色。
沈翊慌张地回头,耳边是冰冷的女声提示音。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那是他此后三年,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名字。
06
警|局依旧是往日的威严模样,神情严肃的人步履匆匆,各司其职地构建这座小城的最后也是最坚实的一道安全防线。
在这座堡垒中,总有一些人,他们会突然地、平白无故地消失。地方公|安局素来是八卦消息流传最快的地方,但每个警|察却都会默契地对这样的事守口如瓶。
牺牲亦或是秘密任务。不能在光下谈论的事,不一定阴暗,也可能意味着勇敢与忠诚。作为在远方并肩作战的战友,沉默,有时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保护。
但沈翊不一样。他不是在公|安系统里成长起来的,在他眼中,相识已久的搭档就这样平白消失,虽然在张局的暗示下也能猜到几分,但内心深处依旧深埋着无限的探究欲。
更何况,那人不仅是他最好的搭档,还是他的爱人,杜城。
情绪爆发的导火索是同事口口相传的一纸调令。大家都在说,上面新派了一个队长,资历与前任队长相仿,下周就来报道。他们还说,那间大办公室,终于要不再闲置了。
杜城走后,队里没有一个人提过整理那间办公室。当然,也没有一个人提起过杜城。
旁人一阵唏嘘后的叹气声成为了压垮沈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一瞬间理解了五年前,看见自己站在406时,那样敌意深重的杜城。
雷一斐去世了,还留下那许多的纪念。那么,杜城呢?
那样鲜活、勇敢、可靠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毫无缘由地消失,被一个平凡的早上吞噬掉,以至在这并不漫长的时间后,便已全然湮没于同事的口中、所有人的记忆中。
他忍无可忍,神色悲戚乃至带着恨意。
张局接到电话的时候,沈翊已经穿着警|服、拎着警|官证拍在市局领导的办公室桌上,那边慌忙给她打电话让她前来调解。
沈翊在公|安系统里一直享誉盛名,除了他那出神入化的画技,还有便是他待人接物永远温柔坦荡的风度。以至于直到沈翊借口领导找他,十分顺利地一路过关斩将、径直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之前,从不曾有人想到他会激烈至此。
“杜城呢?”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犹豫地把自己的警|官证扔到桌上。动作利落,像是早已演练了千百遍。
市局局长是一位老刑|警,看见北江分局四个字时,便瞬间认出了沈翊的脸。
“小沈啊,你先坐。”他微不可查地错开眼神,从办公桌的这一侧走出去,轻轻拍了拍对面年轻人的肩背。
沈翊低着头,双手撑在桌沿上,像一张拉满到几乎折断的弓。箭在弦上,那太多个无人回应的夜晚,所有情绪挤压、重叠,时至今日迫近喷薄。
只字片语或掷地有声,都好,什么都好,他受够了这一切的讳莫如深。
直到张局匆匆来迟,两只纸杯里的茶在那张木茶几上凉透,是暴裂无声的三堂会审。也算各退一步,市局重新修改了那尚未下发的调令,认命蒋峰接替杜城成为北江分局刑侦支队的队长。
他所有的疯狂最终只换来一个队内处分与那位老刑|警一声叹息后的一个字。
等。
印着大段文字的红|头|文|件在一周后贴在警|局的公示栏公示,蒋峰执意只挂名作副队长。原来除了自己,还有人一同铭记着他。
但那又怎样呢,沈翊盯着告示看了许久最终一语未发——那张纸,依旧没有杜城的名字。
身后是人们的议论声,耳边是北江百年不变的风。
沈翊低着头,任凭思绪陷入回忆。他在森林深处迷路又遇见一场暴雪,每一片雪花都柔和,可层层叠叠的细微力量一点又一点地盖在他身上,积少成多,时光漫长拉扯思念作茧自缚,他几乎要被压垮了。
沈翊用力吸着空气却尝不到活着的味道。
警|察的身份、北江的安宁,乃至支撑他一路向前的所有信念轰然崩塌。他拼命守护的一切缩小为一个虚无的概念、一个无实体化的简单词汇。
他委屈到愤怒,却又被无力感裹挟所剩无几的理智压制在原地。这世界怎么这样小,小到容不下一个杜城,容不下一个属于沈翊的家。
其实,他真的没有那么伟大。他自己都快记不清,成为警|察的初衷,除了正义感,最重要的,是杜城。
07
杜城的再次出现与他的消失一样突然。
站在未来的视角看,那是距离沈翊再一次见到杜城的倒数第三天。张局把他叫到办公室,随口问了问那几天正在办的案子的进度,又聊了几句近况。
就在沈翊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张局点了点桌子,以极小的声音飞速地说了一句:“久等了。”
手攥得那样紧,指甲在手心留下紫红色的痕迹,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久违地感受到胸腔的温度。没有词汇能形容那一刻沈翊的感受,骤然降临的惊喜感之后是更加紧绷的神经。
他等了太久,以至为这个消息感到不值——如果他的爱人这三年正在执行一件极其危险的秘密任务,那最好的消息应该是没有消息,黎明前的黑暗最是凶险。
不知是否是一语中的,沈翊至今都无法断言,那个三天后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没有一丝生气的杜城,是否与他提前知道消息这件事有所关联。
但当他站在ICU的小窗前用力地朝内扒望时,他已经无暇注意这些。
他身后站着负责这次任务的领导以及警|察,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着伤痕或尘土。负责人嗓音沙哑,几次开口才讲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阳,啊不,杜城,在卧底时过程中吸食了毒|品,已经具有一定的成瘾性......”
后面的话沈翊记不清了,他只是站在那儿,狠狠地、用力地、空洞地一一记住在场的每一张脸。
人天性利己,许是成为警|察太久、又或许是一直待在杜城身边而被他那坚定的信念感感染,沈翊太久没有过如此极端又利己的想法。
他本也不是大度的人,为了来到这个他想要弥补的世界而磨掉了自己太多的棱角。
看到久别爱人的那一刻,他体内那个极端的自我飞速地苏醒、迸发藤蔓,以骇人的力度裹挟住他的灵魂。
每一个人都好好的,为什么偏偏是杜城。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蹲在地上,抱住头试图缓解愈演愈烈的眩晕感。
他难过得想要呕吐,却又甚至无力张开嘴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扶着墙站起来,朝身后缉毒队的同志们鞠了一躬,缓缓转过身,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个生死一线的人。
还不能倒下,属于杜城的战役已然凯旋,可属于沈翊的,尚未开始。
08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有许多人秘密或公开地找他谈话,他以搭档或家属的身份,一遍又一遍聆听那些乏善可陈的宽慰。
他们同他讲这个工作是多么迫切与无可替代,讲前面已经有多少人牺牲,讲卧底宁可参与吸食也不能暴露的原则,讲警|察的担当,讲铁的纪律,讲一等功,讲誓言......
他走进一间间办公室,最后甚至被要求走进心理咨询室。但每一次,他只会看向屋里指示时间的东西,想着他的杜城如果现在醒来,但睁开眼却没找到他,会不会闹,会不会委屈。
沈翊其实最开始还听着,最后却只剩下麻木。他理解那些好的初衷,却很难感受到真切的善意。
他们所有人都不需要亲历危险,只有杜城穿梭其间。
他们所有人都有光明的未来,只有杜城岌岌可危。
他们所有人都在剥离掉这些身份后,有资格拥有作为普通人的、坦荡爱恨的资格,只有病床上染着毒|瘾,神志尚未清醒却已经一次又一次经历抢救的杜城再也没有了。
他们都劝他想开点,却再也没有人能还给他一个温暖的、能够拥抱他、亲|吻他、与他并肩而立的杜城了。
但他没理由也没立场恨任何人,这是杜城的使命,是警|察的使命,亦或者也是他的使命。
很多情绪他也不想有的,可他要考虑未来、两个人的未来,要想办法帮杜城戒|毒,要继续工作养活自己和他,要一往无前绝对坚定,要考虑抓住希望的哪怕一点点可能性。
这些一切的前提是他首先要在日复一日的提心吊胆中努力地活下去。所以,他需要一个切实的载体。
他只能憎恶那些莫须有的善意。
“医生,我真的没事,我也......听不进去。”沈翊太累了,最后一次,他开诚布公地打断对面一脸和蔼的人,“我听了太多话了,我不想再听了。”
“让上面放心吧,我也是警|察,会坚决服从所有命令,对杜城执行任务的三年表示绝对理解。如果再来找我,不如告诉我该怎么帮助一个毒|瘾发作的病人,不如跟我讲讲,他现在会有多疼。”
09
人类会在感到极度不安的时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果断、坚韧与决断能力。沈翊只在第一次看到杜城的那一刻简单地失态,而后便重振旗鼓,每天情绪稳定地守在杜城的病床前。
杜城的身体素质摆在那里,身体好转得很顺利,身上的伤在手术后都恢复得不错,只在ICU住了两周多便达到指标转到了普通病房。医生说他很快就会醒来,那时的沈翊即使每天住在医院衣不解带也依旧神采飞扬。
杜城在ICU时犯过两次毒|瘾,他都没有亲眼见过,只是一次又一次在那扇灰色的、永远紧闭着的手术室大门前,扶着杜倾签下一张又一张印满字的纸。他不得不签,哪怕知晓所有风险,因为他也知道这是里面那个人活下去的唯一可能。
连杜倾都会敬佩于每一次生死博弈后,沈翊永远能够第一时间冷静地询问大夫杜城的情况、以后的并发症、复健的方式、治愈的可能性。
事无巨细,环环相扣。外人都讲他心理素质恐怖如斯,只有沈翊知道,他自己是真的没有情绪。又或者说,他是真的不能有情绪。
从前,杜城总说他们是人民的最后一道防线。那么此刻,沈翊就是杜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不允许自己有一丝的裂缝,他要以百分百的专注和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剥离掉情绪,解构掉一切可能瓦解他的因素来面对眼前的一切。
活着就有希望,有希望他就一定可以坚持下去。沈翊一次又一次隔着ICU的那扇小玻璃窗,对着里面的人也对着自己说道。
他以为醒来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杜城是那样坚定的人,他也会陪着杜城,他们吃了那么多苦,这次两个人一起走,总该轮到他苦尽甘来。
但梦终究是梦,他翘首以盼的新起点亦是下一个噩梦的开始。
10
杜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睁开眼睛。
沈翊收拾停当正要睡下,听见窗外雨声,又走到杜城床边准备为他再压一压被角。
杜城是突然抓住他的手的。
他手指还夹着心电监护,睡了太久的人没多大力气,但指夹却狠狠敲在了沈翊的手背上。
“杜城!”沈翊一下子反应过来,反手握住杜城的手,他感觉不到疼只自顾自地被突如其来的激
惊喜感淹没,抬手要去按护士站的呼叫铃。
杜城的眼睛睁开了一道小缝,他的脸因为长期的卧床和吸食毒|品而有些浮肿变形。他努力看清沈翊的脸,确认了那人身份后,用尽了全力想要去拉他的手。
到底大病初醒,倾尽所有的效果只是能够微微拉动沈翊的手指。站在床边的人忙换了方向俯下身凑到他唇边。
“翊,对......不起。”
几个字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杜城大口地喘气,身体开始痉挛震颤,一时间所有仪器一并发出声响,沈翊被冲进来抢救的护士与医生挤到一边,看他们把除颤仪接到那人身上,看到他本就因伤过分瘦削的身子弹起又落下。
人最终到底是救回来,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又浑噩睡去。
只留下沈翊一个人靠着墙壁,紧紧盯着他的睡颜,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盘桓着杜城气息微弱的道歉,泪水不受控地滑下来,一滴、又一滴。
这是他在见到杜城后第一次这样凶猛地爆发所有情绪。他自己都快忘记,原来他是这样难过、这样压抑、这样绝望,原来他有这样强烈的感知能力。
沈翊缓慢而沉重地蹲下去,他也一同开始觉得窒息。
“患者有数月以上吸毒史,对毒|品依赖性很高,未来戒断的概率很小。”
那晚没有月亮,沈翊前所未有地想跑出去痛痛快快淋一场雨,也借着雨痛痛快快哭一场。但他最终没有,他只是抱着膝盖坐在杜城床脚的地上,空气冰凉的温度让他从麻木变得开始颤抖。
有一瞬间,他甚至希望杜城永远都不要醒来了,自己就这样陪着他,他睡着,自己看着,哪怕日复一日也好。他无法想象,从前那个自信骄傲的刑|警队长,在恢复神志后,该怎样面对沾染毒|品的自己。
“毒|瘾发作时,患者大脑思维会开始混乱、精神狂躁,震颤、频繁流涕咳嗽,感觉有虫子在骨缝中爬行,胃酸呕吐,冷热交替,疼痛难耐。”
他将上半身靠在病床前,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挡住他的视野,他轻轻伸出手,摩挲着白色床单粗糙的布料,搓热了自己的手,而后捏了捏杜城冰冷的手指,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
杜城,你疼不疼啊。
杜城,你不要怕啊,我陪着你呢。
杜城,你一直睡吧,是不是睡着就不难受了。
杜城,我反悔了,你还是醒来吧,我好想你,我要好好跟你说我爱你。
杜城我好难过,你来哄一哄我,好不好。
住院的那段时间,有人送来锦旗,送来鲜花和水果,送来特大涉毒案成功破获的喜讯,送来刻着杜城名字的一等功奖章。
沈翊看着病床上眼神有些呆滞、随时可能发病的人,内心却只觉得讽刺。
他曾以为,雷队的案子破了,他与杜城之间的遗憾与距离便会随之消解,他们能够坦荡拥抱、肆意爱恨。却怎样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短短八年,人间至喜至悲尝过,灵魂至尚至痛亲眼得见。
到底是要回到人间,也到底是要积极起来的。他还有病人要照顾,还有漫长的人生,他单枪匹马不放手,便还要有大江大河。
没关系,就像杜城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保护他、挡在他面前那样,只不过这一次对调了角色,轮到他执剑所向披靡。
身边摆着鲜花与荣耀,他视而不见,只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为刚刚熬过了一场毒|瘾的杜城捏着身上的肌肉放松,用沾湿温水的毛巾擦拭掉他身上黏腻的汗液。
他只认真看着自己永不复返的爱人,眼里有粘稠到骇人的心疼,乃至悲悯。
11
杜城能够不在沈翊搀扶下、靠着助步器走出十米的那天,他郑重其事地拉着沈翊的手说要他把自己送进戒|毒所。
沈翊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笑了笑说等他再好一好,自己也再想一想。
毒|品对于神经系统的攻击是永久性且不可逆的。杜城醒来后反应迟钝了很多,他知道自己的爱人正跟自己讲话,他听得见每一个字,却无法立刻在大脑中将声音转化为实际的意思。
“杜城。”
“饿不饿?”
“来,我们吃饭了。”
沈翊每说几个字便会顿一下等等杜城,他尽量简洁,语气柔和,讲得缓慢。微微笑着摇了摇他的手指,架起小桌板,将开水倒在玻璃饭盒装着的藕粉上,用不锈钢勺子一圈又一圈地搅拌着。
毒|品对人的胃都有或大或小的损伤,加之杜城身上的伤一直没好透,有时哪怕吃面条都会吐出来。沈翊只能交替地喂他藕粉和煮烂的粥。
“沈翊,走,走。”原本倚床半坐着的人突然开始颤抖——他已经对于自己毒|瘾发作的前兆有了一些预判能力,每次瘾犯起来,他都会看不清东西,听见高分贝的耳鸣,而后不顾一切地挣扎,在床上翻滚。
沈翊只能用|力按住他防止他坠床受伤,趴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拍着他的背安慰。
而每一次,当杜城在毒|瘾之后清醒过来时,总能看到沈翊身上又添了新的伤,看到他强装无所谓的样子,看见他眉宇间的筋疲力尽。
他的小翊,从前最怕疼了。而如今,这些疼都来自于他。
他每每想到这便心碎,但不再灵光的大脑只能传递给他少部分的情绪感知。但每一次,他都会感受到胸腔的憋闷与延迟而来的疼痛。
好疼。他几乎在凭借本能心疼他的爱人。
又一次。他凭借着最后的理智想要保护沈翊免受伤害。
那只装着滚烫藕粉的饭盒随着杜城突如其来的痉挛开始抖动,沈翊慌忙要把它拿开,只是还没来得及拿稳,那只碗便被胡乱挥舞胳膊的杜城击中。
滚烫的藕粉溢出来,撒在沈翊胳膊上,他瞬间便生理性红了眼眶,短促地叫了一声。可饶是如此他却还是用|力抓紧了碗,承受着滚烫的温度把它拿到一边。
如果他没拿住,那便会直直落在杜城身上。
他的杜城已经够疼了。
那片区域瞬间红透了,火辣辣地赤痛。可他也来不及顾着处理伤势,随手扯了纸巾简单擦掉便扑到杜城身上,用力按住颤抖的他。
这个过程大约会持续二十分钟,杜城会一点一点冷静下来,急促地大口喘气,之后小声地喊疼,再之后喃喃地讲对不起,讲很久很久然后力竭睡过去。
沈翊闭着眼睛,手臂的烫伤起了水泡,却因为身下人的挣扎而全部破掉、烂掉。沈翊咬紧牙关忍耐疼痛,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不怕了,睡着就好了,睡着就不疼了......”
身下的人终于不再颤抖,沈翊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将血肉模糊的手臂与病床被子分离开来。大面积的伤口在挣扎中与布料激烈摩擦、而后血鲜血淋漓,白色的床单红色黄|色一片混沌不堪。
他疼得有些恍惚,咬着牙去找护士处理伤口、包扎。
在漫长的燃烧般的疼痛中他只能想到杜城,想他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样疼,想他无论怎么难熬都没有跟自己讲过一句他想要毒|品、他熬不住了,他从来只是喊疼,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对不起。
杜城又有什么错呢。
这该死的、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的疼痛。
沈翊白着一张脸回到病房,往日总是噙着笑意的眼睛眼角没有一丝弧度,甚至不见细碎的光。他皱着眉头忍痛,安静地看着昏睡的爱人。
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下去他们都会垮掉。日子还要继续,总有人要肩负起高擎希望的责任。
沈翊紧紧抿着嘴唇,闭上眼睛,靠在陪护椅的椅背上。
那人脸色已经比刚入院时红润了不少,但掉下去的肉终究是长不回来。沈翊的胳膊裹着厚厚的敷料无法动弹,只能将目光落在他凸出的颧骨上,顺着下颌线,用满眼爱意与心疼一遍又一遍描摹此生挚爱的模样。
好。我等你回来。
他缄默不语却又掷地有声。
12
杜城在戒|毒所待了六个月,在此期间沈翊的烫伤好了七七八八,幸亏不是疤痕体质,一直涂着药膏,只在小臂内侧留下一片形状不规则的伤疤。
支队又破获了几个大案。蒋峰带队得力,张局几度暗示把他提为队长,却都被拒绝。
“张局,我有队长,而且他马上就回来了。”他说这话时还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也有许久未见过的肆意昂扬,仿佛依旧是那个被哥哥罩着可以犯错误的男孩儿。
张局叹了口气。这帮人,一个比一个倔,每个人都在心里留着一个空位,执着地等一个重逢。
哪怕,其实他们都知道,那个人再也回不去了。
杜城的毒|瘾不同于一般人循序渐进、摄入量由少变多长期吸食所造成的依赖性。他第一次是被迫吸入的,而且摄入量极大,又连着几个月高度紧绷神经,以至于突然松懈下来之后迎来了极其强烈且不可逆的反噬。
其实戒|毒所也没什么稀奇,除了更科学些的手段与更硬的心肠,说到底还是要依靠戒|毒者本人坚强的意志力。
杜城是公|安系统的内部人员,送他去的时候沈翊也特地去办公室拜访了一圈。他曾经靠画像帮缉毒队破过一起大案子,也算有几分面子。
“好,沈老师您放心吧,我们帮你多关照。”
说是多关照,也不是真的特殊照顾、有所宽容,只不过是时不时给沈翊传几个杜城在里面的视频。每个都只有几秒钟,镜头摇晃,匆匆忙忙。
说到底是违反纪律的。
沈翊日日道谢,实际上直到那些视|频全部过期显示无法查看,他都不曾点开任何一个。
那些视频封面上的杜城,要么蜷缩在墙角,要么低着头默默坐在床边。任沈翊日思夜想,在无人处的画纸上画满那人挺拔身影,却不敢真的隔着屏幕看一看他。
你尝过心碎的滋味吗?
