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薄荷】如果我死在黎明之前
ATT:
本文又名:非典型脱单指南。字数1w6+
有血腥描写,有对军事屁都不懂的作者的战争描写(你居然好意思把那叫做战争描写??)
有极其ooc的薄荷和极其ooc的本。发现自己写cp向写的看不出cp所以专门下决心写的甜饼
开学前最后的倔强。
————
1.
“结束了?”
“结束了。”
本坐在床沿,余光暗自打量着薄荷。你怎么又瘦了,他原想这样问,掂量片刻又觉得太亲密,于是这话临到口头又咽回肚子里,和着一点微妙的关心吞掉。
薄荷还没有起身,他还动弹不得。再等等,青年从凌乱不堪的被子里爬出来,就着接来的一盆冷水开始擦拭身体。
...
ATT:
本文又名:非典型脱单指南。字数1w6+
有血腥描写,有对军事屁都不懂的作者的战争描写(你居然好意思把那叫做战争描写??)
有极其ooc的薄荷和极其ooc的本。发现自己写cp向写的看不出cp所以专门下决心写的甜饼
开学前最后的倔强。
————
1.
“结束了?”
“结束了。”
本坐在床沿,余光暗自打量着薄荷。你怎么又瘦了,他原想这样问,掂量片刻又觉得太亲密,于是这话临到口头又咽回肚子里,和着一点微妙的关心吞掉。
薄荷还没有起身,他还动弹不得。再等等,青年从凌乱不堪的被子里爬出来,就着接来的一盆冷水开始擦拭身体。
本一度觉得他对此撒手不管有些不道德,但是薄荷坚持清洁要自己做,而本除了薄荷的身体外对他的了解只要偶尔相处时聊天听见的那几样——从前的职业,关系好的友人。他甚至连薄荷的确切年龄都不知道——反正不是未成年人就行,这样看来并不好强制人家,一来二去也就默许了。
薄荷大方的在他面前处理自己,所以本可以看到他瘦弱的苍白的身体上一道道淤痕和伤疤,有新的也有旧的,有他知道来路的也有他不清楚的。这些痕迹没什么暧昧成分,所以不清楚的他就是好奇同样不会问,肌肤相亲,听上去密切,可是除此外他们又算什么关系?问了不好回答,两位都会尴尬。
本还在望着帐篷四角的砖头上连绵不停的雨滋生的潮斑出神,薄荷已经处理完了。他把毛巾拧干,盆里的水倒在草地,和本打招呼告别。之后掀起帘走了,速度不快,但是井井有条。
本看着遗留下来的床铺 ,想起他刚开始看上薄荷是这个年纪不大的军医第一次到伍,亚洲人的长相,黄皮肤,黑头发,挺秀气。神情温和,不像个军人,倒像是个开宠物店的。这样的人在军中有致命的吸引力,好像叫人梦回战前,至于性别,大多数人已经没那么讲究,无论男女有个洞就行。当天晚上就有人堵住他要处一处,无事可做的本和那些家伙打了一架,夺得了这个新人的归属权。他原来不打算和薄荷早早的发展关系,毕竟吃饭都要循序渐进的来。可他长的实在太对本的喜好,于是一周过去,本向薄荷收了“保护费”,是这么俗称。他们有了在军伍中常见的肮脏庸俗的肉体关系。虽是本半强迫的请求,薄荷却没反抗,他看本的眼神里只有一种怜悯,这情感在他身上时刻都流淌给所有人,让他人错觉是种纵容,是种默许,是种无可奈何,是种无能为力。这错觉叫他人不怀好意的蠢蠢欲动。本在床伴在方面有点洁癖,于是用拳头解决了其他想和薄荷建立同样关系的人。
有传闻说,他其实是敌军的俘虏,因为听话又奇缺医护被紧着用的,身上好几个罪名,被某位大佬保着在。本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第一次脱下薄荷衣服的时候的确是看见伤痕累累。
他们的关系目前就一直这样下去。
原因之一的战争还没结束,保持了一种不频繁也不会让人倦怠的节奏,拖拖拉拉两个多季度,冬天到夏天,眼看就要秋天。部队里气氛不沉闷也不活泼,像被漫长的雨季影响了心情,所有人都开始郁郁寡欢。
战争还没结束。
本拉上被子不再多想,闭眼睡觉。
第二天天气终于转晴,那恼人的下不停的夏雨停歇了。晚上晴朗于是所有人都很开心,长官带头围一摊小小的篝火聊天。本原来是要过去加入这难得的和平的集体活动的,转头看见薄荷远远的坐着,对这神秘的东方人的好奇叫他临时起意走向薄荷。
“晚上好。”
他坐在薄荷身边。
“晚上好。”
薄荷以一句同样的问候回答他。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本有点词穷,他本来其实挺健谈,但是离开他熟悉的社会太久了,有点想不起来该如何和朋友交谈。他看了看薄荷,这人在看远处的营地篝火,样子很有那么一点暖意,可姿态很疏离。又热又冷的气质揉成一团在他身上没有丝毫违和,让本觉得这人随时能亲近又随时会远离。本不喜欢这虚无缥缈的感觉,正在努力的想怎么把人拐进一个话题。
其实他想问的事情很多,但是哪一样都有点窥探别人隐私的感觉,他考虑着薄荷的感受,问道:
“你在看什么?”
最后还是干巴巴的起一个开头,不能怪本,以往都是别人竭尽全力要和他搭上话,角色陡然反转他很不适应。
“在看人,还有星星。”
薄荷给面子的回答道,不过也就这一句。
本看看篝火,看见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大声谈笑,多日来的郁闷气氛一扫而空,这算是有点看头的。他又抬头看看天,发现即使放晴也看不见星星,毕竟还是在打仗,污染严重,看月亮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月光透下来像是电量不足的台灯那样闪烁。更别提星星,那微弱的一点点光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能看见星星?”
感到疑惑的事情就问了,本看着薄荷执意一直穿着的白大褂,很多次觉得这是个文艺的高知青年,不该上战场打仗,应该在家喝茶念书。
“看不见,但是我知道它在那。”
薄荷手指点点夜空。
“我有个喜爱星座的母亲,她告诉了我夏季天空中星星的排列,为了让她开心我把星座的位置都记下来了。我还有个职业是占星师的朋友,他同样热衷于观测星象。”
“你有一位学识渊博的母亲,还有一个听上去很有趣的朋友。”本顺着话思考“他们应该很希望你能够平安回去。”
薄荷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会到战场上来?”
本还是问了。一个热爱星星,认识字,并且热衷于教自己孩子辨认星座的母亲无疑是有文化且有一定地位的女性。这样的母亲会同意她的孩子来到战场上吗?硝烟和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般人该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是我自己要求的。战争开始的时候我还只是个从医学院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但我还是来了,如果一定要给个理由,那就是「不想再看到更多死去的人」。”
薄荷自嘲道:
“那时候我以为我肯定能救下很多人,结果来这里的第一场手术,面对着那血肉模糊的一团,我手抖的都快拿不起刀了。教育和实践果然是两回事,我亲手解剖过出车祸的尸体,但我无法对一个热气腾腾的哀嚎着的重伤员冷漠的施加更大的痛苦。”
本见过薄荷做手术,比他说的要好得多。印象里那个白色身影动作流畅自如,不管是剔去腐肉还是伤口缝线都绰绰有余。
冷静,还有绝对的理智。在这一点上,本所见过的很多军人甚至都比不上他。
“你的医术其实很好。”
本回忆着安慰道。
“多试几次心理也就好了,毕竟我又不是在杀人,我是在救人。我没办法让尸体起死回生,但我可以让活着的人还继续活着。”
薄荷转过脑袋看着本
“老实说,我的适应性一向很好。”
薄荷头上有一缕不那么乖巧的头发顽强的翘着,在夏日晚风的吹拂下轻轻抖动。
你的适应性的确不错,本突然想起薄荷第一次被他按在床上的时候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再到最近仅仅是闭着眼。
本沉默片刻,突然问了个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恨我吗?”
“为什么要恨?”
薄荷看上去是真的有点慢半拍,如此反问道
为什么要恨?这理由可就太多了。
“比如,我强制你和我上床。”
他不无困惑地问道
“你难道不恨我吗?”
“不啊。”
薄荷理所当然的回答
“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必定会发生的事情,这世界总是如此。除非这战争结束了,所有人可以解脱。在那之前,我必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想了想又说
“你们不是我跟过的第一个连队,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你们看上……刚开始的时候,无论我怎样反抗都没有用。那真的是一种恐怖的绝望。虽然我难以接受,但它终归是要来的。而且你不是说过吗?这算「保护费」,就从保护这方面来看,你还是挺称职的。”
美丽和独特是带罪而生的,这些东西在泥沼里太耀眼,容易被更快的摧毁。
说着青年皱着眉苦笑。
“如果你是觉得性需求难以启齿,大可不必。你知道马斯洛需求层次金字塔吗?最底层分别是「呼吸,食物,性,住房,健康」。只有这些需求得到满足之后,才有余力去想更多更好的东西。不过,人总是为得不到的东西哀叹,我母亲这样说过。”
本被这一手反向安慰整懵了,谁是受害人?
然而他很快注意到薄荷刚刚刻意模糊过去的词汇: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什么代价?他是把这些当成赎罪吗?刚开始?这个亚裔青年不是第一次被强迫做这种事……
本敏锐的发觉到,这可能并不是这个军医所参与的第一次战争,又或者,他想起了那个传闻。
“他们说,你是……”
“我是。”
就像知道本要问什么,薄荷打断了他的话。
本感到不可思议,这样一个正义感如此之强烈的人,会背叛祖国?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薄荷抬头看着男人的眼睛“我也治疗过被审讯的俘虏。没什么不一样,我上战场不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国家取得胜利,我只是想救人。”
他说
“我一直站在人类这一边。”
本和薄荷对视,被他眼睛里的光芒刺的难受,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战场上不该有这种人,他痛苦的想。
“你不关心战争的真相吗?”
本于是换了话题。
“我曾经非常关心,可真相往往都很丑陋,甚至无关紧要,让人绝望。因为这样的真相,无数人死去,无数手染鲜血。这太叫人痛苦了,所以现在我不去想为什么。”
薄荷说着说着笑了
“我老家有一句谚语:无知者无畏。”
本发现薄荷远比他的长相更有趣。因沉重的话题皱缩的心稍稍展开,他也试着对薄荷笑了。
“多好。”
薄荷叹息着收敛一点点脸上的红润。
“说起来我也想问,你为什么来战场?”
本组织语言,开口道:
“我们家世世代代做一些不干净的生意,也算一直收着这国家的保护费。收了钱就得办事,我们业内一直都这样认为。”
“真是朴实的理由。”
薄荷点点头。
“我必须履行职责,我也必须活着回去见我的兄弟们。”
无论高层怎样宣讲,美化,甚至欺骗,本依旧清楚死亡就是死亡。一条战场上的人命不比一条和平年代里的人命更卑贱。杀戮不该发生,至少不该在同类间发生。但那又怎样?人都自私,为了保全自己就毁灭他人。
“战争结束了就可以回去了。”薄荷坐着,眼神格外明亮。“我也很想快点回去,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本突然有点冲动的想问战争结束之后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家,这冲动从他第一次见到薄荷开始就在心底深埋着,如今毫无征兆的破土发芽。如今他再次沉默了,青年的眼睛太明亮,不适合被束缚在黑暗里。
“说起来我小时候其实梦想开一家宠物店。”
薄荷彻底不再拘束,不知道是该说他神经大条还是说他太容易信任别人。
“那时候我想,既然要开宠物店,就必须保证宠物不随意生病,那我应该还要做一个兽医。”
他说着又笑了。本恍惚的觉得他好像从没想今天这样看见薄荷总在笑着的样子。
“人和宠物都是动物,这样来看我当初的理想也没偏差太多。”
“我也有过梦想,不过我当时的梦想比较简单,能拿枪就行。”
本被气氛感染,也主动和他聊天。
“只是想着能保护要保护的人就行了。”
“我们的梦想都实现了。”薄荷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这证明我们都没变成出尔反尔的大人。”
本觉得薄荷孩子气的可爱,他那种天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一直继承过来,本也由衷的希望此后能一直继承下去。
可是只有你还是孩子,本暗暗想,我早就是出尔反尔的大人了。
一幕荒诞剧:施害人和受害人坐在同一片天空下。
“要看星星吗?”
