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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黎志田第一次遇到孙磊，是在十年前。

黎志田早年一贫如洗地从老家来金江谋生，就靠一根竹棒做起了在码头替人挑货的“棒棒”。卖苦力赚不了什么钱，还经常被人欺负，于是他很快结交了同是穷苦出身的唐大年张勇等四个同乡，互相照应。

黎志田没什么文化，但是头脑精明，心狠手黑，又懂得舍小钱求大利，带着四个兄弟很快扩展势力成为金江码头最大的“棒棒军”。

但是后来他才知道，要想赚大钱，仅仅如此是不够的，还得搭上强有力的后台。

那时的他还没有悟透这件事，只是暂时满足于劳累一天之后在街头小店吃一碗小面，喝二两酒，搭一碟鱼干。

他就是在吃饭的时候遇到孙磊的。

那时候孙磊只有12岁，还没开始长个子，瘦瘦小小，愈发显得小脸巴掌大。他背着书包，期期艾艾地站在黎志田桌前，黎志田抬头，正碰上他乌溜溜的大眼睛。

黎志田扬眉看他，他不好意思地指着地上掉的一片鱼干说：“叔叔，那个，能给我吗？”

黎志田打量他，心说虽然穿的朴素也不像穷到这种地步，就说：“想吃拿筷子自己夹。”那孩子连忙摇头说：“不是我吃，我是喂猫。”

他看看黎志田的脸色，又解释说：“巷子里有只流浪猫刚生了一窝小猫，我有空就去喂喂它。”黎志田觉得好笑，这孩子有种可爱的傻气，于是便说：“你把碟子里的也拿走吧。”孩子吃了一惊，露出毫不掩饰的欣喜表情，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朝他鞠了个躬。

黎志田没了下酒菜，就着小面喝干了酒，顺手拿起他干活的家伙——磨得溜光的竹棒准备回家。他如今有了点钱，租了一个稍微像样点儿的小屋住着，总算是有了落脚地。

他出了店门，拐了两道巷子，就又遇到了刚才的孩子。

路边角落里果然有只猫，地上掉落着几片鱼干，男孩却被几个十五六岁的小混混围着，推来搡去。

黎志田扫了一眼，没打算帮忙，他可没有助人为乐的习惯，何况，对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刚要走开，就听揪着男孩脖领子的小子嘲弄地骂：“狗杂种。”

黎志田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回过头来。

他对这三个字格外敏感，在老家的时候，父亲早逝，孤儿寡母备受欺辱。无论亲戚还是乡邻，骂他的时候都喜欢骂——“狗杂种”。

黎志田提着竹棒走过去，一句话不说照着揪着男孩的小子就一棒子。那小子被砸懵了，松开手倒退几步，一摸头，一手的血。

黎志田比他们高出半个头，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样。他提着染血的竹棒淡淡地对着几个小子说：“滚。”

几个人被他的威势吓住，互相看一眼，拔腿就跑。

他回头看一眼男孩，男孩脸色惨白地看着他。

那天晚上他知道了男孩叫孙磊，两年前父母出事故不在了，他跟着奶奶生活。

从小过惯了受人欺凌的日子，黎志田没有什么同情心，但是孙磊这个孩子却意外地让他动了一点怜悯之心，大概就是因为同样被骂的那句“狗杂种”吧。

如果只是这样，他和孙磊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大概一个月之后，他又遇到了孙磊。

那段时间码头新来了一拨抢生意的，为首的是两兄弟，姓刘，行事彪悍，手下聚拢了一批人。

唐大年张勇他们有点坐不住，几次提议要给刘氏兄弟点儿厉害尝尝。可是黎志田当时志不在此，他刚和一个由包工头晋级为房地产老板的同乡吃过饭，同乡喝高兴了，提点他说，你这么着赚不了大钱，你得搭上个靠山，做大生意。

黎志田说我也没啥本钱，怎么做大生意？同乡说，你没本钱，可是你手下有人，老板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很多事不好做。你手下鱼龙混杂，很多外地人，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干什么都不容易被查。你看，现在房地产这么热，可是很多住户不肯拆迁，你要是带着弟兄们帮帮老板们的忙，不比老老实实挑货赚得多了？

黎志田正琢磨这件事，就没理刘氏兄弟的茬儿，没想到反倒被对方先下了手。那天晚上他独自回家，路上遭人暗算，一群蒙了脸的人拿着棒子把他揍了一顿，临走落下话，以后不准抢码头的生意。

黎志田头破血流，他靠着石头垒成的山墙坐在长着青苔的石板路上，用手背蹭着还在往外流的鼻血，听见有脚步声，他抬头，看见了孙磊。

孙磊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转身跑走。黎志田苦笑了一下，他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拄着竹棒勉强站起来的时候，看见气喘吁吁跑回来的孙磊。

孙磊去药店买了一兜子胶布药棉纱布碘酒，一点一点给黎志田擦洗。黎志田没拒绝，仍旧靠着墙坐着，看孙磊细心地给他清理伤口。

他打过不少架，受过不少伤，这是头一回有人照顾他。

他们坐在阴影里，路灯光昏黄而遥远，黎志田其实不太能看清孙磊，只看得见他大而黑的眼睛里星星一样的闪光。

那天晚上孙磊搀着黎志田回家，第二天黎志田在家养伤，傍晚的时候有人敲门，他开门后就愣了。孙磊提着袋子站在他家门口，很开心地说：“你恢复得好快啊——我来帮你做饭。”

黎志田愣愣地看着孙磊在他那个半闲置的小厨房里手脚麻利地洗菜煮面，然后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我跟奶奶说过了，晚些回去不要紧的。”孙磊一边笑着说，一边在他对面坐下来大口吃面。看他没有动，孙磊指指面说：“尝尝啊，我做饭很好吃的。”

黎志田拿起筷子抄一筷子面吃了，再抬头看孙磊，孙磊对着他笑，小脸红红的。

那天之后孙磊就隔三差五地来找黎志田，有时候给黎志田带点鸡汤或是馄饨，有时候只是顺路打个招呼，很开心地告诉他小猫们都长大了，被附近几户人家收养，过得很好。

孙磊每次走的时候黎志田都会远远地跟着，一直看着孙磊走进他家那栋破旧的筒子楼才返回。这附近治安不太好，前段时间有姓刘的兄弟两个横尸街头，案子到现在都没破。孙磊还把这件事当恐怖新闻跟黎志田讲过，黎志田表情淡淡的，只说：“以后你回家别太晚。”

刘氏兄弟死后，黎志田的棒棒军又吸收了一批新人，很快，他们在夜里做起了替老板们“平事”的勾当。一年之后，黎志田买下了一套一百多平的两居室。

就在这个时候，孙磊的奶奶突发疾病去世了。

黎志田帮着孙磊操办了奶奶的后事，他站在筒子楼老旧的房间里，看着孙磊哭得脏兮兮的小脸，俯身用大拇指抹去孙磊的泪痕，带了一点难得的笑意说：“你以后，跟着我住吧。”

孙磊背着书包，拎着一个旅行包——这是他全部的家当——跟着黎志田走进窗明几净的两居室。他带着好奇的目光四下打量，然后抬头问：“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呢？”

黎志田推开原来当作客房，现在归了孙磊的房间的房门，回过头微笑着对他说：“还像以前一样，叫叔叔。”

       二人探出甬道，又是一间四方的耳室。

　　展昭吹亮火折子环视一周，目之所至，是大片大片铺天盖地的壁画。

　　这壁画与他们从前见过的不同，粗陋不堪，团团缠绕层层堆叠的东西似龙非龙似蛇非蛇，又有点儿像人挣扎扭曲的躯干，唯有眼睛画得十分传神，密密麻麻遍布石壁，隔着火光去看，竟仿佛在荧荧发亮，凝视着来人。

　　 “这是什么？我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画……”

　　展昭低声道，被那眼睛勾得不觉凑近几步，怔怔伸出手去，似乎要摩挲画面，尚未触及，却倏地被一把抓住。

　　“也不知有什么机关暗器，你就乱碰！”白玉堂嗔怪道，手上微微使力，便将展昭扯到了身后。

　　从前他二人出门，展昭一向是更谨慎稳妥的那一个，如今似是被画蛊惑一般，一时出神鲁莽，竟叫五弟教训了一句，窘意顿生，热着面孔就要将手抽出。

　　“这画我倒好像在我阿哥的笔记上见过啊……”白玉堂正思忖，掌心忽地被挠了一把，还未细看，微微发凉的四根手指就挣了出去。

　　展昭别开头，似乎在看另一头的壁画，火光中只留一片被照得红红的耳朵。

　　白玉堂倏然意识到方才越了界的亲昵，手上虚虚握了握，干笑一声，道：

　　“猫儿，手还挺滑呢。”

　　……

　　“啊！”

　　……

　　总之那日，白玉堂着实愤恨气闷。

　　他哪里能想到，展昭气急败坏起来，竟然……

　　竟然会用剑鞘抽他的屁股！

写在前面：我个人感觉这是一个非常温柔而浪漫的故事，还请各位多多留言。一直以来多谢你们了，希望白夜2能早日放出，弟哥能真的迎来这样永恒的结局。

“宏宇？”

“哥，哥，”他说，“我在这呢。”

“你别忘了…….”

什么？

“你能回想起的任何一丁点线索都要告诉我。”我哥这样对我说的时候正盯着窗外，现在都来年一月底了，目所能及之处都是残枝败叶，阴雨绵绵，我看得郁闷死了，想要扭到另一边去看走廊里破电视上放的过时足球比赛，结果只瞅到了这么几秒钟，我方又丢了一个球。于是关宏峰把脑袋继续拧过去，直愣愣瞅着窗外的一片萧瑟，真好像他能看出朵花来似的。

“我说了，只能想起来一句话，那就是你让我别忘了，结果其他的我都给忘了。”我嘟囔着。他似乎愣住了，把脖子的控制权让渡给我，于是我又看了一记臭球。

关于十一月二十一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听说有十年难遇的日食外，关宏峰和我都讲不太明白，哪怕是一秒钟的记忆我们也没能抓住。长话短说，因为被人报复，我们中的一个死在了四十岁生日的后一天，另一个存活下来，不过嗝屁的那人的灵魂也挤进了这具躯体里。 

10.第五集（上）

  凌晨一点过半，史强收起手机从另一个兜里掏出烟盒，低头叼了一根熟练地点上火，嘴里还没尝出味，那铁栅栏后面就走出来一个人冲他嚷嚷。

  “诶诶诶，这里不让抽烟！”

  “你们这又不是室内，抽根烟都不行？”

  被强光手电晃了眼，史强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听出来这保安声音挺年轻的，他怀疑搞科学的地方是不是都跟烟味犯冲，他和科学家啊也犯冲。

  “你看看这周围都种了草，你烟头一扔不就着了吗？”

  小保安着急得口音都跑了出来，史强忍俊不禁，把来不及作恶的火星子碾碎在鞋底。

  “这样行了吗？”

  “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鬼鬼祟祟地，是不是想偷东西啊？”对方警惕地打量着史强，继续用电筒对他上下扫视。

  “别紧张，我在这等人呢，就前面来的那个汪淼教授。”史强努努下巴示意停在旁边的那辆车，“再说了，你们这全是大铁坨子，开飞机来也偷不走啊。”