被一次次击溃,几乎流干了眼泪,最终却又在日出时分倔强地一片一片重新拼凑起自我。
一个又一个名为等待的深夜,沈翊盯着天花板,几乎能实体化地感受到自己的破碎,那种极致的疲惫感,他甚至想就此逃避,但他不能。
有人在向他而来,有人在为他拼尽全力,有人在等着沈翊给他一个家。
13
虽然比一般的戒断时间长了一倍,但效果还算显著。
沈翊去接他的那天,杜城理了个寸头,背着那个沈翊给他准备的双肩背,大喇喇地站在戒|毒所的大门口,看到沈翊停车走下来,朝他露出一个久违的温暖笑容。
沈翊一直都是有驾照的,但他开车容易晕车,便不常开。自从杜城住院时,他医院警|局两头跑,为了节约时间,也抽空去把这项技能捡起来了,如今大几个月过去,也还算娴熟。
起初他只想轻轻抱他一下,然后赶紧带人回家休息。但当双臂环住熟悉的温度、当爱人熟悉的味道包围住他、当杜城同样把他抱进怀里,沈翊忍不住把脸迈进他的颈窝。
从前都是软乎乎的,如今确实硌人了。
那几乎是遵从于本能的趋光性了,沈翊收紧双臂,紧紧抱住杜城,用|力得以至于有些颤抖。
太久了,这一场久别重逢,这一个拥抱,沈翊等了太久了。
杜城感受到沈翊的颤抖,真切地触碰到那透过白色衬衫传递而来的暖意,听见沈翊的呜咽声,看见泪水在衣襟晕开大片的深色痕迹。
他知道他的爱人已经等了他太久,他一向柔软敏|感的男朋友已经一个人在黑暗里支撑得太累了。
“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我回来了。”
14
沈翊以为他终于把杜城找回来了,直到那天他因为忘记带一张画像而在下午提前回了家。
他进家门的时候看到卧室的门紧闭着,晓玄见他回来跑到他脚边咬着他的裤脚一个劲儿地叫。沈翊不明所以地揉了揉她,以为杜城在睡觉,便轻手轻脚地走进画室打算拿了画像离开。
就在刚刚撕下纸胶带,准备将画收起来时,猛然听见卧室门后传来的压抑着是嘶吼声。
他冲过去推开门,只见杜城双手绑在一起,整个人蜷缩在床角不停地颤抖、扭动。沈翊一下子便反应过来,扔下包跑过去按住他。
“别、别过来!走!呃、啊——!走啊——!!”
杜城怕自己破坏这个家,也怕伤害到沈翊,他用了一副手铐把自己双手锁住,因为不住的挣扎,双手的手腕都被划破了,鲜血沾得到处都是。沈翊慌张地抱住他,蹭了满襟大片的红色。
沈翊有些被吓傻了,只无助地用力抱着杜城。泪水是自己掉下来的,淌进嘴里,苦涩混着血|腥气,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一番挣扎在十五分钟后归于寂静,杜城喘着粗气瘫在床上,沈翊也力竭,狼狈地趴在他身上。杜城的心跳很快——也同样是吸|毒的后遗症。
“妈的,没瞒住啊。”
许久,他才听见一声如此的喟叹。
沈翊讲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他只觉得筋疲力尽,麻木地睁着眼睛,任凭无理由的泪水肆意流淌。
他本可以一直游离于黑暗,因为他坚信路的尽头会有光。但,一次又一次,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光,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一地残破。
他以为杜城回来就好了,他以为杜城醒来就好了,他以为杜城从戒|毒所出来就好了。
他一次又一次为自己设置终点然后拼命奔跑,他以为自己撞破红线终于拥有爱与被爱的资格,却每一次都是大梦一场。
“你、你怎么不告诉我?”他许久未开口,又带着哭腔,嗓音沙哑得吓人。
杜城回家这许久,沈翊从来没见他在自己面前犯过瘾。但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征兆。比如说回到家时常看到昨天铺好的床单又被换成新的,杜城手上常见到伤口,晓玄见到杜城总是绕着他走。
他总有理由搪塞过去,比如在家太闲便做了卫生,手艺太差总会在做饭的时候弄伤自己等等。沈翊工作太忙,又过于信任他,以至从来没有深究,所以从不曾窥见那人独自忍耐的极度无助与冗杂苦痛。
“治不好的。”杜城咬住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探出身子,从床头柜里掏出一张湿纸巾和手铐的钥匙,解开镣铐,没顾上处理伤口,而是先去帮沈翊擦身上的血迹。
“你怎么不告诉我!我问你怎么不告诉我!”沈翊几乎在崩溃的边缘了,太多的情绪堆积在胸口,杜城的回避成了燎原的火星,他嘶吼着重复问题。
杜城被吓了一跳,愣愣地收回手,把那张湿巾在指尖反复搓捻,直至棉絮被拉断,白色的飞絮飘散落在床单的血迹上。
“还能为什么啊,沈翊。你那么聪明。他苦笑着,双手捂住脸,吐出过分沉郁的一句话。
“我怕你不要我了。”
往后岁月漫长,他一点一点努力好起来,毒|瘾不发作时已经与常人无异,可以与沈翊手牵手走在北江的街上看晨光熹微、听春风和煦、看人间熙攘。
饶是如此,沈翊也从不敢回忆那个下午,那个脸颊沾着氧化的血迹,低着头委屈又瑟缩的爱人。
他见过他最飞扬的青春,他见过炽|热到灼人的岁月。他曾是多么骄傲的少年。
15
杜城是在半年之后重新出现在分局的,局里开会决定让杜城在支队挂一个后勤的闲职,帮忙送送文件,扫扫地即可,几乎摆明了直接把人养着。
他挂着警|官证、站到队里的时候,以蒋峰为首的人几乎是飞过来抱住他。几个他一手带起来的孩子眼角有泪,杜城向来严肃,这一次也挡不住热情用力抱回去。
只有沈翊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何溶月听闻杜城回来,从法|医室赶来正看见团聚的一幕,以及神色晦暗的沈翊。
“往好处想吧,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作为法|医,她最知道毒|品带来的伤害的不可逆性,只能默默安慰沈翊。
“是,已经很好了。”他呢喃着却笑不出来。
所有人都为杜城的归来欣喜,却只有他知道那人口袋里装着美|沙|酮,为了努力控制自己不颤抖,此刻他的后背一定已经阴透了满身的冷汗。
16
人人讲杜城幸运捡了一条命,讲他如何|勇敢、战功赫赫。只有沈翊知道,他的枕边人是如何夜夜惊醒,如何在毒|瘾发作时紧紧掐着自己的皮肉努力呼吸,如何靠着那张证明、按粒开出美|沙|酮艰难度日。
经过小两年的休养,杜城的精神状态已经好转了太多,毒|瘾也不至日日发作,只会在月末那几天突发地严重些,月初再休养几天,因此杜城只会在月中那两周与沈翊同去警|局当班。
说是当班,也没什么繁重的工作。除非他主动提出帮忙,大家都墨守成规地让他休息。杜城一向要强,可近几年身|体状况的反复折磨磨掉了他大半的锐气。他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岗位,但看着昔日的同事日日忙碌,再对比自己的清闲,总也不是滋味。
他努力参与每一次案情讨论,但往往没多久便觉得疲惫,看着那些嘴巴,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却无法时刻理解那些话的意思。
脑神经的损伤让他力不从心。沈翊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向他投来紧张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找机会挪到离他很近的地方,捏捏他的手。
杜城难受的时候手心都是冰凉的,久而久之,沈翊已经完全能够通过捏手来判断他的状态。
在什么样的岗位都是为|人|民|服|务。他努力地说服自己许久,终于不再勉强自己,只是每天帮大家拿拿饭,送送文件,状态好时会负责开车回家。
饶是如此,他也时常被深重的疲惫感困扰,在办公室坐着整理文件也可能会无意识地陷入睡眠。
沈翊为此养成了开始工作前先订上几个闹钟的习惯,提醒自己每隔一段时间便去观察一下隔壁房间的人是否还神色如常地坐着、醒着。
曾有新调来的小孩儿不知道队里的情况,哪怕蒋峰再三叮嘱办公室里坐着的那个人是他们队长,挂着闲职也是队长,除非他找你,否则不要打扰他。
新参加工作的小朋友总是斗志昂扬,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他来之前便听人说过,他所调来的队里有一个污点警|察,等真的报到才发现,那个沾了毒|瘾的人竟然还被所有人如此尊敬地对待,像是供起来的公子哥儿一样。
“杜城,一会儿把这两份档案送楼上去,然后去法医那儿拿一下昨天案子的尸检报告。”那天队里同时接了两个案子,正忙得脚不沾地,小警|察跑上跑下查案累得不行,便敲开门打起了杜城的主意。
那天已经接近月末,杜城本该在家休息,可他觉得自己状态不错,队里最近又忙,便还是跟着沈翊去了单位。
虽然平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他的脑神经已经因毒|品而严重受创,别人同他讲复杂一些的话,他都要反应一下才能跟上。平时饶是互相熟悉如沈翊,也会先认真叫他的名字,确保他注意力集中之后,才放慢了语速认真同他讲话。
“好,呃,什么?要我干什么?”在队里,除了沈翊大家都喊他城队。小警|官的称呼太陌生,语速又太快,恰逢月末,他状态不佳,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但是又没听清小警|察的指令。
在那人眼里,这两句话却变成了一种挑衅。
外面忙成这个样子,一帮人已经连着熬了两三天的大夜。那个人却只是挂着职坐在办公室发呆。本就挂着后勤的位置,让他办一点儿事,他竟然还如此理所当然地挑衅。队里人都供着他,他偏不。
“我说!少爷,您受累送下档案,拿一下尸检报告!档案室在二楼,法|医室出门右拐就能看到,您不会根本不认识吧?”人在疲惫时状态本来就差,被杜城的话点燃的小警|察声音很大,语气带着嘲讽。
“你喊谁呢!”和李晗走访回来的蒋峰正巧撞上这一幕,眼神瞬间凌厉,拉着人的领子把人按在墙上,“你他妈说什么呢,使唤谁呢,再说一遍!”
蒋峰延续了支队队长对待下属一贯的温柔,从小警|察调来开始,甚至从蒋峰成为副队长开始,从来都没人见他这样暴怒过。
“蒋峰,怎么了?”沈翊听到动静连忙放下笔出来,眼前便是这样激烈的一幕——甚至一向处于技术辅助位的、能一招制蒋峰的李晗都没有出手劝架。
“我,我就让他送个档案,这不是他本职......”到底是新人,被吓得讲话都不太利索。
“我认识,交给我吧。”暴风中心的人突然开口,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接过档案往外走。他神色平和,语气轻缓,却让在场的所有知情者无不红了眼眶。
沈翊看着他有些踉跄的背影,他这几年身体差,连肩膀都不似当年挺拔了。鼻子狠狠酸了一下,他用力压下心中的苦涩没有追上去。转过身将依旧红着脸的蒋峰拉开,面对面直视着那个小警|官的眼睛。
沈翊的手指在他胸前点了点,“杜城,也就是被你看不起的那个刑|警队长,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摘下过他的警|官证,你的呢?”
“他是一等功的缉毒英雄,是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你连战友都不尊重,还算什么人|民|警|察。”
他话讲得很重,把一众人抛在脑后,用|力关上了406 的大门。
没人见过沈翊如此发火,当然,也没人会见到门后泪流满面的他。
你是英雄,即使所有人都不记得,我也记得。
杜城,你是英雄。
他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地重复着。
17
沈翊不知道自己的故事讲了多久,只记得最后是因为叶青过于震惊的表情而终于停下。
他憋了太久,被岁月蔓长的杂草日日缠绕,他太久没有倾诉过了。
将外套脱下来,露出小臂内侧的伤疤,也露出从脖颈顺延至背后的大片淤青,“你不是问这个伤是怎么来的吗?”
沈翊笑了笑,他昨晚在杜城发作前,把手铐藏了起来,被折磨着失去神志的人看不清也听不见,只是遵从本能地挣脱控制着他的沈翊。
他的手臂、拳头一次又一次落在自己身上,沈翊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抖动,可他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痛了。
他受够了看着杜城把自己困在原地作困兽之斗,他受够了无能为力,他受够了近在咫尺望眼欲穿的爱,他宁愿看到他眼中有愧疚,宁愿看到那些浓到化不开的情绪,那是他与杜城有所关联的证明,那是他们互相把对方留在人间的最后一根线。
狼狈、残破、极端、扭曲、变形,沈翊都知道,但那又如何,那是他选择的爱的模样,是他选择的参与杜城人生的独木桥。
隐去赤痛的细节,他只是说:“我没有受伤,我只是陪他一起疼而已。”
18
叶青采访的最后一天,赶上杜城回来上班,他们集体出外勤收网。沈翊坐在杜城的副驾,叶青坐在后排。
她亲眼看着工作时一向紧绷的沈翊在副驾驶几乎一秒入睡。杜城状态不错,如果不是她知道了太多故事,一眼望过去,他好像还依旧是那个坚实可靠的刑|警队长。
到了地方,沈翊跟在队尾,杜城与叶青在车上留守。
她听见罪犯藏身的窝点传来骚动,看到有劫匪翻墙出来正遇上队尾的沈翊,但她没看到坐在驾驶室的人是什么时候冲出去的。
她甚至没来得及喊一声小心,杜城便已经挡在沈翊身前与歹|徒缠斗。身手自然是差着,等身后的队友赶来支援,那把匕首已经洞穿了他的身体。
19
没什么大碍,注意修养。
又是这句话。又是杜城保护他。
沈翊几乎觉得自己被诅咒了,一次又一次,被困在这些铺天盖地的白色里无处可逃。
叶青走之前去看了他最后一次,正碰见他在护士台问护士讲病人疼得厉害,能不能开点止疼药。
“大夫说可以推一支杜|冷|丁。”护|士神色复杂,她不了解里面人的来历,只知道他有过戒|毒经历,而且正在犯毒|瘾,但戒断用的美|沙|酮在术后三天并不能服用。
“不用了。”沈翊神色暗了暗,没说什么,转身又回到那空气都停滞的病房。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还有别的选择?”叶青斟酌许久,在告别前终于问出口,但她自己却也觉得凛冽,这个问题,再委婉也依旧是刀子。
她其实没有恶意,只是哪怕作为旁观者的角度,她也已经太心疼眼前这个神色寂寥的天才警|察了。
沈翊当然瞬间便意会
“选择?你以为,杜城对我来说是一种选择吗?”沈翊笑了笑,神情却带着释然的意味。
“他对你们来说可能只是一个污点警|察,是一个有毒|瘾的病人,甚至也有人说过,他会是我的累赘。”
沈翊一边说着,一边拧紧了刚刚打满热水的水壶,转过身,用久违的温柔眼神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可对我来说不是。他是北江分|局刑|警队长,他叫杜城,是我的爱人。”
END.
——————
【彩蛋是一些叶青视角的短暂后续,礼物解锁】
【后续戳番外 】
——————
写了蛮久,删删改改很多次。
一直很犹豫,感觉自己有把剧里的小翊拉下神坛,很不忍心。
但最后还是这样了。
现实的力量太强大了,神也要低头。
希望看完会觉得幸福,本质还是爱的故事。
就酱,求个红心蓝手和礼物吧!感谢阅读。
【宣望钧X你】对面的师兄看过来
•还没抽到师兄的卡于是决定自割腿肉
重度OOC
1.
当我第N次偷偷从书后挪出目光看向对面的人时,那人终于开口了:“花同砚,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糟糕,偷看被抓包。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嘴上连连否认:“没有没有,宣师兄英俊潇洒,光彩照人……”
我话还没说完,宣望钧便抬眼望了我一眼,这一眼直接把我给看忘词了。我咂了咂嘴,尴尬地朝他笑了笑。好在小王爷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他的目光越过我,朝我身后看去。
此时春光尚好,不时有暖融融的春风裹着不知名的花香吹进书阁。今日是休...
•还没抽到师兄的卡于是决定自割腿肉
重度OOC
1.
当我第N次偷偷从书后挪出目光看向对面的人时,那人终于开口了:“花同砚,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糟糕,偷看被抓包。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嘴上连连否认:“没有没有,宣师兄英俊潇洒,光彩照人……”
我话还没说完,宣望钧便抬眼望了我一眼,这一眼直接把我给看忘词了。我咂了咂嘴,尴尬地朝他笑了笑。好在小王爷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他的目光越过我,朝我身后看去。
此时春光尚好,不时有暖融融的春风裹着不知名的花香吹进书阁。今日是休沐,虽说明雍弟子不得随意下山,但院长近日开恩,准许学子们下山踏青,因此书阁里只有我和宣望钧二人。而这也是我的小心思:追师兄的第一步,创造独处空间。
人人都道宸王宣望钧是大景的活玉玺,更是无数闺阁女的梦中人。但我是谁,我可是花家少主,将门之后,干的就是这摘月亮的事。
“又在傻乐什么?”
宣望钧看着我,似乎是被我的傻笑感染了,眼中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我忙收起笑意,说:“宣师兄,外面春色如此好,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今日不是你邀我来书阁温书的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明日便是文先生算学课的小测了,若是通过不了,先生有什么惩罚……”
文先生笑里藏刀的脸瞬间浮现在我眼前,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文先生的小测分明就不是给人过的嘛!这老狐狸……”
“不可对师长无礼。”宣望钧嘴上虽这么说,但却已经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说:“罢了,春光短暂,出去走走吧。”
我如蒙大赦,连忙扔开了手中的书,一蹦三尺高地跑到宣望钧身边:“师兄万岁!”
“小心点,别踩着雪球。”
2.
宣望钧在后山上有一块秘密基地,还是被我不小心发现的。
虽说明雍只论学礼不论朝礼,但宣望钧毕竟是大景的宸亲王,因此只要他开口,书院总不会缺了他的。然而宣望钧自自请入明雍那一刻起,便只将自己当做普通的学子,从未自持身份做过什么逾矩的事,就连这个他最喜欢来的亭子,也是后山上一处没人来的废弃之地。
我跟着他爬上后山,又绕至这一处空旷之地,方见豁然开朗。上次我误打误撞在此处碰见宣望钧时正是傍晚,竟没发现站在此处可将宣京皇城的大半风光收于眼下。
宣京与南塘的风光景致大不一样,南塘是水乡,景色清丽秀美,宣京是帝都,处处巍峨庄严。我一边极目远眺,一边分出心去偷瞟身边的宣望钧。他今日还是一身玄色衣裳,颀长挺拔的身姿被日光镀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金边。他立在那里,衣袂在风中上下翻飞。
我拉了拉他的袖子,宣望钧回头望向我,我笑着指向远处,说:“你瞧!那是锦歌楼!”
说完这话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宣望钧自小在宣京长大,哪里用得着我这个外来户给他介绍。但他闻言只是笑了笑,目光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说:“是,若是天气晴好,还能望见皇城里最高的摘星阁。”
“那能看见宸王府吗?”我手搭凉棚,踮着脚往远看。
“看不见。”宣望钧语气淡淡地说:“王府在皇城的另一头,太远了。”
不知为什么,他提起王府的语气怎么也不像提起“家”。我眨了眨眼,消化了一下他的未尽之言,发现未果,于是只好搁在一边不管了。我入明雍已一年有余,可宣望钧此人于我而言却还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不行,这样可是追不到师兄的。
我岔开话题,问:“师兄,你能看到什么?”
“嗯?”宣望钧迟疑了一下,我补充道:“我能看见天子脚下,千里繁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师兄呢,你能看见什么?”
宣望钧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他顿了顿,过了半晌才说:“我能看见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看见城墙根下的炊烟袅袅,看见放学奔走的垂髫孩童。”
我不适时地想起在经义课上先生曾问:“何为王道?”那时作为宸王殿下的宣望钧回答:“王本当为民舍身。”
我们并肩而立,一时无言。我偏过头去看他,正撞上他慌忙挪开的眼睛。我偷笑着,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挡在宣望钧的眼前,这样我们两个就都有“凉棚”了。宣望钧被我一惊,本能想要后退半步,可最后还是站在了原地。
我笑看着他说:“喏,这样的话,阳光是不是就不那么刺眼了?”
宣望钧“嗯”了一声,我乐呵呵地转过脑袋,假装没看见他面上的两抹薄红。
3.
春日里最大的节日大概就是花朝节了,传闻这天是百花的生日,大景在今日更是有采花插花的习俗。因此书院特地开放了花圃,准许诸生入内赏花采花。
一大早,我便拉着白蕊儿去了花圃,她睡眼朦胧地问我:“为什么要这么早去啊?”
“去晚了就采不着好看的花了。”我软磨硬泡:“好蕊儿,乖蕊儿,就跟我去吧。”
于是我如愿以偿地摘了一大捧花回到了寝舍。白蕊儿回去补觉了,我拿着剪刀和篮子站在庭院中,开始对着采来的鲜花比划起来。
宣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呢?
我支着下巴想了想,也没想出来宣望钧喜欢什么花。他出身皇族,金尊玉贵地长大,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我努力回想了一下有几次“无意”路过他的寝舍,里面光洁地好像没人住过。
不行,宣望钧走哪都是一人一猫,看起来孤苦伶仃的,我有责任让他的寝舍变得“热闹”一些。想到这,我拼命调动脑子里在课上学过的插花技巧,说干就干了起来。
于是,这天傍晚的宣望钧放课归来,人还未至,已嗅到满室盈香。
“宣师兄!你回来啦!”