薄荷指指灰暗的天空。
“如果是在我的家乡,这个时间刚好有夏季大三角。”
“每束星光都有它的来处。”
本沿着薄荷的视线望去,他的目光好像穿透了战争的阴霾,直抵遥远的星球。
“很美。”本感叹道。
2.
一大场,一大场雨过后,晴天赖着不走了。
部队整装待发,武器弹药充足。
战争终于还是追上了所有人。
轰炸机盘旋在黎明之前。那个倒霉的连队没有足够的高射炮,伤亡很惨重,他们去临时支援。
混乱。
混乱。
混乱。
薄荷穿梭在刚刚从战场抬下的伤者之间,伤的不重的简单包扎,修整片刻便要重新投回地狱熔炉。而不巧被大范围杀伤武器的中心波及的人,那些丢了腿,丢了胳膊,或是丢了命的也只来得及做应急处理。床位不够。时刻关注着是否有人还剩一口气,是否有人连这一口气都没了。药品不时被人碰倒,理论上的一次性针管至少使用四五次才丢掉。血淋淋。白大褂触目惊心。不时有人沾着血的手印抓在上面,想留下生的希望。更多的人连这个力气都没有,睁开眼睛喘息的像是条死鱼或者闭着眼晕去。能看到的地方有断肢有被挑出来的碎弹壳。很快薄荷无暇顾及轻伤了,作为一个正式的医生,他要上手术台为那些更凄惨的倒霉蛋们保住命。
当然不止有他一个,他是随军医生,此刻同样有医疗队与薄荷做着同样的工作。实习的护士接替薄荷,薄荷接替手术室的医生。都是这样过来的,薄荷看着那位仿佛风吹一吹就倒了的女医生大汗淋漓的躺在帐篷门口睡着了。他是主刀,八小时轮班一次,现在他穿上简易防护服走向临时手术室,那里面还有三位助手。
我不是一个人。
冷静。
冷静。
冷静。
别怕,薄荷对白肤的重伤患做出口型。麻药不够,现在只能做局麻,或者我把你敲晕。
……
……
就像在学院里,薄荷切开人体组织,直面血肉的腥气。这是生命,他想。
找出弹片,拔出来,消毒清洗,止血钳跟上,接下来缝合。人体的应激系统会以疼痛昭示不安,但这并非是危机的疼痛,而是新生的疼痛。生理性的感官不适用经验和反复练习来掩盖。
心脏骤停了。
“肾上腺素0.3%。”
就这样一直下去。劣质的,苍白的光线洒下来,扭曲了,定格了一方世界。所有的灰尘暂时停止移动,时间的概念在此时变得无限漫长。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薄荷分不清这个人是第几个。看不见脸也看不见肤色,永远是一团血红,生命跳动,跳动,跳动。他尽可能延续,延续,延续。犹如机械一般精确,找到火种,托起它。把离体的灵魂拉回人间。
“去休息吧。”
恍惚的回头,被助手推出帐篷。手上还沾着血,疲惫终于姗姗来迟,从上而下席卷整个脑海。至少先把手套脱掉,薄荷的手颤抖着,可是他现在连摘手套的动作都完成不了。
胡乱摊在帐篷门口,要抓紧休息,这里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我还有事情要做……
即使是这种程度的疲惫感,薄荷也睡得并不安心。没有做梦,睫毛却在高频率的颤抖。
血,为什么总是血?
为什么人们要伤害彼此?
黄种人和白种人究竟有何不同?
为什么……
为什么伤害我的母亲?
为什么用看累赘一样的眼神看我?
为什么把我送上战场?
为什么任我落在敌军营地?
又是血,我讨厌这种红色,它总是让我想起……
宛如冷水倾盆而下,薄荷一瞬间就清醒了。他向来能很好地掌控他的身体,除了处于睡梦中时。
看了一眼手表,还没到交班时间,但是。
往里望,那位女性嘴唇发白,她的手已经在颤抖,这是大忌。
低声劝慰,薄荷提早交班。
“你为什么会到战场上来?”
男人问他,他说了谎。
什么自愿,什么为了救更多的人?他来到地狱,只是因为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
那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那双懦弱的眼睛浮现在眼前。
——对不起,薄荷,我不能被人家看不起。对不起……
薄荷痛苦的摇摇头。
他现在只想让救助生命的念头充斥大脑,有的时候人不思考会比思考好得多。
……
……
“薄荷呢?”
硝烟还没有散去,这场局部战争以敌方的退去暂时落幕。已经是回到营地后的第三天,本面上不显,心里却因为某人的消失而感到不愉快。
以往从没有发生过的事。
这种消失就像人间蒸发,房间看不到人,食堂也看不到人。以往顶多两三天,薄荷就会疲惫的出现在他面前。而现在本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能找到这个亚裔青年的方式简直少得可怜。
难以言喻的不安抓着他的心脏,本最终敲开了那个在他们之中消息最灵通的家伙的门。
“看上去你还挺关心你的小情人的嘛。”
菲利普嘲讽的笑着,毫无心理负担的作死道
“不对,其实也算不上特别关心,居然都不知道中转医疗部在哪里。”
本默然,他受伤向来不严重,再加上好运气,从来没有中途被抬上担架的经历。只是和战斗机打游击,一点点土块的擦伤简直不能算是受伤。
薄荷不是随军医生吗?他去那里干嘛?
——不想再看到更多死去的人。
可笑的是,这个问题他居然能自己给出答案。
压抑住心头无来由的怒意,本离开了营地。
“……他还真要去找那个亚裔医生?哪根神经搭错了吧?”
菲利普有点吃惊的目送男人的背影飞速远离。
……
人可以被当做机器使用。
修整,投入。再修整,投入。
当眼前只能看见一件事情的时候,其他便都是一吹即逝的幻影。
只是在海底,沉重的呼吸着。深深深深深深蔓延在附近,包围住薄荷,温柔地蒙住他的眼睛。
柔软的,几乎令人落泪的,温暖的感觉。
全身都松弛下来,可以全身心依赖,可以,交付自己的一切……
本推开阻拦他的护士,闯入手术中的帐篷。眼前看见一个人影坠落下来。
沉重的坠落下来。
落。
落。
落。
接下来跌到地上,撞出深沉的美丽的红色的花。
那本来应该是悄无声息的,可是本好像听见了,新鲜的绚丽的可笑的灿烂的扭曲的真实的声音。
血迹蔓延的,刺耳的声音。
一瞬间,角色改变了,医生成了患者,钢铁被拦腰斩断。
“薄荷——!”
这样一幅场景,绝对不会在本原本的预想中出现。脑海中排练过的一切相遇模式全部失效,脑浆一霎那以120%的速率加倍燃烧。心脏跳动的节奏似乎有些快的不够真实,现在在胸前燃烧着的未知情感是什么?浓郁的要炸裂开来,饱满的要脱离框架——
是什么?
为什么?
怎么做?
无暇去思考这反应对他自身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本上前一步揪住二助血迹斑斑的隔离衣领口,几乎要把它撕裂。
“你说,发生什么了。”
对方惊慌失措的摇头,似乎是被本的面容吓住了。毕竟人发怒时的脸相当吓人,青筋暴突,每一丝肌肉都比往常更膨大。红色的眼睛要从眼眶里掉下来,滑稽的像是一个被吹起来的气球。狰狞又丑陋,昭示着人类兽性尚未褪去,表现出一种可怖的返祖姿态。
他张张嘴,却没能吐出哪怕一个字。
“你说啊!”
那个家伙愈发说不出话来。
“……mama”
昏迷里薄荷张开嘴呼唤道
“……mama”
那语气带着浓浓的亲昵和眷恋,像是落入最熟悉的怀抱里。
尽管不知道薄荷口中是什么国家的语言——本正欲施加暴力的手松了松。
他想起来,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打架斗殴,是为了带薄荷回去。
他小心翼翼的试图抄起地上的青年,却因薄荷过于轻薄的重量吃了一惊。就像一片羽毛,还是说没有根系的浮萍?当然他想不到这么文艺的比喻,本只是觉得,如果不抓紧,这个人就会飘走,再难寻踪迹。
太脆了。
耀眼,宝贵,坚强又脆弱的东西。
钻石。
他没来由的想到。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以背着薄荷的姿态离开。可是现在的青年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手臂根本无法环住本的脖子。啧,我今天真是中了邪了。本心里暗骂一声。最后把薄荷一整个横抱住,风风火火闯出帐篷。
助手们呆滞的看着他们的主刀医生突然倒下又突然被带走,三助迷茫的问
“发生什么了?”
只有刚才还在阻拦本进入帐篷的护士双眼异常明亮,她低声却难掩雀跃道:
“绝对是一场爱情!”
一个人高马大的士兵横抱着一个隔离服上满是血迹的医生。这场景实在不多见。尤其是那个医生一动不动,而士兵样子急切时。轻伤患们都注意到了这奇妙的组合,他们调笑着猜测着那位医生是怎样的美女。本心无旁骛的寻找着急诊处,奈何这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不熟悉,这时刚才拦着他的小护士追了上来,主动领他去了一个单间帐篷。
“往日清闲的时候这里是健康室。可是现在人实在不够,没有医生。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找位在休息的过来。”
本感到这姑娘的态度热心的有些古怪,但非常时期,何况人家在帮自己。本只是狐疑的看她一眼,没多问什么。姑娘掀开帘子走了,帘子外面还是传来噪声。本无可奈何,只能先把抱了一路的薄荷先放下。
青年的手留恋的攥着本温暖的汗衫,本有点苦恼——总不能把汗衫脱给他,所以只是要把薄荷的手扒拉下来。没想到薄荷的手劲出奇大,指节泛白。本不敢再硬来,怕把薄荷弄骨折。
“mama……”
本想起薄荷的呓语。
昏迷的人会做梦吗?如果会现在是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还有其他的话,更复杂,本听不懂。他揣测着,这词可能是个昵称,也可能是是指,妈妈。
Mam
发音很相似。
本第一次看见薄荷表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往常他眼前的薄荷一直骄傲而明亮。因为完美到苛刻,所以很容易飘走。即使被压在另一个男人身下,他也是紧紧抿着嘴,眼神抗拒又无奈,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软弱泄露出来。
薄荷好像常年在跟自己战斗,一定要是最好最优秀的那个自己才被允许出现在他人的视野里。像现在这样精疲力竭的躺着,无法苏醒,还说着胡话。平日里悉心掩盖的一切全部被翻出来暴露于庭众之下。他自己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本乱七八糟的想着,我是不是太在意他了,怕这怕那,为他表现出的与平常不同的不设防一面感到新奇,为他突如其来的受伤大发雷霆。这就像入伍前的自己,情绪难以控制……
他看向薄荷苍白的面庞。
如今,在我胸中燃烧的火焰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们从前只做爱,不接吻。本只是对着薄荷释放积攒的压力,没想过选定一个人这件事情本身有何意义。
本没有去细究,因为医生终于匆匆来迟。
“是薄荷医生啊……”
来的女人面色苍白僵硬,她翻开薄荷的眼皮,又检查他脑后的伤口。
“他太过劳累了,这些天来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吃饭。晕过去是因为低血糖,也就是说。营养不良。至于伤口……”
她解下薄荷脑后的防护口罩。
“这个口罩的后端是扣子固定的,他摔下来的时候头磕到上面了。没有设备,不清楚有没有脑震荡。好像有点积血,小小的开个口子就可以解决,我在这里给他做掉。”
她似有似无的看了本一眼
“我觉得您得回避一下,不是谁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脑子被开个口都会毫无波澜的。”
本突兀的有点想笑,他居然被归类入了薄荷的亲朋好友类型。不过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
女人很干练,没有死缠着一个问题不放,招呼小护士拿了器械就动手。
本坐在一边,护士不给他抽烟,他就只是在那看着,血液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都一股脑的出来了。因此他想道,薄荷毕竟是个人。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完美无缺。
手术确实很快,两个小时不到医生就走了。本也走了。他还把薄荷带走,负责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阻拦。
本确实不经常动用自己的特权,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一点特权也没有。
当天下午,薄荷悠悠转醒。他醒来的时候看见身处本的帐篷神情惊异了一刹那,那时候本不在,他会因为没看见薄荷这神情而感到惋惜。
“……”
头好痛。
准确说那疼痛的感觉源于后脑勺,薄荷伸手摸了摸脑后却只摸到缠住的纱布。固定的很结实……
人不仅仅喝完酒会断片,做完手术原来也会断片。薄荷暗暗叹气,他脑子里只记得自己还在手术台旁,眼睛一闭,再一睁,就到了这个地方。就好像无良小说作者太监的小说,多年之后,他自己要写都写的断断续续。
总之肯定和本脱不了干系。薄荷单手撑着被子挺起上半身,想先从这里出去。
手臂一抽一抽的疼痛,这是过度使用之后有些脱力的表现。现实又不是好莱坞大片,睡一觉就能生龙活虎的起来再打一场。
“你还想着出去?”