  史强指的是栅栏里那十几个卫星天线，比旁边的楼房都要高出不少，错落地矗立在黑夜中，无声凝望着宇宙。

  “你和汪教授既然是一起的，他为什么不带你进去？”

  净往人心窝子上捅，是他不想和汪淼一起进去吗？史强无奈掏出警官证证明自己的身份，对方的态度立马转了180度。

  “那汪教授是犯了什么事，你要抓他？”

  “不是，他现在啊，是我的保护对象。”

  “噢，你们当警察的还得给人当保镖啊？”

  史强笑了两声，把保镖这个词在嘴里转了一圈，这名头不错，就是当事人不太乐意。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省得真有小偷溜进去了。”

  “害没事，我来这两年多了，别说小偷，连只老鼠都没见过，这些天线也都是摆设，被电话信号干扰了，根本没法正常工作。”

  “你还知道这些呢？”

  “也是那些研究员告诉我的，就今晚值班那个叫沙瑞山的，我们没事的时候就看看星星聊聊天。”

  搞科研的还挺有闲情，史强不知道汪淼今晚是不是来看星星的，反正他蹲点的时候没心思看别的地方，也没心思聊天，从对话里得到一点有用信息，又提醒小保安回到岗位上，顺便替他看看汪淼有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行嘞，放心汪教授在我们这儿绝对没什么危险。”

  回归沉默，史强被勾得好奇抬头看了看天空，没几秒便了无兴趣地望向观测中心。

  墨粉还热烫着刚附在纸张上，汪淼极力控制手指的颤抖，从连绵的红色曲线上划过。

  “1……1……0……8……2……1……3……7……1……1……0……8……2……1……3……6……1……1……0……8……2……1……3……5……1……1……0……8……还剩1108个小时……”

  “什么小时？”

  汪淼没有回答沙瑞山的问题，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在刚才的持续混乱中恢复沉寂，汪淼并不为自己的顺利推论感到一丝欣慰，因为是早就有人告诉过他的。

  三天之后，凌晨一点到五点，整个宇宙将为你而闪烁。

  曲线是来自沙瑞山实验室的终端，汪淼来之前看了一些书和论文，对非专业的他了解宇宙背景辐射波动还是太过吃力。沙瑞山的设备将其换算简化成一条线，在长年的观测中一直保持着绿色并为直线，当它变成波动中的红色曲线，意味着宇宙正在闪烁。

  数字是通过波形长度对照摩斯密码得到的，摩斯密码的网址来源于申玉菲给他发的短信。

  而倒计时的时长，只有汪淼自己知道。

  他本想绕到“魔术师”的背后揭穿把戏，却被架到舞台上成为了最大的“托”，观众不会相信他也是一无所知，任他惊恐地被红色锁链绞死，仍在拍手叫好。

  “你肯定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把真相告诉我。”

  汪淼更想比眼前这个专业人士知道所谓的真相，为了证实“宇宙闪烁”的真实性，他接受了沙瑞山的建议，去天文博物馆借3K眼镜，利用其对波长的压缩，用肉眼去观测宇宙背景辐射的波动。

  时间有限，汪淼紧踩着油门，在观测中心沙瑞山的反应已足够证明，这绝非是普通的设备故障，或是人为干预，可他还是不想相信。

  直至血色的审判将他覆没。

  万万没想到会跟丢了汪淼，史强连打了几个电话催同行给他查监控，大教授飙起车来不要命似的，好不容易追到天文馆，得空擦擦手心里的冷汗，又见汪淼脚步虚浮地回到车上，不敢懈怠地跟随在后，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

  史强向来不信神佛，神倒是对他动了恻隐之心，在灯火通明的教堂前，汪淼坐了下来，埋着头抱住膝盖，成为其中唯一的阴影，呜咽从科学家的臂弯里传来，苍白的手指攥紧了发根，扼制住那声音不变得更加响亮。

  来自整个宇宙的波动比梦境里的场景更震撼，比倒计时更深刻地残留在视网膜上，尽管眼前不再有刺眼的红光闪烁，汪淼始终觉得周围的任何动静，都在向他传达摩斯密码，提醒他倒计时的存在，他闭上了眼，却无法逃脱脑海中的无限重演。

  汪淼难以想象宇宙闪烁的背后，是怎样的力量在操控着，倒计时或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把戏，而在那串数字归零之前，他将一直是靶子上的二维生物，是农场里的火鸡，不管他如何努力地去构建科学，射手和农场主只消动动手指，就能像碾死一只蝼蚁般轻易地摧毁。

  都白费了，都没有意义了，那些学者的自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汪淼蜷缩在教堂之下，圣洁的光照着他，仿佛也能将他湮灭。

  接着有什么替他遮住了那道光源，等汪淼意识到时，在逆光中朦朦胧胧地看不清对方的脸，下意识扭过头，掩藏自己满脸的潮湿。

  “扛不住了吧，”史强尽管不知道今晚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能从汪淼的崩溃里猜到七八分，“我说你不成吧，硬充六根脚趾头。”

  “你根本就不明白。”

  “我是太明白了。”

  汪淼一下反应过来，会跟着他的人，除了史强还能有谁，他和这个对科学一窍不通的警官，向来没法好好沟通。明显他们说的明白就不是一回事，史强问他要不要去吃饭，他现在根本没心情。

  “你不想吃，你想干嘛啊，自杀啊？”

  自杀这个词像戳在科学家背上的刺，史强接收汪淼不满的眼神，挑挑眉继续暗示这个提问，见那双哭肿的眼又耷拉下来，湿红的鼻尖吸了吸，史强不是没见过汪淼哭，可和那种情况不同，看得他心里也酸酸的，想揉揉那头乱蓬的软发，还是忍住了在对方瘦弱的肩上拍了拍。

  “喝酒去，我请你，行吗？”

  总说借酒消愁，这个提议看来对汪淼同样有诱惑力，像是流浪猫突然遇到了要收养它的人，半是期待半是疑心地盯着他看，史强索性先起身，看这只猫会不会跟在他后面。

  汪淼亦步亦趋地跟上，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该做些什么，影子被拉长没进男人的背影里，他低着头，看着两个影子重叠伸向远方，不留神差点撞到那宽阔的背上。

  “行啦，”史强特意等着，笑着揽过对方吓得僵硬了的肩膀，“我知道你跟杨冬他们不一样。”

  “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你不敢自杀。”

  汪淼没回话，不抗拒自己就这么被人带着拐进了小巷，他从来不知道如此繁华的街区还隐藏着这样的缝隙，在深夜透出一隅温柔的亮光。

  “酒吧就别去了，我买几瓶酒，咱俩随便喝点？”

  “好。”

  汪淼讷讷答应，难得听话地待在他身边，史强却不觉得是什么好事，让汪淼站在门外等他，独自进了那家小卖店。

  视力不佳的眼睛只能看到不远处的招牌，灯箱已经发暗，上面褪色的红色大字写着宾馆，有个年轻的女声问汪淼要不要住店，或许是刚才看到史强搂着他。

  好像也没必要解释，史强很快回来转移他的注意力，酒瓶在红色的塑料袋里叮当作响，汪淼的手心被冰了一下，反应过来握住瓶身。

  “来，干。”

  史强冲他举起手里的酒瓶，小麦发酵的香气从半阖的瓶口逸出，汪淼没试过站在巷子里喝酒，只在学生时代从其他同学的嘴里听说，而他一直循规蹈矩，束缚着属于年少的自由，汪淼揭掉盖子，仰起头不断饮下那甘苦交杂的液体。

  “诶诶，别喝那么急，空腹喝容易迷糊。”

  这头还没喝两口，那头估计快见底了，史强一把拉下汪淼的手，没来得及吞进嘴里的那口洒在了衬衫上，以汪教授那洁癖劲应该早就跳起来找纸巾了，眼下只是愣愣地看向他，胡茬上挂着水珠嘀嘀嗒嗒地往下落。

  “就醉了？我说你不能喝还喝那么快……”

  “我没醉，”冰冷穿过食道，热辣地灼烧着内脏，可不足以抵消如黑洞般无限扩大的绝望，“我们开个房间吧。”

  他以往也不是靠酒精来缓解痛苦的。

  “困了？”顺着汪淼的视线，史强同样注意到那家宾馆，想汪淼可能真的醉了，尽力忽略这句话里让他胡思乱想的暗示，“这种小宾馆可不太好睡。”

  “没关系，就这儿吧。”

  汪淼迈开腿，鞋子在不平整的地砖上磕了一下，又被史强像个瓷娃娃似的护在臂弯里。

  “还说没喝醉呢，路都走不稳了。”

  那就当他真的醉了吧，汪淼在身下的床单上画着无意义的图形，面前是另一张的单人床，他的双腿搁在中间，是由床头柜分好的楚河汉界，那个不解风情的警官正拉开玻璃窗，散去空调和烟味夹杂的恶心气味。

  “正好有点风，睡起来应该不热，先凑合一晚上吧，有事随时叫我。”

  史强在汪淼对面坐下，填满了这道沟壑，见对方点了头，却还是坐着没有睡下，眼神空洞地飘忽着，脸上漠然了无生气，像丢了魂也像变了个人。汪淼今晚不和他吵架拌嘴，反而让史强不知该如何是好，早把要刨根问底的好奇心丢到一边，只希望汪淼能好好睡一觉，过了今晚再说。

  原想让汪淼一个人睡，但毕竟喝了酒史强放心不下，一人一张床已然是最好的办法，关掉头顶的白炽灯，史强调节台灯的亮度，想留点光亮以便不时之需，汪淼的手出现在那片橘色之下，替代了他手心里的旋钮。

  “史强我们做吧。”

  像以往那样，让他在快欲激情中忘记一切，忘记责任，忘记身份，忘记名字，在宇宙中不过他们是纠缠在一起的两颗粒子，无人知晓察觉。

  “你醉了，现在不是时候。”

  心跳漏了一拍，史强提醒自己打起精神，他不敢去看汪淼，怕那双满含春情的眼睛又让他招架不住，谁知他一个老刑警也有被人杀得措手不及的时候，给汪教授钻了空子扑到身上。

  “酒量不行，还学会撒酒疯了。”

  “我说了我没喝醉。”

  制服手无缚鸡之力的犯人不过多花了几秒钟，汪淼瞪着眼睛挣了挣被反剪在身后的手腕，不知怎的有点气急败坏的味道。

  “那就别闹了，我不想再拿手铐铐你。”

  “你铐吧，像上次一样，对我做什么都行……”

  史强耐着性子压低声音，都心软松了手，汪淼又勾住他的后颈坐到腿上，就躲不掉对方眼里泛起的涟漪，躁动着在他身上乱蹭，要不是他们靠得太近，史强才从那似是渴求的动作中感到异样。

  “做也行，你先把衣服脱了。”

  “好。”

  领口在颤抖的手指间不停滑落，汪淼拼命眨眼去寻找纽扣的位置，在反复的失败中失去焦点，明明是每天都在做的事，怎么会解不开。

  “别急，慢慢来。”

  安抚不过是缓兵之计，史强知道科学家的身体没有起任何的生理反应，只是像瘾君子一样要靠虚假的快乐来麻痹自己。

  “史强你帮帮我……帮帮我……”