宣望钧站在门口,发现寝舍的阶上廊下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有些他见过,有些他没见过。这些花明显被精心搭配过,因此虽颜色品种各样,却不显得杂乱无章。而这喧闹的尽头,“罪魁祸首”正兴奋地朝他挥着手,脸上还蹭着一抹灰。
雪球从他怀里窜了出去,扑向廊下放着的一盆绣球。少女一个箭步追了上去,一人一猫展开了殊死搏斗。
宣望钧站在原地,忽然想起了很远很远的那个春天,花开得也是这样好。那时双亲尚在,他还不是宸亲王,更不是人人觊觎的活玉玺。
风带起地上的碎花瓣,飘落在宣望钧的脚下。他俯身拾起险些要被碾入尘中的落英,花瓣在他的指尖留下一丝余香,轻轻敲开了这颗波澜不惊的心。
“抓到你了,小坏蛋。”少女抱起雪球,和它鼻尖蹭鼻尖道:“这是我送给宣师兄的礼物,费了好大的力气呢,你可不许糟蹋了。”
这话看似说给雪球,实则听者另有其人。宣望钧不免觉得好笑,但心上却如春风拂过。他迈步绕过庭院里的花,边往里走边说:“难怪今日在书阁寻你不得,原来是做这个去了。”
我放下雪球,回答说:“今日是花朝节,我们南塘有插花相赠的习俗,看师兄这里冷清,便拿了几盆过来。”
宣望钧的目光环视过庭院,脸上写着“真的只是几盆吗?”
我“嘿嘿”笑了两声,接过宣望钧递给我的帕子擦了擦手,问:“师兄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宣望钧闻言,弯腰从一旁的书匣里拿出了一本书递给我,说:“你前几日说起的那本前朝孤本。”
我一听,连忙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书,生怕把这孤本弄坏了。其实这书我只是在玉泽先生那里听他提过一嘴,据说是前朝大家所作,只此一本。只不过年代久远再加上期间经历了无数战争离乱,因此找到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那日我无意和宣望钧提起,没想到他真的寻来了。我兴奋地跳起来,说:“这书很难找吧,谢谢师兄特地帮我找书!”
宣望钧在我热烈的目光下不自然地别过脸,假意咳嗽了一声,说:“王府里有些藏书,今日整理书阁便顺手找了。”
“不管怎么说,这本书对我这次的课业很重要,多谢师兄。”我郑重道谢,假装没看见书脊上印着的大内刻章。
忽然,外面传来几声钟响,原来不知不觉到了晚膳时间。我忙了一天忘记了时辰,突然想起今日答应了白蕊儿一起用膳。想到这我连忙拿着书就往外跑,边跑还不忘记嘱咐宣望钧:“铃兰花三到四日浇一次水,其余的我写在纸上了,师兄别忘了!”
宣望钧打了半天腹稿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眼见着少女没了影,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回身看见烛台下压着的纸条,纸上巨细靡遗地写满了注意事项,在纸的右下角还画了一个简笔小人。宣望钧笑着摇了摇头,抬步往院内走去。
宸王不喜喧闹,因此这院子独他一人住,确实冷清了些。昨日才下过雨,庭院中还留了几处未干的水洼。天上圆月映于浅水之中,亦映出了新添进来的花枝。
“入明雍多年,第一次觉得这春日倒也有趣。”宣望钧伸手挠了挠雪球的下巴,眼底含笑。
雪球似乎感觉到了主人心情不错,便“喵喵”了几声。不知为什么,宣望钧看着它,忽然想起了少女方才站在庭中对自己扬起的笑脸。
宣望钧抱着雪球,回身朝屋内走去,说:“今日加餐,怎么样?”
一些,适合写东西的心理病/基因障碍
1.苏萨克氏候群症
患者大脑出现病变,记忆最多只能维持24小时。并伴有头痛、畏光等症状,视力、听力及平衡能力也会受到影响。
2.学者综合征
有认知障碍,但在某一方面超乎常人的人。
3.突发性头鸣综合征
患者总是能听到枪声、尖叫神或者其他的噪音,会变得焦虑不安、十分恐惧。
4.躁郁症/双向情感障碍
周期性情绪过度高昂或低落,情绪波动较大,会影响正常生活。
5.天使综合症/快乐木偶综合征
基因缺陷造成的疾病,脸上常有笑容,缺乏语言能力、过动,且智能低下。
6.阿斯伯格综合征
人际交往困难,语言交流困难,行为模式刻板仪式化,兴趣爱好局限特殊。类似于孤独症,但没有明显的语言智力方...
1.苏萨克氏候群症
患者大脑出现病变,记忆最多只能维持24小时。并伴有头痛、畏光等症状,视力、听力及平衡能力也会受到影响。
2.学者综合征
有认知障碍,但在某一方面超乎常人的人。
3.突发性头鸣综合征
患者总是能听到枪声、尖叫神或者其他的噪音,会变得焦虑不安、十分恐惧。
4.躁郁症/双向情感障碍
周期性情绪过度高昂或低落,情绪波动较大,会影响正常生活。
5.天使综合症/快乐木偶综合征
基因缺陷造成的疾病,脸上常有笑容,缺乏语言能力、过动,且智能低下。
6.阿斯伯格综合征
人际交往困难,语言交流困难,行为模式刻板仪式化,兴趣爱好局限特殊。类似于孤独症,但没有明显的语言智力方面的障碍。
7.冒充者综合征
尽管他们已经取得了可观的成绩也仍然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取得成功,感觉是在欺骗他人,并且害怕被他人发现此欺骗行为
8.弗雷格理综合征/卡普拉格妄想症
病患会认为自己的爱人/亲人被一个具有同样外貌特征的人取代,伴有被害妄想症和不同程度的暴力倾向。
9.科塔尔综合征
患者妄想自己已经死亡或体内某一部分发生了病变,即使告诉他们事实他们也会否认。
10.分离性遗忘
指记忆的丧失。病人对一定时间内的生活经历,或者全部丧失,或者部分丧失。通常又外界因素或自身心理因素造成。
11.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好感、依赖,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
12.孟乔森综合征
虚构自己的病症以博取他人注意和同情,有可能转化为科塔尔综合征。
13.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
同上,但区别在于虚构别人的病症而非自己。
14.爱丽丝仙境综合征
长时间观察一种事物,周遭的事情忽然变大,或者忽然变小。病人有时候眼前会出现马赛克的视觉效果,有的患者则会出现时空扭曲感。
15.双重人格/多重人格
一个人具有两个及以上相对独特的并相互分开的人格。
耿耿于怀
*现背破镜重圆
他没想到自己因为一句话就这样难堪。
肖战一向是不甘于现状的人,这并不是贬义的说法。他善于且喜欢抓住机会,用尽方法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台阶。世人常谓之野心,他承认,并丝毫不觉得有野心是什么过错。他遵纪守法爱好和平,即使有手段也只施用在自己身上,跟榨汁似的把残余的能力和努力都榨出来。
可这并不能解释他眼下的失态。
更衣室门是虚掩的,他能听见门外有人经过的声音。肖战耳力向来很好,常听见些该听的不该听的,譬如小孩坐在歇山式的房顶上叫他,一次一次的换着花样叫,他就装作没听见;但夜晚床榻间王一博叫他,肖战却不能再回避,否则会被压着狠狠...
*现背破镜重圆
他没想到自己因为一句话就这样难堪。
肖战一向是不甘于现状的人,这并不是贬义的说法。他善于且喜欢抓住机会,用尽方法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台阶。世人常谓之野心,他承认,并丝毫不觉得有野心是什么过错。他遵纪守法爱好和平,即使有手段也只施用在自己身上,跟榨汁似的把残余的能力和努力都榨出来。
可这并不能解释他眼下的失态。
更衣室门是虚掩的,他能听见门外有人经过的声音。肖战耳力向来很好,常听见些该听的不该听的,譬如小孩坐在歇山式的房顶上叫他,一次一次的换着花样叫,他就装作没听见;但夜晚床榻间王一博叫他,肖战却不能再回避,否则会被压着狠狠教训一番。
肖战坐在镜子前。他的外貌与三年前几乎毫无变化,事业有成春风得意,根本辨不出年纪。一身米黄色衬衫,外面一件淡卡其色的外套,胸口挂着墨绿的领带。细长的腿撑着墨绿的背带裤,踩着一双厚底的白色运动鞋,看着甚至不到二十岁的模样。
助理从旁边递来一杯热水,有些怯怯的,连带声音也微弱。同他说:“战哥,喝点水吧,你脸色......看着不太好。”
怎么会?他怎么会脸色不好?他注重健身,三餐也尽量按时按点,营养搭配。虽然没有人会在意,但肖战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他似乎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于是狠狠地咬着下嘴唇,眼皮颤动着去看正对面靠椅上背挂的香芋紫外套。那淡淡的紫色色块落进他眼里,就只是一团模糊的色块而已。是外套吗?又或者是衬衫?他分不清。
“水放桌子上吧。”他轻轻阖上眼,脖颈脆弱地向后仰折,“要不你去外面等我吧?我再坐坐......我先把衣服换了。......哦、不是、还没拍,等拍完回来,我把衣服换了。......我再等等。”
等什么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胡乱咕哝着,把助理打发出去。
他的助理是新聘的。原先的助理在换公司以后就顶了经纪人的班,如今也算忙碌而小有名气,没有机会时时刻刻盯着他。何况他对肖战的过去了解太多,跟行程时不小心提起两句,又让气氛沉寂。
他跟肖战时间不算特别长,但起起伏伏,情总是够深的。本来想插嘴劝慰他两句,又看他竖起干巴巴的漂亮微笑,说没关系,都过去。甚至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这太令人心碎,他再铁面无私铁石心肠,也舍不得。
所以经纪人偶尔会想,为什么王一博就舍得呢?他明明应该是最不舍得的一个人才对。曾经肖战拍戏的时候伤到腿,怕他担心又怕他生气,在病房里拄着拐杖打转想该怎么撒娇哄他。经纪人抱着手臂嘲笑他自作自受。片子里有一个驯马的镜头,本来说好用替身拍的,肖战非要自己上,怕拍出来不自然。结果意料之中地摔了,现如今只有等王一博过来教训他一顿才能学乖。
王一博上来的时候肖战正在练习撒娇,身上薄薄出了一层汗,生龙活虎的不像一个病人。他一进门脸就黑了,经纪人在窗边靠着偷笑,等着他收拾肖战。结果这厮一个委屈,漂亮柔软的眼睛噙着泪,王一博一下就阴转晴了,揽着他把他扶回床上,还怪他们没照顾好肖战。
所以他才长久地感到奇怪,奇怪于他们那样缱绻绵长的感情竟然也有被遗弃的时候,奇怪于王一博竟然舍得放任肖战一个人熬过胃痛的夜晚,奇怪于肖战竟然忍心看着王一博被人泼脏水而不打电话过去问上一句。
奇怪于永恒的浪漫也有终结之时。
助理在门外守着,也知道肖战心里不适,不敢过多打扰,只是立在墙边。来来往往的人从他面前走过去,像是看不见这个人一样的加快脚步。
“哎。”有人凑上来,助理认识这个人,“我们家那位托你送水进去。”
“我给端了热水的。......心情不好,什么水都喝不下啊。”
“这个,拿进去试试?”
那杯深紫红的冰饮是令人熟悉的姿态,凝出水珠的塑料杯外套着草绿的纸垫。助理面露难色,这水早在一年前那会儿肖战就不喝了,倒也谈不上睹物思人,就是单纯的戒了。网上对他戒掉冰摇红莓黑加仑的态度分为极与极,一极认为这是彻底be了,爱情水更名忘情水;一极认为这是彻底的he了,不需要爱情水昭示关系的亲密。
助理接过那杯水,又回身敲开门,跟肖战说:“战哥,喝点水吗?”
来送水的人等在外面,以为多半会被退回来,却没想等到了肖战自己推门出来。精神抖擞的,脸上是风度的浅浅的笑容,雪花似的落在暖气充盈的房间里。走廊里该走的人依然走着,杂志社的编辑抱着成堆的衣服饰品往拍摄地赶,后面跟着摄影师左挑右挑,哪里都不满意。
他得工作啊。肖战想。无论发生什么,还是得继续工作才行。
于是他接过那杯水,很礼貌地冲来人笑了笑,道:“我还有拍摄,先走了。”
芭莎给他安排了采访拍摄一体,争取在通宵前解决。肖战穿着一身嫩出水的颜色,镜头下的眼神和肢体却冷淡疏离,正是摄影师最追求的平衡的怪异。他的硬照向来是很好过的,拍完后收了道具摆上小桌子和长椅。采访的主题是时间。
Q:从2019年爆火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去年十月我们战战也正式跨入了三十大关,三十岁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肖战知道后期有人会剪,或者让经纪打打招呼疏通关系,把采访放到平面上,一切视频资料都无从流出。但依然下意识地组织语言,手指拨弄着时尚芭莎的采访牌。
“三十岁对我来说,像是第二个十八岁吧?人们都说,小孩长到十八岁就算是成熟了,我从十八岁到现在其实还在不停的学习,完善自己。所以十八岁到三十岁,更像是一个二次成熟的过程。也谢谢在这段时间里陪伴我的所有人。”
他朝着镜头轻轻笑了一下。
Q:你和其他传统意义的男偶像不一样,有很多的影视作品,以及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如果公开恋情的话,也不会受到太严重的冲击。所以如果有了恋爱对象的话,会向粉丝公开吗?
“我觉得......这不是会不会受到冲击的问题吧。公开恋情是牵扯到很多方的事,比如对方愿不愿意公开,合作方愿不愿意承担我当下公开的后果,以及粉丝们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本来明星就是制造梦想的行业,大家在我身上寄托了很多温情和爱意,所以才会选择支持我。如果大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很可能会伤害到我们彼此依赖的关系,也会伤害到我的另一半。所以在万无一失之前,我可能不会选择公开。”
肖战抿了抿唇,垂眸去看膝盖上灯芯绒裤的墨绿色纹路。
Q:其实在走红之前,你作为一个独立设计师,也有相当成功的事业。而进入娱乐圈以后,又因为各种原因而沉寂了一段时间。假如说可以回到二十岁,或者回到任何一个时间,你想对当时的自己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肖战是一个不大会后悔的人。他做事向来全力以赴,全神贯注,就是为了将来回头看也不觉得悔恨。做选择的人是他自己,承担责任的就应该是他自己。
但也有人说过,说战哥,不要那么独,看着好亲近其实脾气最倔的就是你。我能帮你分担也愿意帮你分担,多相信我一点嘛。
“......如果能回到我想回到的那个时候,我想跟自己说——”他的笑凝住一下,复又展开,“不要怕。”
不要怕,肖战。
助理在门外候着,提着包和保温杯。二月的天气即使在录影棚里也有寒意,可惜为了美感不能穿厚外套。肖战本来脸色就有些苍白,受了凉更是嘴唇都泛白了。
临出门之前回头,在门畔立了一会儿,才轻声问:“王一博的采访视频,能给我一份吗?”得到肯定的答复才离开。他懒得管有没有人听见了,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想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战哥,芭莎这儿算是提前结束了,晚上有个试镜,估计两点以前能结束。”助理翻着手机上的行程表,“试镜完了就差不多去机场,飞两个小时到广州,下午开始继续拍电视剧。”
“......战哥?”
肖战盯着门口狭窄的阴影看了几秒,回过神来,透黑的眼瞳轻轻一转,答道:“知道了。你安排吧。”
“哥......你怎么了?累了的话可以休息一下再去试镜,我重新订一下机票也行的。”助理担心他,皱着眉毛问,“是不是刚刚在休息室着凉了?”
芭莎请他们过来拍特刊,预备给今年五月号做封面。时尚杂志封面向来提前拍,今年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这么多。他们年初搬了楼,肖战第一次来新地址,难免走错。但此前没听说有人在拍摄,便小心地推开一点门缝打量。里面亮白打光下一个冷峻的侧脸,半长的暗紫发丝缎一般垂在脑后。淡香芋紫的衬衫,懒散地扎进黑色长裤里,外面套着宽大的黑外套,衬得肩宽腿长风姿绰约。
他听见对面的工作人员问一个问题,听不太清楚,大约是说网友们问,她们磕的cp有可能成真吗?
肖战隐约想起以前也有这样的问题。那时他们也算是久别重逢,在摄像机下眉来眼去秋波暗送,被注视的感觉更令人兴奋。王一博惯是口无遮拦直抒胸臆,却偶尔也喜欢玩些欲盖弥彰欲言又止的小把戏。
“不可能。”声音清凌凌的。
对、对,当时也是这个回答。
他当初说不可能,如今倒真是不可能了。
里面被采访的人似有所感,那双冷淡的眼睛默默地看过来,肖战便乱了方寸,后退几步逃进更衣室里去。
如今想来,即使被看见又如何呢。王一博看见了就看见了,难道还能指望他像以前一样闷头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让他留下吗?
肖战想起曾经有一次,他提前回家,想给小朋友一个惊喜,因为两人工作都很忙,王一博抱怨了无数次说恋爱谈的一点氛围都没有。他平时只当小孩撒娇,哄哄就过了,这次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来,竟然有些愧对般的,提前回去。
他知道王一博这周末是空档,难得的没有工作。于是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大包小包提回家里,又做了大扫除,打开唱片机,煎炸蒸煮摆了一整桌。橘黄的灯光纱一般罩下来,一并罩住花枝招展的盆栽数棵。肖战心情很好,盘腿坐在墨兰色的布艺沙发上,心想等待也是一种甜蜜。
但过了太久,他觉得奇怪,要打电话时收到消息推送。屏幕上的字竟显得模糊,知名男星王一博夜宿酒店,两男三女形容亲密。他不该点进去看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抖了抖手指,照片当然也是模糊的,但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肖战告诫自己这是很正常的,朋友聚会在圈里也会被捕风捉影断章取义,他不能因为几张照片,又因为王一博今天没有回家而判决他什么。提前回来,赠送惊喜,都是很有可能落空的一厢情愿,但那一整桌的菜怎么办?他吃不完,何况已经放凉,他的胃受不了。
肖战是这样想的,但还是坐到桌边去。川菜重油,凉了以后凝在盘缘,光洁又模糊的一圈。他轻轻夹起,放进凉透的、颗粒分明的米饭上,又夹起一团米饭,轻轻放进嘴里。嚼烂了再咽下去,做一些于事无补的保养措施。
他只吃了两口,就觉得再也吃不下去,甚至反胃。于是进浴室里吐。肖战那段时间胃一直不好,因为熬夜加班,因为饮食不规律。王一博管他管得很凶,按时按点催他吃饭,监督进食。但现在没有人管他,冰冷油腻的菜品被管道送进胃里,空无一物备受折磨的器官开始反抗。
肖战趴在马桶旁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靠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外吐。酸的苦的汁液都吐出来了,胃里再没有别的东西残留。
他漱了口,把桌上的菜收拾干净,怕王一博晚回来看到有负担,怕他知道自己等了他很久心里有愧,怕他看见了却不当回事,更让人难受。
睡到天亮,也没有消息。
他从床上起来,坐在蓬松的羽绒被里,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只是安静地看着墙上挂的画。那是他采访时画的蓝忘机,被王一博找回来裱好,挂在墙上。墙上贴了白底金纹的壁纸,触感粗糙。他们一同挑的花样,挑的家具,挑的床品。眼下却只剩下一个人。
他知道原因。肖战知道原因。
他们热恋的时候很不小心。肖战约束过他,却怎么都管不住。王一博喜欢把一切恋爱的隐秘都摆在表面上,因为他自己并不甚注重这个,只觉得自己把戏拍好,工作做好,谈恋爱就是自己的事。所以肆无忌惮的,当着所有人揽住肖战的肩膀,勾他的手指,戴同款的饰品,穿同个衣橱里的衣服。
所以被逮住也是理所应当。
肖战团队爱惜羽毛,切割一直做得分明,当即便甩出无数王一博与其他男女艺人的同款、同进同出等等暧昧征兆,把自家分离得干干净净。回头王一博就被雪藏了三个月。
三个月。日新月异斗转星移,无数的新人一拥而上瓜分属于王一博的资源。肖战替他着急,便尽量出手掌握一些,避免流落他人之手,也方便王一博后面复出更平稳地接手。但他的做法显然讨不到好,任谁看了都认为他在落井下石,何况王一博是因为他才落到如此境地,于是更加抨击他,称他为毒蝎。其中不乏当初对他说爱的那些人,如今转头回来唾骂,倒也方便顺当。
肖战倒不为这部分心伤,毕竟身在其中,自得其法。只是要因此跟王一博疏远,一直维持到复出后,也让他心力交瘁。湖南台的跨年他是要去的,一概都是要去的,但见了面不能打招呼,假装不认识。肖战以为并不难的,他一向坚持不近不远的原则,也跟王一博说过很多次,每次都被王一博回绝,撒娇耍赖说不好不要不行。
但真的见到了,真的到了他该疏远的那一步,肖战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王一博跟在几个哥哥身边——他总是这样,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宁可躲起来,也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冷着脸经过后台。他先前红火的时候有不少男男女女往上贴,如今一朝跌落,众人避之如蛇蝎。
肖战看他脸色不好,那些避嫌躲开的念头全部消失殆尽,只想去握他的手,想抱抱他,想听他说话。但他伸出手去,却被王一博躲开。小朋友侧着身,明明是量身定做的西装,如今却显得格外空荡宽大。
“......一博?”他轻声问,“你还好吗?”