薄荷眨眨眼,迟缓的神经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和他说话。
“我手术还没做完……”
薄荷低声嘟囔着,望向从外面进来的本。外面显然还没有像盛日的夏天那样暖和,他穿着黑外套,手里还有一只掐灭了的烟。
“有人帮你做,你在这里休息。”
本的语气相当不可置疑,他走过去愣是把薄荷又按回被窝。薄荷迟疑了一下,没有反抗,任由本把他裹得像个鹌鹑蛋。
本的指尖有意的触摸薄荷的额头,又摸摸他的手。前者温度还算正常,后者简直冷的不像话。本的手微微停顿,最后还是伸进被子里拉住薄荷。
很温暖。
薄荷手指轻轻抽搐,最后还是没有拒绝。
这种暖意他已经失去好多年。好像泡在温开水里,就算是即将要被煮熟的青蛙也无所谓。温暖这个词从来与被爱相关,但是此刻手心左右包围着的温度他却分不清究竟是不是爱了?
宁静又尴尬的几十秒后,本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急忙把手抽了回去。
“……暖了吗?”
他小声问道。
“暖了。”
薄荷躺着那里,对他笑了一下。
“那我就先走了。”
本急忙走出帐篷,其速度之快堪称逃亡。
是害羞了吗?帐篷里的薄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人实在很好笑,看别人的裸体不为所动,把自己强行从医疗部拽回来光明正大,牵个手跑的比谁都快。
不过也挺好。薄荷想着,原来脸皮这么薄,好像纯情的大学生。
他长久的微笑着,脸颊有点烫。
这被子太厚了,薄荷如是暗暗抱怨着把头埋进枕头。
3.
夕阳。
傍晚的风吹拂, 太阳整个要掉下来,云和光都兜不住。还有黑烟在远处飘着,吹一口气,仍旧散不掉,痛得简直无话可说。
薄荷终于出来,仍然裹的很厚。他甚至觉得有些热,可是本不让他脱。薄荷就这样举步维艰的散着步。
也并非全无目的,薄荷询问着向营地的边缘处走去。
“你要去哪?”
一件黑色的外套不由分说的从头罩到脚。这声音实在再熟悉不过了——薄荷扭头看,那个“先走了”的男人站在他旁边。
“尸体,我去看看那些尸体。”
薄荷耿直的回答道,完全没有注意到本皱起的眉头。
“看那些干嘛?马上就要一起烧了。”
本把外套扣子一颗颗扣上。
“他们不少人牌子都没摘,我去把他们的牌子留下来。”
本知道他说的牌子是什么,他摇摇头:
“摘过了,每个人都把队友的拿回去了。”
薄荷笑了
“我说的不是我们这边的,是那些人的牌子。”
本敏锐的察觉到了薄荷的话外意。
那些人——从飞机上坠落的的飞行员,战争的敌对一方。
“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打完之后,我要离开这里。这些人的尸体只能永远留在战场,但至少要让他们的亲人知道他们的死讯。”
薄荷平静的说
“如果我能回去,我就请你观赏我的故乡。”
他看向道路尽头的树林。
“那里非常美丽,在很远的东方。”
“你不是N国人?”
“如果从国籍上来说,我的确是N国人,但是我出生在东方,我还在那里长大。”
他们交谈着走进树林,在暗淡的烟火气里寻找尸体——如果真的有的话。
“薄荷。”
“嗯?”
“你离开战场后要去哪?”
“还没决定,但我想我如果还活着应该会遵从自己的心去开一家宠物店。你的打算呢?”
“回家,继续做营生。靠我们家吃饭的很多,我还不能倒。”
“本,你知道有种东西叫FLAG吗?”
“那是什么?”
“一种因果律武器……”
薄荷笑了,本感觉最近这段时间经常看见薄荷露出笑容。
“听上去威力巨大。”
本微笑着点点头,他不太能理解因果律武器是什么意思,但绝不会在薄荷面前显露出这一点,殊不知他这一句话已经暴露了。
薄荷是个老实孩子,他咳嗽两声转移话题:
“我曾经和几个朋友合伙开过一家侦探社,可惜最后资金周转不灵倒闭了。”
“你想再开一家?”
“不会的,我已经决定要经营一家宠物店。侦探其实也不是很好,总是接些寻人的调查出轨的委托,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在名片上印「xx侦探社」看上去很帅气。”
“不过,那种感觉真的很好,可以和朋友一起工作。不用在乎时长啊内容啊,可惜工资太低了……”
“听上去也还可以。解决一些小事也好。每天都要面对死人火并之类的东西还是很有压力的。”
“嗯……”
渐渐的不再交谈,眼前看见了尸体,死状非常惨烈。应该是高空坠落的缘故,几乎要断成两截。再加上现在已经是初夏,尸体上嗡嗡盘旋着苍蝇,薄荷走近,眼见白色的蛆在血肉里爬动。
他刚要蹲下身,本拦住了他。
“我来吧。”
本没什么心理障碍的伸手去摸索尸体的脖子,两样东西,一枚铁质的狗牌,上面浸泡的血迹已经干涸。还有一个小的盒子,穿着链子,打开之后,里面有一张被重复折叠的很小的照片。本展开,是一位笑容朝气的青年女性,手里抱着书,脚边一只棕毛大狗。
本把这两样东西递给薄荷,薄荷犹豫了一下,把盒子重新放在了尸体上,狗牌收起,他对着本点头。
“走吧。”
薄荷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完全腐烂肿胀的尸体的面容,带着狗牌离开了。
他们仍旧走着,只是不再聊天。这个夜晚仍旧没有星辰,森林里暗淡的月光洒下来。本打开了手电筒,继续前进。
这样寻找了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们途遇四具尸体。有一具尸体应该是被高射炮打到了,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团,本原本打算放弃这人,薄荷坚持要找到他的身份证明。为了避免薄荷把手伸进那一团不知道是谁遗留下来的组织物里面掏来掏去,本还是主动代劳了。
我一定是疯了,要不然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本想着,扒开白色的蠕动的蛆,赶走飞舞的苍蝇。
所幸狗牌最终还是找到了,不过整个已经扭曲,上面雕刻的字迹有些模糊,血的味道太重,本用路边的草叶胡乱擦了一下递给薄荷。
薄荷显然惊异于他的细心。最后他们还是返回营地,这是私自出来,被发现要治罪,毕竟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发导弹会从什么地方打过来。
已经很晚,终于在查房前赶到。薄荷端详着四枚狗牌,冰冷的铁质光泽和浓重的锈气,不合时宜的产生了一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薄荷当然有自己的帐篷,但那个更是集体的帐篷。不是每个人都跟本一样有“单人房间”,知道了他背后有本的其他人当然没胆子对他下手,但今天薄荷决定在本这里留宿。
本简单的洗漱,就要睡了。他必须保证自己的状态良好。转头又看见薄荷跑出去,望着远处的火光发呆。
这个火光可不是篝火的火光,而是焚烧尸体的火光。尸体很难烧完,但必须要烧掉,以免爆发瘟疫。不出意外的话,这火将会持续一整晚。
地点和营地离的够远,蛋白质焦烤的味道没有传来。本心里一边暗叹薄荷的古怪正义感一边又为此触动,还是招呼他来睡觉。
无关性爱。两个人背对背躺在同一床被子上,没有灯光。
本睡不着。
他的心里岩浆涌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停止流动。
客观意识上过了很久。
“薄荷,结束之后,跟我一起走吧。”
本突然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做什么随便你,开宠物店,开侦探社。或者什么也不做,都行。”
很寂静,没有风,空气滞涩,躺在温暖的棉被里,脚趾头有些发凉,指甲刺进手心,盯着黑暗。
黑暗。
黑暗。
黑暗。
心跳声在耳边,心脏一直以来缓慢的跳动,流出岩浆和鲜血,流出爱和欲望。
爱?
爱。
爱。
如果,我是说如果。本在寂静里漫无目的的思索。如果我死在黎明之前,破晓是不是依旧会到来?太阳和地球都是公平的,不会为辰星陨落而驻足。
多好笑,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本现在畏首畏尾,学会了暧昧的话术,踌躇满志又胆小如鼠,而这一切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改变,奈何心灵太迟钝,好在爱情很慷慨。
本后悔了,何必如此冲动。
有的话不说也罢,不过意难平;有的梦不做也好,只是太贪婪。
一个世纪的沉默横亘在床铺中间,本以为背后是深渊,于是他不回头。他怕只要一眼,薄荷就会变成幻影破碎,太阳就会迅速的升起,无视夜晚的挽留。
“好。”
他没睡。他说:
“战争结束,太阳升起时,如果我们都还活着,就一起离开,重新开始。”
本头一次被如此浓妆艳抹的感情淹没,一万个喇叭在耳边鸣响,天空骤雨又骤晴,狂风呼啸着刮过,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死于精神错乱,却又想起自己还不能死。
他意识到话语竟有着如此的力量,能拼接扭曲的希望,连接脆弱的羁绊。
他相信了。
本闭上眼,没有转身。
4.
“你听说了吗?和谈开始了。”
突然间,所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着两国的“和谈”。这场仗打太久了,掌权者们没有得到好处,自身已经损失了很多。各种因素作祟,他们终于假惺惺的坐到同一张桌子边,拿人的性命做筹码试图在赌斗中得到优势。
军人当然最关心,没人比他们更渴望战争结束。胜利已经摆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命,还有家里的亲人。
尽管有如此激动人心的消息,本还是往常那样,有仗打仗,没仗训练。而薄荷写了很多的书信,尽管一封都寄不出去。
他们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大幅度的改变,两人心照不宣的避开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本看见薄荷仍然正直迟钝,只是多一点吐槽役的烟火气,薄荷看见本依旧强大淡定,只是时常小心眼。两人为自己独家的对方感到窃喜,其感觉类似于发现高中时非常严厉的班主任其实是个妻管严。
稳步推进中的感情拦不住战役的进程,主战场的和谈与分战场的战斗几乎无关。好在没有大规模征调和袭击。不过根据薄荷的FLAG理论,这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可是,为什么不结束呢?”