  掌心的脑袋越来越往下低，解不开的纽扣在汪淼手里攥成团，如濒死之人发出游丝般的求救，史强伸手去掰，两滴滚烫的泪滴落渗入指缝，就再也停不下来。

  “好了啊，好了……”

  仿佛是阴沉许久后下起的雨，肩头的湿润也不断翻涌着史强的眼底，单薄脊背上的颤栗沿着手臂蔓延，闷在胸膛里的嚎哭裹挟着他的心跳，分明抱着对方在安慰，史强却从未感受到自己的声音是那样的空虚。

  “是宇宙闪烁……我看到了宇宙闪烁……为了我……在闪烁……”

  汪淼抓紧了他唯一的安慰，在这偌大的宇宙中为他撑起了小小的屏障，让他得以喘息宣泄。

  从断断续续的抽泣里，史强终于听到汪淼对自己吐露实情，却让那份无力感变得更加沉重。

  夜风吹起窗帘一角，史强看不出天上有任何异常，他很想问汪淼宇宙闪烁是什么，但只是更用力地抱紧汪淼，像是害怕对方会消失不见，捧着科学家支离破碎的心，不让它成为枯萎的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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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我不会写宇宙闪烁所以拖了很久怎么还没谈上快吃卤煮去吧

warning：预计三发完的古代超短篇，是18年时就想写的一个故事。

文中涉及的人名地名均与现实世界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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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分两路，人鬼皆殊途。

人知鬼凶恶，鬼晓人心毒。

三更鬼抬轿，五晌人骨枯。

幽林草深处，知己仇雠无。

半月前通州知府上报了一桩悬案，当地乡绅刘员外外出赴宴，时过午夜仍未归家，家人到办宴的人家去问，说是刘员外早早便回了，走时精神尚好未曾喝醉，想是不会醉倒在路边的。就这样刘员外的家人在他回程的路上来来回回找了三四趟，半个人影也不见，一转眼过去了七八天，若说是有人绑了去，也该有个口信传回来，若是不慎跌下悬崖，也该被进山的人发现，更可况他也走不到山里。如此这般，一个大活人竟就这样不见了。

无独有偶，秀才陈文广与友人在山中小聚后独自下山回家，也是被家人苦等不到，进山去寻，然而莫说是人，就是尸骨都不曾找到一根，算来也已失踪了两月有余。

这两桩案子经州县审理不清后报给安抚使司，再一路递呈至京师开封府时，展昭才销了假从常州回来，人刚踏进汴梁城门，就有守在墙根下的开封府衙役上来拱手见礼：“展大人一路辛苦，眼下有几桩案子报到了府里，包大人让您回来后速去开封府。”

展昭包袱都没摘，也来不及回私宅，直接跟着传话的衙役赶奔开封府，时值正午，日头毒辣，街上行人稀少，大多立在树影阴凉处，独展昭走得风风火火，一道蓝影似的飞过去，引得几个担水的挑夫扭头去看，突然就被白光晃了眼睛，担子一歪满桶的甜水向外泼，眼看便要覆水难收时被一人用折扇的扇骨搭住了桶沿，也不知他如何用得力，那歪斜的水桶又晃悠着正了回去，只洒出两三点水珠来。挑夫吓得冒冷汗，擦着额头忙不迭地称谢，再一抬头，这人也随着展昭那道蓝影飞去了。

街上蝉鸣虫噪，小贩懒洋洋地叫了两声卖货，挑夫好似做了一场大梦，只有地上留的水印湿气未干。

白玉堂紧赶慢赶，在展昭进门前拉住了他的袖口，南侠被他扯住脚步，想也没想抬胳膊反手抓住了白玉堂的手腕：“着。”

“嘿！”锦毛鼠用扇骨敲着展昭的手背，“撒开。”

“先别拦我，府里有事。”展昭松开五指，连日奔波顾不上梳洗，手心蒙了一层灰又兼有汗，在白玉堂那雪白的缚腕上留了五个指印，看得怪乍眼，南侠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装作不知。

白玉堂倒也不在乎这个，见展昭松开手了，自己又揪住了他的袖子一马当先地往开封府里闯，好在开封府的衙役都认得这位编外成员，不然看他那闯空门的架势非横刀立马地把白五爷撵出去不可。

白玉堂拉着展昭走得比他还急，挥着扇子让回廊上的人都让让，给他们两个留条路，畅通无阻地直闯到包公书房前，到这里他反而刹住了脚步，轻轻一推展昭的肩：“你先进去。”

“怎么？”

“昨个儿我捉了大人养在湖里的鲤子喂猫吃，我哪知道那是他养着玩儿的，我怕见他。”

展昭听着这匪夷所思的理由，想瞪他一眼又没时间，只好自己敲了敲门，打头走了进去。屋里共有三人，包拯坐在书案后，公孙先生侍立在侧，而另一边则站着通州知州手下的押司常万，展昭与常押司见过几面，这是个耿直精壮的汉子，做事雷厉风行，只是有些太不通人情，因此总是提不了官阶，只能委身州县。常万许久不见展昭，心里总惦念着这个小他十几岁的兄弟，今日好不容易见了，也顾不得包大人在场，上来拍肩按背地把展昭抱了个满怀：“展老弟！几日不见怎么又清减了？只恨通州路远，不然定叫你嫂子给你做几桌好菜，再开几坛老酒补上一补！”

展昭被常万搂得直晃，好在他有功夫脚下稳，不然就要出大乐子了，四品御前的武官护卫教一个押司绊倒，传出去他还怎么在江湖立足，南侠也知道常万的脾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许久不见老哥，还是这么爽朗。”

两人叙旧把白玉堂撇在一旁，五爷只好自己给自己找辙往里迈，背着手小心翼翼地跨进了门槛，一抬头正对上包拯那张铁面，白玉堂对尊对长向来敬重好性，眉眼一弯：“包大人。”

“白少侠也来了，快进来，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公孙先生招手让他进来，又向门边的小厮使眼色让他们把门关上，白玉堂便被拦在了屋内，想退也退不出去了。

这边常展二人总算叙完了旧，展昭上前向包大人和公孙先生见礼，包拯摆摆手，让三个人在一旁坐下，这才抽出手下的卷宗，传给众人浏览，趁着这个功夫，包大人说了几句私事。

“展护卫这次回乡探亲，本府托你送给你师父琅轩道长的信，不知有没有送到？”

“送到了，”展昭匆匆浏览完案卷内容，眉头一皱，将案宗递给了右手边的白玉堂，白玉堂接过来仔细读完，也是眉头紧锁，“师父说大人托他寻得那几本医书已经找到，只是有一本缺了半卷，待他再搜寻几日，若是能找到便亲自送来开封。”

“长路漫漫，何敢烦劳道长，也不是急需的医书。”

“师伯才不会赶来，当然是让夏玉奇做跑腿……”

展昭偷偷掐了一把白玉堂的大腿，后者手一抖，案宗掉在了地上，白玉堂伸手去捡，突然将头一歪，倒着看地上的卷宗。

“白少侠？”公孙策见白玉堂这姿势诡异，还以为他扭了腰，白玉堂挥手示意自己无碍，正过身子捡起卷宗，扯着纸面用力一撕。

不等众人反应，一张薄绢掉落地面，绢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字，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对视一眼，先生会意将薄绢捡了起来，两人再看向一头雾水的常万，这案宗是他快马加鞭送来的，但看他的模样，想必是不知其中有此夹带。

剩下的两个人，白玉堂揉了揉脖子，又拉了拉展昭的袖口，向门口指了一指，展昭想了想，从包裹中取出那几卷医书交给公孙先生，和白玉堂一起告辞离开了书房，临走前没忘了叫上常万，但常押司还在对着血绢犯迷糊，被展昭一连叫了几声才向外走，边走又忍不住回头，然而此时包大人已将血绢看完收起，大概也是不想他们几个看到内容，只好低下头跟着展昭走进回廊。

前边两人正边走边聊，见常万跟了上来，白玉堂一拍常万肩膀：“常押司难得来一趟，我做东尽地主之谊，去喝几杯如何？”

出得开封府府门，东京盛夏大好天气，街边小摊有贩卖凉茶甜汤者，叫卖声宛转悠扬，听得常押司好不心动，当下也不提什么桂花酿、竹叶青、女儿红，只盯着这一碗又一碗的酸梅汤子犯馋，掏出铜板大方请客，先让展白二人灌了一肚子酸甜可口的凉饮。白玉堂举着粗瓷碗大口吞咽，和往日里精致好静的贵公子模样大不相同，常万看得有趣，直言当日在通州一带偶遇白玉堂：“好做作的儿郎，喝茶都要店家煮那随身伴当所带茶叶，连茶碗都要用自己的。”

常万说着又看向展昭：“怎的几年不见，人变得如此随和？”

“这叫什么随和！”白玉堂喝够了一气，放下碗拈了桌上两个蜜饯果子吃，也不知是梅子还是杏，乍一入口酸得他眼眉一挑，这边展昭接口道：“长大了些罢了。”

“怎么，才长大？”常万实在是直性子，听不出两人话里的机锋，展昭放声一笑，拉过常万向着不远处的樊楼走去：“罢罢，先吃酒，与你接风，与我洗尘！”

樊楼里，白玉堂早就叫白福定好了雅间点好了酒菜，三人宾主落座，竹窗一挑，外面是热闹街市，来往游人络绎不绝，眼见天色见晚，酒家纷纷挑起彩色灯笼，看着错落有致，美不胜收，常万夹着块茄子叹息道：“可怜我通州，地贫人穷，不似汴京这般繁华啊。”

白玉堂正往展昭碗中放剥好的白虾，听到这话便道：“繁华自有繁华的苦，藏污纳垢，蝇营狗苟啊。”

常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只恨地广人稀之处，亦不能天朗气清。”

展昭按住白玉堂剥虾的手腕，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有了打算，这边展昭举杯，那边玉堂倒酒，一前一后哄着常万越喝越多，心头发热，话匣子便也打开了。

你道通州是何地，通州地处大宋西北，远离京城，天子顾及不到的地方，常万打小在这里长大，习得一身好武艺，卖与当权帝王家，在通州知州手下做了个小小的押司，他本不该与展白二人相识，只是几年前白玉堂替他大哥置办一批货物跑到了通州，白五爷待人接物的本领一向是令人放心的，白玉堂这一趟货物跑下来，顺手扫了一个山寨，挖了两个黑店，认识了常万这么个朋友，连带着半路上接他的展昭都听说了常万的大名，白玉堂道，江湖总是这侠那侠，人人称颂，都不及常押司义薄云天，枉为啊这个，“这侠那侠”。

展昭把他的话记在心里，没过多久赶上一出外派的案子访到通州，先是以官身见了常万，觉得他对上级不卑不亢，对下属不欺不辱，甚好，再以私身与他相交，常万不因他是南侠俯首帖耳，也不因他武艺高强心生妒忌，更好，常万便又多个年轻的好友，彼时白玉堂背着手在二人身边乱转：“五爷说什么来着？五爷精选，必是优品！”