那双眼睛却没有正面看他,只是随意摆在一个不知道哪里的角落,也同样轻声回答道:“肖老师,我马上上台,先不说了。”
于是就没有再说了。
又在颁奖晚会上碰到,彼时王一博已经悄无声息地重新复出,只是声势不如以前。密密麻麻的座位,中间的阶梯平而窄,肖战走过一段,面前是阶更宽一些的,他没料到,步履不稳,差点踩空。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揽住他,将他卷进一个怀抱里。
“谢谢......”肖战抬头,他今天穿着一套千鸟格纹的西服,里面是米白色的衬衫,漂亮而拒人千里。他有些惊喜,却保持压抑,只慢慢地叫那个名字,“一博?”
王一博扯扯嘴角。除了他还有谁能满眼都是肖战,第一时间就冲上来救人。但他牢记肖战的条约,人前保持距离,于是没什么起伏道:“是我,小心一点。”便放开手让他走。
肖战坐在前排,他有新的电视剧反响很好,同届也没有黑马竞争,获奖的可能很大。王一博来则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他能出现在颁奖典礼现场了,因此对位置并没有什么挑剔,同几个没有上戏的年轻演员坐在后排。
他盯着肖战圆滚滚的后脑勺,想昨晚在床上也是这样。肖战背对他蜷缩着,王一博在黑暗中睁眼看他,只能看见一个圆圆的后脑勺。他们依然常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很少说话。肖战常在晚上说话说个没完,趴在王一博耳边,也不玩手机,就一个劲儿说话。王一博单手滑手机,另一只手给肖战枕着,假装在看微博,其实满脑子都是自家男朋友说的家长里短。
可惜现在没有了。
“——最佳男主演,获奖者,肖战!”
他知道他们在变得很远。王一博喜欢上网看他们俩的甜蜜爱情故事,套着自己和肖战的名字谈恋爱,怎么看都很高兴。现在上网看,十篇文章里有八篇都是分道扬镳相忘于江湖,越看越心烦。他没工作但肖战有,于是就更不乐意回家去面对空荡荡的房子,无处打发的夜晚宁可坐在卡座里喝酒,被拍到无非就是一个小小的热搜,说他事业低谷借酒消愁。
那天在家里,肖战坐在墨蓝的布艺沙发上,他窝在浅灰的毯子上,怀里抱着个软绵绵的肖战玩偶。男人穿着长袖长裤的家居服,眉眼间似有愁绪。王一博便想,他到底做了什么让肖战这么忧虑呢,他什么都听话,让他避嫌,让他躲远,让他把汹涌的爱意都藏在心里。他统统答应,因为不想让肖战为难,不想连累他。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但为什么肖战看上去并不勉强?
“......所以我想,我们短时间内不要一起出现,也减少见面。”肖战声音轻轻的,像是怕他拒绝,“我怕你再被拍到,好不容易复出的,万一再被拍到,就坐实了——”
“坐实就坐实了呗?”王一博揉了揉怀里玩偶的脸蛋,哼声哼气,“坐实了人家都认了,我就不怕了。”
“说什么呢?要真成那样你事业不要了?名声不要了?你家里怎么办?叔叔阿姨都还没认,你就想逼他们认了?”
“你别急啊,一说就急。......行,知道了,你说怎么就怎么吧。不被拍是吧,很简单的。”
很简单的。他干脆就不回来了。肖战本来想找他说话,王一博却不肯了,只说你不是让我们保持距离吗。他倔脾气,觉得肖战冷酷,觉得肖战对他没有挂念,觉得只有他一个人这段时间吃苦受累。肖战看他不听人说话,也不乐意低声下气地哄劝他,认为他只顾自己畅快,从不管两个人的未来。
那时候全网都说他们彻底结束了,百十来万的超话粉丝纷纷点一曲百年不合最佳损友抑或是喜帖街之类的粤语名曲,祭奠曾经投入热情的夏天。但王一博知道他们还没有,肖战也知道他们没有,只是半死不活地拖着,看谁先受不了。
一年半前肖战在西北拍戏,条件艰苦吃风喝沙。王一博纵使跟他冷战,却也惦记他身上伤病,带着吃的喝的用的,不远万里从北京飞过来找他。一路风尘仆仆,又想起肖战说的别订同一层酒店,专门隔了好几楼,也没来的及去放行李,两手提满了东西上楼。
他去敲门,肖战的经纪人给了房号。里面的脚步声响得很快,肖战猛地拧开把手将他拽进来,眼神里全是火气,指着王一博的鼻子问他:“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我告诫你多少遍多少遍!不要那么莽撞,不要直接往我的房间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王一博的背撞在茶水台上,腰重重一磕,脸上也显出两分痛色。他压下隐隐的不悦,想露出一点笑容讨饶,如同以前一样。但太久没做,居然很生疏,不那么自然。肖战正在急色之中,难免忽视他几分。
“你说啊?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拧紧了眉毛,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纤细的指尖轻轻发抖,“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被人看见了?你知不知道有人、有个女生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你在这里,跟我说、跟我说要告诉所有人、告诉媒体,告诉所有人你跟我在一起——”
“在一起又怎么了?”王一博攥住他指着自己的手,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肖战的眉目,“在一起又怎么了?跟我在一起有这么见不得人吗?有这么避之不及吗?肖战,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担心你!我担心你被人发现也有错吗?我担心你又一次被雪藏有错吗?——王一博,你到底想不想跟我过下去?你要是想你就不应该这么不顾后果!这么、这么不知进退——”
他紧紧抓着王一博的手,柔软的嫣红的嘴唇颤动着,那双眼睛——狭长的似水的温柔眼睛——一直愣瞪着,不肯眨一下,怕露了怯,对王一博示弱求饶。但王一博本应该心软的,本应该停下来哄他的。
他却只是压着下巴,尽力遏制怒火。那怒火从小腹烧起来,烧的是他混乱的思考,烧的是他曲折的事业,烧的是长久的缺乏沟通和眼下咄咄逼人的,他的爱人。
“我知道了。”他忽然说,先前愤怒的样子一概不见,只余下冷淡如云烟的那张脸,“那就分手。”
他看见肖战终于舍得眨了眼,透明的水痕沿着脸颊滑下来,却没有手替他抹开。湿润的睫毛垂下去遮住润泽的眼,他真好看。王一博忽然这么想。他真好看啊,即使是现在,也是那么那么令人心动的好看。
“......好,那就分手。”
他听见肖战说。
王一博带来的东西全部留在那里,包括保温杯、玩偶、颈枕等等不一而足。只带着随身的小包飞回北京,连夜的飞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却看不见星星,看不见云,只看见肖战流泪的那张脸,映在玻璃上,似乎在责怪他。可是又责怪我什么呢,王一博想。我该做的都做了,我飞来找你,我到现在都只能想起你,你还要我做什么呢?
芭莎来找他的时候跨年刚过。那头电话说有空就来,语气亲热。王一博这边的接洽也很顺利,双方合作次数多,光是新搬去的大楼都去了数次。临近开拍了才期期艾艾的打电话过来,说一博,这头给你安排的是拍完出来放四月号,但三月例行的季度加年度总结,加上新的办公地点和很多供应商重新建立联系,所以又找了一个熟人来救场。就在你后面拍五月号,同一天。
王一博本来没在意的,他快要进组了,一个啃了很久了电影本子,演的是校园青春故事。他说没问题啊,反正又不是合拍,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五月号的封面是,战哥。”那头顿了一下,“主要这么临时,实在是找不到人了,你跟战哥都是我们相对亲密的合作伙伴.......所以才......”
“我没问题。”他匆忙打断,怕再听见些追忆过去的话,“我没有问题,看你们安排吧。......那天我都空出来了。”
他现在愈发得体圆滑,做事婉转周全。助理夸他这是长大了,王一博只是笑,不说话。却去想肖战跟他同一天拍摄,肖战会穿什么?肖战现在还不吃茄子吗?肖战的胃痛好一点没有?肖战还会不会想起他?
他接这个采访,知道跟自己排在同一天吗?如果不知道,那知道了还会来吗?如果知道,那为什么还愿意来呢?早先谈恋爱的时候都比谁还要疏远,没道理分手了反而更近一步吧?
王一博一直想些不沾边的问题,对面采访的工作人员忍了又忍,终于说最后一个问题了,打起精神,就算平面采访也不要这么走神啊。
“那,最后一个问题。有粉丝想问,我们磕的cp会有成真的一天吗?”
他记得自己回答过这问题。
陈情令拍摄结束后一年,压箱底的剧终于开播。他和肖战一起做宣传,几天内参加了百十个大小采访。有人问了同一个问题,王一博在镜头面前斩钉截铁说不可能,结束后便托着肖战在狭窄的小隔间里索吻,说我表现这么好,毫不犹豫斩断姻缘,难道不该奖励?
该该该。他恍然又听见肖战的笑声,浅而克制的,因为怕人察觉。
“不可能。”王一博扇了扇眼睫,耳垂上细长繁复的银坠随着摇头叮铃作响。
以身试法。他撑着嘴角,冷淡的眼波划过微开的门口。别盼了,真的不可能。
出门时助理站在旁边,愁眉苦脸皱成一团。王一博把黑外套脱下,换上自己的厚实夹克,要进更衣室里去。助理把他拦住耳语,几息后他便知道肖战第一次来新场地,走错路,在门口听了他一分钟的采访,眼下正在更衣室里。
“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助理咽了口口水,边试探的样子边问他,“要进去吗?”
“......我不进去。我进去做什么,跟他叙旧?”
助理不说话了,心里骂自己自讨苦吃。但不过半分钟就听见改口。
“你去、楼下星巴克买杯水。”王一博说,“......还能是什么水,我会喝的那种水。去啊?”
于是便脚步不停地带了冰摇红莓黑加仑上来,王一博已经不知道去哪里换衣服了,他把水塞给肖战的助理,又看着肖战走出来,带着落雪般的笑容去拍摄去采访。
甫一回去王一博就问:“接了吗?”
“不知道,但他转眼就整理好出来拍摄了。”助理道,“穿得单薄,而且人——”
“......人怎么样?”
“人瘦了很多。”
“......是吗?”
瘦了很多。原先就勉强称得上匀称,如今居然还能更瘦。王一博坐在车里,保姆车的空调自然是开得很足,暖风拂面,后背却一层层地凝出冷汗。他真不明白肖战是怎么照顾自己的,说来也是非常成熟理智的一个人,怎么会对自己的身体那么不顾惜、不爱护?
他咬牙切齿地让司机开车。拍完芭莎过后没别的安排,本来是要直接回家的,休息三五天就去珠海练车准备比赛。纯黑的保姆车在延安路高架上打了个转,又被王一博勒令掉头。
临近午夜时分,饶是上海高架上的车也渐渐少了,但依然车流成河,五彩流光。他向窗外看,林立的钢筋水泥,一模一样的楼。忽然就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因为想起楼里形形色色的爱恨情仇,因为想起自己曾经也是那些鲜活爱情中的一部分。
车停在大厦的停车场里,熄了火关了灯。王一博靠在车前,忽然问助理道:“有烟吗?”
助理当然是抽烟的,但据他所知王一博并不会抽烟,于是迟疑道:“你要吗?”
那只手伸过来,骨节分明的,在半途又停住。王一博把冰凉的手指塞回口袋里,抻了抻僵硬的脊背,小声道:“算了。”
他们正说着,电梯开门的声音响起。有人从右手的入口下来,听脚步是两三个人,其中有人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日程航班的话。王一博转身藏在黑暗里,看着他们走过。中间的人最高,高而瘦,最小码的裤子都显得空荡,细细一截腰。并不说话,只是咳嗽,想来肯定是着了凉。他们话并不多,略有一两句交谈,轻淡渐远的回声反而使停车场更为宁静。
他的助理站在身侧,拉了拉他的袖子,刚才的没放回的烟盒啪嗒掉在地上,激起一圈圈的灰。那三人都停住,转头看过来。王一博蹲身去捡那烟盒,夹在指间,又直起身去看昏暗灯光下的那张脸。
他们离得不近,至少也有两三台车,何况长久不见,甚至难以在脑海里凭记忆勾勒出形象。但昏橘的灯光像极了他们公寓里餐桌上的吊灯,餐桌常铺着红绿格子的餐布,又立着插花的玻璃瓶,瓶上贴着各色贴纸。吊灯餐桌餐布瓶子贴纸,统统是他和肖战一起选的。
而肖战显然也看见他。长久地立在那里,一尊美丽而孤独无神的雕塑。
王一博一直看着他,看得眼睛酸涩也不移开视线。肖战却突兀地咳嗽起来,猛烈而压抑,生怕引了谁来。他弯下腰去,因为咳得太凶,蹲身捂着嘴,一个劲儿地要把那恼人的痒意咽下,却屡屡失败。每咳一声便更痛一次,喉咙痛,头也痛,眼前昏花一片,不知道哪里来的湿意。他只好持续地蹲着,避免倾倒到地上去。
助理伸手去扶他,肖战慢慢站起来,也缓缓停下咳嗽,却不再往王一博的方向看。只是轻轻垂着眼转过身,往保姆车上走。
“......肖战。”
他顿了顿,慢慢冲着前面空无一人的车场眨眼,把残留的水汽扇开。却不停留。
“肖战。”
王一博又叫他一次。本来叫一次不回头已是表明态度,但他不肯罢休,因为性格强硬如此,更因为不甘心。肖战如果过得好就罢了,偏偏又着凉又胃痛,穿不好吃不好,他怎么放心?
肖战微张着嘴,偏头让助理上车去。他努力拼出一个笑容,道:“先把暖气打开,我马上来。”
其他人走的干干净净,他仍然不愿意转身。王一博便走上前来,走到他面前看他。如今小朋友已经同他并肩,甚至更高些,肖战只能抬头看他。
“肖战。”王一博说,“你还好吗?”
他语气极平淡,脸上也无甚表情,只一双眼睛,探究地注视着肖战。
肖战便笑,这时已经笑得比面对助理时更加自然许多,他笑着同王一博说:“我很好啊。......还要赶行程,最近挺忙的。我先走了。”
说着便擦肩而过。
肖战的车很快开走了,保姆车贴着单向膜,他看不见里面的人,只能停在原地。助理催他上车,因为是芭莎所在的大厦,虽然行程隐秘再三排查,也害怕有狗仔蹲守。
他坐在副驾上,再次确认今天没有别的安排,扭头问王一博道:“哥,回家吗?”
“他怎么还有工作?”王一博喃喃道,“这么晚了,身体又不好,还不回家?”
一时车里没人出声。谁也没办法在王一博沉默时挑起话头,片刻的安静后他终于开口,让司机跟上去。
“跟一下他的车,看他去哪里。”
都心知肚明他话中说的是谁。助理也不提醒他这做法偏颇,反正没有人能劝得了他,便任由司机把车开到导演的工作室,停留一两个小时后又跟着去了虹桥机场。
他不知道肖战要去哪里,但总有人会知道。王一博去查工作室放出来的本月行程,又去问相熟的视频宣发,才知道他应该是要去广州拍戏。
“还去吗?”助理拿着手机准备订票,“现在去广州的航班只剩头等舱还有空位......”
结果王一博忽然冷淡地瞟他一眼:“不去。”
他当然不肯去,去了也是看肖战对他冷脸假笑,自讨没趣,没意思。
那车载着他重新上了高架,畅通无阻一路顺风开回家里。王一博一觉睡到中午,起来的时候才看见芭莎的编辑在找他。
编辑:以后可不要再说我对你不好了,这东西流出去我就得辞职下台了,你自己看完就删啊。
编辑:细品!细细品味!细品!
编辑:人呢?别跟我说你还没起床,你是人吗,我熬夜剪你男人的采访剪到天亮,你在睡觉?
编辑:哦,不是你男人,是你觊觎而不得的男人。
编辑:起来记得看,我睡觉去了88。
王一博:?......
他点开对面传过来的第一段视频,剪辑完毕加好特效的采访,画面正中的人正是昨晚从他面前走掉的肖战。
“——很可能会伤害到我们彼此依赖的关系,也会伤害到我的另一半。所以在万无一失之前,我可能不会选择公开。”
他神色竟然看上去有一丝落寞。
王一博忽然回想起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常常为了这个问题争执。想公开的永远是他,阻止他的永远是肖战。有一次他实在气急了,问他说肖战,你是不是压根没想过要和我在一起?因为我死缠烂打死皮赖脸所以你不得不和我在一起?其实王一博常常有这样的想法,觉得肖战并不够爱他,只是因为委曲求全,所以勉强迁就他,怕伤害他。那时肖战说了什么?哦,也是说些千百次的老话,说现在还不到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算到时候?
他那时候多恨啊,又舍不得再说重话。于是屡教屡犯屡教不改,能怎么暗示就怎么暗示,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跟肖战是一对,用同一间浴室回同一个家。采访里被问到新买的公寓为什么在重庆,明知道对方不安好心,放在往常这家媒体根本没有约他采访的机会,红毯上居然就直愣愣的说因为离得近。
那天是电影节,肖战也在。王一博在酒会的时候替他挡了两杯酒,自觉有功,想着肖战不会怪他,于是心安理得地对着镜头直言不讳。回去以后却连着几周见不到肖战的面。后来才听说为了给话题降温,为了把媒体的注意力引开,肖战签了从不肯签的宣传约,同女主角炒绯闻。一头还要顾着路人缘,顾着他王一博的心情,不能做得太过,每天焦头烂额。他那时不知道,以为肖战又在同他生气,心里还委屈。
后来避开得多了,王一博总不回家,被拍到,上了热搜,也总不解释。甚至跟肖战都不解释。他是这样想,反正你拍到什么,发出去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只喜欢肖战。其余的则更像是同肖战赌一口气。你看,他们不讲我们的事,也总能找到说法来中伤我,躲不过的。
有一天很晚了,助理开车送他回家,满身的酒气,却还有几分清醒。他本来不该回那里的,但经过的时候却不自觉地叫了停。王一博进了小区上了楼,慢慢地从口袋里摸钥匙,摸了很久都没有摸到,才想起来原来他已经不再把家里的钥匙带在身上。因为太久不回来。
他正想走,里面却有人开门。除了他只有肖战。肖战把他扶进去,倒了水,脱了鞋袜,塞进被子里。王一博迷蒙间伸手抓住谁的手,隐约记得是肖战,便一股脑地盘问他,问他是不是从来不爱自己,问他是不是巴不得就这么渐行渐远,问他一个人的心究竟能多冷啊,怎么爱都没办法得到回应。
后来怎么样王一博不记得了,因为喝太多,直接昏睡过去。但第二天起来肖战留了饭在冰箱里,写了张字迹飞扬的纸条,叫他热了吃。
他也从来不知道肖战每天都会回家。因为担心他一个人回来会孤单,又不想让爱情结尾太过难堪。所以做好两人份的饭又全部倒掉,收拾干净。从来不跟他提一句,从来不告诉他说王一博,我在家里等你。
芭莎编辑发来的第二段视频里还残留了一些被剪辑掉的片段,大多是没有提问的时候摄像机开着,空拍的镜头。譬如肖战低着头折腾自己的纽扣,又伸手去折磨桌子上摆的花,把那上面的颜色艳丽的花瓣揉碎,又一副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表情,偷偷把花瓣塞回瓶口。
譬如肖战明明已经走了,又从门里露出半张瘦削俊美的脸,问:“王一博的采访视频,能给我一份吗?”
王一博坐在沙发里。他自己的公寓,自己选的沙发,所有家具都是不成呼应不配套的。壁纸贴成天然的植物蓝,电视柜是棕色橡木质的,他和肖战坐在那里肩并肩看过合作的电视剧。
他坐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一个大而无当的抱枕,不停地把进度条往回拉。意图从黑暗的失落的打光里辨别肖战的神色,是期待还是遗憾,是怀念还是孤独?
他看不出来。
他很难说得上是一个善于观察体谅的人,因为信奉有话直说。但肖战是,肖战向来是体贴的典范。当时拍戏,现场图流出去反响不好,肖战就在采访里拐着弯地夸他,帮他说话,说是古装戏的原因,头套绷得太紧。其实当然也有自己紧张的原因,但那时候想的是为了不让肖战再这么费心,也要好好努力把戏拍好。
后来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变得越来越让他费心。且以此为扭曲的乐。
王一博把视频关了,谨慎地删除。肖战的脸依然浮现在漆黑的屏幕里。他闭上眼,那半张脸便浮现在眼前。太瘦了,即使在镜头里看着也太瘦。原本就轮廓分明五官艳丽,如今更是让人看了揪心。他忽然想起曾经端着饭守着肖战跟自己一起吃,为了让他相信略胖一点也是同样的好看,不知道说了多少胡言乱语甜言蜜语。
他怎么能舍得让肖战难受。
于是当机立断把助理从列表里拖出来叫醒,叫他立刻订机票。
助理还在梦里呢,半醒不醒地应:“飞哪啊哥?”
“飞广州。”王一博冷声道,“快起床,扣你钱啊?”