大部分人还是固执的认为他们能在夏天结束之前回到家乡,晚风里有人唱歌,有人拉着手风琴伴奏。有人送给军官一瓶酒,于是军官没有制止,可能也无法制止了。
他们短暂的娱乐后,附近的丛林里发现了敌军。指挥官无法忍受任何一个敌人在自家营地附近徘徊,更何况那是一队。
“所以我又要离开了,这次是去追击。”
人太高兴就容易得意忘形,好比这次本离开前没有和薄荷告别也没留下什么遗言,或者是他不需要遗言或是告别,坚信两人还会再见。
他以为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殊不知大问题来临的时候从不张牙舞爪。刺杀是这样,瘟疫是这样,战争也是这样。
小队路上遇见了逃亡中的自军成员,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和另一只伍队汇合,与一股力量不小的敌军展开了完全的近距离肉搏战。
总之他又一次迈向了地狱。
粗暴的转折,突然的发生,毫无道理的推进。就像一篇莫名其妙的不入流同人文,作者无视逻辑强硬展开的剧情生涩的令人咋舌。可惜人无法奈何那一更高维度的存在,否则本一定是要把老天爷拽下来打一顿的。
过了很久,他又一次体会到了厮杀的滋味。本不嗜杀,如有必要才会出手。然而战场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你心慈手软,敌人可不一定。
瞄准,射击,倒下了就踏过去,没倒下就再来一枪,接着下一个。
还有刀具,本从衣服上扯下布条缠绕在刀柄上,理由无他,防滑。割开人类要害部位所喷溅出的血液总量非常之大,他怕一不小心刀就从手里脱落。
更换弹匣,躲开子弹,踩着他人的尸体前进,收割敌军的生命。
活着,本想,必须活下去。
为此可以牺牲一切。
敌人的想法应该和他别无二致,作为战争培养出来的兵器,双方都知道怎样致命攻击。
所以本受伤了,伤的不轻。
好在他还没有死。
有的人会躺下装作尸体为自己争取片刻的休息时间,本来这是战场上双方默许的规则,可这个人把刀刺向本,显然是要玩阴的。于是本对着脚下那人的头颅开枪,那家伙应该也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眼球暴突,好像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无力地被爆出了一地血浆。
这一场交火并没持续很久,顶多也就二三十分钟。但是四处望去已经遍地尸体,现代武器为杀戮提供了便捷简单的方式,即使并非战场,手持高性能枪械的人也能二三十分钟内造成与这相同,甚至比这更加严重的罪行。
鲜血沁入林下的土地,腐烂的味道和硫磺的味道蔓延开,本大口呼吸着污浊的空气,蹲在灌木林后,以它作为掩体暂且休息。
啊,真恶心。
枪管已经发烫,本伸手从外面的尸体上扒走弹药,毕竟这东西只有在活人才能发光发热。
还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能一直活到现在的人都很聪明。本的视野内还没有哪个智障暴露,想必他也没有在别人的视野中出现。趁此时间,本检查了自己的伤势,轻伤不计其数,重伤有肩膀一处枪擦伤,胸口和小腹各一处刀伤,左腿最严重,有一处枪伤,看上去很不妙,还在缓缓流血。腿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本的机动性严重受损,想要短时间脱离战场是不可能的了。
本不知道怎么止血,但他知道怎么消毒。他从裤子的袋子里掏出很小的一瓶酒,它的酒精浓度高到可以直接拿来作医疗用。本直接倒上去,选择性无视了火烧火燎的疼痛,拿纱布随便一扯,临时包扎完毕。他其实还有注射用的吗啡,不过那玩意儿要留到最后一刻。麻醉剂也不能用,用了之后神经会变得迟钝。
他这次不是在正规战场,属于野战,没有后勤人员没有战地医疗。本这样认清处境,无端的想起薄荷,不知道他的伤好全了没有,如果他在这里肯定死得很快。
——我就是为了不让他上战场,才站在这里的。本瞄准对面的树后面一个小头,帽子上的军徽已经注定了此人必死。
不行,还不能开枪。他手里的手枪不是狙击用,万一没一击致死,还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就是得不偿失。
此时危险直感命令他脑袋向右偏,本毫无障碍的照做,半秒不到的时间一把匕首出现在他领口旁边。本没回头,抓紧空隙也把刀向身后刺去。钢铁刀刃捅入血肉,组织痉挛,僵硬片刻。那只手还是侧着稍稍割入脖子,血淌下来,痛的不得了。
本一声不吭,发狠的把刀捅进去,另一只手捂上敌人的嘴巴避免他发出声音,膝盖直击脆弱的小腹。刀再抽出来,以牙还牙的割向对方喉管。
那人吐着血沫,一句话说不出来,倒下抽搐。本没有虐待别人的爱好,他利落的补上一刀彻底断了此人脑与身体的联系。
死了。
解决掉了对方,但本还是负伤了。他摸向脖子左侧,一手血。仍然只能酒精浇上,纱布捆住。好在这伤不致命,本只想赶快返回营地,他无法止血,血流的多,他就会昏迷。
但是还有人。
树叶被踩动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不知哪个倒霉蛋误入了战区。——哦,也不无辜,穿着军装,看帽子和款式是自家军方的斥候。
有几个人瞬间就放弃了隐匿,扑上去杀,那斥候反应倒快,转身就跑,可惜没逃掉。他一把枪胡乱瞄准,虎口都震裂了,十枪里中不了两枪,就这还近距离射击。本有充分理由怀疑此人是否会用枪支。
本视力好,他看见斥候开了太多枪,没子弹了。那人也有自知之明,口袋里掏出一炸一片的爆弹,全力跑向追击者,要来个同归于尽的招式。
本赶紧后退,这家伙真是新兵,热血是热血,丛林用爆弹,不怕引起山火。
砰一声,全没了。一大片林焦黑焦黑,人也黑了,好几个血肉模糊,有个人给炸掉半截身子,截面血腥。
本离得有点近,还是给波及了。地上的弹壳被爆炸的滚烫气浪带起,直直飞向他左眼,小半截没入眼球,炸出红的,血又流下来。这实在闪躲不过,是天意要他瞎一只眼。本在剧痛里苦笑,弹壳他不敢用手去直接扯出来,但是那玩意实在是脏,不赶紧处理就不仅仅是眼睛的问题而是命的问题了。
拼了。
他掏出吗啡,捏碎玻璃颈,全部倒进注射器,控制着速度静脉注射。
没等吗啡发挥作用,他就警惕着起身。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不再隐藏自己 。可即便如此也没人出现。
本笑了,冷汗迟迟的从后颈滑落,黏糊糊的沾在背上,他赌对了。
且听局势的分析:现在有两种可能
1.人死绝了,没死的都跑路了。
2.别人看得见,但是懒得管。
推测1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人都不傻,怎么会死的那么轻易。本绝对不是唯一一个还活着并且因为某些原因(重伤)无法离开的士兵。
那么为什么没人围攻本呢?刚刚那个斥候都遭到热情的“招呼”,凭什么本可以平安无事?
答案是,目的不同。
热血斥候的目的是「传递情报」,本的目的则是「活下去」。这两者有本质上的不同。前者会威胁到敌对方的士兵,后者则与他们没什么关系。又不是人人都是爱国死忠,宁愿拿着爆弹和敌人同归于尽的人终归是少数。绝大多数人参加战争都有目的,拿本和薄荷举例,他们一个是为了「家族功勋」,一个是为了「减少伤亡」,都与是否将敌人赶尽杀绝无关(薄荷甚至倒戈救治敌方)。既然没有什么世仇,何必分个高下?何况死的人已经足够多,足以向上面交差,接下来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
本原先只是猜测,他急着冲出来实在是因为眼球的伤势刻不容缓,在没有光线的灌木后面无法治疗,现在看来这试探被战场默许,那么本就暂时安全了。
本是在赌博,他要是输了,就会在暴露的那一瞬间被集火打成马蜂窝,个体实力优秀?在热兵器战争中绝对的火力压制才是真理,何况他们用的弹药和枪支,这个距离一枪能豁掉人半个脑袋。
不过那又怎样?他胜了。
黑手党擅长的赌斗可不止俄罗斯轮盘。
本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开始简单的治疗。
战场不成文的规矩很多,比如说可以对落单的敌人视而不见,却不能为负伤的友军主动上前帮手治疗。毕竟什么都不做还可以算是中立,眼睁睁看着敌人对他的队友治疗那就是真的瞎了。
对着光线研究一番器材,本最终还是决定用手把眼睛抠下来,毕竟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睛,只能努力克服心理障碍自残。这比用刀在脸上狗屁不通的乱划一通好得多——至少不会弄错眼睛的位置。
这种事讲究快准狠,本显然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一个人要是能面不改色的把自己的眼睛扣下来的话也离疯不远了。
趁着吗啡开始发挥药效,本在手上裹了纱布喷了酒精就开始摧残自己的眼睛。思考片刻他还是没打麻醉。
即使是久历生死,肾上腺素正在超高速作用中还注射了吗啡的本,在眼睛脱离大脑的时候表情也异常扭曲,那种感觉就好像从灵魂上活生生剜下一块,或者比喻成没受过伤的细皮嫩肉的少女高中生十根手指被一根根碾碎又被砍下来。
最麻烦的过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处理很多。不过本不太敢往自己的眼睛里涂酒精,眼睛这种精密器官附近的神经可比腿多得多。
简单的包扎。
本的手颤抖着完成最后的任务。
本瘫在了草丛上。
他实在没有力气了,除去之前的体能消耗,身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带走热量的同时也带走了精力。本能撑着流血状态抠下自己的眼珠子已是意志力极度顽强的表现,现在再叫他走,不说旁边的敌人同不同意,他的身体第一个不同意。
眼前逐渐模糊,流血造成的的错觉真的太糟了,就好像失去了身体的支配权,回到类似母体内的空间。唯一的不同是太冷。
太冷。
本想笑,但那会牵动脖子上的伤口;他又想哭,可是他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
他几乎要在这冰冷中睡过去,大脑却一次又一次的分泌肾上腺素,鼓励他不要睡,冥冥之中,他觉得睡过去就再醒不来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没有办法回到家乡,没有办法完全继承家族的事业,没有办法和薄荷重新开始。
死听上去简单,其实是逃避一切的最懦弱的方式。薄荷不是说过……
……真正的勇者,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这样说着还笑了……
他笑着真的很好看……
啊啊,天快要亮了。
本的大脑滞涩的思考着,好像缺少能源的机器人。刚开始他还有些复杂的想法,渐渐的只剩简单的句子。现在他则只能咬定一个词。
活着。
活着。
活着。
活着。
活着。
没有人来帮助他,也许那些人以为他已经死了,死在黎明之前。
像是有什么感知,本极力睁开没有受伤的眼睛,望向深深的密林。
他的视线已经很模糊了。
几乎要产生幻觉。
隐隐约约,本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走过来。
那好像是一身薄荷的白大褂,又好像是一身死神的白衣裳。
远处的天空,星影暗淡,新的太阳即将升起。
——
有一大堆扩展设定正在赶来的路上,稍等在评论区补完脑了没写的设定。
2019.11.29
松坂老师的婚礼
你一定看过蜡笔小新吧,不过,你知道松坂老师的故事吗?
今天这张图是为松坂老师而画的。我还要为她写最长的配文。
松坂老师是蜡笔小新所在的双叶幼稚园里面的玫瑰班的老师,全名松坂梅,一个爱慕虚荣脾气很差的大美女,爱买名牌奢侈品,经常为了买奢侈品而勒紧裤腰带,极力隐藏自己在乡村长大的背景,嫌弃自己的“梅”字太土气,所以很避免说自己的全名,也讨厌别人(这个讨厌的小子就是小新)叫她跟“梅”相关的称呼,经常跟小新所在的向日葵班的吉永老师吵架拌嘴,梦想是钓到一个又帅又有钱的凯子。说到这里,是不是感觉松坂老师像一个坏女人?
有一集松坂老师被一个有钱的幼稚园挖墙脚,...
2019.11.29
松坂老师的婚礼
你一定看过蜡笔小新吧,不过,你知道松坂老师的故事吗?