话回通州，常万在这里做了七八年的押司，高不成低不就，人倒是没见萎靡，他与展白二人道，在乡里故旧之间，有知己好友为伴，此生足矣，然而这才不过两年，再见眼下跑来汴京送案卷的常万，展昭惊觉他鬓边竟然已有白发，眉间纹录更深，说话间也多有掩盖，不如当年初见时豪爽，因此两人心有灵犀，默契地套起了话，常万酒入愁肠，壮实的汉子没几杯便醉了。

“展老弟，我是哭我那家乡啊，多好的地方，多好的人，怎么就不明不白地……”常万喉头一紧，一杯酒和着半句话咽下了肚。

“怎么了？”白玉堂又满了一杯，“怎么不明不白的？”

常万挥手道：“罢了罢了，不说了，喝酒！”

展昭还想跟着问一句，白玉堂按住他，举杯饮酒：“好，某陪常大哥喝！”说完又推了推展昭的杯子，展昭只好举杯。

常万这杯酒喝完，眼圈儿红了几分，他的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两转，突然叹气道：“你们可要……可要平安无事，安安生生地……”

又是一句没说出来的话，常押司连喝了两杯烈酒，伸手抹脸，也不知是泪还是汗擦下一些来草草抹在了汗巾上，又抬手倒了一杯：“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啊。”

“常大哥，”展昭夹了一筷子稣鸡到常万碗里，“有什么心事说给我们听就好，这里不是开封府，不用顾虑。”

常万猛地抬头，看着展昭，那眼里除了忧苦，还有些令展昭感到意外的快意，仿佛他接下来要说的事即会要了他性命，也会令他畅快无比，如同憋在心口数十年的一个秘密终于要揭露一般，常万灌了一口酒，低声道：“通州那几桩案子，与，与我有关。”

白玉堂倒酒的手顿住了，微倾的酒液很快就斟满了酒杯，但他并没有扶正酒壶，是常万伸手将酒壶接了过来，然后像下定决心一般，他打开壶盖，对着壶中剩酒道：“那陈秀才，与刘员外，是我杀的。”

言罢，将半壶残酒一饮而尽。

白玉堂听见展昭放在桌下的巨阙被他拔出了半寸，刺棱棱剑鸣破空。

神盾局接到了一个环保任务，内容是去帮忙清扫郊区的森林，那里在不久前经过一场战斗，留下一片狼藉。

史蒂夫作为热心人士，当然是第一个报名。

森林被烧了很大一片，灰土之下还能看到不少的小动物失去活力的躯体，史蒂夫伤心得流眼泪。

忽然眼前的地洞里好像有东西隐隐在动，史蒂夫走近看了一下，是一只小熊！

小熊似乎意识到被人类发现了，动作马上僵住，祈祷人类走开。

史蒂夫想用坚豆引诱小熊出洞，小熊却吓得往洞深处钻，最后还是把它抓出来了。

在人类怀里的小熊害怕得啜泣起来。

同行的人认出来这是只会产蜜的蜜熊，兴奋地企图把它带回队伍里。

史蒂夫皱起眉头，紧了紧抱着熊的手，把向前的人呵退。

小熊回了史蒂夫的家，一开始它以为这个人类和别人一样，但只想取蜜的人不会喂它牛奶，给它戴软软的睡觉帽，更不会拉着它玩很多好玩的游戏。

小熊最喜欢史蒂夫准备的早餐的蓝莓蛋糕。

　　“你少给我胡闹。”史强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这件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杜飞反驳道：“这里面最胡闹的人是你吧？就算这次行动成功了，你也会因为自作主张功过相抵，说不定还要落一个处分。有我在终归能让你的安全多一分保障。”

　　“你放心，老常都跟我保证过，这次行动之后让我复职，好端端的把你牵连进去算怎么回事？你们领导到时候估计要来找我，说我这个混蛋带坏了他们队里的好苗子。”

　　杜飞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得不说，他绷起脸和史强还真是一模一样，“你有几条命够使的？我告诉你，你既然让我知道了，我就不可能坐视不理，就算你不让我参加，我也能自己想办法加进来。”

　　“我都说了，情况没那么危险，一切我都布置好了，石泓露个面就行。”史强心想，真正危险的事在后头呢，但是这句话不能让杜飞和石泓知道，后面的任务只有他和汪淼清楚，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杜飞没说话，只是严肃地盯着他看，一副你要是不让我参加我肯定没完的样子。史强简直拿他没办法。

　　早在回家看见杜飞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总有一天瞒不过去，但他想着大概能瞒到任务结束，再不济也是马上执行任务的时候，杜飞就没时间跟他吵架了。论倔强，他跟杜飞不相上下。两人小时候吵了架，能倔上好几天不说话，最后还得妈妈过来强制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和好。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史强就再也没舍得跟弟弟真吵过架，现在也完全拗不过他。

　　“行。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全程都得听我的，你不能擅自行动。”史强伸出手，杜飞不情不愿和他击了个掌。

　　兄弟俩吵架，汪淼和石泓坐在旁边插不进去。石泓有点担心地盯着他们两个人，汪淼扶了下眼镜掩盖自己的笑容，戳戳石泓的脸颊。

　　“他们打不起来，放心。”

　　石泓点点头，不过他并不能真正安下心来，他的目光还是一直追随着杜飞，直到两人终于击掌为誓，他才将目光收回去。

　　汪淼问史强：“所以到时候谁和谁一队？”

　　“你跟我，杜飞跟石泓。”史强故意逗他，“还是你想换换？”

　　汪淼看了眼石泓，意有所指，“我倒是无所谓，石泓和杜飞关系更好，他们两人默契更高点。”

　　史强接收到他的信号，目光在石泓和杜飞两人之间逡巡一圈，见杜飞仍是一脸正直的模样，而按照石泓的性格可能永远都不会主动说什么，他心里忍不住发笑——我的傻弟弟啊，你就这么下去，这辈子都找不到对象了。

　　他有心帮两人撮合一下，于是笑道：“行，那石泓和杜飞你俩最近得学着点我和淼淼的互动。”

　　杜飞自然一口答应下来，石泓却罕见地迟疑了。在他的认知里，史强和汪淼的关系……似乎并不算很清白？

　　所以他要学习到哪一步呢？

　　这个问题就像是在他攀岩的数学巅峰旁又立起一座差不多的山峰，石泓头一次发现自己不知该怎么攀爬上去。

　　工作日白天史强和汪淼去上班，杜飞和石泓因为放假都待在家里。自从杜飞回来之后，石泓便不像从前那样一直待在房间里钻研数学，偶尔起身走走，和杜飞在客厅里下棋——杜飞卧室里的桌子已经被他的演算纸完全占据，根本没有地方放得下棋盘。

　　起初石泓很不好意思，杜飞常年在基地里，生活习惯良好，从平时也能看出来，家里绝对是杜飞收拾的，整整齐齐，还有不少小狗的周边点缀，显得温馨而整洁。史强虽然看着也不乱，但他是因为不会买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东西太少所以显得完全不乱。石泓自己在家里也不是不收拾，然而毕竟一个人住，也没人来拜访，因此收拾得没那么勤快。当他沉迷于攀登数学的巅峰时，就更加没那么在意了，草稿纸经常乱放——不过石泓能够精准找到每一张写完的稿纸。

　　杜飞完全不在意他在自己卧室的桌子上干了什么，有时候还会向他借废弃的稿纸，折纸飞机在房间里玩。杜飞在这方面很擅长，折出能够平滑飞行很久的纸飞机，以及从高处回旋降落的滑翔机。石泓知道其中的数学原理，但他自己平时从来不玩，在杜飞的鼓动下，也学着他折纸飞机，两人在房间里飞着玩。等史强和汪淼回家之前再把屋子里地面上的纸团收拾好。

　　时间长了，石泓刚过来时那种惴惴不安的情绪便渐渐消失。他已经能够很安心地待在这里，夜里杜飞通常比他睡得早，石泓计算到深夜，偶尔抬起头看着他的睡颜，仿佛找到了能让他安心的东西。

　　两人在客厅摆好棋盘，下了半个多小时依旧分不出胜负。听见门把手转动，汪淼先进来，史强跟在他身后，扫了一眼两人的棋盘，便笑着打趣：“你个臭棋篓子快别下了，石泓光是想怎么给你让棋都得想半天。”

　　石泓小声“啊”了一声，抬起眼看了一下杜飞，有些无措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至于是没有让棋还是没有想半天，这个他就不准备解释了。

　　杜飞便挑衅地看着史强，很是恃宠而骄，“听见没有？石泓没让棋。”

　　“行，你开心就好，骗骗自己得了。”

　　石泓忍不住笑了一下，把棋子一个个收起来，杜飞也跟着收拾，一边收拾一边对他说：“可惜这次因为胳膊受伤，没法把妞妞带回来，不然还能带你去溜狗。”他晃晃自己的胳膊，“现在做动作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偶尔会有点痛。”

　　史强插了一句：“你那是老毛病了，得自己多注意，不然老了有你受的。”

　　石泓朝他的胳膊看去，“这里……从前也受过伤吗？”

　　杜飞点点头，“我刚毕业那会其实当的是特警，后来在一次抓捕逃犯的行动中，由于经验不足，错误判断逃犯已经打空了子弹，于是放松警惕。结果逃犯这时候朝我开了一枪，当时我根本来不及躲闪，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石泓瞪大眼睛。

　　杜飞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千钧一发的时候，我们队里有一只警犬挡在我面前。我眼睁睁看着子弹穿过它的胸膛，打在我的胳膊上……骨头被打断了，胳膊也再使不上劲，我就从特警转岗，来到了警犬基地。”

　　石泓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杜飞注意到他一脸沉重的表情，微微笑了笑，安慰道：“最开始我只是因为那只救了我的警犬才决定来到这里，但是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之后，我真的爱上了训导员这份工作。和你喜欢数学一样，我们都找到了自己擅长并且喜欢的事情。”

　　石泓点点头，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覆在杜飞的胳膊上。

　　家里有运动器械，每天晚上杜飞都会锻炼，偶尔史强也会加入。杜飞的胳膊还没有完全恢复，因此一般会用另一条手臂举起哑铃，或者做单臂俯卧撑。这些天石泓也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做。

　　杜飞从前只知道石泓的体能应该不错，不然也不足以制服歹徒，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石泓当时的所作所为。石泓的身体看上去有些瘦削，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着不善言辞的数学老师体力有多好。直到看着石泓毫不吃力地和他一起锻炼，看着只穿背心的石泓瘦削却不失精壮的肌肉，心里才有了实感。

　　石泓不经常用器械，做了几组动作之后放下哑铃。杜飞伸手过去捏了捏他胳膊的肌肉，“你平时都做什么运动？这肌肉捏上去手感还不错。”

　　石泓的脸又开始发热，却不好意思躲开他的触摸，“我平时也不怎么锻炼，只是常常爬山。”

　　杜飞来了兴致，“我也喜欢，下次你爬山的时候可以叫上我。”

　　石泓自无不可。

　　见他们运动，汪淼也过来凑热闹。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没有挑战器械，不过刚做了十几个俯卧撑就撑不住趴倒在地上喘气。史强在旁边笑了一声，走过去握住他的腰身把他抱起来扛在肩上。汪淼比石泓还瘦，被史强拎起来的时候一长条，像猫似的。

　　杜飞只看一眼便啧了一声，他从前怎么就眼瞎了，没看出来这两人的私情呢？

　　史强瞥了他一眼，“怎么，看不惯啊？”