他的威逼利诱令助理极速订了航班,当即什么行李都没收拾就空手上路出发。他的行程来的猝不及防,连贴身跟的私生或者站姐都没有音讯,等到了广州,天光大亮的下午才被人拍到传上网络。
网络上议论纷纷猜他突然跑去广州干什么,因为有前例在先,便有不少声音说他这是娱乐圈第一虎逼,众目睽睽跑行程会女友。王一博根本懒得管他们怎么揣测,一下飞机就往打听好的片场奔过去。
那剧组里有他认识的人,给个地址只是小事。王一博打车去,从白云机场到郊区,绕着环线走了一个多小时。二月份的天,哪怕是在广州,也已经见黑。他一路找片场一路打肖战的电话,却没有人接。
王一博的车停在片场的外面,两百多块的打车费,让肖战知道又得说他。他想从容一些,虽然快,虽然着急要见到肖战,但一定要不急不慢,不要显得那么迫切。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起来,一路扬尘,猫憎狗嫌,蒙头冲进拍摄现场。
彼时肖战正要收工。他虽然熬夜试了戏又连夜赶飞机过来,刚落地就眯了三四个小时,吃了点早茶就赶到剧组里拍戏。但状态一如既往的好,因为坚信私人生活不能影响工作,而且一投入进去就忘了其他的苦。
他拍一个民国戏,身上穿着枣红色的长衫,角色清瘦,他也不敢为了保暖多加几层。脱下来就立刻要裹上里三件外三件,套上鼓囊囊的羽绒服,鸭蛋青的,帽子镶了一圈柔软干净的兔子毛。
正要出门的时候王一博冲进来,差点把门甩在肖战助理鼻子上。小孩气喘吁吁的,蓝色的连帽衫外面穿了一件厚实的夹克,但相比肖战而言已经算是简洁。
肖战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连伪装都忘记。质问他:“你怎么会......你来干什么?......你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王一博握着他的手腕,隔了一把蓬松的羽绒,触感不那么真切,“不说这个。肖老师,我来是有事想问你。”
于是肖战又挂起那张标志性的笑脸,并不直视王一博,而去打量他的黑色夹克。毕竟人到了眼前,躲也躲不掉,只有艰难地面对下去。
他道:“你想问什么?”
王一博咬紧了后牙槽,硬生生地看着肖战的眼睛,他永远屈从于肖战的眼睛。只消看一眼,他就能丢盔弃甲放弃一切,只是又怕他哭,于是捡起那些破铜烂铁武装自己。
“你还要不要我?”他叹声问,忽而展臂拥着肖战软乎乎的羽绒服,“要不要我?”
他的怀抱肖战是很熟悉的。
记忆最深的一次是他们俩偷溜出国,王一博非要冲浪,他趴在沙滩上晒太阳喝饮料。过了一会儿,可能一个人玩着无聊,王一博过来找他,说用超大的游泳圈拖着,可以带肖战略微体验一把冲浪的感觉。
他也是一时昏了头才答应,坐上去了左摇右摆没个平稳的时候。全靠王一博在前面扶着拉着,没划几米整个圈都翻了,肖战不知道落水的地方有多深,挣扎着要浮起来,却总探不出头,也踩不到底。
接着便被谁抱住。冰凉的海水里显得分外滚烫,是王一博抱着他,把他举起来,让他在海面上大口呼吸。
肖战吓得半死,靠在他怀里让他把自己抱上去,说什么也不要再呆在水里。王一博笑他胆子小,却还是顺着他把他抱到沙滩上去。
还有一次是在宴席上,资方请客,财大气粗。有人对肖战动手动脚的不规矩。他不想事情闹大、闹得太难看,但天生也不是委曲求全的性格,从来只在王一博面前多番迁就过。肖战正要把他甩开,就被拉进一个怀抱里。
王一博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沉声道:“张总恐怕是喝多了,站不大稳。我叫人来扶您回去,就先不打扰了。”
说完一点面子都不留,转身就走。
他不合时宜想起这些事,想起王一博的怀抱,就开始贪恋起不合时宜的温暖。肖战总在想,他们怎么会这样就分开了呢?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本来就是为了要好好在一起。为什么好端端的就分开了呢?
而现在王一博正搂着他,像抱着一团软绒绒的雪花娃娃。
肖战本想挣开他的,但不知是自己力弱,还是王一博锻炼太过,愣是一点都挣不动。只好垂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回答:“不要。”
意思是不要王一博了。
“骗人。”王一博轻轻用下巴抵了抵他的额角,又怕他疼似的磨蹭,“骗子。不许骗我。我知道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就是、我就是——”就是不要你了。他是想这么说的,但肖战有些说不出话了,伸手攥着王一博连帽衫的袖口,不停地眨着眼睛。
王一博拍着他的后背,慢慢地问他:“那我问你,你要我的采访,是想听我说什么?”
“那个编辑——”肖战咬牙切齿一阵,复又冷冷淡淡道,“我就想看看,不行吗?”
多可爱的色厉内荏啊。王一博松开他,以便直视他的眼睛:“不行。你想知道什么就得亲口问我。”
也许是羽绒服托着太温暖,也许是王一博看着他的眼神太灼热,也许是肖战真的不想再孤孤单单坐车回酒店去,孤孤单单裹在被子里催眠自己。他甚至不觉得是自己在说话,只听见有个声音轻轻问:“那你说,网友磕的cp可能是真的吗?”
“别的我不知道。”王一博也听见这个声音。他去捏肖战攥他袖子的手指,又偏头吻住男人冰凉的额角。
“我俩肯定是真的。”
*是的 编辑是我
春不渡
*重修了一下所以再发一遍
“我在洛阳第一次看见那座神像,层层叠叠的重瓣牡丹花台座上站着广袖飘飘的神祇,面容清冷俊美。一瞬间,心脏疼得无以复加。”
01
肖战来洛阳的时候,雨夹雪已经转成了大雪。
他生在重庆,没见过那么大的雪,铺天盖地纷纷扬扬,整座城都好像被雪淹没。
“今天入冬,洛阳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也是近年来最大的一场,可以说现在整个城区都是一座冰雪世界……”车上的电台调到了洛阳本地的广播,主持人正在播报着今天的天气。
白马寺寺门口的牌匾都是落雪。
有提着苕帚的小和尚穿着单衣在门口扫雪,头上剃的只剩...
*重修了一下所以再发一遍
“我在洛阳第一次看见那座神像,层层叠叠的重瓣牡丹花台座上站着广袖飘飘的神祇,面容清冷俊美。一瞬间,心脏疼得无以复加。”
01
肖战来洛阳的时候,雨夹雪已经转成了大雪。
他生在重庆,没见过那么大的雪,铺天盖地纷纷扬扬,整座城都好像被雪淹没。
“今天入冬,洛阳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也是近年来最大的一场,可以说现在整个城区都是一座冰雪世界……”车上的电台调到了洛阳本地的广播,主持人正在播报着今天的天气。
白马寺寺门口的牌匾都是落雪。
有提着苕帚的小和尚穿着单衣在门口扫雪,头上剃的只剩一层青皮,面容平静,扫完聚成一堆,双手合手默默念了一句佛偈。
肖战来的日子,寺里没什么人,小和尚边扫雪边问道:“施主是来求平安符的吗?”
肖战正堆一个雪人,手都冻得赤红,仍是乐此不彼,闻言顿了顿,长叹一口气,在低温的空气里凝结成若有若无的白霜。
“我所来并不是想求些什么,只是心里边觉得,要来。”
肖战此人好动,堆完一个雪人尚不过瘾,东跑西走的,上了人家庙里的后山,落雪飘飘里竟给他寻到一个山洞。
他走进去,里面摆着一排的神像。
“这些,是被遗弃的神明。”身后有人开口。
肖战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手上转着念珠,他说:“施主能找到这里,便是有缘,贫僧法号莲灯,每年都会来这里看看,也可给施主讲点故事听。”
肖战一眼望去,这些神像有的完好无损,有的已经破碎,露出锋利的陶瓷边。
但上面没有灰尘,想必有人会来擦拭。
他不信佛,认不出那么多的菩萨罗汉,指着边上一尊问道:“这是什么神仙?”
那座神像是难得保存得完好无损,广袖飘飘,赤脚立在一方花台上,似乎马上就要乘风而去。
他看着那神像,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闷痛。
“这不是佛家的神仙,他是民间传说里牡丹花的化身,是从前洛阳人最信的神仙,香火鼎盛时,洛阳城半步一座花神庙。”莲灯微笑着说,“这洞里有的神像是信徒凋零不再被人们供奉,有的是佛像破损难以修复,只有这位花神,是被剥去了神位被送了进来,时间过得久了,人们都已经遗忘了他。”
肖战小心翼翼地蹲下,端详着这位花神的面容:“他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莲灯说:“他没有错。”
在洛阳的县志记载上,有过关于牡丹花神的记载。
“昆山夜光,牡丹中白色花,长于洛阳白马寺,伴佛而生,听佛梵音,感悟天道,白日飞升。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洛阳人最喜牡丹,自此各地建花神庙,供奉花神。后逐渐落寞,不明缘由。”
莲灯却说,非也。
02
千万年前,九重天的星河边上有一位孤独的神明,他独自一人在这里,抵御着魔族的进犯。
有一天,星河边上贫瘠的土地长出了一株嫩芽,开出了美丽的白色花朵。
战神说,此地名昆山,常年黑夜,你洁白如月,不如叫你昆山夜光。
那是最初花神的诞生,他作为一朵小花陪着战神度过了千万年孤寂的时光。
昆山夜光始终无法化形,可当他化形那天,战神已经死在了星河的战场上。
那是化形后的花神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手染鲜血,他屠尽了星河战场上所有来犯的魔族。
他被罚重回原形,去到佛祖的身边听讲,以洗净身上的血海罪孽。
又过去了千万年,花神终于再次化形。
他在人间游历,想找到落入轮回的战神。
终于,在洛阳的一场暴风雪里,他见到了幼年时候被遗弃的战神。
他救起了他,养在花神庙,给他取名为战。
这一世,他姓肖。
本来他们的缘分在九重天上战神死的那一刻就该断了,可是花神不甘心,他对佛祖说,我愿意用所有的灵力换一次重逢,我只想让他看看我变成人的样子。
花神的灵力渐渐消散,无法庇护信奉自己的百姓,人们于是拆了花神庙。
神明以人类的信仰存活于世,花神失去了信徒,终于神格破碎,最后一缕魂魄飘进自己的神像,沉眠到了如今。
03
有时候人到一个地方去,是命中注定冥冥的吸引。
莲灯的故事很短很短,可肖战却觉得恍若隔世。
“他等了你很多年。”莲灯叹了口气。牡丹花台座上清俊的神明眼角仿佛有一滴泪。
洞口的风雪灌进来,冷得肖战泪流满面。
他想起来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他是沦落凡间忘了前尘的矇昧孩童。
洛阳的一月,冷得人没有知觉。
他的身体覆满了冰冷的雪花。他想,自己可能快要死了吧,不然怎么会见到那么好看的人呢?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附身,发丝温柔地拂过他脸颊,有着淡淡的花香。
“我姓肖,”他怔怔地握着手中的长命锁,上面纹着一个模糊不清的肖字,“可是我没有名字。”
他骗了他,他有名字,可他却贪恋这个陌生的温暖。
“我希望你可以捱过今生所有的苦难,勇敢地活着,做一个强大并温柔的人。就像……那个人一样。如果你不介意,叫战吧。”那个人沉吟片刻,道,“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取名字,你要是觉得不好听,就算了。”
“很好听。我很喜欢。”他抬起头,看着他清澈干净的双眼,怕那个人听不见,大声地说,“我很喜欢!”
那个人笑了,他伸手,递给他一枝白色的牡丹,说:“我叫昆山夜光,从今往后,你不会是一个人了。”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多年以前他也曾这么笑着对一朵风中飘摇的小牡丹温柔地说:“我是九重天的战神,从今往后,多多指教。”
他们辗转了那么多年,还是互相伸出了手。
一旦握住,再不放开。
04
莲灯送他到门口,肖战捧着神像,一步步下了山。
“你既然到了这里,说明冥冥里到了你们再次相逢的时候。下山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应该就是花神殿下了。贫僧曾受过花神恩泽,替他守了多年,终于得见此生圆满,已经无悔了。”
莲灯原本是佛祖座下一盏油灯,是花神指引他化身人形,参悟佛理。
肖战当年给予他的温柔,花神一直用一样的方式对待着世间万物。
他走远,听到身后寺钟敲响,一下又一下,是悲鸣的丧钟。
莲灯圆寂了。
“王一博,别乱跑!雪这么大摔倒了怎么办!”安静的山间有人大喊一声,伴随着窸窸窣窣踩雪的声音。
肖战蓦地回过头,一个穿着白色棉衣的少年拂开落雪松枝,露出半张清冷绝尘的脸,脸的主人不耐烦地朝后吼了一句:“轩哥!我成年了!”
肖战怔怔地站在原地。少年稚气未脱,一张脸却与怀中的牡丹花神七分相似。
王一博慢慢朝他走来,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盯着他莫名其妙地掉了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擦了擦他的眼泪。
“你怎么哭了?”王一博问。
他没发现,自己脸上也滑下来一道晶莹的泪痕。
神明不像人类,大多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他们轮回数千年,总算有了自己一个真正的名字来遇见彼此。
“没什么,就是看着你,像我的一个故人。”肖战笑了,“你叫王一博?我叫肖战。”
王一博说:“我喜欢这个名字,像是强大而温柔的神明。”
很久很久以前,九重天的星河上,刚开花的昆山夜光摇着自己娇嫩的花瓣,朝着坐在边上擦拭着长刀的战神说:“我开花了,我想把这第一朵花送给您。”
战神笑了,问他:“为什么?”
小牡丹花的声音带着稚气未脱的少年气清脆地说:“因为我觉得,您是最强大,最温柔的神明了!我最最喜欢您!”
你看,无论过去多少年,他总用自己的方式记得当年的相遇。
跋
“共我倾倒人间旧青春,疾雷中老死红尘。
赔你浩荡风月热吻,抵你所赐片叶浓恩。”
艺伎回忆录【下】
*一个妓女眼里他们的一生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伍·花蕊飘零
其实我并不大清楚自己对于肖公子的感情。
说是爱,怕亵渎,说是知己,远够不上。
那一日乞巧的晚上,他带着我去看花灯,街上游人如织。我记事起就在青楼妓院,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仓皇地抓着他的手,他怔了怔。
然后跟我说,以后我会多带你出来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月光下温柔的剪影,眼里掉下滚烫的泪。总觉得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望着我。
护城河穿城而过,...
*一个妓女眼里他们的一生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伍·花蕊飘零
其实我并不大清楚自己对于肖公子的感情。
说是爱,怕亵渎,说是知己,远够不上。
那一日乞巧的晚上,他带着我去看花灯,街上游人如织。我记事起就在青楼妓院,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仓皇地抓着他的手,他怔了怔。
然后跟我说,以后我会多带你出来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月光下温柔的剪影,眼里掉下滚烫的泪。总觉得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望着我。
护城河穿城而过,漂着一朵朵莲花灯,像一道银河。
他站在河边,递给我一盏,说,一起写吧。
我没什么了不起的愿望,只写了个愿身边人健康顺遂,尤其是肖公子,要长长久久地活着。
肖公子写了很久,我偷偷瞥了一眼,他没发现。
他写的是,白玉谁家郎,回车渡河津。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
落款肖怀衷。
肖战,字怀衷。
我很突然地就记起来,那是很久以前王公子还在的时候,洛阳人夸赞他的诗句。
洛阳人有赏花的习惯,又沿袭魏晋之风,王家子出行,沂水春服,齿编贝而唇激朱,一人出而动洛阳城。
是公子春衫牡丹香。倾倒了洛阳。
肖公子放下花灯,神色里很眷恋,我想,他一定很想念王公子吧。
王公子这样的人,当得起世间所有的怀念。
那天肖公子还领我去了王公子的坟茔前。
你得来看看他。他说。
王公子是清高文人,王家随了他的愿望,给他葬在了洛阳白马寺附近。肖公子坐在他坟头,浇了一壶酒,嘴里念叨着什么。
周围很安静,只有蝉声。
我听见他道,骋游走的时候,说,我要听青灯黄卷,听佛前低语,不要那么多人来看我,我要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去下一辈子。
婉娘,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也坐在王公子的坟前,但很怕叨扰了他。
我只是个妓女。
可是心里有莫名其妙的难过,我擦了擦他的碑,上面刻,王氏次子一博,字骋游,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肖公子自顾自地回答:他觉得自己脏了,想要下辈子,清白干净地来见我。
然后哭着笑,仰头灌酒,衣服湿了。
风里边徐徐飘来一句,又苦又涩:可我太笨了,他走了,我都来不及跟他说一句,和你没关系,我一点也不恨你。
从我第一眼见他,白色的衣服漆黑的发,我知道他是多纯粹的人。怎么会嫌他脏……
他说了很多话,应当是喝醉了。我心里听着很慌张,总觉得知道了一桩太大的秘密。
搀着肖公子回去的途中,城中的戏楼里幽幽唱,和着暑气送来的牡丹花香:最可怜花蕊飘零,早埋了春闺宝镜……
后面的唱词我听不清,只记得一句,最可怜花蕊飘零。
最可怜花蕊飘零。我也唱了一遍。然后拖着肖公子,心里想,好瘦。仿似抱了一把骨头。
陆·秋雨淅沥
他给我讲的故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正巧是接上了我未曾听完的那一折子说书。
肖家失踪的小公子,才出生不久,被奶娘和管家悄悄救走了。
肖战的名字是一早就定好了的,武将世家,想不出多文气的名儿,一个战字,就概括了一生。
可见他原本要走的路,应当是和祖上的将军们一样的。
怀衷是他的字,怀是心怀家仇,衷是让他一生由衷。是很矛盾的字。
他曾经问奶娘,你们真的希望我报仇吗?
奶娘说,我不知道。有的时候想你报仇雪恨,有的时候觉得不值当,你从那么小一个活到了现在,已经太不容易。
后来肖战去洛阳,在滁溪清谈上见到了王一博。
王一博太有名,有名到他远在塞外的玉门关,也听说他。
他从前在玉门关,那里的儿郎们没有这样雪白的肌肤,也没有这样清瘦的身段,没有矜贵的仪态,粗粝的手一杆长枪,红布银盔,身上是一道又一道褪不完疤的伤。
他长在大漠,吃塞外玉门关的沙子长大,红色的衣服被沙漠里的风吹得猎猎作响,那个时候他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洛阳都城的世家勋贵,满心满眼里都是隔壁院子里会做好吃凉粉的姑娘,大大的眼睛笑起来足够天真,并且可爱。
他以为自己会这样走过一生。
后来遇见王一博,方知世事无定论。
王一博带他游洛阳,他们一起看牡丹花,姚黄魏紫昆山夜光,每一株都美得惊心动魄。
他们读书,在王家别院的藏书阁,王一博拿他珍藏的孤本用那把清冷的嗓子念前朝的诗,念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然后突然撒癔症,拿起案上的毛笔,舌尖湿润了笔尖,在玉碟中蘸取了朱砂,扯着肖战的衣领子撕开胸口的绸衣,画上了一朵牡丹。
他这个时候并不知道王一博的王,是害肖家只剩下如今他一人的那个王。
或者说,他不愿意知道。
王一博走的那个晚上洛阳下了一天凄寒的秋雨,护城河涨潮,飘满了残败的枯叶。
他平素里并不爱说话,这天晚上说了很多很多。
他穿着旧日里的白色袍子,发丝齐整,头束玉冠,真真是君子如玉。
王一博清高,自傲,骄矜,有着一切文人的怪癖;却也赤诚、热烈、固执,像每一个打马过街的少年王孙,意气风发。
“我原先不知道家里边做了这样不好的事情,现在我知道了,想同他说声对不起。”王一博抬起手,手上是寒光泠泠的剑,“我王骋游,半辈子都被世人赞誉,竟让我以为,自己真是个谪仙样儿的人了。可实际上,我引以为傲的家族,手里竟有这样不干不净的事。
我要听青灯黄卷,听佛前低语,不要那么多人来看我,我要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去下一辈子。”
彼时肖战不在,等他赶到时,王一博已断了气。
王家的下人赶他走,哭着喊着诘问他:肖怀衷,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走?他怕你因为肖家那数十条人命怪罪他,不要他,我家公子这么清高的人,宁愿自己先走,也不要你把他给丢了!
这声音像道雷一样劈向他。
那下人还在哭,继续道,公子下了死命,不动你,可我们也请你别再来王家。
王骋游,王一博,洛京雪艳,泽世明月一样的人,他一个人抵了肖家十几条人命,肖战不知道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当。
王家的人收敛尸骨,白布覆着他,院子里秋海棠被雨水打得稀落,肖战突然想起来什么,冲进去翻箱倒柜。
下人拦不住他,也不想当着他家公子的亡魂说些难听的话,只由着他翻。
他翻到了王一博的手记。
柒·狸猫换太子
故事实在很长。
我听完唏嘘,给肖公子倒了一盏酒,问,后来呢。
后来呢?他说,后来,我找到了你。
我定定地看着他。
第二日肖公子再来的时候,带上了王公子的手记。
他翻开第一页,说,你看。
王公子的字很端正,上书,吾妹一蕊,兄长尝悔,夜深忽梦少年事,无以言表,唯涕泗横流。
肖公子在一旁道,我真正觉得对他有悔,是知道了管家曾经在王家做过一段时间短工,他将骋游的亲生妹妹带走,换了肖家旁系血脉的姑娘。
肖公子的声音凉凉的,含着雪蕴着霜。
骋游那时候还小,可他与妹妹一胎所生,怎么会感觉不到。
婉娘,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我那管家后来被王家发现,活生生断了腿,他谁也没告诉,却告诉了我,王家的千金小姐,就在这家青楼里。
我的手快要握不住那卷书页,疑心自己听到的是真是假。
我的腿好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我只能抬头仰视着肖公子,声音颤抖地问:所以,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他点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不恨他,也不想哭,只是想笑,然后真的笑了出来。
原来,王公子是我的哥哥?我曾经也想过,凭什么别人家的姑娘,有个好人家能嫁,父母双全,还有兄长疼爱,可我却要在这吃人的青楼里拼了命地往上爬,一双玉臂万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又有谁真想过这样子的生活?