今天这张图是为松坂老师而画的。我还要为她写最长的配文。
松坂老师是蜡笔小新所在的双叶幼稚园里面的玫瑰班的老师,全名松坂梅,一个爱慕虚荣脾气很差的大美女,爱买名牌奢侈品,经常为了买奢侈品而勒紧裤腰带,极力隐藏自己在乡村长大的背景,嫌弃自己的“梅”字太土气,所以很避免说自己的全名,也讨厌别人(这个讨厌的小子就是小新)叫她跟“梅”相关的称呼,经常跟小新所在的向日葵班的吉永老师吵架拌嘴,梦想是钓到一个又帅又有钱的凯子。说到这里,是不是感觉松坂老师像一个坏女人?
有一集松坂老师被一个有钱的幼稚园挖墙脚,工资是现在的双倍,松坂老师也很心动,在她很犹豫的时候,对方劝说她不要留在双叶幼稚园教又穷又脏不优秀的孩子,每天只领一点点薪水却工作得要死不活的。在对方自然地说出这句话之后,松坂老师拿起了面前的水,当着全餐厅,从对方的头顶浇了下去,把水杯用力碾在对方头顶,“很抱歉,我偏巧就是喜欢领那么一点薪水,在贫穷的幼稚园里,陪那些又穷又脏的小鬼,每天工作累得个半死!你以后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也不要出现在我们幼稚园孩子们面前,听懂了没有?”哇,是不是很帅气?
说说松坂老师的爱情,她很想拥有一份爱情,也不知道为啥她每次相亲或约会碰巧小新都会在,因为要面子害怕小新认出来,变得遮遮掩掩不坦白,也因此错过了很多缘分。有一次松坂老师因为失恋喝醉了酒摔下楼梯,去医院看腿的时候遇到了德朗医生。德朗医生是接骨院的医生,青年才俊,为人正直,兴趣爱好是收集各种有趣的骨头。松坂老师爱情的雷达又响起了,为了见他又摔了一次。这次她穿着低胸超短裙去医院,但是没有“色诱”成功。她灰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小新和抱着小葵的美伢。美伢听了松坂老师的苦闷之后,鼓励她说出心中的想法,于是松坂老师对着空气练习告白,“我喜欢你,接骨院的医生,请跟我约会好吗?”“我很乐意~”原来,德朗医生下班后追上来送还被松坂老师落在医院的挂号证,碰巧听到了松坂老师的表白。于是松坂老师在惊喜又惊吓中再次摔下了楼梯,结果,这次真的骨折了。于是,松坂老师开始了与德郎医生三个月朝夕相处的幸福住院生活。
这三个月中松坂老师与德朗医生的感情逐渐升温,虽然中间有她两个姐姐(松坂松和松坂竹)的捣乱,和小新传达讯息的错误(差点以为德朗医生是同性恋),但是两个人的感情还是在波折中逐渐稳固。出院后也约会了几次,但是德郎直男和太专注于研究骨头的性格,导致他一直get不到松坂老师的想结婚的暗示,于是两个人在一次约会中负气分开了。德郎医生在这期间接到了一个去南美挖掘化石的邀请,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犹豫之下,德朗医生接受了这个邀请。
松坂老师在跟德郎医生分开的这段时间,好像变了一个人,在幼稚园里面变得很温柔,她的同事们还有小朋友们都很担心她。于是春我部防卫队的那几个小鬼想办法帮松坂老师和德郎医生制造了一个约会。德郎医生也决定把事情弄清楚,他见到松坂老师后依然很高兴,把去智利的决定告诉了松坂老师,邀请她一同前去智利,并请她嫁给自己。这是松坂老师梦寐以求的求婚,但是松坂老师却打了德郎一耳光,她没有办法接受德郎医生一个人做了这么重要的决定,并且她也没有办法就放弃在日本的工作,然后,松阪老师流着泪跑开了。
有一天德郎医生来的幼稚园告诉松坂老师他明天11点半就要坐飞机去智利了,松阪老师并没有给他好脸色,但是德郎离开的消息幼稚园的老师都听见了。到了第二天早上,松坂老师跟着幼稚园的校车一起去接小朋友上学。在校车上松坂老师一直心不在焉,最后在哭闹的小新说“喜欢有什么不对!”的时候,也开始直面自己的感情,于是她决定要去跟德郎告别。吉永老师和园长都很高兴松坂老师能够真实地面对自己,然后园长临时更改路线,对小朋友们说今天去机场参观,于是上演了一段去往机场的速度与激情。
最终,在错过之前两个人在机场相遇了。松坂老师与德郎医生都吐露了真心,他们认定了对方是陪自己走过一生的人(松坂老师说了一句让我很感动的话“我明明就喜欢你坚持理想这一点”),松坂老师也约定了一定会等德郎医生回来。
到这里,是个美好的结局。
然而,动画中,德郎再也没有回来,松坂老师又继续着钓不到凯子的生活,仿佛德郎从来没有出现一样。
但其实,在漫画里,德郎在南美智利的恐怖分子的炸弹袭击中丧身了,得知此消息后,松坂老师一度想自杀,但最后被双叶幼稚园的各位阻止。
德郎医生是蜡笔小新里唯一一个真正死去的人物。
我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很惊讶,没想过在蜡笔小新这种合家欢的动画中会有这么让人遗憾的故事。这应该是松坂老师离幸福最接近的一次,但是却又被命运无情地夺走了。人设吗?独立的人就没有办法幸福吗?
这就是我想给阿松坂老师这张图的原因,因为她值得。
这场婚礼要举办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在大家的簇拥中,德郎有些不好意思,爱美的阿梅一定会选择低胸礼服,阿梅的两个姐姐要到场,她们自己没有结婚,经常破坏阿梅的相亲,嫉妒阿梅找到了德郎这么棒的男生,但是她们并不是坏人,身为姐姐的她们,在阿梅的婚礼上,一定会流下替妹妹高兴又怜悯自己的泪水。
春我部防卫队的小鬼头们都要在场担任重要的角色,因为他们的存在,给松坂老师的约会增添了不少的色彩。妮妮和正男是花童,阿呆和风间负责拉礼炮,当然还有踩着高跷的小新摄影师全程跟拍。
吉永老师和上尾老师作为见证他们一路走来的同事,一定很为她高兴。松坂老师虽然经常会揶揄吉永老师和石坂先生的恋情,但是在吉永老师为情困惑和重要的感情时刻,松坂老师都是真心替她担心,替她着想,和为她祝福。所以松坂老师得到了自己的幸福,吉永老师一定也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园长和副园长夫妇同样作为松坂老师的同事,但是应该带着一些长辈的心情看着松坂老师出嫁吧。特别是园长,之前提到的松坂老师被挖墙脚的那一幕,园长可是坐在隔壁偷听了全程的。松坂老师追到机场,也是靠着园长高超的驾驶技术才赶到的。
美伢和小葵呢,可是见证了松坂老师表白成功的瞬间,娜娜子跟着美伢一起去医院看望小新的时候(小新那时腿也断了,跟松坂住一个病房),也一起看望过松坂老师,分享过松坂老师恋爱的喜悦。
画了好久,模仿蜡笔小新的画风不容易,为了摘抄台词,翻看关键的集数,写那么长的配文也不容易,但我愿意,这就是我想送给松坂老师和德郎医生的婚礼。
【赵方】从同性情感角度看“围城”的第二重含义
重发,原号没了,原文也没了,心疼大家给我的赞和评论。
前 言
《围城》是一部以方鸿渐为绝对主角的小说,故事通篇围绕着他的经历展开,其中包括和四个女人的恩怨纠葛。而书中有一个人物的戏份却比这四个女性都要多,这个人就是赵辛楣。作为方鸿渐曾经的“同情兄”,他在失恋以后迅速抛弃立场变成了方鸿渐的好朋友,并且在之后一直对方鸿渐进行生活不能自理式的照顾,大到求职,小到衣食,可谓无微不至。赵辛楣是聪明且有决断,并非圣母心的滥好人,他对一个人的好自然不会是没有理由的。那么他究竟为什么要对方鸿渐这么照顾?我们来梳理一下赵辛楣为方鸿渐做过的事,剖析一下赵辛楣的心路历程。
1.坚壁清野:赵辛楣对方鸿渐...
重发,原号没了,原文也没了,心疼大家给我的赞和评论。
前 言
《围城》是一部以方鸿渐为绝对主角的小说,故事通篇围绕着他的经历展开,其中包括和四个女人的恩怨纠葛。而书中有一个人物的戏份却比这四个女性都要多,这个人就是赵辛楣。作为方鸿渐曾经的“同情兄”,他在失恋以后迅速抛弃立场变成了方鸿渐的好朋友,并且在之后一直对方鸿渐进行生活不能自理式的照顾,大到求职,小到衣食,可谓无微不至。赵辛楣是聪明且有决断,并非圣母心的滥好人,他对一个人的好自然不会是没有理由的。那么他究竟为什么要对方鸿渐这么照顾?我们来梳理一下赵辛楣为方鸿渐做过的事,剖析一下赵辛楣的心路历程。
1.坚壁清野:赵辛楣对方鸿渐的完全控制
1.1方鸿渐的出城与入城
方鸿渐在认识赵辛楣以后,每一次大动作的迁徙都与他有关。在上海时,赵辛楣为了让他远离苏文纨而推荐他去三闾大学任教;当他在三闾大学待了一年后,又因为赵辛楣留下的几本书而被殃及,只能重返上海;回到上海以后新闻社的工作也是赵辛楣安排的,后来因故辞职,和孙柔嘉日子过不下去了,赵辛楣又立马伸出援手,邀请他到重庆来,并且答应为他谋一个职位。
1.2赵辛楣的介入
光是工作,赵辛楣就前前后后替方鸿渐找了三次,更不用说他为方鸿渐提供的其他大大小小的便利了。但是赵辛楣显然不是每次看见朋友陷入困境才提供帮助,相反,他对于方鸿渐的下一步举动都是了如指掌的。在一定程度上他甚至不着痕迹地操控着方鸿渐的行为,指引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铺好的路。
1.3辛楣帮你找工作
如果说后面两次尤其是第二次是否是由赵辛楣操控还有待考察,第一次却是可以百分百确定的。赵辛楣的想法已经被白纸黑字写了出来:他就是想让苏文纨和方鸿渐疏远。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出人意料,方鸿渐根本不喜欢苏文纨,而他也对苏文纨彻底死了心,最后双双失恋的俩人一起前往三闾大学赴任。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至于第三次也非常容易理解,赵辛楣自己在重庆站稳了脚跟,想到上海局势不稳定,又了解到朋友失业以后在家里过得不太好,想要帮一把也再正常不过。早在他即将离开三闾大学时就有了这个想法,当时他就对方鸿渐说“下半年在重庆欢迎你”,果然是蓄谋已久。新闻社的王主编辞职时还对方鸿渐说:“辛楣把你重托给我的。”可见小方在赵辛楣心里的分量确实是不轻了。
如果只看第二次第三次赵辛楣对方鸿渐的帮助,那么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谊,赵辛楣对方鸿渐好得实在是没话说。但是这样一来,就留下了两个疑点:如果赵辛楣真的把方鸿渐当成非常好的朋友,真心为他好,那么为什么会在明知道孙柔嘉是个坑的情况下还不停起哄她和方鸿渐?为什么会在离开三闾大学时给方鸿渐留下那几本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书?