　　“看不惯。”杜飞说。

　　“那你就闭上眼睛，我还不想让你看。”

　　石泓在一旁抿起唇微笑。这些天他已经发现，史强和杜飞两人斗嘴是基本日常，不会影响两人的感情。倘若真的有人一言不发，那才是真正生气的前兆。

　　杜飞吵不过他哥，他从前的同学兼朋友也已经变成了他嫂子毫无疑问地站在他哥那边，于是他看向了石泓，两只胳膊伸展开，环住石泓的腰身把他也提起来。一边还理直气壮地表示：“行，我学你，好像谁没个人抱似的。”

　　石泓在他怀里吓得直接僵住，仿佛一根坚硬的木棍。他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如果杜飞能听到他的心跳的话，那么他就知道石泓现在到底有多紧张。

　　史强看着石泓的表情忍不住笑杜飞：“你抱人就这么抱啊？你看看石泓都紧张成什么样了，这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下一秒就要就义了。”

　　杜飞后知后觉自己的动作过于亲密，他脸一热，连忙松开手，把石泓放在旁边。“对不起，是不是不舒服？”

　　石泓看上去已经快要熟了，他的眼神都在乱飘，期期艾艾地回答：“没……没事……”

　　汪淼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被史强扛在肩上，肚子顶着史强的肩膀，头朝下的姿势让他只能拍拍史强的腿，“把我放下来，你能不能给杜飞做个好表率？”

　　史强笑嘻嘻地拍了下他的屁股，一只手攥住汪淼的腰把人带回自己卧室，心里想着果然弟弟是祸害，他还是把弟弟卖给石泓算了，不用碍他的眼。

　　TBC

全篇都是拉灯内容，直接指路

大眼-在家躺平的子言言

凹三-Ziyan_Sophia

好的，这篇文到此结束啦😘

“因此，基于数据理论支持以及临床试验取得的成功，我们确定，从今天起，纳米飞刃可以正式实现量产！”

随着汪淼话音落下，掌声响起，会议室里各位大佬们彼此交流议论，平日里一个个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都无法抑制脸上的激动喜悦。

全世界率先突破纳米飞刃的量产问题，这对中国是多大的利好，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小汪啊，了不起，真了不起，原本还以为两年后能突破就很了不得了，你们这是硬生生将它提前了两年啊。”

“陈老，你这个得意弟子可真是不简单，人生能有这样一个学生，夫复何求啊？”

“恭喜恭喜，纳米飞刃实现量产，太空电梯便突破了纸面概念，后续咱们都可以准备起来了。”

议论声中，陈老看着汪淼消瘦苍白的面庞，关切道：“虽然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是了不起的成绩，但也不能以透支身体为代价。汪淼，你最近这个面色可是越来越差了。”

“没关系的老师，我还撑得住。”汪淼平静地合上文件夹，向在座各界的泰山北斗们点头致意：“汇报完毕，我告辞了。”

“回去好好休息，庆功会你可不能缺席。”

中科院院长颌首微笑。汪淼沉默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低语：“陈老，我看小汪这个状态有些不对劲，你可得多关注一下，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嗨！别提了，都是那个叫史强的混蛋……”

汪淼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修长手指不自禁握紧。

一年了，史强还在因为自己承担污名，从前老师身体不好，但是现在……他还有什么退缩的理由？史强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了，他还要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吗？明明不是他的本意，从来都不是……

一念及此，汪淼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痛苦和悲伤，他忽然转回身来到陈老身边，深深鞠了一躬，沉声道：“老师，这一年来我想清楚了很多事，史强没有对不起我，相反，他在很多重要关头都义无反顾地保护了我。在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三个月，是他作为专属监禁人，避免了我锒铛入狱的下场，保护我继续进行纳米研究，无微不至照顾我的生活，纳米飞刃的量产计划，就是在那期间有了突破性进展。可以说，纳米飞刃实现量产离不开老师和各位领导前辈的关怀，离不开纳米中心所有同仁的努力，但是，除了这些，史强也同样功不可没。我因为一时的愤怒自私怯懦，害他入狱，实在是不仁不义，这一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愧疚自责，今天在这里，我当着诸位领导师长的面，希望能为史强正名，他是一名尽职尽责，忠于国家人民的好战士好警察……虽然于事无补，但请大家……不要再因为我而误会他指责他，一切都是我的错。”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很快，众位大佬的目光都落在陈老身上：这事有意思了，小汪这个孩子，就是太端正，一点儿花花肠子也没有，即便事实如此，你也不能这么当众落你老师的面子啊。

陈老愣了片刻，接着咳嗽一声，扫了一眼在场的老狐狸们，这才和颜悦色对汪淼道：“好好好，那个史强是吧？行，我们都知道他是忠于职守的好战士好警察了。汪淼你也不用自责，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的庆功会，你可是主角。”

汪淼松了口气，他并非端正到不知当众剖白的后果，可是史强和常将军，实在是经不起这些科学界大佬的记恨追究，尤其是史强，他快出狱了，污点自己不能替他抹去，但也万万不能再让其扩大，所以才不得不挺身而出。

此时见老师没受什么刺激，汪淼也就放了心，轻声道：“这一年来确实有些累，庆功会我不一定能参加，当然，老师放心，我会尽力。”

“好，那你快回去歇着。要不然，这几天就搬去我家住，让你师母好好慰劳慰劳你。”

“多谢老师关心，就不用麻烦师母了。”

看着汪淼出去，陈老身边两个老家伙凑过去，小声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替那个史强说话了？小汪该不会是被那个混蛋虐出斯德哥尔摩症了吧？”

“少胡扯。汪淼你们还不了解？他是外柔内刚，坚韧得很哩，让他患上斯德哥尔摩？别说史强，科学边界也没这本事。”

陈老摸着下巴，心中涌起一丝疑云：那个史强……有点东西啊，不就是个粗鄙武夫吗？居然能让汪淼替他说话？这孩子对感情方面一向迟钝，人际往来也淡薄，史强……他凭什么？

正想着，就听中科院院长哈哈笑道：“远方啊，小汪是棵好白菜，你可得看好了，怎么也不能让军方的野猪给拱了。”

“去去去，你家好白菜才让野猪拱了呢。”

陈老怒目而视，其他大佬则都哈哈大笑起来。

会议室里欢声笑语不断，独自走在路上的汪淼却是孤孤单单，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就如同此刻大佬们和汪淼截然不同的心情。

纳米飞刃突破量产，太空电梯即将实现，这将是震惊世界的巨大成就，作为这项研究的带头人和主要发明者，汪淼的名字必将载入史册。但是……又怎样呢？有什么值得骄傲值得喜悦的？汪淼只知道，他这一年来，没有半分钟开心过，哪怕是试验成功的那一刻，他心里也满满都是酸楚，因为这一刻本该有一个人同他并肩分享喜悦骄傲，他本可以扑到那个宽厚的怀抱中喜极而泣，然而冷酷的现实中却只有同仁们的欢呼雀跃，他什么都没有。

汪淼从来没想过，曾被他不屑一顾的爱情，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史强和他在一起不过三个月，就颠覆了他往后余生的所有一切。

从汪淼的状态便可知道，他这一年的日子并不好过，几乎就是不眠不休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才会实现纳米飞刃提前两年的量产突破。

工作好啊，工作起来废寝忘食，就不会总想着史强。而且这也一定是史强的愿望，那个家伙最开心在乎的事情，便是国盛民强。自己对他满心愧疚无力弥补，也只有快马加鞭，换他高枕好眠。

　　>>《莲花楼》李莲花X方多病

　　>>哨向AU，一枚徽章引发的热血冒险？

　　01

　　“向导是神赐予人类的力量。”

　　“那哨兵呢？”

　　“哨兵是为向导而生的战士。”

　　*

　　“这些都是死蛋，有什么可看守的？”施乐智骂骂咧咧，看着太阳彻底落下，雪原变得更加阴冷，“那群人天天在塔里吃喝玩乐，靠我们几个人拯救世界呢？”

　　“就是。”陆仁附和，嬉皮笑脸道，“智哥，咱们回去打麻将？”

　　“走。”

　　两人很快就离开雪洞。雪洞里密密麻麻地分布着硕大的虫蛋，整片雪原上，有无数这样的雪洞。

　　这些蛋，看起来一片死寂，十年都未曾孵化出任何一只虫。

　　雪又洋洋洒洒地下起来。

　　施乐智、陆仁和其他三个兄弟围在一张方桌前打麻将，四个人打，一个人看。看的这个人等了半天没轮到自己，有些无聊地去门口张望。

　　外头白茫茫一片，也瞧不见什么新鲜的事物，他打着哈欠，想着要不要去睡觉，正待转身时，听见了一道奇特的声音。

　　似虫鸣。

　　*

　　百川公会。

　　四会长之一的石水正在给新生安排任务。这一届的新生不少，每一届的新生都不少，他们都是慕名而来。

　　百川公会虽然只叫“公会”，不是“塔”，但人人都知道，它的前身是大陆最有名的一座塔：四顾塔。

　　十年前，四顾塔风光无限。

　　塔主是仅此一位的双S级别向导李相夷。

　　战神，李相夷。

　　曾率领人类击退虫族，恢复大陆和平的元帅。驱逐虫族后，他还找到了虫族留下的大批虫蛋，将其冰封在北部雪原。

　　他失踪后，四顾塔解散，但塔内的百川公会还是接受周围人的委托，清剿大陆上残存的零散虫族。百川公会还派人前往雪原看守虫蛋，如有异样，会立刻解决。

　　只是十年来，虫蛋也不见任何异样。

　　应该是都冻死了。

　　虫族畏寒喜热，南部出现得比较频繁。四顾塔位于中部，两边兼顾。

　　石水正盯着人录入委托和任务分配表，一个人站在了她面前。她抬头，“方多病，你又来干什么？我们不会收你的。”

　　方多病颇为不服，“我满十八了，元帅规定，大陆满十八岁的觉醒者，都要入塔接受训练。”

　　“训练是为了什么？”

　　“为了上战场啊。”

　　“现在打仗吗？”

　　“那也应该做好准备，万一哪天虫族又来侵犯，我们如何抵抗？”方多病拍着胸脯道，“本少爷体能超棒的，肯定是个A级哨兵。我精神力也不差，B级应该有吧？”

　　“不行。”石水想也不想地道，“不需要你。我们有预备军。”

　　“姐姐，我真的很想入塔，你让我入吧。”

　　“现在已经没有塔了，我们只是百川公会。”

　　“我有元帅送给我的徽章，他答应我追随他的。”

　　“什么徽章？”

　　方多病小心翼翼地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块叠起的手帕，将手帕展开，上面赫然躺着一枚金色的徽章。

　　徽章上画着一头虎鲸。

　　这是李相夷的象征，虎鲸是李相夷的精神体。

　　石水辨别后，承认：“这的确是元帅的徽章。”

　　方多病顿时得意，“对吧？这可是元帅在我八岁的时候，亲自送我的。他当时说，如果我长大了能觉醒，就让我跟随他一起战斗。”

　　石水正要说话，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对她喊道：“雪原出事了。”

　　大厅里所有人都看过来，脸上皆是震惊和愕然，议论纷纷：“出什么事了？”“虫蛋孵化了吗？”“有多少虫蛋孵化了？”“不是说那些虫蛋都是死蛋吗？”“是不是要打仗了？我们打得过吗？”