我以为肖公子待我好,可能是因为我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像王公子罢,心里也曾有过可笑的奢望,到头来,竟是这么荒唐。
难怪,难怪他要我去王公子坟前,还跟我说你得来看看,也难怪他在那时候的洛阳街头,一抬眼见着我就上了楼来寻我,从很久前就有恩客说我像是王家的骨相,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我从未放在心上过。
肖公子倚在窗户边上,神色里有化不开的伤心,我撑着地板起来,珍重地合起那本手记。
他真的,很想我吗?我问。
他会跟我提起你,很小很小一团的时候,他那时候喜欢抱着你,特地给你求过白马寺的平安符。王家这一辈是一字辈,你那时叫王一蕊,还是他起的名字。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你虽在青楼,可一身风骨真的长成了他那时所期盼的那个样子。
我心里面的疼痛来得钝重缓慢,这时候才觉得喘不上气,哭得稀里哗啦的,抱着那本手记哽咽。
我好像真的能感觉那个时候的样子,王公子也是个长得不高的小孩子,踮起脚来抱我,或许还会戳戳我的脸,然后温柔地喊我的名字,王一蕊,这个名字太陌生了,可是又好美丽,是他取的。我的襁褓里一定系着他求来的平安符,他在白马寺的金身佛像前跪下,嘴巴里边一定是念念有词,然后郑重地给我系上。在那么久以前,我也一定是一个所有人都疼爱的小姑娘。如果我平平安安顺顺利利长到了十五六岁,那个时候我不会是在楼阁上偷看他的怀春少女,我会走在他的身边,有人问我,我就告诉他,我的哥哥,王一博,字骋游,是全洛阳最厉害的人,他是今年的探花郎。
可是我不是那样的人。
捌·人世间事
我一个人又去了王公子的坟前。我还是不习惯喊他哥哥,只在心里面这么叫。
我给他带了桂花酿,是我看他的手记知道的,这是他最喜欢喝的酒。
肖公子给我赎了身,可我还是留在青楼,每个月给些银子,便当是住客栈。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往哪里。
我穿了青色的罗裙,原来那个时候肖公子让我做的事情,都是王公子所喜欢的。
王公子喜欢青绿的颜色,也喜欢抚琴。
肖公子是大漠里长大的孤狼,怎么会喜欢什么《梅谱》二十六宜呢?从来这般风雅的,都是王公子啊。
我坐在他的坟前,跟他说了很久很久的话,想把错过的那么多年都补回来,也跟他讲了很多很多关于肖公子的事情。
眼泪莫名其妙流得很凶,这些爱啊恨啊好像都跟着泪水流干了。
我想我应该再在边上立一块碑,我自己刻,上面写,王氏次女一蕊,就在王公子的碑边上,陪着他。
后来还是作罢了,我不擅长这种活,怕太丑,把王公子气到。
那本手记肖公子送给了我,我每天翻看一页,一点点地勾勒出了王公子的样子,从六七岁,到十八岁,安静而美好。
后来肖公子也走了,我送他到洛阳城城门口,他骑马,红衣落拓,眉目还是很俊秀,朝我挥了挥手,什么话也不说,就走了,回他的大漠去了。
我不知道怎的,大喊了一声,肖战!等有一天,我去玉门关寻你!
我总算喊出了他的名字,可能这辈子,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知道,我不会去找他。
肖公子的声音伴着马蹄踏踏的声音遥遥传来,他说好,我听见了。
他的管家死了,奶娘也老了,没有谁陪着他,连王公子的手记他也送给了我。也许只有胸口那朵永不凋谢的牡丹花,和他一起寂寞地死去。
但是没关系,下辈子,王公子会一身清白地来找他,没有那么多爱恨情仇,他们一定能很好很完整地过一辈子。
很久以后,洛阳又下了很大的雪,像我第一次见到肖公子那样的大,只是再没有一个人,红衣猎猎,走在空无一人的洛阳街头,像要飞走的蝴蝶。
我落下一滴浑浊的泪,楼下有新来的雏儿练唱腔,声音婉转如同黄鹂,唱“算一生绕遍,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唱了数十遍。
我终于合上了眼睛。
洛阳雪晴,满室光明。
这世间事,多像一场大梦啊。
献枝(上)
献枝
——艳鬼缠身。
01
王家少爷出生那日,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十里八乡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
第三夜,人皆散去,余下残羹剩饭数桌,正收拾时,有一跛脚老道敲门讨饭吃。夫人心善,奉他为座上宾,特许厨房做了桌新菜,令他大快朵颐。
老道满嘴抹油,一通虎吞狼咽后懒懒掐指,道好人终有好报,他便替这新出生的小少爷开个天眼卜上一卦。
岂料这疯癫老道吃人嘴短,一张狗嘴却吐不出象牙,片刻后眉头一皱,二话不说,非要王夫人将小子交给他,远离这红尘俗世,一同寻仙问道去。
王家这位小少爷是老来得子,一家独苗,偌大的府邸兴衰荣辱全系在小小稚童的命运之上,注定了要继承家业考...
献枝
——艳鬼缠身。
01
王家少爷出生那日,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十里八乡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
第三夜,人皆散去,余下残羹剩饭数桌,正收拾时,有一跛脚老道敲门讨饭吃。夫人心善,奉他为座上宾,特许厨房做了桌新菜,令他大快朵颐。
老道满嘴抹油,一通虎吞狼咽后懒懒掐指,道好人终有好报,他便替这新出生的小少爷开个天眼卜上一卦。
岂料这疯癫老道吃人嘴短,一张狗嘴却吐不出象牙,片刻后眉头一皱,二话不说,非要王夫人将小子交给他,远离这红尘俗世,一同寻仙问道去。
王家这位小少爷是老来得子,一家独苗,偌大的府邸兴衰荣辱全系在小小稚童的命运之上,注定了要继承家业考取功名,绝无可能遁入空门。可这老道情真意切,不像说了假话,王夫人自觉其中必有古怪,哭哭啼啼缠了半晌,道人才一捋花白胡须,娓娓道来。
天干地支讲得天花乱坠,一概没人听懂,后面说得倒是明了。
说此子乃童子命,身负情债、命债,前生是天庭里洒水种花的小仙官,犯了过错才投胎为人,一生注定坎坷跌宕,为情所困,财运不顺,若放任不管,便会被前世的债主纠缠终生,乃至早早夭折。
语音未落,老道盯着虚空一处目不转睛。众人随之望去,目光所及空无一物,不禁大骇,又见老道垂眸一叹,拂尘扫扫,搭在肩上,叹惋道:“痴心人,何苦执著呢,不如就此罢了。”
他发出一问,片刻,竟仿佛得了回答似的,又摇摇头不予置评,长长叹息一声。
乳娘抱着的小少爷突然嚎啕大哭,不论如何也止不住。王夫人福至心灵,恍然大悟,扑上去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求求道长救救我儿!若能救了小儿的命,妾愿以命相抵!道长!救救我儿!!”惊慌失措下又朝虚空处恳求,“不知阁下贵干,若我儿前世有亏,便拿我来偿还吧!放过他,他还这么小啊!”
刚生产不久的贫弱妇人涕泗纵横,哭得几欲昏厥。
老道本就怜悯那刚出生的小子,思来想去,从袖中取出一枚雕刻着牛首的玉佩,叮嘱她给幼子佩上,片刻不可离身。
老道循循善诱,虚无处的树叶微微一晃,一阵若有似无的微风路过,乳娘的衣摆轻轻一曳。刚刚还大哭不止的幼童忽地停住,盯着半空咯咯直笑。
这吊诡情境叫人毛骨悚然,老道又说,此法并非高枕无忧之计,只能勉强保得一生安稳,令那债主不得近身罢了。今生的债未能偿还,来世业障恐怕又会更深。
至此已经竭力,一场喜事险些转红为白。
老道婉拒了所有谢礼,迈出王家府邸的高高门槛时踉跄了下,再看时仿佛一夜衰老了数十岁。
原本须发斑驳,此刻却白发苍苍,形容老朽。老道蹒跚拎着破包走在四更天,人影渐渐没在路途尽头。
02
说起王家小少爷,街坊四邻无不又爱又恨。
此子名叫王一博,自幼患有心疾,又是家中独子,要月亮绝不给星星,哪怕是镜花水月也捧到面前。从小被养在深闺,比其他人家的小姐还要娇护。偏生天资聪颖,貌若好女,叫人见了就欢喜得紧。
原以为会这么顺风顺水到及冠,考个举人继承官爵,可未曾想随着年岁增大,这小少爷倒是往着相反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十四岁舞枪弄棒,打败了洛阳校场最有名的教官,还闹着要去少林寺当武僧。
眼瞧着科举将近,大字不识几个,一见孔孟两眼发直昏昏欲睡,哪怕是枪手提前写好的文章,三天也背不下一句。一进私塾便约得狐朋狗友,游走勾栏作坊,偷香窃玉一把好手,骗得了好些姑娘家的芳心。
王老爷恨得牙痒,可王夫人怜惜幼子,从不许打骂。
唯有花了大量银钱,先捐一个功名,打发这小子进京赶考去领一个名号,往后如何登青云,再容细细操作。
临行前王夫人再三叮嘱,说霜寒露重日落前要早些寻客栈休憩,道晨间行人匆匆驼铃嘈杂睡不安稳要记得点安神香,罗里吧嗦了一大堆,说重之又重是他那块从小戴着的牛首玉佩,切记切记切记切记不可离身。
小少爷嗯啊连声应和,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王夫人惆怅地转身去找他两个通房丫鬟,把方才说过的重复两三遍,终究放不下心,捧着锦帕抚着门上铜环,望眼欲穿看马车摇摇远去。
一阵微风卷过妇人发髻上步摇,浮光跃金,叮铃声轻轻,似有人低笑。
王夫人一怔,只觉心口发冷,便体生寒,“来人……”,话没说完,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03
路途还未过十之一二,带路的仆从便迷了方向。
眼见太阳落山,这重峦叠嶂也不知怎么走进来就出不去了。四下里树林阴翳,薄暮冥冥,全然不像有驿站的地方,夜间恐怕有狼。王少爷叫人停车生火,预备凑合一晚,轮流值夜,天亮再找路。
他是不在意迷路与否的,哪怕在这儿转上一个月呢,巴不得错过科举。
火燃了,勉勉强强驱走一丝林间寒意。王少爷就着热水泡干粮,左右不是滋味,跳下马车,寻个地儿去解手。
“少爷,别走远了。”
小丫鬟娇声叮嘱他,他头也没回地往林子里钻。
这地儿他来过。
他越往深处走遍越觉得熟悉,林子好熟悉,踩在脚下枯枝败叶的触感好熟悉,墨绿剪影遮罩着的偌大圆月好熟悉,桩桩件件都像身临其境,可他自小未曾离家超过十里,如何能来这儿呢?
他心中疑惑,不知不觉再回头看时已没了摇曳的火光和火光边围着的人群,他这才意识到似乎很久没有听到人声了。
天并不是很黑,被月亮普照得形同一个小白昼,因而他胆子大了些,试着往来路探去。树林深处铺着茂盛的青苔和厚毯般的叶子,每走一步身后都仿佛有人跟着,他强忍着不往后看,一个劲儿地往亮堂的方向走,月西升,他却是从东边来的,步步都是错的。
真像有人亦步亦趋地跟着。脚步声有重叠。
他走得快,身后那个声音也快,他走得慢,身后那个声音也慢。
受不了这折磨,凌迟也不过如此。想着要死便死得痛快些,他猛地一停,原地屏息立着一动不动,猝然寂静无声了,风吹过树梢,只有月光滴落。
好一会儿,都没动静。紧绷着的弦好不容易松弛些,风忽起,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间或夹杂着人的低语和笑声似的。
“谁?谁在那儿!”
他外强中干地大喊,呼声在枝干间形成微弱的回应,反倒像有人在反问他:谁啊,你是谁啊,你又是谁?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他自然不会回应。他怕得要死。
王一博想起小时候乳娘告诉他,他这辈子来人间,千万要小心夜间暗处,他有个前世的债主,还有吃人的妖怪要夺他的心,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总归是要他的命。他从小就怕黑,大了些知道那是老人哄骗小孩的鬼话,久之并不当做一回事,此刻却全想起来了。
什么青面獠牙的山鬼,狐狸化作的妖女,人首鱼尾的精怪,吃小孩的床底老头……呀,吓死人。
风愈发诡异,围着他轻轻地吹,真像有人朝着他轻声絮语。
他冷汗直冒,两股战战,险些迈不开步子。好容易提腿跑了几步,一不小心踩到个硬邦邦的冷东西,摔了个倒栽葱,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甩甩头撑起身子,定睛一看,绊倒他的竟是具鲜血淋漓的鹿尸!
一头小鹿,角还没来得及如花冠一般舒展,就已经被开膛破肚。
身体没了大半,五脏散落一地,隐约可见森森白骨。这鹿死了有一阵子,尸体硬得像块巨大的冷冰冰的石头,凝固的血块透着股阴腐的腥气,直冲天灵盖。
王一博正对只剩半张脸的鹿首,被一双蒙着灰翳的鹿眼死死盯着。鼻尖萦绕着腥臭的气味,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行动不受驱使,呼救声堵在喉咙,连啊啊大叫都发不出来。
他仓皇爬起来就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大汗淋漓,又冷又热,如同犯了疟疾,可一停下来满脑子都是鹿尸凄惨的形状,身后似乎还有人亦步亦趋紧跟不放,便不顾方向,一个劲地跑,似乎这样便能迎来真正的白昼。
余光忽而瞥到一点亮光,在光芒大盛的月光下微弱如一粒星子,于他而言却是救命的浮萍。有光便意味着有人,他如久渴逢甘霖,终于能发出嘶哑的呼喊。
“——救,救命!救命啊!”
离得越来越近了,那盏微弱的灯笼被风吹得微微晃荡,仿佛人的眼睛,一眨一眨。
04
“哎,别睡了。少爷呢,少爷人呢?”
先前去探路的小厮举着火把折返,看见火堆旁睡得七倒八歪,唯独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他一个一个把人推醒询问,关系最亲近的丫鬟只知道少爷去解手了,却不知具体在哪儿。
“不对……”
“哪里不对了?”
小厮讶异地望着天边那轮妖异的硕大圆月,悚然惊觉,他回来前尚是黄昏,长庚星还未得见,不过一炷香时间,月亮怎么已爬上中天,宛若夜半?
“我听说……”
“听说什么?”
说话的人吞吞吐吐,听话的人却不耐烦,叫他有屁快放。那人犹豫再三,踌躇开口:“我曾听人讲过,这儿,出过艳鬼。”
没人当回事儿,哄堂大笑。
“鬼便鬼,你且说说,什么叫艳鬼?”
“莫不是你年纪轻轻,动了娶亲的心思吧哈哈哈哈!”
“我我没瞎说!”
那人打了个哆嗦,说起艳鬼种种。
艳鬼,顾名思义,美艳的鬼魂。前生或有心愿未了,或有执念未消,或有情债缠身,不得善终。过奈何桥时灌多少碗孟婆汤都恨意难平,徘徊黄泉路上多年也等不到爱人或仇人,怨气冲天,终成恶鬼。
寻常的艳鬼,放荡形骸,常化作美貌女子,出没山野勾引行人,吸取精气维持皮相便作罢。可此处这只艳鬼不但姿容非常,心性也是一等一的恶毒凶狠。
其他艳鬼使尽浑身解数叫人爱自己,他不一样,传说旁人只消看得他一眼,即使知晓其并非善类也趋之若鹜,心甘情愿如飞蛾扑火,叫他噬魂夺魄。
这还不够,被他迷了魂的人,非但落不得一个好下场,下场还十分惨烈。
“我小时候听闻,有个远方表叔就是被他迷了魂,散尽家财,妻离子散,然后掏心而死的!就这样,自己开胸,手伸进去,挖出心来,非说要送给他!那些被他盯上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这么死的啊!”
那人比划着动作,说得栩栩如生,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笑容痴迷,跪在地上剖开胸膛,扯出鲜血淋漓的心脏倒地暴毙的狂人。
有人质疑:“我老家也在附近,怎么没听说过?”
“十几年前的旧事……”那人也疑惑,“不知为什么,他许久未曾作乱了。若不是我家亲戚被害过,我也不会记得。”
“可能被哪位高人除了吧。”
“是是是。”
“没错,没错!”
“就是这样。”
“那少爷……”
“还不快去找!”
05
王少爷终于行至灯笼亮处,是一小宅院,大门紧闭着,想必主人早已歇下。可他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管得了什么德行举止,将门拍得咣咣作响。
没几下,门便开了,有人举着烛台照过来,浮现一张煞白的脸。
王少爷乍见活人,瞬间两腿发软,吊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他强撑着没有软到地上,被扶持着坐到屋内座椅,顺了杯热茶才心神镇定,匀出有多余的功夫感谢这房子的主人。
“多谢兄台……”他面上犹有泪痕,不好意思地拿袖子擦了擦,把一张乱七八糟的脸抹得更花。冷静下来再想林中之事,只觉得丢人,不过一头死鹿就把他吓成这样,也不知道跑了多远。
“啊,你衣服上有血。你受伤了吗?”屋主眼尖,一眼瞧见他衣服上血痕,忙起身去取了热水布巾替他擦面。
“不必。”他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接过手巾自己擦拭。
跃动烛光下,王一博在对方递过布巾的一瞬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一愣。初入树林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席卷而来,似乎这段对话在某时某刻也发生过一次。
他动作顿住,盯着人家的脸不言语。
我见过他。
他一旦笃定了这个想法,便苦思冥想究竟在何处见过此人。然而他从小被关在深闺,稍大一点就千方百计溜出去玩,学了武后更没人能管得住,堪称一方的混世小魔王,说不准哪日的青楼台上喝花酒,擦肩过一个陌生人,有点印象,却记不清楚。
他想不出,径直开口询问:“这位兄台,我们见过吗?”
那房主闻言一怔,神情微妙,过了半晌迟疑道:“去年乞巧节……我在岸边放河灯,后来蜡烛翻了,还烧了旁边一盏……”
“噢!”王一博惊讶道,“是你啊。”
他想起来了,去年佳节游街,他本来对什么花灯字谜并无兴趣,被友人强拉着才买了盏凑热闹,结果一不小心还被旁边的人给烧了。
当时那人非要赔他,可王少爷家大业大,何曾把这点小钱看在眼里,挥挥袖子,不在意地走了。
屋主又局促起来:“真是抱歉,我当时不小心……”
“这有什么。”王一博摆摆手。
他说完一句话,又没了下文。两个人相对无言,一瞬间很尴尬。
“那个……”屋主轻轻开口,“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王一博。”
那人也说出自己的名字:“肖战。”
话头一开,王少爷倒有些好奇了。这样的荒山野岭如何有户人家,看这屋内布置,也不像猎户,触目之及遍是字画诗词,雅致得很,想来主人该是个书生。
他正打量着,肖战忽又站起来,走到窗外看了看天色,说:“不早了,王公子不如歇息吧。”
王少爷本还有话想说,可主人发话,他点点头:“麻烦肖公子。”
这位肖公子看着是独居,小院一个,冷冷清清,只是巧的很,偏房正有多余一套床褥。
肖公子领他到住处,打了个呵欠,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烛火照亮他眼角湿润的泪痕,宛如天生嵌在玉上的一道金箔。王少爷心中一动。
他自幼爱美人,长相欠佳的根本得不到半点好脸色,哪怕一同厮混的狐朋狗友也是精挑细选样貌出众的纨绔;城中舞姬再美也未及倾城之色,于是从不肯多看;太守之女寺中上香,惊鸿一瞥,追到王家府上求亲,直接被他拒之门外;山野中遇见的人却令他难得心动。
肖公子铺完床褥便关上门离开了,王少爷先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半晌才捂着心口皱眉。
方才一阵刺麻从心尖泛起,说不清痛还是痒,既像千刀万剐,又宛如左扯右拧,难受得一时屏息,差点昏过去。
他患过心疾,病发时却不像这般感受,痛是干脆利落的痛,而不是这样酸楚,就像……有人捏着他的心,挑在指尖玩弄一般,直叫人有落泪的冲动。
他心道奇怪,喝了杯茶压惊,整理衣服的时候突然发现王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玉佩没了。
他仔细再想,觉得恐怕是摔了一跤,又没命奔跑,不知落在林间何处了。他没把这东西当一回事,还想着,明天要是有空,差人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他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床顶,心下总觉古怪,又始终找不到古怪在哪儿。他心大得很,翻了个身,随遇而安地默念着睡吧睡吧,明日一早再做盘算,一闭上眼就忆起肖公子临走关门前那不嗔不喜的飞来一眼,想那一道熠熠的晶莹泪痕。
本以为一夜难眠,结果一趴在枕头上,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TBC
【博君一肖】奔跑吧之阴铁之争 03
奔跑吧特别企划之阴铁之争
——陈情男团特辑
>陈情男团全员
>涉及CP:博君一肖/气宇轩扬/灿若繁星/流年似锦
>跑男综艺体/[字幕]/【画外音】/(动作)
※一切内容纯属虚构,请勿上升演员及节目组
#本节目由充电五分钟能飞两小时的枭鸟赞助播出
#本节目由云深不知处寒潭洞纯种大白兔赞助播出
#本节目由醉酒的含光君亲手抓来的肥鸡赞助播出
《阴铁之争》03
3.0
【导演...