比起孙柔嘉的问题,书的问题显然要单纯明白许多。赵辛楣当时走得急,十几本书太重不好带,留下是很自然的,但是把非常棘手的《共产主义论》一起留给好友这个操作就有点让人无法理解。在那个时代背景下,这种涉及政治的东西是非常敏感的,赵辛楣不傻,不可能不知道这东西会给它的主人带来怎么样的危险。能够在短期内在重庆这种地方站稳脚跟,他的政治敏感度绝对不会差,不存在连这种细节都考虑不到的问题。而一本书又不是什么绝世孤本,如果想要处理也再简单不过,烧了,扔了,怎么都比留下来坑朋友强。然而他还是把这些书一股脑留给了方鸿渐。在赵辛楣是个傻子和赵辛楣是故意的两种可能性之间我倾向于后者。
那么赵辛楣的坑方鸿渐的目的是什么?这本书留下来,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至于引火烧身,但是在方鸿渐身边有一群看他不顺眼的同事的情况下,把他坑到被解聘是没有问题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么看来方鸿渐也确实是有些傻白甜,对赵辛楣的信任一点不含糊。当他被解聘以后,他生校长高松年的气,生同事的气,生孙柔嘉的气,却独独没有埋怨过最初坑他的赵辛楣。他甚至想都没有往这里想过,根本没有觉得自己被解聘这件事情和赵辛楣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那么赵辛楣对于方鸿渐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问题要结合孙柔嘉的问题才能够解释清楚了。
1.4辛楣帮你找对象
孙柔嘉为了嫁给方鸿渐,的确是处心积虑地谋划了很久。不过她毕竟还是太嫩,早在一开始就被她的赵叔叔这个老油条看得透透的。赵辛楣还在船上时就非常明确地提醒过方鸿渐关于孙柔嘉的心思,语言非常不客气。然而那时单纯的小方还笑得打滚,说辛楣神经过敏。
然而赵辛楣的态度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当他们终于快要到达目的地时,赵辛楣就已经开始揶揄方鸿渐和孙柔嘉,提出了经典的先蜜月后结婚理论。到学校以后更是反复起哄调侃,以至于小方自己都神经过敏,陪孙柔嘉洗脸时还在想这事要是让辛楣知道了他肯定又会误会。
作为方鸿渐最值得依赖与信赖的朋友,赵辛楣的态度对于方鸿渐的想法影响是巨大的。如果他一直保持一开始那种冷酷而清醒的态度提醒方鸿渐不要被孙柔嘉伪装出来的柔顺乖巧给骗了,那小方应该也没那么容易掉坑里,毕竟他本身对孙柔嘉并没有多少爱意,只不过觉得她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但是赵辛楣整天开他们俩的玩笑,久而久之就给了他心理暗示,导致自己想东想西。他知道孙柔嘉在被陆子潇追求时这样想:“这全是辛楣不好,开玩笑开得自己心里种了根。”“全是辛楣不好,开玩笑开得自己心里有了鬼,仿佛在催眠中的人受了暗示。”虽然方鸿渐这种埋怨的语气不免显得有些傲娇,可能有口是心非推卸责任的成分,但是大抵也是他真实的想法。
仅仅是给方鸿渐心理暗示还不够,赵辛楣在离开三闾大学之前更是直接将孙柔嘉托付给了他。方鸿渐一向心软,这样一来就是出于责任感也得好好照顾她了,算是彻底绑到了一条船上。
鉴于我们不以最大的恶意推测别人,姑且就认为赵辛楣离开三闾大学是一个意外,而孙柔嘉那封所谓的匿名信也是她自己捣鼓出来的吧。
这还没有完,方鸿渐和孙柔嘉订婚以后返回上海,机票也是托赵辛楣设法搞来的。赵辛楣见到方鸿渐以后,除了送上一笔钱解了燃眉之急,还蹿腾他俩在路上赶紧先把注册结婚的手续办了。然后便有一句:“辛楣觉得自己使命完成,非常高兴。”
这个提议在短期内看来是对他们俩有利的,但是长远来看却有着许多麻烦的后遗症。因为结婚进行得过于仓促,孙柔嘉和她的家人都对方鸿渐不满意,而方家的人也都觉得是新媳妇太不矜持才要这样急着结婚,连父母兄弟都不等。两家人之间矛盾的导火索从这里就埋下了,后来果然折腾得非常难看。再后来方鸿渐辞职,接到赵辛楣的邀请想要去重庆,孙柔嘉坚决不同意,两个人彻底撕破脸。
那么这样想来就越发匪夷所思了。赵辛楣处心积虑地把方鸿渐与孙柔嘉凑在一起,最后居然是想让他们过得不痛快?且不说孙柔嘉本身就是个坑,光是后面那些暗戳戳的挑拨离间的手段也够方鸿渐受的。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真的有深仇大恨又何必在之前对方鸿渐那么好?难道不是精神分裂吗?
综合以上的推测,只有一个解释相对合理了,那就是:赵辛楣希望用孙柔嘉让方鸿渐对女人和婚姻彻底失去希望。
在经历了鲍小姐的逢场作戏以后,方鸿渐对于单纯的情欲没有那么热衷了。在被唐晓芙深深伤害以后,方鸿渐对于爱情也丧失了原本的期待。但是他在思想上仍然比较保守,希望能够找一个温柔和顺的女人组建家庭生儿育女。而赵辛楣似乎并不希望他这样。
所以赵辛楣巧妙地利用了这个一看就是个坑的孙柔嘉,在他的一手推动下让她与方鸿渐结婚。孙柔嘉对这个事情也不是一无所感,她和方鸿渐吵架时直接说了出来:“你的好朋友是你的救星,逼你结婚是他——我想着就恨。”而孙小姐果然没有辜负赵辛楣的期待,甚至表现得比他想象的还要更优秀。
2.日久生情:赵方那些暧昧的小事
2.1情敌变知己
“我总希望,你将来会分几秒钟给我。告诉你罢,我第一次碰到你以后,倒常常想你,念念不释地恨你,可惜我没有看表,计算时间。”如果去掉“恨你”两个字,谁都会认为这是一段深情的表白吧。这是赵辛楣和方鸿渐在船上讨论想念这个话题时对小方说的话。小方当时哈哈一笑而过:“你看,情敌的彼此想念,比情人的彼此想念还要多。”却不知道赵辛楣是真的上了心。
赵辛楣初见方鸿渐时态度是非常不友好的。那时赵辛楣以为方鸿渐是自己的情敌,百般刁难,连欺负带嘲讽。两个人斗嘴斗得无比开心,本来应该是被争夺对象的苏小姐却仿佛被这俩人隔离在结界之外了。或许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俩发现了彼此的可爱之处吧,渐渐地,火药味十足的针锋相对变成了有些像打情骂俏的互相贫嘴。当赵辛楣终于知道方鸿渐喜欢的并不是苏小姐,而自己也对苏文纨彻底失望了。既然已经不是“同情兄”,原来的矛盾与偏见也不复存在,两个人的关系自然亲近了起来。不打不相识,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于是要好好地交个朋友了。方鸿渐推开赵辛楣家门发现他在听《春之恋歌》那个场景真的令人喷饭。
方鸿渐其实是一个内心很柔软的人,他有些狡猾,有些市侩,但是这挡不住他身上的不知哪来的稚气与纯真。无论是斗嘴怼人时的神采飞扬,还是护着朋友时的认真执拗,都让人觉得莫名可爱。和他相处久了的人对他抱有好感再正常不过,不论男女。
2.2相看两不厌
在前往三闾大学的旅程中,两个熟悉的人自然成了彼此的依靠。两个人一路上的各种互动可以说是非常甜了。半夜赤裸相对又冷又笑地互相抓虱子,时而撒娇时而打情骂俏,娶吹喇叭老婆的一语成谶,两个幼稚鬼关于鼻涕和唾沫的互相捣乱……印象非常深刻的却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两个人因为旅费不够半夜饿得睡不着,赵辛楣说要把同行的李梅亭烤熟了给方鸿渐吃。小方说:“李梅亭没有肉呀,我看你又白又胖,烤得火工到了,蘸甜面酱、椒盐——”读来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可爱。当然,主要都是赵辛楣在照顾方鸿渐,小方只负责卖萌。赵辛楣说的没错:“你不讨厌,可是全无用处。”
我们并不能确定赵辛楣对方鸿渐的感情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微小的变化,不过孙柔嘉的出现应该是一个催化剂,她对方鸿渐的殷勤让赵辛楣不舒服了。苏文纨的想法没有错,情敌可以激发人的勇气。所以赵辛楣说起话来不由自主就带上了酸溜溜的味道。当方鸿渐与孙柔嘉大清早在山上散步归来,赵辛楣话里的醋意已经能炒几锅菜了。“他冷笑道:‘你们两人真是魂梦相通,了不得!我一点没感觉什么;当然我是粗人,鬼不屑拜访的。’”
在他们即将到达目的地时,赵辛楣发表了他关于“蜜月应该在结婚前”的高见,并且得出结论:如果一同旅行了一个月的两个人仍然没有相看两厌,那肯定是可以白头偕老的。他说这个话本意是调侃方鸿渐和孙柔嘉,结果方鸿渐却急急地说了一句话:“别胡闹。我问你,你经过这次旅行,对我的感想怎么样?觉得我讨厌不讨厌?”
小方同志,你在赵辛楣说完这番高论以后问这个,真的是由不得人不多想啊。
意料之中,赵辛楣的答案是不讨厌。方鸿渐对于赵辛楣说他全无用处闷闷不乐,炸毛得非常可爱。不过旁观者清,读者只想说重点应该是不讨厌啊!旅行了一个月还不讨厌四舍五入一下就可以结婚了!