　　石水厉喝一声：“安静。”她接过来人递上的U盘，插上电脑播放。这是一段雪原看守所的监控录像，摄像头朝着门外，画面里白茫茫一片，是漫天大雪，一个人从门里走出来，没走几步，雪地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半米长的幼虫。

　　幼虫张开锋利口器，朝人狠狠扑过去。

　　这个人很快被咬死，虫又进入屋中，几分钟后，有一个人仓皇逃出来，他正要往远处跑，瞧见摄像头，手伸了过来。

　　摄像结束。

　　“这个人叫陆仁，是一名CB级哨兵。他带着U盘跑了出来，但太着急没有准备物资，抵达雪原外看守所的时候就冻死了。这是看守所刚送过来的。”

　　“好，我会处理。”

　　石水对大厅里的新生道：“只是一只半米长的幼虫，不必恐慌，大家也不要出去散播谣言。如果发现有人故意造谣，引发焦虑，直接开除，听见没有？”

　　新生们连忙答应：“听见了。”

　　新生离去后，方多病又凑上去问：“石水姐姐，是不是到了需要我的时候？”

　　石水道：“你别管，我们会处理好。你还是回去玩吧，乖。”

　　方多病：“……”

　　玩你个头，本少爷十八岁了好吗？

　　他气呼呼地跑出去。

　　出门就遇到了昭翎。昭翎是一名向导，女向导。

　　他们家老方和昭翎的老爸，都希望他俩结婚。

　　“你们俩一个哨兵，一个向导，多合适啊。”

　　“就是，小宝，爸爸替你答应了啊。”

　　“不许答应，你敢答应我就离家出走。”

　　老方答应了，他离家出走了。

　　开了家里最贵的跑车出来，半路上想去加油时，卡被冻结了。大陆首富何晓惠之子，方大少爷，突然变成了穷光蛋。

　　想以此让本少爷屈服？不可能。

　　方多病跑到了百川公会，只要能入塔，就能包食宿，还能接任务赚钱。

　　结果百川公会却不收他。

　　昭翎还追了过来。

　　方多病见她跑到跟前，后退一步，“我不会跟你结婚的。”

　　昭翎道：“我知道，我不是来找你结婚的。”

　　方多病松一口气，“那你找我干什么？”

　　昭翎：“方多病，你是不是也进不去百川公会？”

　　“是啊，他们不敢要我，估计是怕被我妈骂吧。”百川公会所在的这块地皮，属于何晓惠，敢收方多病入塔，这块地能被何晓惠拆了盖猪圈。

　　“我也是，他们不敢收我。”方多病是首富之子，昭翎是帝国皇帝之女。百川公会都不敢收。

　　“方多病，你不想结婚，难道也不需要向导吗？哨兵都需要向导的，不如你带着我，我给你做向导怎么样？”

　　“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谁暗恋你了，我暗恋狗也不会暗恋你。”

　　“你怎么知道我的精神体是狗？”

　　“……”

　　方多病还是带着昭翎上路了，他想直接去北部雪原，如果他能先立功，百川公会一定会考虑收下他。

　　但目前有一个难处：他们需要一辆车，和能抗住北部严寒的物资。

　　*

　　李莲花开着他的房车慢悠悠地跑在路上。

　　车上有一条狗。

　　他很喜欢狗，狗非常忠诚，还听话，让过来就过来，让走远些也会识趣地走远些，实在是很好的伙伴。

　　但他车里还有个非常讨嫌的存在。

　　是个人。

　　“你到底要干吗？你已经吃了我三盒自助小火锅，你知道在冬天，在北部，这一盒能咕噜噜冒热气的小火锅有多么重要吗？”

　　“我要去雪原啊，不是告诉过你。”

　　“那你自己去，我不去，那边能把我冻死。”

　　“废物。”

　　“滚滚滚。”

　　笛飞声没有滚，他还拿下了第四盒小火锅。

　　李莲花真的怒了，从他手中夺下自己的储备粮，骂道：“你再这样我揍你啊。”

　　笛飞声嗤笑，“你如今体能只有F级，揍我？你围着房车跑一圈都能把自己累死。”

　　李莲花：“说得你好像很厉害一样，还不是只是个B级，精神力也B级，二B。”

　　笛飞声沉默半晌，忽道：“雪原死了六个觉醒者，一个BC级向导死在看守所门口，两个BC级哨兵，和一个AC级向导死在室内麻将桌旁，一个BA级向导死在休息室，一个CB级哨兵跑出雪原后也死了。”

　　李莲花不在乎道：“关我什么事。你们塔也没见多派几对觉醒者去守雪原。”

　　笛飞声：“我派去的人都被赶了回来，我们金鸳塔是罪人，你们四顾塔才是英雄。”

　　李莲花瞅了瞅他，幸灾乐祸道：“笛塔主也有今日。”

　　笛飞声：“那还是比你混得好，一个三十岁的残废向导。”

　　“你也知道我是残废了。我呢，现在也不想当英雄，所以赶紧走，别在这里打扰我的清静。”

　　“那你想干什么？”

　　“我就想找个老婆好好过日子。”

　　李莲花将车缓缓驶入加油站，和工作人员说加满，然后让笛飞声付账。

　　笛飞声：“我没钱。”

　　李莲花白他一眼，“那你好意思吃我的火锅。”

　　他正犹豫那要不要别加满了，脚边突然出现了一只小狗。

　　突然出现的。

　　在空气中从无到有，逐渐凝实。

　　这是精神体。

　　小狗伸出前爪，搭在了李莲花的腿上，然后瞪圆两只大眼睛望他。

　　李莲花挑眉，探出一根精神线，缠在小狗的爪子上，顺着精神体的精神力，探查来源，很快就发现了那道背对着自己，正在和工作人员沟通的背影。

　　年轻的背影，穿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大衣，身材挺拔。

　　是一名哨兵。

　　精神力，B级。

　　精神领域，有一道薄弱的屏障，来自……身边的那名C级向导。

　　有向导了。

　　当然，没有也和他没关系。

　　他收回精神线，很不情愿但还是支付了油钱，要上房车。

　　精神体小狗还跟着他。

　　他温柔道：“去找你的主人吧。”

　　小狗转了一圈，消失在空中。

　　李莲花上了车，催促笛飞声如果要上来赶紧的。

　　笛飞声却道：“你当真不去雪原？”

　　李莲花：“不去、不去。”

　　笛飞声：“那我走了。”转身就走，干脆利索。

　　李莲花稍顿，并不放在心上，关好车门正要开车离去，少年却正好转过身来。

　　隔着车前方玻璃，两人的目光对上。

　　*

　　方多病看见这辆车大喜。

　　房车诶，他们如果能有一辆房车，就可以去雪原了。

　　他欣喜地跑过去敲车门。

　　李莲花打开门，询问地看向他。

　　“你好，请问可以把房车借给我们吗？我可以写借条，保证以后还你。”

　　“不可以。”

　　方多病顿时失望，也对，怎么可能随便把一辆房车借给陌生人。他瞧着这人长得还挺不错的，可惜没机会结识。

　　可就在他要转身之际，却听见这人又道：“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

　　他再次大喜，大声回答道：“我们要去雪原。”

　　李莲花：“哦，那不送了。”

　　方多病：“……”

　　注：

　　①哨兵和向导是两种不同的能力，不是性别；

　　②哨兵和向导可以是情侣，也可以只是搭档；

　　③哨兵的级别，体能在前，BC级别的哨兵，指体能B级，精神力C级。向导的级别，精神力在先，CB级别的向导，也指精神力C级，体能B级。

<15>

“那不是为了你吗！”

白玉堂一把撩起盖头，宽大袍袖一拂，只听一声清脆剑鸣，画影出鞘。

他举剑平刺，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来人模样。

高大健硕，黑衣蒙面，袒露一双眉眼。错身间，被明亮喜烛一晃，那双眉眼竟让他感觉似曾相识。

手下有一瞬的愣怔，而就因这一愣怔，黑衣人躲过他的剑招，疾步轻身，几乎眨眼间便跃至窗口，破窗而出。

“哪里跑！”

“砰”的一声，伴随窗棂断裂，窗纸撕扯，白玉堂追至窗前，同样准备翻窗跃出，却不料凤袍误事，宽大的衣摆勾住了不知窗边的哪处，害他动作一顿，只见那贼人几下便翻出高墙，他皱眉，手未及扯拽衣物，头顶黑影一闪，展昭已追了出去。

这时，他们这里的动静被听到，人潮一窝蜂地涌了进来，白玉堂面色不耐地摘下头上凤冠，再三下五除二解了身上碍事的婚服，不待回答任何人的问题，拿着剑拨开人群，沿着二人消失的路径，跃身翻过墙头，不见了。

展昭一路追着凶手到了一处荒废的林园。

这人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县里哪处偏僻、哪处热闹、蜿蜒的曲巷向哪边是死路，哪边是活路，同样是死路，哪边的墙更矮，更好翻越，他似乎都知道。

展昭知道不能再这么样追下去了，不然，迟早会被甩丢。

想到这儿，他解了右边衣袖的束绳，展袖一甩，在歹人又准备跃上一处坍塌一半的土墙时，他提气抬手，一支短小箭矢带着破空之声“咻”地直冲那人背心而去。

那人回了头，在月光下，银白的箭头闪着尖锐冷光像毒蝎的针，直蛰双眼，他脚下一顿，急急矮身欲躲，箭带着冷芒呼啸着擦过他的耳下，蒙面的面巾被割开了一道，从里面渗出血来。

不待他落地站稳，展昭已持剑而来。

他轻功虽好，但拳脚不行，招架不得半式，忽从怀中取出一物，眼也不眨便脱手掷出。

展昭侧身躲避，那个东西砸上了身后的残垣废墟，“砰”地炸开，溅起土块碎石，散发出浓白呛人的烟雾来。

那人狼狈地四脚爬起，展昭低喝一声，欺身而上，剑锋直落颈侧，再欲横逼，却不料那人迎面转身，一把粉末直冲展昭头面。可正因如此，剑尖挑落面巾，那张隐藏在面巾后的脸，完完全全被月光映照，暴露在展昭视线之中。

展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可那张脸却清清楚楚印在脑中。

那人折身再逃，展昭仍下意识便追，可这次，他就没有像之前那般追得紧了。

身上的力气随着呼吸而逐渐消散，头晕眼花到前面破落的路都弯弯曲曲，更别提翻越的矮墙，高高低低，他竟突然不知该何时迈腿，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跃过那看起来有两丈高的墙，再也不见。

身侧又有一道白影，鹞子一般掠过，向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几乎眨眼间便也消失无踪，混沌的大脑此刻只闪过了一个念头。

——白玉堂来了。

白玉堂是从进了这废园便开始迷路，直到听见了一声似乎是火炮爆炸的声音后，才有了方向，他没看见展昭挑开了那个歹徒的面巾，也没看见了他向他扬了把粉末，但是，他看见了展昭逐渐缓慢的动作，看见了明明就快将人抓到他却不追了，也看见了歹徒越跑越远的背影。

他追了上去，循着歹徒留下的踪迹，却在追进一处看起来像是后院的树林里后，就再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森冷的月光，凄凄惨惨地照耀着这一片干枯狰狞的树枝。