奔跑吧特别企划之阴铁之争
——陈情男团特辑
>陈情男团全员
>涉及CP:博君一肖/气宇轩扬/灿若繁星/流年似锦
>跑男综艺体/[字幕]/【画外音】/(动作)
※一切内容纯属虚构,请勿上升演员及节目组
#本节目由充电五分钟能飞两小时的枭鸟赞助播出
#本节目由云深不知处寒潭洞纯种大白兔赞助播出
#本节目由醉酒的含光君亲手抓来的肥鸡赞助播出
《阴铁之争》03
3.0
【导演:那下面让我们准备第三轮,不过在开始之前……嗯?怎么了?】
本在队伍中间的肖战被队尾的漆培鑫叫了过去,几个人凑一块不知道说了什么,红队的众人突然发出爆笑,肖战揽着贺鹏更是笑得直不起来腰,吸引着蓝队也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所以发生了什么?]
【画面回放到几分钟前,结束第二轮的众人陆续汇聚过来,镜头将红队队尾的两个人放大】
最后跟过来的贺鹏刚走到队尾,转头正想跟旁边的人说话,抬眼见是漆培鑫,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圈“小金凌咱俩一组的?”
[???]
漆培鑫被他这么一问差点没呛死“不是,你一直以为我是他们队的啊?”
贺鹏懵了半天,又伸头看了看蓝队“你什么时候成红队的了?”
[金凌大哭表情包:这哥是个bug吧!]
众人爆笑。
肖战笑了半天又赶忙举起手“导演我觉得我们得开个小会。”
【导演:(认真)本轮游戏结束后会给各位时间来讨论卧底线索的。】
王一博也跟着举手“导演,红队的意思是他们需要先队内认认脸。”然后被肖战乐着抬手拦在嘴前“闭嘴吧你!”
当事人贺鹏捂着脸,笑的很是无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的忘了金凌是我们队的了。”
[温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漆培鑫佯装气愤的摇头晃脑“害!都怪我长得太像蓝队的了!”
“不是你像蓝队。”曹煜辰冲贺鹏扬了扬下巴,幽幽冒了句“是鹏哥本来就是蓝队的吧?”
气氛凝滞几秒后,大家的视线瞬间聚焦在贺鹏身上,随后全体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嗯——?!]
而贺鹏只是笑着伸出手指朝曹煜辰晃了晃,却欲言又止的没有作出回应。
[难道蓝队的卧底是……他?]
【导演:在第三轮开始前,节目组临时改变了下游戏规则,考虑到嘉宾们的体力消耗,本轮游戏每队可以只派出四人出战,其他规则不变。】
肖战受宠若惊的缩了缩脖子“节目组什么时候这么人性化了?”
【导演:(生气)我们一直很人性化好么?】
对面正掐着腰活动筋骨的王一博冲肖战摆了摆手“战哥,他们其实是嫌我们人太多。”成功把肖战逗乐了“哎,不要戳穿人家啊。”
【导演:(气笑了)哎,你们还想不想要线索了?】
“我们还需要线索吗?”纪李指了指旁边的贺鹏“答案出来了啊。”说完就被贺鹏勒着脖子要往泥潭里扔。
众人爆笑。
[聂导你很皮啊!]
【导演:好,下面开始第三轮决胜局,请两队出战的成员进入泥潭。】
肖战率先起身来介绍本轮出战的队员“我们派出的是我,金凌,皓轩,鹏哥说他要将功补过摆脱卧底嫌疑,所以还有鹏哥。”
贺鹏双手合十冲镜头欠了欠身“我一定会用实力证明自己的忠心!”
旁边的漆培鑫探头看过来,指着自己的脸“鹏哥,比赛之前你一定要记住这张脸!”
围观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笑作一团。
贺鹏哭笑不得的连连点头又比着OK“没问题没问题!”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队:肖战/贺鹏/王皓轩/漆培鑫]
蓝队这边,王一博探头看向旁边的队友们“我们队就由我、煜辰哥、阿苑还有继扬,我们四个出战。”被喊到名字的成员陆续起身出列。
后面的朱赞锦憋不住的笑着跟刘海宽说“完了,晓星尘又跟薛洋杠上了。”
刘海宽还好心的提醒“继扬你尽力就行了,皓轩可是踢足球的。”
宋继扬不服气的朝对面喊“王皓轩儿你还想不想吃糖了?”
王皓轩笑着冲他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您的好友薛洋接受挑战!]
[大道永存队:王一博/曹煜辰/宋继扬/郑繁星]
3.1
【导演:云深不知处家规四千条,第三轮决胜局,预备——开始!】
【BGM:夜色中寻觅过当往事困住我,也盼心中生出一点萤火,孤城的传说,有谁来过,将因果赠与我(荒城渡-周深)】
比起刚刚人口拥挤的泥潭,这会儿着实宽敞不少,双方随着音乐开始朝中心移动,经历了两轮之后的大家明显都有了经验,已经可以在泥潭中走的有条不紊,有的还能跑上几步。
比如年轻气盛的小金凌,跳下泥潭就撒丫子的往前飞奔,然后被大舅突然的一脚踹倒,摔了一脸泥,台上休息的亲舅舅和对面的亲爹笑的一个比一个大声。
[金凌大哭表情包:我太难了!]
王一博边往中间走边侧头叮嘱旁边的郑繁星,后者盯着圆台点点头,然后伸手扶住王一博跟宋继扬的小臂,随着两人前行。
肖战观望了会儿估摸出对方的战略,忙招呼王皓轩跟漆培鑫靠过来,效仿蓝队的样子,让漆培鑫也扶着自己跟王皓轩的胳膊,一同向中心前进。
王一博立马转头看向镜头“导演,他们作弊。”
肖战连连摆手“污蔑!这是污蔑!”
【导演:(假装没看到)我要吹哨了。】
打小报告失败的王一博嘴角带着笑意,还佯装威胁的看向肖战“你等着。”
肖战不以为然的笑着摇头晃脑了一番“放马过来。”
[震惊!‘真刀实枪的杀一场’终于要来了!]
【曲停哨响——】
王一博一如既往的反应迅速,他们本就离中心没几步的距离了,几乎在哨声吹响的同时,便一同快步跑向圆台。
随后他跟宋继扬双臂一起向上,身后的曹煜辰也扶了一把,三人合力,轻轻松松的就将郑繁星撑上了圆台。
[被长辈们一路护送的阿苑成功着陆!]
对面的红队也不甘示弱,肖战和王皓轩在助跑的同时把力气集中在双臂,临近台边的瞬间漆培鑫又借助弹跳,一个跨步便成功登上了圆台,稳稳的落在郑繁星对面。
[报告组织!兰陵金氏金凌已成功抵达战场!]
郑繁星下意识半蹲稳住自己,双手半抬以防对方的偷袭,对面的漆培鑫同样跨步保持平衡,掌心也向外拦在身前。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
【镜头切换到《陈情令》天津见面会游戏时间,郑繁星在漆培鑫发力之前,主动后退踏下圆台,笑着回答“我一直让着他。”】
漆培鑫喘着气笑了一声,目光在对方脸上游离“哎,你不是说一直让着我么?”
郑繁星笑的眉眼弯弯,像是又变回了与羡哥哥相认的阿苑“总得有一次不让,给你点新鲜劲儿啊。”
漆培鑫雄赳赳的扬起下巴“没问题——哎!”没成想话音刚落就被郑繁星率先推了一把。
突然出击把漆培鑫吓得忙扎稳马步,晃悠两下勉强站住,紧接着他直接抬手搂住郑繁星,用力把人往后推,后者被推的后退一步卡在了台边,又立马反推了回去。
[当真是‘最是少年不可欺’!]
两个小的在台上不相上下的较量,台下的哥哥们也正打的火热。
王一博一马当先,把郑繁星送上圆台,紧接着就绕到旁边拽住正往上爬的肖战,后者扒着台沿坚持了会儿,却仍是被王一博拽了下去,这小混蛋还回手把他摔进了泥里!
[不愧是你!痞子王!
清敌成功的王一博转身刚准备上台,不料被卷泥重来的肖战从后面偷袭,在对方即将压制过来的时候,王一博立马回过身,充满士气的肖战就这么直直的撞进了他的怀里。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bu shi)]
倚靠圆台的王一博顺水推舟,死死箍住肖战的腰,后者正撑着王一博的肩头卯劲儿往上窜。
眼看着这人又要借着身子骨软,玩上一招金蝉脱壳,王一博也不再按兵不动,他果断直起身子,抱着肖战使劲儿往前扑去。
[王老师这招莫不是调虎离山?釜底抽薪?偷梁换柱?]
专注鲤鱼跃龙门的肖战登时没反应过来,毫无防备的向后倒去,他瞪大眼睛忙抓住王一博的胳膊,紧接着王一博灵活的侧过身,揽着肖战的手臂用了个巧劲儿,勉强将两人位置调转。
【花朵特效+超慢动作+BGM:《无羁》前奏】
【镜头切换《陈情令》36集,蓝湛醉酒吐真言“我有悔,不夜天没有和你站在一起。”】
[这回真的‘站’在一起了!]
伴着漫天飞泥,两人终是双双落入泥中,好在王一博是背部着陆,为两人做了些缓冲,才没有摔得特别惨烈。
[又!双!叒!叕!果然还是相同的结局……]
[恭喜双方队长达成三连摔[允悲][允悲][允悲]]
台上的汪卓成一掌拍向脑门“我就知道他俩确认过眼神又得掐一块儿去!”
旁边的聂导早已看穿着一切,意味深长的笑着开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江澄素质十三连]
肖战被溅到脸上的泥弄得睁不开眼,但却还是不由的笑弯了眸子“王老师这招同归于尽玩的妙啊。”
[居然是同!归!于!尽!]
王一博喘着气乐了,抬手在这人脸上抹了把泥“毕竟敌人可是肖老师,不敢轻敌。”然后被肖战报复似的糊了回去“你丫的!还偷袭我!”
躺在地上的王一博被糊的不得不在泥里打滚儿“仗着比我大六岁,天天欺负我啊这哥哥!”
“又开始了是吗?”肖战气得瞪大眼睛“你就嘴上把我当哥哥,行为上有把我当哥哥吗?”
[那个,说好的……真刀实枪的杀一场呢???]
那边王一博已经快狠准的拦下肖战,并顺理成章的与其厮杀在一块,这边曹煜辰在自己把自己绊摔又吃了一嘴泥之后也成功拖住了贺鹏。
处于安全位置的宋继扬估摸了下队友们的实力,便放心的准备爬上台去帮郑繁星,等他手刚攀上台边,脚还没使劲儿的时候,余光瞟到外围晃过一个身影。
[嗯???]
一向敏锐的清风明月晓星尘着实愣了一下,内心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被人从后面抓住双臂,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不客气的甩进了泥里。
宋继扬胡乱抹了把糊脸的泥,抬眼便对上王皓轩得意到不行的笑脸,他愣是被气笑了“哎,王皓轩儿你怎么回事儿——”语气中还带着笑意。
始作俑者毫不畏惧这人轻声细语的威胁,转身就要去拽台上的郑繁星。
【画面后退几分钟】
成功将队友送上圆台后的王皓轩本想跟着爬上去,结果一偏头就看到了对面也准备爬圆台的宋继扬。
于是他进行了长达三十秒的思考后,果断放弃爬台,麻利的从外面绕了个大圈,迂回到宋继扬身后,直接跨步上前抓住对方的胳膊,毫不留情的往后一甩。
[亲身演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镜头切换《陈情令》第10集,薛洋在晓星尘临走前喊出一句“晓星尘,你可别忘了我呀,咱们走着瞧。”】
[还不知道谁跟谁走着瞧!]
作为堂堂抱山散人的徒弟,自然不能被个小流氓给碾压了,宋继扬立马从泥中挣扎着站起身,在王皓轩已经趴上圆台,脚还悬在外面的时候,他便快步上前抓住对方的脚,硬生生把人从台上拖了下来。
可怜的王皓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栽进了泥里,手无缚鸡之力还被这人拖拽了老远,更让薛成美寒心的是台上留守的红队成员还笑的特别放肆,生怕他听不着一样。
[所以俗话说得好,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
而台上的对峙在这会儿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漆培鑫连续出击两次皆以失败告终,还差点脚下一滑栽了下去,这让他不得不半弯身子来稳住自己。
与此同时,成功把曹煜辰叩进泥里的贺鹏,快步跑到了台边,准备上台支援漆培鑫,只是没等他撑着圆台的手用力,抬眼就撞上一片漆黑。
[等、等一下!]
紧接着漆培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伴着围观众人的爆笑声,他赶忙回过头,看到了被他的屁股撞下去的贺鹏,真实的瞳孔地震“鹏哥?”
趁对方分神的空档,郑繁星抓紧时机果断出手,轻轻松松的就把漆培鑫从台上给推了下去。
[what???!!!]
后者显然被这突袭弄得不知所措,双手乱摆了好几下,然后又一屁股怼在了贺鹏的脸上,成功把刚站起来的温公子再次撅翻了。
[就这样一箭双雕???]
漆培鑫反应过来自己也已经结实的摔进了泥里,台上的众人瞬间爆笑,连奋战泥潭中的几位也笑成了一团,反倒是他一脸发懵。
[我是谁?我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
瘫在旁边贺鹏长叹一声只得认命“你这孩子年纪轻轻怎么还记仇呢?”
[今日热搜:爆!岐山温氏竟遭兰陵金氏千斤顶!]
围观众人仿佛吃了炫迈,笑到停不下来。
【与此同时,第二声哨响适时吹响——】
蓝队众人顿了两秒后,不约而同的欢呼着跳了起来,站在台上的郑繁星也兴奋地蹦跶了好几下,刚刚还纠缠在一起的几位也瞬间没了力气,全部软了骨头似的瘫在了原地。
[这一身仿佛再次经历了一场射日之征的疲惫感]
【导演:现在请繁星在十秒内,快速说出五条云深不知处的家规,计时开始!】
由我们含光君亲自带大的阿苑自然是不负所望,近乎是倒背如流的答出了五条家规,成功为蓝队拿下一分。
【导演:那第三轮游戏的获胜队伍就是我们的蓝队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队 1 VS 大道永存队 2]
【导演:也恭喜蓝队获得了本轮游戏的胜利,下面请来领取你们的阴铁和两条卧底的线索。】
3.2
作为获胜队的队长,王一博上前接过写有线索的任务卡和半块印铁道具,蓝队众人便凑到一起看那两条提供的线索。
旁边的红队跃跃欲试着探头看过来,似乎想从人群缝隙中捕捉到一些有效信息,尤其是漆培鑫,像云深不知处的兔子一样上蹿下跳,十分努力的好像真能看到什么似的。
不料下一秒漆培鑫就对上了从蓝队投射过来的一道视线。
[确认过眼神,是不想看到的人!]
眼尖的郭丞一眼捕捉到图谋不轨的金凌,立马挡在王一博后面“金凌干嘛呢!不许偷看!”口气跟蓝景仪简直是如出一辙。
正兴致勃勃讨论的蓝队也立马停了下来,回头七嘴八舌的谴责红队耍赖,两队人马你一句我一句的吵闹,还乐在其中的吵得不亦乐乎。
王一博拿着两条线索冲斜后方看戏的肖战晃了晃,得意的恨不得把‘不愧是我’四个大字放大加粗下划线的贴脑门上。
[不!愧!是!我!痞!子!王!]
肖战登时气得冒火,佯装厉色的咬着牙,似是威胁的朝陷入自身魅力无法自拔的王一博抡了两下拳头,嘴里不无声的念叨了句什么。
[土拨鼠咆哮表情包“啊——!”]
王一博不以为然,俨然对他的威胁毫不畏惧,但还是换了脸,无辜的看向镜头“骂人,导演他骂人!”
肖战瞪圆了眼,愣是被噎的语塞,紧接着重庆呛口小辣椒也跟会变脸似的,可怜巴巴的冲导演伸出手“导演,你看我们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的份儿上,总该给点回馈吧。”
[兔兔委屈但兔兔要说!]
以王一博带头的蓝队立马凑过来插嘴“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旁边的纪李紧跟自家队长节奏“导演,我们好歹也在泥里滚了小半天呢!”
王浩轩脸上的泥还没干,哭丧起脸看上去更凄惨了“我还差点被镶泥里出不来了!”
对面的宋继扬丝毫没有作为始作俑者的自觉,捂着脸哧哧的笑了起来,气的王浩轩指着他继续控诉“你看你看!导演!这哪是清风明月晓星尘啊!”
“一点不清风明月!”后面的汪卓成立马接话“这明明是东北大汉宋继扬!”
全场爆笑。
【导演:(犹豫)那这样吧,因为两条线索分别对应两个卧底,如果蓝队同意就给红队分享一条线索,所以蓝队同意吗?】
蓝队众人一致看向王一博,显然都遵循队长的意思,手拿决策权的王一博回头看了眼肖战,只见后者难得的瘪着嘴,冲他眨巴好几下那双盈透的眸子。
[肖老师必杀技:真诚眼神攻势!]
王一博明显很受用这招,抿着的嘴还笑意盈盈,就在肖战以为达到目的的时候,这人突然又冒了句“可以是可以,不过怎么着也得表示一下吧。”
果不其然他刚说完,肖战就气的瞪大眼睛“王一博你是人吗?”
王一博无畏的耸耸肩“那不然就算了。”
[哼!]
肖战急了“行行行,表示一下还不行吗?”他回头询问红队的队友“兄弟们,谁来意思意思?要有团队精神啊!”
于斌跟汪卓成对视一眼,默契的抬手,毫不犹豫把中间的肖战推了出去,紧接着其他人同时后退一步,俨然一副队长舍身取义的架势。
[毫无地位的红队队长……]
肖战立马摆摆手“害,我们不要了,不要了。”就往队里挤,红队众人这会儿一致对外,边把肖战往外推边振振有词“队长可要有团队意识啊!”
[肖·挖坑把自己埋了·战]
最后还是肖战表示男人没在怕的,当机立断开口就是一句“哥!一博哥!前辈!行行好吧!机兄!蓝二公子!”他顿了顿,然后一咬牙一跺脚,特大声的补了句“蓝二哥哥!”
[真·舍身取义的队长!]
王一博这边简直把得了便宜还卖乖表现的淋漓尽致,闭着眼很是享受的听完来自他哥的各种奉承,然后深吸了口气,侃侃道来“战哥都这么拼了,那就两条都分享出来吧。”
朱赞锦恨不得挂上黑人问号脸“这半天白忙活了?”旁边的刘海宽‘哇哦’着鼓了鼓掌“合着我们刚才是哄孩子玩呢。”
王一博笑着冲肖战扬了扬下巴,后者努嘴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最后还是跟着笑了起来。
[比赛是什么,王一博此时不想知道!]
拿下第一个一分的朱赞锦打开第一条线索的任务卡“北征东讨尽良筹……?”所有人都满头问号的重复了一遍,面面相觑了半天,愣是没人猜出来点什么。
肖战想了下补充问道“那这是哪个队的卧底?”
【导演:这个我们无法透露,不过线索囊括卧底任何方面的信息,大家可以从多个角度出发来猜测卧底的真实身份。】
[两条线索不一定是哪个卧底的哦!]
正认真思考线索的贺鹏被纪李跟漆培鑫看的发毛“哎哎哎,什么情况啊!”
[拼尽力气也没洗脱嫌疑的温公子]
第二条线索由拿下第二个一分的郑繁星揭晓“虎门销烟,这又是什么?”
汪卓成率先发现苗头“虎!我们中谁属虎?”
王浩轩立马举手“宋继扬!”
漆培鑫也赶忙指向蓝队“思追!思追也属虎!”
被点名的两人瞬间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卧底会是他们吗?]
郭丞反驳“他俩都帮我们赢了比赛,怎么可能是卧底?”
肖战从后倚着王一博肩头打量着任务卡上的内容,贝齿抵着下唇摩挲了几下“我觉得这个虎门销烟指的应该不是属相。”
站在他前面的王一博表示赞同“对,如果单纯是属相的话,为什么不用其他形容虎的成语。”
一旁思索半天的王翌舟跟着补充“可能说的是这件事,想想虎门销烟里有什么有效元素。”
所有人陷入认真的思考中,没一会儿于斌举起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说出了他的想法“那个徐……”
肖战立马抬手捂住他的嘴“人家姓林!叫林则徐!你个憨憨!”