2.3心相印手牵手
到了三闾大学以后,赵辛楣对方鸿渐更是加倍地好。出事了护着,生气了哄着,放假了陪着。汪处厚张罗着给他俩做媒,范小姐故意忘拿手提包想借机与赵辛楣独处,结果方鸿渐灵机一动出来解围,赵辛楣“黑暗中感激地紧拉鸿渐的手”也是经典的桥段了。
方鸿渐是全心全意地信赖并且依恋着赵辛楣的,所以当赵辛楣突然要离开的时候,“鸿渐回校,一路上仿佛自己的天地里突然黑暗。”
2.4终于等到你
赵辛楣去重庆以后不久,由于前文已经说过的原因,方鸿渐也不得不带着孙柔嘉离开学校。理论上来说这一切都是赵辛楣的安排,这俩人进展迅速的话他的目的或许就能更早达到。可是当赵辛楣看见他们俩只定了一间房时,“偷偷别着脸对墙壁伸伸舌头,上山回亲戚家里的路上,一个人微笑,然后皱眉叹口气。”就连当面开方鸿渐玩笑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毫无幽默地强笑一声”。对着原本称呼自己叔叔的女孩子叫“嫂夫人”更是让人心酸。
当方鸿渐知道赵辛楣也即将结婚时,不由自主又想起了他的话:“彼此不讨厌已经够结婚资本了。”一方面再次强调了自己不爱柔嘉,一方面也再次让人浮想联翩。
孙柔嘉开始的时候一口一个赵叔叔叫得可甜,不过后来渐渐装不下去了。她在结婚以后非常明确地告诉方鸿渐:“我早告诉你,我不喜欢跟赵辛楣来往。”两个人多次发生冲突也都是因为辛楣。孙柔嘉讨厌赵辛楣,一方面当然有赵叔叔看透她的伪装的原因,但未尝不是因为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孙柔嘉吵起架来口不择言:“赵辛楣的话比圣旨都灵!”“一辈子跟住他,咬住他的衣服,你不是他的狗是什么?”方鸿渐一语道破天机:“幸而他是个男人,假使他是个女人,我想不出你更怎样吃醋?”孙小姐脾气不太好,不过还是非常爽快的,直接就承认了。
让人惊喜而又在意料之中的是赵辛楣的一片心意总算没有被辜负,方鸿渐在上海待不下去了,决定去重庆投奔赵辛楣。他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心中总有对未来的希望。
如果从异性恋的角度看围城,那这个结局真的是丧透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是如果从同性情感的角度来看,那就还有希望,还有美好的明天可以期待。
3.命中注定:字里行间的暗示与伏笔
3.1名字用典的暗示
钱钟书先生的古代文学底子非常深厚,给人物取名时也颇用了一些典故。经整理,主要人物姓名中能够确定出处的有这些:方鸿渐,出自《周易》“鸿渐于陆”;赵辛楣,出自《九歌·湘夫人》“辛夷楣兮药房”;孙柔嘉,出自《诗·大雅·烝民》“柔嘉维则”。
孙柔嘉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就不说了,赵辛楣作为一个与主角非亲非故的男配居然也有这个待遇。要知道,连初恋唐晓芙都没有。不说在方鸿渐心中了,至少在作者心中赵辛楣的地位是不低的。
《湘夫人》是一首讲述爱情的诗歌,表达了湘君对湘水女神求而不得的苦恼。赵辛楣的名字从此而出,或许有对其心境的隐喻。“辛夷楣兮药房”是指辛夷装门楣白芷饰卧房。湘君为湘夫人布置好了屋子,等她来住。如果说用这个来影射赵辛楣在重庆站稳脚跟然后想把方鸿渐接过去可能还有一点牵强,那结合小方的名字来看或许会有说服力一点。“鸿渐”是《周易》“渐卦”当中的,其中有六项变象:“鸿渐于干,鸿渐于磐,鸿渐于陆,鸿渐于木,鸿渐于陵,鸿渐于阿。”一只水鸟从海上飞来,依次降临在滩头、岩石、陆地、林木、山陵与水边。联想到“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的诗句,不得不说这高度契合的场景不仅仅是巧合能概括的了。
3.2出场频率的统计
之前我所说的“赵辛楣戏份超过任何一名女性”并非信口开河,为了印证自己的观点,笔者专门做了检索统计(见附录1),赵辛楣总共出场798次,孙柔嘉621次,苏文纨428次,唐晓芙180次。
统计结果显示,赵辛楣的出场频率不仅比三位女性都高,而且超过苏文纨和唐晓芙加起来的数字。这是非常合理的,因为赵辛楣基本上贯穿了整本书,横跨了有苏文纨、唐晓芙、孙柔嘉三位女性角色出场的章节。如果按照我们前面的分析,很多时候,故事情节的走向都是由他推动的,可见其对故事的重要性。故事是围绕着方鸿渐展开的,可见赵辛楣对于方鸿渐的重要性。
《围城》的女主角是谁这个问题有时会引起一些争议。通常的说法是孙柔嘉,因为她戏份相对多,而且只有她和方鸿渐结婚了。但是戏份多也是相对的,一共九章的书前四章都看不到人,直到最后两章存在感才强起来,而且最后婚姻也破碎了。至于唐晓芙,她是方鸿渐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可惜第三章离开以后再无下文。苏文纨就更不说了,既没爱过又没娶过。这三个人无论从谁的角度都不能讲一个完整的故事。但是如果我们变换一下看问题的视角,从赵辛楣的角度去梳理一下这个故事,那么就会发现一个新的故事。
3.3文中情节的暗示
中国古典小说当中常常有一语成谶的设定,这种写法在《红楼梦》等作品中都表现得非常明显。而《围城》当中有一个有趣的情节看似不经意却能引人深思。
赵辛楣和方鸿渐两个人在旅馆里住在同一个房间,晚上的时候小方打鼾太厉害把赵辛楣吵得睡不着,第二天醒来以后开始算账。小方一开始还害羞,软绵绵地说他不信,然后赵辛楣疯狂吐槽一番,小方就娇嗔道:“好了,别再算账了。我昨天累了,可是你这样不侥人,天罚你将来娶一个鼻息如雷的老婆,每天晚上在你枕头边吹喇叭。”辛楣笑道:“老实告诉你,我昨天听你打鼾,想到跟你在船上讲的择配标准里,该添一条:睡时不得打鼾。”
这个剧情能承上却不能启下,单拎出来除了能表现这俩人亲密无间以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别的作用。但是如果细想一下,未尝不是一种暗示。赵辛楣娶一个鼻息如雷每天在枕头边吹喇叭的老婆,有趣。
诸如此类不知有意无意的暗示还有之前提到过的“旅行一个月还不讨厌就能结婚了”等等。虽然有脑补过度的嫌疑,不妨也作为一种参考。
结语
“坚壁清野。大军围城,想逼迫城里的人就范,唯有此法,但是如果一个人孤身在城外,城里有个人在拼命地诱惑他,而城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那么,他只有一条路走,只好进城。你就是这样,处心积虑,把我所有其他的选择全部排除,只好陷到你的城池里去。”
赵辛楣对方鸿渐正是这样,精确地计算着他的每一步路,并且提前给他把路铺好,引领着他不由自主地走向自己,然后把他圈进自己给他搭建的围城。我想这就是“围城”除了苏文纨的婚姻说法以外的第二重含义。至于赵辛楣这个有亲共倾向的人为什么要在重庆为国民党做事、方鸿渐到了重庆以后生活会是怎么样、两个人的关系会有怎么样的发展这些问题就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之内了,不过这些都是笔者非常感兴趣的话题。
参考文献
[1]钱钟书.《围城》.1980年10月第一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赵一凡.“围城的隐喻及主题”.《读书》,1991年,第5期.
[3]《楚辞》.2010年6月第一版.北京:中华书局.
[4]《诗经》.2015年9月第一版.北京:中华书局.
[5]《周易》.2011年3月第一版.北京:中华书局.
附 录
附录1主要人物出场次数统计
赵辛楣97次 辛楣634次 赵先生45次 姓赵的3次 老赵4次 赵叔叔15次 合计798次
苏文纨28次 文纨31次 苏小姐328次 表姐41次 合计428次
唐晓芙19次 晓芙5次 唐小姐151次 表妹5次 合计180次
孙柔嘉21次 柔嘉281次 孙小姐316次 方太太3次 合计621次
致 谢
感谢钱钟书先生,他写出了这样一本有趣的书,没有他就没有我这篇论文。
感谢我的论文指导老师刘思宇,她给予了我的异想天开充分的支持,才让我有胆量去写这篇论文。
感谢崔季陵姐姐,她对赵辛楣和方鸿渐的很多见解打开了我新世界的大门,才让我有兴趣去写这篇论文。
感谢我的室友们,在月底反复催促拖延症晚期的我,才让我在截止日期之前完成了这篇论文。
感谢张炳尉老师,他没有在我闹着要换题的时候打死我,才让我有命去写这篇论文。
【网空】《还阳》6
6
秋去冬来,转眼到了送葬繁多的季节。县城在东,虽说算不得酷寒,冬天仍能熬死一片。这种坏日子,别人悲,史仗义喜——人死了,卖棺材的没道理不高兴。
由是卖出了许多副棺木。
史仗义从未与人说过,他十几岁离家谋生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心理。父亲救不了他,走投无路,要为他改命。此事一旦办成,必定殃及双胞胎弟弟史存孝,史仗义手足情深,宁可独死也不想害了弟弟,便连夜逃去了东面。
三几年的县城被商贾、军人和洋人挤满,百姓夹缝里求生,并不宽裕。即便如此,史仗义仗着聪明年轻...
6
秋去冬来,转眼到了送葬繁多的季节。县城在东,虽说算不得酷寒,冬天仍能熬死一片。这种坏日子,别人悲,史仗义喜——人死了,卖棺材的没道理不高兴。
由是卖出了许多副棺木。
史仗义从未与人说过,他十几岁离家谋生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心理。父亲救不了他,走投无路,要为他改命。此事一旦办成,必定殃及双胞胎弟弟史存孝,史仗义手足情深,宁可独死也不想害了弟弟,便连夜逃去了东面。
三几年的县城被商贾、军人和洋人挤满,百姓夹缝里求生,并不宽裕。即便如此,史仗义仗着聪明年轻,初到东边仍是受了不少好心人关照。有对老夫妇膝下无子,拿他当儿子照顾了一年有余,后来他自立门户,二人还来探望过。
史仗义生性独立,但也懂得感恩。老夫妇去世后,史仗义上门帮着操办丧事,从寿材到饭食,没让旁人掏一分钱。每年冬天,空爷的行里都进一批普通寿材,结实、耐存放,不求挣钱,专供无人收尸或遭子女遗弃的老人。行里伙计送棺材出去,还需亲自将后事办妥。
若是冬季,最初照顾过生意的几家大户来选寿材,也有额外优惠。
十九爷不以为意,史仗义便说:这是我的道义。道义面前,人不分好坏。
元月严寒,大年在即,史仗义与十九爷懒得出门,吩咐管事出门采购年货。虽说是做下三行生意,该有的还得有,年钱要结,红包要给,笔墨对联鞭炮,一个不少。管事跑了一上午买起东西,回到大宅,却见一个陌生女人站在门口。
女人卷发盘头,描眉画唇,面相在三十出头,脚蹬舶来高跟,身着灰底金牡丹旗袍,皓白的腕子上围着一件白狐皮,仪态万方。
管事想起先前见过她,连忙进去通报:“曼邪音来了!”正是前些日子来过的那位客人。
曼邪音进了客厅,不急不慢地打量四周。史仗义很快下楼来,见是这么一个女人,嗤道:“今天什么风啊,吹来这么一位美夫人。”
曼邪音勾着嘴角上下打量他,看够了,才说:“您就是空爷?比我想的还年轻些。”
眼波一转,不见其他人,面色才转冷下来,沉声道:“空爷近期,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史仗义第一眼看到曼邪音,就知她来头不小。一副乱世佳人打扮,实际是要掩藏她的来历。眼尖的史仗义见了也看不出破绽,便吩咐仆从送上香片和茶点。
曼邪音叹道:“空爷身上这股阴气放到别人身上,日常起居都很困难,你似乎还有顽疾……”眯眼看了一会儿,舒展眉头,“可惜我不够厉害,看不出是何病症。”
“将我底细看得这么透,你也是有备而来。”
“并不是,我连你今年几岁都不晓得,我说的那些,都是见了你才看出来。寻常人在我面前,一眼可以看穿,你周围或许有高人,我看不穿。”
史仗义脸上原带着一丝笑,突然阴沉下来,冷冷道:“我的事与你何干?”
曼邪音没想到这个年轻老板翻脸如翻书,楞了一下。史仗义吓到了她,才多云转晴,道:“怎么称呼?”
“曼邪音。”
“夫人上门来,要买寿材?”
曼邪音沉默片刻,叹道:“我来找你,是要投奔你,你缺人手,需要我这种人。”
“夫人说的高人,是哪类人?我行里伙计,个个身手敏捷,通五行,知民俗,作为伙计已是一等一的。”
“道士,和尚,懂术法的……下三行都会遇到。你应该要认识几个。”曼邪音说着,高傲地扬起下巴,“我就是这种人。”
史仗义却摇摇头。“有求于我的人太多,谁知道你是什么来头?本事多大,看过才知道。”
曼邪音听罢,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起身踱过一圈,朗声道:“空爷府上佣人,怎的不进来了?”
厅中几个伺候左右的仆从不知何时离开了。史仗义喊人添茶,无人应答。
曼邪音莞尔一笑。“空爷走出去也见不着人。我不说话,他们不会回来。”
史仗义感到好奇:“你要他们去死,他们也能去死?”
“自然。”
“你要对我动手,也很方便。”
“可以这么说。”
客厅的桌几发出一声轻响。
曼邪音眉头一动,就听见掌声。史仗义拍着手,笑道:“夫人好本事,我见识了。不过这天寒地冻的,最好快点叫他们进来,否则人冻僵了,怎么给你准备客房?”