他不死心地又往树林里走了几步，冒出的汗浸湿了他后背的衣衫，被冷气一浸，顿时变得冰凉刺骨。

额上有汗滴在他的眉骨，洇开在眉间，他烦躁地拿衣袖抹去，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可除了凄清的树林，他看不见一个活物。

此时没风，可这样一来，这片树林就显得更阴森诡秘了。

他不忿地原路返回。

展昭还在那儿，他用剑支撑着身体，不怕冷一般，斜靠着已被冬日寒气浸透的灰墙，把额头贴了上去，不知在干什么。

白玉堂收起剑，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他身边。

如此布置本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竟还能让他跑了，白玉堂一时不知是该气自己没用，没能在那么近在咫尺的距离把他拿下，还是该气展昭，传言那么厉害，结果追个人都还追不上。

“你在干什么？！”他气声质问，“明明就快将人抓住，却为什么不追了？”

展昭此刻脑中还保有一丝清明。

剧烈的疲惫像张大网，将他严严密密笼罩住，想来是那把粉末的缘故，只是本该用到新娘身上的，却不想用到了他身上。

他缓慢地僵硬地转动眼珠，想看清白玉堂的位置，可视野一片模糊，他都不知道眼前的那道白影离自己到底有多远。

他想去抓白玉堂的衣袖，将他拉到身前来，却只是动了动手指。

“梅映月……”

“什么？”

白玉堂听见他出了声，却完全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含含糊糊，就好像舌头都不懂打弯，他心中预感不妙，忙走近查看，这样一走近，他顿时觉出不对来。

——这眼神，未免也太涣散了些。

“展昭！”他再顾不得歹徒没被抓到，只伸出手去想将展昭拉离冷墙，衣角传来牵引，他低头，看到展昭的手扯住了自己的衣服。

“你速去……找梅映月……看他脸上，有没有……伤。”

“找什么梅映月！”白玉堂焦急道，“你怎么了？”

“要抓人……就抓他……现形……”展昭扯着他衣角的手指慢慢收紧，尽可能迫切地催促他，可他心中虽急，声音却还是软绵绵，含糊地都得细听分辨，“快去……”

“抓梅映月？”白玉堂在剧烈地焦急中迟钝地捕捉到了重点，“你说那个人是梅映月？！真的？你看清了吗？”

“是他……的脸……你……”展昭的眼皮开始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冰冷透骨的寒气终于压制不住意识的出逃，他说话愈发含糊，却仍催促着白玉堂，“去看……他的脸……伤……”

“当啷”一声，他的剑砸在了冻硬的地上。

臂弯一沉，白玉堂托抱着已完全失去意识的展昭，脑中闪过的，则是歹徒那双似曾相识的眉眼。

梅映月……别说，那副眉眼，还真的像他。

但，怎么会是梅映月？

不说别的，那人平时坐着轮椅，连走路都费劲，怎么会跑这么快？

难道是假象？

白玉堂已换回了自己的衣裳，来到了万梅山庄前。

摘梅大会明日举行，此时，山庄已整装待发，就等明日开会的大鼓敲响。

山庄里有为宾客准备的休息区，但即便是山庄允许宾客居住，在这么个月上中天的时候，也不会再有接待宾客的人了。

他来的是晚了一些，但也不算太晚，毕竟距歹徒逃跑，到他前来，也不过两刻的时间。

只是不知，在这段时间，真凶提前做了什么准备。

他被请了进去。

山庄里，灯已剩下几盏，其中最为明亮的，则是梅映月的居所。

甫一入室，一股梅香扑鼻而来。

身上的狐裘斗篷被脱下，他被仆从引着坐在茶室的矮榻上，得了盏梅花茶慢饮。

年轻的仆从礼数周到，说他家主人正在沐浴，请他稍等片刻。

白玉堂没心情喝茶，他只是端着茶盏，出神地看着淡黄的茶汤里，花瓣渐舒的黄色梅花。

盏中茶饮热气未散，梅映月就已湿着头发，坐着轮椅被孙莽于门外推进。

“玉堂兄，久等了，”他的脸上带着抱歉的笑，不顾自己湿冷的发，温声对白玉堂解释，“明日摘花大会，各路英雄抓紧整修，我想着已不会再有事需要我出面，没想到，我还是太放松了……自上次离庄，你我快有一月未见，孙莽这段时间任务颇多，也无暇出庄探望，不知绿衣可还听话，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白玉堂盯住他的脸，没看到哪怕一点伤痕，心中顿时更是疑惑，但他仍是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客套道：“当然没有，承蒙有她，这阳曲之行多了不少乐趣，倒是我，这么晚还来打扰梅兄，给你添了麻烦，实在不好意思。”

“玉堂兄哪里的话，请。”

梅映月被推至榻前，他向白玉堂摆手，示意他同坐，自己则慢慢撑着扶手，半站起身，将自己挪至榻上，动作间看起来还算轻松，毕竟这么短的距离，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挑战。

年轻的仆从给他也递上一盏梅花茶。

白玉堂瞟过一眼他被发遮挡的颊边，看着他，脸上适时露出一点愧疚神色来，道：“梅兄怎得不将头发烘干再出来，外面天气寒凉，若是因我造访一事而使你不慎感染风寒，耽了明日的摘花大会，那白某可真是混蛋至极了。”

“不妨事，”梅映月含笑搓了搓搭在胸前冰碴已化的发梢，又抬手将它们拢起，置于背后，“不过几步道，还没吹着风倒进屋了，我想着，你难得入庄，今日前来，定是有急事。”

没有，没有！

白玉堂心中不知为何却是突然松动——他庆幸他脸上没伤。

“确是有事，我等今日傍晚时分遇一蒙面歹徒，欲闯内院掳人新妇，缠斗中打落其面巾，面目竟与梅兄如出一辙，想来因着摘梅大会，蜂攒蚁聚，别有用心之人混杂其中，我恐于你不利，故来此告知。”

梅映月神情随着白玉堂的言语而严肃起来，正色道：“如此，倒真是出乎我意，摘梅大会开办在即，此时绝不能出任何纰漏，这件事我即刻派人去查，多谢兄台相告。”

白玉堂走的时候，梅映月亲身相送。

暗夜，坦路，朦胧月色，几盏灯光，白玉堂看着被孙莽搀扶着陪自己行走的梅映月，忽然意识到那个歹徒看起来，要远比他高大、壮硕。

想必真是易容栽赃，只是不知，那个人为什么要扮作梅映月的模样强抢新妇。

线索断了，凶手不是梅映月。

梅映月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炉火生得正旺，他一进门，就支撑不住一般，双膝一软，就要跪坐在地，幸好身后的孙莽及时扶住了他。

“庄主，您今日走的路太多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让孙莽把他扶到座椅上。孙莽替他摘下斗篷，又把火盆搬得离他近了些，然后，他散开他的发。

房里有一处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就好像谁故意踢了柜脚。

“什么人？”

孙莽低喝，就要循声去抓，梅映月叫住了他，道：“没事，你先出去吧。”

孙莽刚出去，一个人就从里屋悠哉踱出。

“许久不见，孙莽已不知除了我，还有谁能自如出入你的卧房了吗？”

他的声音带点儿匪气，若白玉堂在，他一定能听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梅映月面色不改，他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只向后仰了头，靠在椅背上，长发如瀑布般泻下。

巨大的阴影将他整个人都拢住，视野中出现了一张脸，脸上的笑容让他生厌。

“真是想不到，”梅映月冷淡道，“我的脸在做这样的表情时，竟然这么令人讨厌。”

那是一张和梅映月几乎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就是比他的宽些，比他的皮肤黑些，眼中凭空多了几分戾气。

耳下到颊边，一道已结了细痂的伤痕引人注目。

“你将葛家引入纷争，此事我不再与你计较，那三个新娘，我也都已替你处理好，谢雪，算我求你，别再胡闹了，”他看着那道伤痕，眉宇之间满是疲惫，“你有没有想过，若你真被展昭擒住，闹上官府，万梅山庄那时又该如何？”

“这是你的事，梅庄主……毕竟在我的价值被你榨干之前，你都要想尽办法保我啊，对吧？”被称作“谢雪”的这个人俯下身，把手撑在椅背上，嬉笑着与他对视，“说起来，展昭看到了我的脸，你能把他杀了吗？”

梅映月拧眉不语。

谢雪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长出口气，直身转脚，倚上桌沿，歪着头，下颏却微微抬起，幽深的眼珠透出一股轻蔑，戏谑道：“怎么，反正你已杀了不少人，再多一个又何妨？还是说……”他的语气森然，“老东西既已归西，他的遗愿你就不放在眼里了？”

设定：长途货车司机史强×国纳博士生汪淼

汪淼被手机的震动声惊醒。

睡意朦胧间，他首先感觉到自己正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一条手臂搭在他腰上搂得亲密无间，两腿中间也卡着一个沉重又柔韧的圆柱。汪淼哼哼几声在怀抱里扭动几下，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了史强近在咫尺的脸。

早上一睁眼就看见恋人的睡颜是什么感觉？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新生活啊！汪淼胸口甜得有点发懵，莫名其妙多了许多羞涩，赶紧把脑袋埋进了手臂里；过了一会儿他又实在禁不住喜爱，悄悄撑起发烫的脸颊缓缓转头，大着胆子欣赏起来。

这是一张久经风吹日晒、粗犷坚毅的脸，皮肤上毛孔和皱纹清晰可见，却并不显得邋遢老气，反而给他增添了许多硬汉气质，汪淼的心悄悄跳得更欢快了。噗通，噗通。

史强的双眼皮清晰又深邃，勾勒出两条好看的弧线，延伸到眼尾微微上扬。噗通，噗通。

睫毛也又长又密，垂目时像深邃湖水旁层叠的树林。噗通，噗通。

眼皮微动，睫毛颤了两下忽的掀起来了，史强笑盈盈地看着他，浓黑的眸子里浸满温柔缱绻。

汪淼融化在这双黑眼睛里，胸膛怦怦震动，好像擂响了战鼓，让他盯着史强的嘴唇蠢蠢欲动。史强昨天当着加油站小伙的面亲他，他为什么不能回礼？于是果断起身，扎扎实实贴上去啃了两下。

下一秒他的后背被揽住了，那条手臂猛地发力，把他扯进一个严丝合缝的怀抱里。史强伸出舌头探进他口腔，勾着他一起缠./m，搅出暧昧的水声。

好喜欢跟他接吻。

【中间缺省】

【→苹论里】

就算身体再怎么烂./sh，汪淼也只是个在象牙塔里一门心思搞学问从没谈过恋爱的“雏儿”，被迟来的热恋霸道地挤走理性思想，晕乎乎地跟着史强，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黏在他背影上。

把人撩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风风火火地走到服务区大厅的早餐铺子前，给两人点了豆浆、油条和包子。端上来后汪淼夹起包子咬上一口，呆住了皱皱眉头，换成油条再咬一口，眉头皱得更深了。这还不如昨晚的泡面呢！

史强坐在对面看他撅嘴生气不由得想笑，被汪淼敏锐地瞪了一眼，立马挺胸收腹把笑忍回去了。还真别说，汪淼生起气来只会拿脸骂人，就好像小兔子怒了只会跺脚一样，最大的杀伤力就是把他可爱得心头一颤。