众人爆笑。
[大道永存队:印铁1枚]
【导演:好,那接下来让我们前往下一次任务的录制地点著有姑苏老字号街区的——观前街。】
3.3
临近中午的天空艳阳高照,尽管因为节目的录制,主要街区被围栏隔开,但依旧不影响这里的热闹,来往人群连绵不断,令牌们的热情也是毫不吝啬的展现着。
两队人马陆续到达观前街,并依次跑下车,在热情的欢呼声中一同奔向位于观前街中心的玄妙观,它前面的大片空地便是本轮任务的录制地点。
王一博边跑边和粉丝挥了挥手,紧接着眼睛的不适让他不得不低下头,抬手轻揉了好几下。
[突发情况!]
旁边离他不远的肖战一侧头就见这小孩不对劲儿,本笑着的嘴角霎时僵硬了一下,立马往那边跑去“是不是眼睛不舒服了?”他紧蹙着眉头,赶忙凑口袋里拿出眼药水“还好带着了,用我帮你吗?”
外围的粉丝见他俩凑一块就开始疯狂尖叫,王一博摇摇头,接过肖战手里的眼药水,后者也回头冲粉丝们比了个‘嘘’的手势,又回头过盯着对方滴眼药水。
[担心!担心!]
等小孩眨巴几下眼睛缓冲过来,当哥哥的才长长松了口气,又低声叮嘱了句“待会儿难受,一定跟我说啊。”
王一博连连点头,然后觉得眼睛舒服了,转头就哧哧笑了起来,笑的肖战一脸莫名其妙“干嘛啊?”
“就赖肖老师。”滴了眼药水引起的生理反应让王一博吸了吸鼻子,带了点鼻音,听起来委屈的不行“肖老师太好看了,我的天啊,我眼睛都受不了了!”
本来有点担心的肖战霎时被气得头顶冒火。
【几个小井号在肖战头顶‘砰砰砰’爆开】
刚还关心弟弟的哥哥瞬间变了脸,追着王一博就打了过去“又开始是吗?王一博你怕不是没挨过打!”
王一博边跑边嘴欠“我的天啊,战哥,你这么好看,还不让说吗?”
[幼稚二人组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其他众人对这种场面不以为然,自顾自的三五成群往目的地跑去。
李泊文跟着王皓轩跑在最前面,隐约看到前面一片翠绿,他探头打量两眼“前面就是了吧。”旁边的王皓轩也抻着脖子望去“是草坪吗?”带着好奇心的俩人加快了脚步。
紧跟其后的曹煜辰和王翌舟也快跑了几步,见前面俩人突然顿住脚步,下一秒王皓轩就痛苦的蹲了下去,一向平淡的李泊文都仰天长叹着“天啊——”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所以他们又看到了什么?]
刚赶上来的郭丞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我的妈耶!”旁边的漆培鑫一掌拍在脸上,十分不想面对现实,郑繁星和宋继扬纷纷举手表示“这轮游戏可以弃权吗?”
[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连见惯大世面的泽芜君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都不由的愣了,一旁的朱赞锦本来就大的眼睛又大了一圈“……不是吧。”
汪卓成愣是被这架势给气笑了,指着场地半天缓不过劲儿来“你们真的太狠了吧!”
贺鹏连连摆手“行了,啥都别说了,加钱吧导演。”
于斌咽了咽口水“这难道是传说中的……”
纪李拿着折扇指向场地,瞪着眼睛看向导演“指压板啊?”
【镜头切换,历届《奔跑吧》节目中的指压板部分,还特写了每位常驻和嘉宾极其痛苦的模样】
[没!错!]
[就是那个让历届嘉宾和常驻都闻风丧胆的夺命小竹笋——指压板!]
【导演:欢迎各位来到我们这轮任务的录制地点,下面请肖战上前领取你们的任务卡。】
肖战礼貌接过递过来的任务卡,后退两步归入队中,在众人视死如归的眼神中,肩负重任的打开了任务卡念出上面的内容“任务三,百凤山围猎大会。”
任务三:百凤山围猎大会(围猎的工具为水瓢)
两队分别派出一名成员进行PK,以接力形式进行,要求双方在指压板面积内活动,并用水瓢敲击对方头部,每敲碎一次,被敲队换一次人。
坚持到最后的成员所在队伍获胜,获胜队可获得卧底线索两条及阴铁一枚。
[拿到水瓢后的各位都开始跃跃欲试]
肖战打量了一会儿手里的葫芦水瓢,然后尝试着敲了下自己的头,被意料之外的硬度吓得瞪大眼睛“真不会把人砸傻吗?”他又用头顶碰了碰“这怎么可能敲得碎啊?”
【导演:这个是有技巧的。】
“啥?”郑繁星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漆培鑫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恕我无知,这敲水瓢还有技巧?”
[是我年少太无知,还是世界太疯狂?]
【导演:友情提示一下,靠中间的位置会比较容易一点。】
王一博拿着水瓢摆弄了几个来回,听完导演所说得技巧,抄起水瓢就往自己脑瓜顶上敲,一声闷响后,只见含光君捂着头,倒吸了一大口凉气“我去——”耳朵都疼红了。
肖战忙一步上前,边给这虎孩子揉着脑袋边数落“对自己的脑袋还下狠手啊哥。”
同样敲自己脑袋的虎孩子还有郭丞,这会儿正龇牙咧嘴的揉后脑勺“导演,这得算工伤吧!”
朱赞锦拿着水瓢去围观了下那一大片指压板,然后回来跟刘海宽一个劲儿撇嘴“这不跑吧脑袋遭殃,这跑吧脚丫子遭殃。”
刘海宽颠了颠手里的水瓢“可能是想激励我们,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旁边的纪李冷哼一声“哦,那我选择灭亡。”
[俗话说得好,上帝有时候不仅会关你一扇门,还会忘了给你开一扇窗!]
3.4
【导演:下面让我们准备开始本轮游戏,请两队第一棒的成员脱鞋上指压板。】
红队众人凑在一起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让于斌率先出战,蓝队则是由郑繁星胜任第一棒。
于斌本来士气满满的准备迎战,却终是没逃过小竹笋的威力,脚掌刚落在上面便是一股触电般的感觉猝然上涌,他整张脸迫于生理反应也紧皱在了一起,愣是酸爽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触电特效】
旁边扶着于斌的肖战也被他感染的龇牙咧嘴起来“这哪还跑得起来啊。”纪李被这极其痛苦的反应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个我真来不了。”
李泊文尝试用手心撑了一下指压板,直接被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个游戏我觉得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贺鹏蹲在他旁边戳了戳小竹笋,被触感震惊到了“这不得把人戳成筛子啊?”
[小竹笋:人家可是很温柔的!]
鉴于温叔叔过于酸爽的体验,郑繁星还是先撑着刘海宽和朱赞锦的胳膊,试探性的一脚踩了上去,紧接着就不受控制的哀嚎了一声,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
【触电特效】
王皓轩拿着水飘凑到镜头前“我觉得我们可能暂时用不上水瓢了。”
蹲在旁边的汪卓成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别敲瓢了,比一比看谁走得远吧。”
【镜头切换到场地内全景,两方人员暂已阵亡在场地边缘,还冒了两个幽灵小符号】
[当真是一场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游戏[允悲]]
【导演:好,那我们就准备开始游戏吧。】
第一棒的两人尝试着走了两步,这会儿倒是能勉强适应一些,便也都纷纷进入状态,拿着自己的水瓢准备迎战。
[红队:于斌(第一棒) VS 蓝队:郑繁星(第一棒) ]
【导演:百凤山围猎大会,预备——开始!】
【哨响——】
出乎意料的是,刚刚被小竹笋折磨到僵在原地的郑繁星竟然率先出击,小孩比赛前撑着几个哥哥在上面走了几步,没想到这会儿就能像如履平地一样,奔着于斌就冲了过来。
[温叔叔!阿苑来了!]
本还在原地挣扎的于斌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咬牙往前跨了好几步,虽然来自小竹笋的问候仍让他无法表情管理,但好歹也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过这大义凛然的几步,着实让鬼将军遭了一把罪“这游戏结束后我的身体肯定会特别——好!”最后一个字儿是被于斌大声喊出来的,他使劲往前一窜摔倒在地上,侥幸躲开了郑繁星招呼过来的水瓢。
【触电特效】
[这瞬间充斥全身的酸爽[允悲][允悲]]
偷袭扑空的郑繁星难耐的移动了两下脚步,尝试着缓冲疼到发麻的脚心,边抽气边咽了咽口水“我的妈呀,这也太疼了。”
[比吃羡哥哥做的饭还要痛苦!]
王一博立马站起身“阿苑转身转身!”蓝队众人纷纷冲场地里的郑繁星大喊“小心!”
对面的肖战也着急的直跺脚“憨憨快啊!快啊!”
郑繁星先是一愣,余光瞥到了于斌冲过来的身影,紧接着他便感到耳边一阵疾风,他忙后撤一步,脑袋也向后仰去,拿着水飘的手也顺势抬起。
[难道——局势逆转?!]
于斌手里的水瓢在离郑繁星只有几厘米的时候顺势而下,碰巧与对方的前襟擦身而过,他却由于惯性往前冲了几步,被小竹笋折磨的愣是喊了一路“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瞬间爆笑。
这边郑繁星即刻灵活的转身稳住了自己,然后立马遁着于斌的路线追了上去,后者踉跄了两步,终是没忍住扎心的疼痛,再次栽倒在地上。
[就!趁!现!在!]
距离对方还有一步之遥,郑繁星适时的举起水瓢,奔着他温叔叔的脑瓜顶就去了。
[难道???!!!]
TBC
【薛宋晓】承伤
*晓星尘与薛洋身份互换
*薛晓+宋晓,但只打薛宋晓的tag(毕竟我怂)
*前期主薛晓
*魔改原剧情,大概还是be吧
章一
人鬼同行,鬼披人皮,人皮下人又何尝不留人心?
宋岚觉得自己多年前在白雪观下的镇子上见过晓星尘,当然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还是夜雨偏冷,风卷帘将丝丝寒气带了进来后宋岚惊醒,起身关窗时瞥见巷子里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人应是把白色麻布丧服当了白衣,穿在身上空空荡荡,显得他更加瘦削,笔直的脊梁在鬼火像是被刀削出的一样。他在街角似乎在与什么魂魄低声谈话,偶尔传来点笑声,人...
*晓星尘与薛洋身份互换
*薛晓+宋晓,但只打薛宋晓的tag(毕竟我怂)
*前期主薛晓
*魔改原剧情,大概还是be吧
章一
人鬼同行,鬼披人皮,人皮下人又何尝不留人心?
宋岚觉得自己多年前在白雪观下的镇子上见过晓星尘,当然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还是夜雨偏冷,风卷帘将丝丝寒气带了进来后宋岚惊醒,起身关窗时瞥见巷子里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人应是把白色麻布丧服当了白衣,穿在身上空空荡荡,显得他更加瘦削,笔直的脊梁在鬼火像是被刀削出的一样。他在街角似乎在与什么魂魄低声谈话,偶尔传来点笑声,人鬼都在笑。只是人笑自是笑,他毫不掩饰,倒是鬼,一笑便是血当了泪流了半张脸。
只需看一眼他的笑,便会知道那是个干干净净又温暖少年,他在江湖夜雨鬼火灯中的笑成了桃李春风夹着杯酒。可惜下一刻他应看见了宋岚,于是杯酒倾覆只余夜雨,冷冷清清。他的笑竟是只给那些歪魔邪道魑魅魍魉幽灵魂魄。宋岚愣了下,终究是关上了窗沿,站在窗前片刻才惊觉自己是见到了个鬼修——修真界中,大逆不道的鬼修。只是待他再推窗看出去,夜雨已停,街角却是空无一人,什么白衣鬼修,什么江湖夜雨,什么桃李春风,像是宋岚的一场梦。是他疯魔了?还是山下传的鬼修太吓人以至于他出了幻觉?
远远的,传来打更人的打更声,原来已是三更。
“你不睡?”
少年清冷的声音与打更声一并传来,宋岚一愣,原来又是三更。倒是远离烛火倚在床榻一角的少年一撇头,嘴角稍稍上扬又被他生生扯下,低着头,远远的烛光给他罩上一层深色的黑纱。不一会儿,他的声音闷闷地传出,“宋岚,你这样倒是如何跨三省抓了我这个歪魔邪道?”
是了,晓星尘在几年前或许就是一个落魄的鬼修,但如今他屠尽栎阳常氏五十口人后便是十恶不赦,步入夷陵老祖后尘的鬼修。可是宋岚眨眨眼,他倒是没见过能被灵剑承认的鬼修,没见过替无名尸骨收尸的鬼修,没见过昼夜颠倒只为和早夭孩童一并玩耍的鬼修。迟疑片刻,宋岚开口道,“你下盘不稳,灵力不足,只凭一把灵剑稀薄剑气护主自然...”
“...闭嘴,宋岚。”晓星尘声音又冷了几分,他抬眼,眼中满是愤恨与不平。和拂雪放在一起的霜华自是顺着主人心意,出鞘半寸但又被拂雪隔着鞘用剑气压下。宋岚自觉失言,像晓星尘这种鬼修,自然是没什么灵力。又是野路子,剑法无人指点,套路都是自己打架打出来的。可是...
“那你为何不招阴尸?”
是了,晓星尘与宋岚打时在栎阳乱葬岗,尸体尸骨取之不尽,又有传晓星尘可修复阴虎符。
“为什么...”晓星尘眨眨眼睛,兀自重复着宋岚的问话,为何不招阴尸,为何不起阴尸,为何借着灵剑凭自己半吊子灵力可以打退傲雪凌霜宋子琛?“那我应该召半山的阴尸让他们皆不得安生?也对,把他们召出来再让他们安心睡回去。可惜...”
“可惜什么?”宋岚起身,觉得今夜是睡不着了,他因晓星尘昼伏夜出横跨三省三个月,倒也不差这一晚上的睡眠。
“你会奏安魂曲吗?”晓星尘没回答他的问题,耸耸肩却问了另一个,一双坠尽万千星辰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宋岚。
“会。”宋岚依靠在床头,想了想回答道。以音律出名的是姑苏蓝氏,但类似于《安魂》这种最基础的安抚魂魄的曲子是各家都的,想必白雪观的藏书阁内应该有记载,而宋岚自己为修身养性是学了古琴的。
琴者,情也;琴者,禁也。
“哦,没什么,我不会。”晓星尘赌气一般地又把头转回去,清和淡雅,这种和他爬摸滚打的乱葬岗万人冢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他只是个鬼修,在夷陵老祖万鬼噬心后被人当过街老鼠的鬼修。只是,晓星尘“噗”地轻笑一下,引来宋岚的侧目,一句清淡的“怎么了”传来。
晓星尘脑子里闪现的一串串支离破碎的画面,要是让世人知道夷陵老祖是那般模样应该会吓掉一群人的下巴吧。
“没什么,宋岚,宋道长,明日尘埃落定后你会替我奏安魂曲吗?”晓星尘歪着头,笑得眼眸弯弯,那一杯桃李春风酿的酒又到了桌前。只是这次,宋岚看他的笑心里泛起一丝丝苦涩,明明被奏安魂曲的不是他自己晓星尘的魂魄一样。修鬼有损阴德,可晓星尘就是修鬼的一块料,你不教他修鬼倒是断了他的生路。
“为何?”
“金光瑶不会让我活下去。”
“又为何与他有关?”
“道长,我劝你一句。”
“嗯?”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此乃天经地义。”
晓星尘如此答道,后半夜倒也没再说一句话。
第二日,兰陵金鳞台开清谈会,自是觥筹交错,各家说各家的话只是没说哪边邪祟如何除,哪边伤患要如何治。金光瑶坐首位,黑白分明的眼睛掠过下座的各大家族,最后停留在自家大哥,二哥身上,此时的笑悄悄攀上他的眼角。聂明玦冷哼一声,抱臂冷眼只看座下各世家就不看金光瑶。蓝曦臣也以笑回金光瑶,两人凑在一块悄悄说什么。片刻后蓝曦臣眉头微皱,似乎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家主大人,宋岚带着晓星尘回来了。”有下人前来禀报,却是被金光瑶挥手喝退,他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端的是一副世家家主的样子。
“好久不见,星尘。”
十五岁的少年应是风华正茂,年少轻狂,鲜少有安静的时候。跟着师傅长辈学了仙法剑法便是要下山铲除妖魔,交友游学,等到在尘世里滚了一身伤再寻了命回去。可别绳索五花大绑的这位偏不,一身白衣似是明月清风过山岗,草木带寒霜。曾为金家客卿与在座好些都有一面之缘,说是乖戾孤僻,却是借这张皮相,借这个性,背着人做些伤天害理的大事。那阴虎符他可修,那鬼将军他可控,连夷陵乱葬岗他都可来去自如。
“嗯,属下曾见晓...晓星尘曾去乱葬岗,与那里的魂魄攀谈,又曾数次招出地底阴尸,还有...还有那骨花...”
“什么骨花呀,只是问问乱葬岗有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闯进来,坏了他们的安息之地。”被其他金家客卿按着肩膀强行跪下的晓星尘抬眼,对着金光瑶扯着脸皮笑。不过这种眼神在座家主都熟悉,就是那些邪道临死前的眼神,那些下一刻要扑上来啃噬世人的骨,啃噬世人的皮的歪魔邪道,到死前都不肯改口。
对于他们来说,邪道便是正道,正道便是邪道。
“星尘,我几次劝过你别和鬼魂厮混,好好学学剑法术法,你年龄小天赋好,不要早早地走偏。”金光瑶带着莫大的悲悯看着跪地的晓星尘,摇摇头轻叹一声。可晓星尘见他如此,便是自己的嘴角的笑是越扯越大,最后笑得全身都在颤抖。
“星尘,你笑什么?”金光瑶一手抚上腰间的剑,身边蓝曦臣上前一步手握洞箫裂冰,两人相视,轻笑点头。
“没什么,只是你个骗人的家伙居然还想骗我离开不骗我的鬼?我与他们一道便好,他们总不会骗我的。”晓星尘这话像是从口中挤出来的,一口银牙咬着唇,唇色发白让他失去了最后一分血色。
“胡说什么呢?家主大人是为你好!”压着他的客卿似乎曾经与晓星尘相熟,带着七分厌恶三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拉着晓星尘的头就将他压到地下。“碰”的一声,听得站在一边的宋岚都觉得头疼。
“过分了。”宋岚上前,拂雪与霜华一并出鞘半寸,剑气引得座上霸下朔月鸣叫不已,惹得聂明玦多看过来几眼。不过宋岚知道,其实还有一道剑鸣,藏在四柄剑的共鸣中。宋岚抱着拂雪霜华环视一圈,没见到那人,他这气势却让那两个客卿放手。宋岚拉起晓星尘,用自己带的帕子细细地擦干净他脸上的血,低声问道,“痛吗?”
晓星尘白这一张脸,却反问道,“你不嫌我脏?”
宋岚把被血脏污的帕子用灵力震碎,再把晓星尘护到身后,先礼拜三尊,再开口道,“宋某只是助栎阳常家主查明灭门案真凶,无意触犯金家家事。”他环视一圈,见众人皆已正坐,缓了缓再开口道,“常氏家主常萍言灭门者乃晓星尘,只是我寻到晓星尘后,他说与常家恩怨已了,在常家灭门前一天便离开栎阳,依宋某之见,还需再议。”
金鳞台一下安静了,却又在意料之内一下炸开。各家家主,各家门生带着不解,带着愤恨。有说“这傲雪凌霜什么时候也这么糊涂了?连个鬼修都信?”,也有说,“这晓星尘说不是就不是?还说恩怨已了,我看是气不过离开栎阳后又潜入了吧。”,更有的说,“这事儿还需再议?怕是傲雪凌霜也插一脚,与晓星尘助纣为虐?”。
在一片乱哄哄中,宋岚晓星尘站在会场中央,一个是白衣染尘笑容不减,一个黑衣纤尘不染面带寒霜。晓星尘微微偏头,带着恶意却有些凉薄地说,“你看,我就说如此嘛,安魂曲而已你别忘了。”
“晓星尘,灭门案还需再议。”宋岚替晓星尘把他的头发归到耳朵后面,两人凑得极近,关系亲密,似乎是被那位家主说中了,宋岚也准备插入这事儿。常萍在一边心里冒火,抓着剑就要冲出去——
“我说宋大正经是看上了不得了的人?”语气轻佻,声音含笑,却是那种世家小姐都喜欢的声音。晓星尘见宋岚黑了半张脸,半疑惑也是半了然地偏过头去。只见一个与宋岚年岁差不多的青年,也是一身黑衣,身负玄刃,只是眼眸含笑至少要比冷得跟个冰块似的宋岚要近人情很多。他一出现,四周又安静下来。
穿云弄月薛琢君,傲雪凌霜宋子琛。自他们第一次夜猎起,就是世人皆知的一对冤家。
“小星星,要来块糖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