曼邪音就此在大宅落脚。史仗义没有过问她的本事。在这条道上行走,没有几两本事过不了三关五将。
仆从三三两两回来,都是一问三不知,快手快脚给曼邪音布置卧房。当晚六点,史仗义在家里请曼邪音吃饭,做了时令好菜,开了酒,一顿美餐宾至如归。
入夜时分下了雨,淅淅沥沥地淌在窗玻璃外。史仗义关了灯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直到午夜才睡着。
凌晨三点多,大宅走廊一角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存放棺木的地下室入口,就在这条走廊尽头。但史仗义置办房屋时特意将入口做成密道,一眼望去看不见痕迹,必须用手在墙上细细地摸,才能摸到那处夹缝。货物出入宅邸又都在夜里,由数个伙计扛着棺材,弄不出多大声音。仆人大多已经熟睡,史仗义亲自接应,伙计过来只能看到一扇门,自然不清楚门关上后是什么模样。
因而,这扇门的位置十分隐蔽。
但今夜,一只手精准摸到密道入口,黑暗中传来指甲刮擦的响动,眨眼功夫,暗门打开又合上。脚步声自上及下,飞快摸到底部存放棺木的位置。
地下室没有灯火,那人掏出一只小灯点上。灯火亮起,照着她精致的盘发。
曼邪音掀开棺盖在里头仔细翻找,越是细看,眉头就越皱,一连开了四只棺材,都不像是有她要的东西。
她起身疑惑地环视四周,就在这个当口,看见了摆在角落的黑棺材。
漆黑大棺,侧边阳雕着睡莲与倒转轮圣王像。圣王神情煞凶,周身被黑莲花莲叶围绕,一眼看去惊骇渗人。
曼邪音瞠目结舌,对着圣王棺看了许久,面色逐渐变得惊骇,轻声喃喃:“这东西竟然这么大?”
她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异常轻,生怕惊动什么,到了棺木边上,小心地触动棺盖,抬起一条缝。
刹那间阴风大作,黑影一出,直冲她门面,曼邪音也不是吃素的,反身下腰避过,右手翻转,一道寒光直刺向前,“咔”地一声截住。再抽那把匕首,如何也不能动弹。
打斗间,小灯落到地上,黄光中映出两张脸——脸色凝重警惕的女人是曼邪音,戴着面具、看不出意图的男人是十九爷。
曼邪音也没想到里头有这么个人,咬紧牙关,十九爷一松手,她立刻退到五步之外。
“臭小子说你来找东西,就是找这口棺材?”十九爷眼神紧盯着曼邪音的脚步,“胆子不小。”
曼邪音回答:“不,我要找的东西,比这小得多。但你……”她深吸一口气,“你可否让我靠近,看一下这口棺材?”
十九爷冷笑一声。“看可以,看完留下脑袋。”
僵持之际,头顶传来史仗义的声音:“你也不要为难人家,她是来投奔我的。你想杀她,我同意吗?”
十九爷头都不抬。“需要你同意吗?”
“吃我的用我的,不肯叫一声主子,也称我一声老板行不行!”史仗义骂道。
十九爷大约不想再纠缠,想了想,让到一旁。曼邪音再三确认他不会动手,才上前细看那口棺材。
黑棺庞大,犹如一口深不可测的井。她料定十九爷不许她打开棺盖,只是观察棺木外沿。
史仗义也走到楼下,举着一只火把,特意往前拿了些,给曼邪音照亮。火光映着十九爷面具下垂落的嘴角,神情很是鄙夷。
“看出什么没有?”史仗义问。他本就想知道圣王棺的秘密,十九爷自个记不得,其他人若能提供线索,再好不过。
两人以为她在看棺材上的刻纹,曼邪音却说:“这么大的阴楠木,不可思议……你们从哪弄来的?”
阴楠木,十九爷似乎对这个词有印象,陷入了沉思。史仗义心中扬起一股料中的喜悦,道:“坐下谈。”
三人在客厅入座。曼邪音就着灯光重新打量十九爷,面色一变再变。史仗义看在眼里,摆手道:“不用介意他。”
“你宅子里有好多……我没见过的奇观,”曼邪音措辞稍显犹豫,“下边的也是,这位也是。”
十九爷虽然戴着面具,曼邪音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针一样刺在她脸上。
仆从递来热甜汤和茶点,给三人张罗。曼邪音有些不好意思,但不愿表现出来,喝汤吃点心动作都端着,用罢以餐巾擦拭嘴巴,姿势非常典雅,显然也是家教极佳。
史仗义看在眼里,问道:“你先前在哪?”
“甘肃一带,我在那边呆了几年。”
“找东西?”
曼邪音的手顿了顿。“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史仗义咬了一口绿豆糕,“碰巧。我们这行客人多,什么样的都有,见多自然识广。”
“你年纪轻轻,经验倒很丰富。我不确定这事该不该告诉你们,本来是我的私事,但你们有那口棺材,应当有关联。”曼邪音叹了口气,“我在找一件信物,与那口棺材材质一样。”
曼邪音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小块物什,颜色不同,还是能看出与圣王棺材质相同。史仗义拿起看过,木头触手阴冷,寻常木材不能比。他将木块递给十九爷,后者也点头。
木片大约两个指节长,刻着一个残缺的字,好似是“阴”。
“它来自一块明朝年间的御用腰佩,单是这一块阴楠木,就能抵你半座宅子。这种木头非常珍贵,珍贵到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而且失传已久,你的屋子里却有一大口它做的棺材。”曼邪音神情凝重,“幸好懂行的人少,但还是要小心。”
“棺材是我的东西。”十九爷道,“没人敢动。”
曼邪音看他神色笃定,不愿多言,继续说道:“我的恩师七年前去世,交代我,要找阴楠木腰佩。我所知道的,只有这块腰牌来自明朝一个机构,叫做阴曹司,正面刻着机构的名字,背面是持有者的姓名。师父找它并非为了钱,而是要给前人一个交代,我师门承人恩情,答应要为他们找这批玉佩中的一块。”
“阴曹司,”史仗义想了又想,“还真没听过。”
“没听过才对。阴曹司非常隐蔽,据说是嘉靖帝所创,明朝史书并未记载这个机构,只在少数逸闻中说起。但我相信,因为阴楠木价值非凡,非皇家不可重用。它可不只是贵而已,还很阴邪……”曼邪音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一下捂住嘴。
史仗义与十九爷都望着她,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
“你……身上的阴气难道……”曼邪音神色大变,史仗义终于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知你知我知。”史仗义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前,“你明白个中利害。”
依曼邪音所说,她是卜卦算出线索在此地,不远千里寻上门来,却不想,见到这么大的一块阴楠木。阴楠木与灵芝同属于阴,墓地、风水大凶之地才有可能培养出这种树木,阴气越重,树木长势越盛。要造一只圣王棺,不知需要多大的阴楠树,即便是嘉靖帝,也未必拿得出多少阴楠木棺。
“阴曹司据我推测,是为嘉靖帝秘密操办阴阳之事的机构。阴楠木出现在阴曹司一定有原因,我想,与它的阴性有关。”曼邪音眼神不住在眼前二人之间移动,“你们应该比我了解这种木材。”
史仗义笑了一下。“阴楠木棺材,睡着是挺舒服。”
十九爷听了曼邪音的话,始终望着她。曼邪音接着道:阴曹司的功用,与锦衣卫相似,但锦衣卫在明,阴曹司在暗,历代帝王手下都有通阴辩风水之人,阴曹司精英执行的任务不同寻常,当得起这块阴楠木。
她不知从哪变出两只铃铛,迎着二人注视,从铃铛中拉出几条极细的丝线。丝线泛着幽光,坚韧难摧,两只铃铛由丝线连接,拉开竟能构成一把软剑。方才与十九爷打斗中用的便是它。曼邪音示意二人看好,纤纤玉指一拨,一股怪异的声音流泄,史仗义脑中震痛,急忙捂住耳朵,再看十九爷,也是一脸不快。
“惊弦能控制人的神智,刚才那是示意,如果我轻轻拨弦,你们未必听得清。我们一派专攻惊弦术,与长琴派不同,取的是更为偏门的妙法。丹华长琴派重卦,轻弦,自居正宗,惊弦就被为邪道。”曼邪音嗤笑一声,“可本事够大,正不正宗又有何区别?都是弦上春秋,卜卦南北。”
十九爷欣赏她这番话,应了一声。
曼邪音抿了口茶,垂下眼。“我师门受恩于人,恩人要找这种腰佩。但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惊弦传到我这一辈,早已没有旁支。我唯一的线索是卦象说它会在东边,何妨一试。”
“你来投奔我,也算一种缘分,”史仗义说,“不过你不用去行里去,哪能让女人做体力活。我要你打听阴曹司的事,作为交换,我帮你找这块腰佩。”
“腰佩什么样?”十九爷忽地问。
曼邪音道:“我没见过,只知道佩面是方形,以优钵罗环绕,好像还有一些饰纹。”
“你会卜卦?给我算一卦。”史仗义不很信这套,可曼邪音本领高超,说服力远甚旁人,看得他玩心大起。
曼邪音并不情愿,念在史仗义为她解围的份上,取出五颗金铃照五行方位排开,以琴弦连接,又焚香一柱。香灰落下,曼邪音看了半天,脸色有些怪异。
“你有……桃花?”曼邪音难以置信地看了又看,“死相频出,凶星即将转回天中,却又有桃花的势头……卦象简直一团乱。”
史仗义正喝到第三碗甜汤,心里门儿清,笑道:“看来我这条命注定是比旁人精彩些,一些人事非要找上门,时运所至,拦都拦不住。”
十九爷刚取了糕点,闻言一口咬掉绿豆糕的脑袋。
三人吃罢点心,回房睡了。史仗义自从还阳,很久没能梦见清晰的场景,今日睡下,脑中竟全是家中旧事。
阳春三月,父亲史艳文坐在书房读信。窗外一点秀枝敌不过他满面忧郁,一叹再叹,终于下定决心,走出房门。
年幼的史仗义好奇心重,偷翻了父亲书桌,见信上写着:令郎命犯大煞,无法可解,若要勉强回转,必有血光之灾。三思而后行。
十五岁的史仗义为骨病困扰多年,只当是身缠重疾,未曾想过是天命所致。一朝噩耗,就此没了寻常心境,胞弟史存孝问起,他也无法开口。
只是从那一天,史仗义便很清楚:同年同日同月生,史存孝也许一生幸福安康,史仗义却要颠沛流离,饱受顽疾苦痛折磨。
天道不公,可他没法因而去恨史存孝。若是恨一个人能解决痛苦,世间根本不会有痛苦。
十六岁他离家出走那天,老家下了大雪。史仗义很小心,倒着走出院子,还谨慎地抹掉自己的脚印。
他从未离家,冥冥中却感觉,这一去不会再回。
月上中天时,史仗义望见自己站在圣王棺旁。逼仄的斗室被长明烛照亮一隅,圣王棺横在正中,一个嘶哑、低沉的、不似人的嗓音正在回荡。
它模仿人的口吻,只是不够像,听着仍很怪异。史仗义趴在棺盖上听了许久,辨别出那是在数数。
七万两千一百一十四,七万两千一百一十五,七万两千一百一十六……
史仗义还停留在大寒天离家的怅然中。他在东边漂泊,也是在一个寒天住进老夫妇家中。那一日距离他离家,有将近一年的时光。忽然到了这里,四周狭窄如牢笼,他站在其中,仍像在故乡的大雪里。
须臾,史仗义明白了那是谁,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保持着那个姿势继续倾听。
七万两千一百二十一,七万两千一百二十二,七万两千一百二十三……他在心中一同数着,手掌拂过棺壁上的转轮圣王。
他很少依赖什么人,但一路走来,已对十九爷有了依赖之情,愿意与他朝夕相对,日日共枕。十九爷像一块烙铁,恰好烫在他的伤疤上。虽是痛,也模糊了过去。这种痛让他自在。
天亮时史仗义悠悠转醒,十九爷就在一旁。他翻了个身,脸埋进十九爷肩头。
“醒了就起来。”十九爷不客气地说。
史仗义早已喜欢上听十九爷说这些不近人情的话。他的冷淡、不可理喻和难以捉摸,都是凶星高照下的奇妙转机。
“再睡一会儿,”史仗义闷声说,“别动。”
二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管事来敲门,才慢吞吞地起床。史仗义梳洗完出去,管事递来一只信封,反面落款是天津市长的名字。
内里是一封简信,史仗义看完,面色十分古怪。
“曼邪音的卦够准,说桃花就是桃花。”史仗义倒提着信笺晃了晃,“喜字当头,天津市长请我吃饭。”
十九爷道:“为了棺材?”
“为了女儿。”史仗义翘起嘴角,“他想介绍我跟他女儿相亲。”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