“包子里面全是肥油，油条咬起来发苦，就连我们单位食堂的大锅饭都烧得比它好吃。”汪淼把一次性筷子用得像两柄长矛，试图杀死盘子里的那根油条。

“人家服务区开餐馆的又不指望赚回头客的钱，都是过路客能宰一个是一个，可不就随便烧了。”

“你明知道这么难吃，还把我从车里拽出来啊？”

“……这么大个人了咋这么不懂事儿呢，你不吃饭哪有力气挨./c啊？还是真指望榨干老子给你整一百毫升那啥啊？”

“……”

最后史强看不下汪淼啥都不碰只嘬豆浆，又点了两个茶叶蛋，总算让他吃下去垫肚子了。汪淼一边等史强吃完，一边掏出手机查看早上把他闹醒的消息。

「我们出发了，明天上午九点多到上海火车站。你路程如何？」

导师发来的短信像一股凉风，把汪淼脑子里的温热黏糊一下子吹干了。这段朝夕相处的时光很快就要结束，他们都要回到各自的世界里。他的生活将重新被研究填满，只有全身心投入物理研究的计算、实验和论文中，才能镇住恋爱冻结的遗憾、不甘和隐痛；也只有在不为人知的深夜，才能躲在房间里做杯水车薪的fw，怀念这三天的酸甜与疯狂。

史强察觉到汪淼忽然低落的情绪，关心地问：“有情况？”

汪淼看着他摇摇头，悄悄攥紧手机，“我们今天晚上就能到上海，是吗？”

“对。赶得上你要参加的会议吧？”

汪淼点点头，看着好像更蔫了。赶得上会议有啥好难受的？

……也对，到了上海他们两个就得分开了。

史强被迟来的惆怅击中胸口，下意识地躲开汪淼的眼神，咬下一大口包子掩饰突如其来的不知所措。

他喜欢汪淼，而且想要独占汪淼。前两天还他打算装模作样地潇洒一把，谈一场轰轰烈烈的闪恋，但现在他只想跟汪淼老婆孩子热炕头……没有孩子也行。汪淼是在北京念书的国家级高材生，毕业了肯定是干大事的，而且绝对不缺优秀的人追求；而他是居无定所的农民工，靠脑子机灵一边做生意一边跑货运。这些年自己卖力干活还算攒下不少存款，但就算这样自己这条件跟汪淼相比还是差远了，想跟他在一起只能追到北京先下手为强。

史强下定了决心，咽下嘴里的东西打破沉默：“赶得上开会那就不着急，晚上咱先住下来好好歇一顿，第二天再安排别的。”

汪淼“嗯”了一声低头开始编写短信：

「我会比大家更早到达，明天去火车站接你们。」

吃完早饭后，在汪淼的强烈要求下史强带着他去超市里逛了两圈。小孩对服务区的餐饮彻底失去信心，宁愿去买面包和零食凑合着当午饭吃，也不愿去点餐台开盲盒。两人准备去结账时，汪淼还若无其事地拿了一盒byt。

史强挑挑眉，盯着他戏谑地笑了笑，“淼淼，饱暖思**呢？”

汪淼推推眼镜挡住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举起双手按着史强后背把他往收银台那儿推。

“唉唉唉别急着推，你这尺寸买的也不对啊，我多大你还不知道么？”史强转过身拉住汪淼握住byt盒的手，敲了敲盒子背面的小字“52MM”。

汪淼白了他一眼，“……别太自大吧，直径5.2厘米怎么装不下？”

史强坏坏地笑出了声，“小孩儿，这个数不是那个圈儿的直径，是指半个周长。”

汪淼瞬间脸红冒汗了，羞耻之余还不忘迅速在脑子里计算一下，好吧确实差得远。史强拿走他手里的盒子放回货架上，嘚瑟的笑脸简直欠揍，“淼淼费心了，但是公路上这种店一般只卖中号的套儿，没有我能戴的哈。”

汪博士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史强朝着那个背影笑嘻嘻喊道：“淼淼！你车钥匙没拿！”

气鼓鼓的后脑勺闻声停住了，然后转过来向他伸手，“给我。把你车开走。”

“哎呦，汪博士想考货车驾照啊？悠着点，别打个转向把旁别的一溜小车都压扁了！”史强两三步追上来，嘴上不着调地开玩笑，还是动手掏出钥匙给汪淼拿走了。

等他结完账拎着大塑料袋走出超市，只看见货车还停在原地，汪淼一个人坐在后面垫板上抱着膝盖。

“昨晚没睡好啊？”史强打开车门，把塑料袋放在副驾座位上。

汪淼摇摇头，撑着脑袋说：“……史强，真的不跟我做吗？明天我就走了。”

对着汪淼灼灼的目光，史强酝酿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两人第一次共同度过的夜晚：他们在浴室里打情骂俏，擦干身子后一起钻进被窝，光溜溜地搂紧对方，听着平稳的呼吸声入睡。史强迟钝地意识到，自己那时就在期待跟汪淼组成一个小家了。

一瞬间他感到非常疲惫，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累好像卷土重来一起压在了身上，只想埋进汪淼怀里歇歇，让小兔子给自己按按脑袋、揉揉肩膀。

“汪淼，现在早点出发就能早点到上海，然后就有一整个晚上属于我们两个。到时候吃顿大餐喝点酒，再开个好房间，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所以咱就不在路上拖延了好不好？”

“……好。我说过要请你喝酒的呀。”汪淼浅浅笑着，慢慢侧身躺下，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货车重新开上公路，二人无话，驾驶室里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史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汪淼叠在一起的长腿，默默回味着刚才突如其来的疲倦。十多年来的埋头苦干和省吃俭用让他攒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在二线城市买个房买辆车再讨个门当户对的媳妇都够用了；而如果他执意要和汪淼在一起，就必须打破这么多年坚持下来的人生规划，拿着这些钱去北京做一场豪赌。但要说他对自己能在北京立足、能跟汪淼修成正果都胸有成竹——那是不可能的。船大调头难，他这艘笨重的大船如果玩翻了，那就是十来年的打拼毁于一旦，只能回河北老家种地了。

这时座位后面传来了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史强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只见汪淼那双腿绷直了一会儿，接着扑腾两下把裤子踢到脚踝，然后颤抖着重新蜷起来。耳后的呼吸声慢慢变得粗重，偶尔屏气几秒，再呼出更深的吐./xi。史强挑挑眉，心里浮出一个不太正经的猜测，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后面漏出两声./n答答的水声。

【中间缺省】

【→苹论里】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这段短途旅程的目的地，上海。尽管已经连续开了6个小时，史强却觉得自己越来越精神，旁边坐回副驾上的汪淼倒是很安静，看起来情绪还是有些低落。货车开进了徐汇区一家机械厂，史强熟练地驶过地磅，下车招呼厂房的两个装卸工帮忙干活。

汪淼坐在车里等得有点无聊，忍不住探出车窗看他们工作。只见车身和地面之间架起了一条长木板，史强和两个装卸工一个接一个的抬着箱子踩着木板从车上走下来，搬进仓库堆好货物后再走回车厢搬下一件。一个工人感受到汪淼的视线，回头看了他一眼，汪淼一个激灵赶紧缩回座位上，不好意思再继续盯着了，他能感觉到屁股底下的座位随着史强他们的走动摇摇晃晃，晃了快一小时整辆货车才终于卸空。

汪淼忍不住好奇，又扒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瞧见史强已经把上衣脱了随意挂在肩膀上，光裸的后背湿漉漉的泛着光。货物的交付及核对好像都做完了，史强接过仓库管事人递来的一叠票子亲自再数了一遍，然后塞进皮夹里点头向他们道别，终于转过身朝车门走来。

这下汪淼满眼都是史强湿润精壮的肌肉，茂密的熊毛被汗水打湿，贴在肌肉上一丛一丛的，充满了原始野性。

史强打开车门，痛快地把自己摔在座位上，拎着衣服擦擦脸上的汗，“成啦！淼淼，接下来想去哪？”

按理说他把人送到开会地点就算完成任务可以一拍两散了，但是大晚上的把人孤零零地丢在路边实在不合适对吧？怎么说也得开个房，而且是开个高级点的宾馆，让汪博士好好休息、好好放松对吧？

而汪淼没有回答，他看了眼仓库确认那边几个工人已经走远了，便凑到史强身前，红着脸大胆地摸摸他的胸./j和熊毛。

史强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抓着汪淼的手捏两把自己的胸，“这么喜欢？哥给你摸个够。”

市中心实在没什么货车能停的位置，罚单还贴得特别勤快，史强索性把车停在了工厂附近，等汪淼收拾好包后跟他一起坐地铁来到会议场地所在的静安区。主办方很贴心地将地址选在上海火车站附近，入眼皆是繁华的商场和高端酒店，不过汪淼在中关村生活惯了，史强更是在各个大城市都跑过货，对他们来说高楼大厦的都市夜景都不如与身边人并肩步行的时刻珍贵。

汪淼要请史强吃一顿晚饭，带他去了一家环境不错的意式餐厅，点了鳌虾薄片，黑松露意面，牛排，伊比利亚火腿和意式提拉米苏。酱汁浓郁，肉食丰富，甜品酥软，气氛到这儿了正合适开一瓶葡萄酒收尾。

汪淼把菜单翻到最后几页，向史强介绍道：“提起法国葡萄酒，懂行的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波尔多，而谈及波尔多，其左岸地区与右岸地区产出了截然不同的红酒风味。”

“搞物理的博士生还懂得这些啊！”史强用力嚼着意面随口回应。他不懂这些洋酒的门道，也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听淼淼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讲故事还是挺舒服的。

“波尔多左岸的赤霞珠葡萄酒，口感紧实，强劲，富有攻击性，贮藏了十多年以上的赤霞珠还会散发出雪茄盒或者雪松的香气……史强，这些感觉说起来，让我想到了你。”汪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温顺地注视着史强，满眼都是欣赏，“如果是波尔多右岸的梅洛葡萄酒，口感就甜美、柔顺一些，风味更丰富，也更容易喝醉。”

“这不就是你吗，淼淼？”史强也笑了出来，小兔子真是又甜又温柔，自己不知不觉就沉醉在那水一样的眼眸里了。

汪淼感到脸颊发热，按捺住悸动的心情满目期待，“所以，你想开哪一瓶呢？”

“淼淼，我当然想尝尝你。就是、就是那个什么右岸。”

餐厅经理今天招待了一对古怪的客人，他们穿的都不怎么体面，像是从随处可见的工地上跑出来的，年轻点的那个还有一种沉着优雅的气质，年龄大一些的看上去粗糙黝黑就是个劳工。他已经做好这两人拿起菜单就被价格吓跑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那个年轻的不仅点餐大方，开瓶葡萄酒也能侃侃而谈。他发誓自己不是故意偷听，但是他俩的调情实在是……让人没法忽略。

或许这就是诡计多端的男同吧，不愧是大上海，不仅有物理学博士下工地玩cosplay，还能跟工地打灰的老叔搞基！老叔好像用不惯刀叉，还是那博士亲手切的牛排，幸好他俩还没腻歪到互相喂饭，不然自己可能想把眼睛扣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