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玳荇 玳荇 的推荐 cndaixing.lofter.com
高素质宇宙败类

最近没画什么,浅放一个草稿证明自己还没死。

捏他That's not my neighbor伪人亭六连,考完试后可能会画个手书什么的,请大家支持邪神事业,亭门🙏

最近没画什么,浅放一个草稿证明自己还没死。

捏他That's not my neighbor伪人亭六连,考完试后可能会画个手书什么的,请大家支持邪神事业,亭门🙏

没关系

这个萌我要打tag(照照猫太小了不打tag了)

p1是改图 原图p2 后面是一些婷

这个萌我要打tag(照照猫太小了不打tag了)

p1是改图 原图p2 后面是一些婷

a司

资产负债:(大笑)(跑走)(一边跑一边笑)

资产负债:(大笑)(跑走)(一边跑一边笑)

003号试验机(闪现版)

就是太钝感了怎么办。

  听不懂转移话题的钝感佚名

就是太钝感了怎么办。

  听不懂转移话题的钝感佚名

好麻烦好累好困

【楚路】路主席的生日

 全文1w6,感谢阅读(虽然现在还没到明非的生日) 

  

  路明非二十八岁。有没有考虑找个携手共度后半生的人,作为校董之一的加图索家族代表人恺撒又问出来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依旧被他打了个哈哈混过去。是回校执教还是继续做个专员在外奔波?这个问题他倒是没什么犹豫,“四处逛逛挺好的,世界大好河山,还是公费旅游,多赚!”


  恺撒一瞥眼,“下回把你往沙漠里派。”


  路明非立马换上泥腿子的笑容,嘿嘿笑着,“哪能啊老大,我这开了个玩笑不是吗。”


  “哟,整得不错啊倒装句。”


  路明非又嘿嘿笑。


  “不去见见楚子航?”


  一张脸立刻垮了下去,眉毛耷拉着,...

 全文1w6,感谢阅读(虽然现在还没到明非的生日) 

  

  路明非二十八岁。有没有考虑找个携手共度后半生的人,作为校董之一的加图索家族代表人恺撒又问出来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依旧被他打了个哈哈混过去。是回校执教还是继续做个专员在外奔波?这个问题他倒是没什么犹豫,“四处逛逛挺好的,世界大好河山,还是公费旅游,多赚!”


  恺撒一瞥眼,“下回把你往沙漠里派。”


  路明非立马换上泥腿子的笑容,嘿嘿笑着,“哪能啊老大,我这开了个玩笑不是吗。”


  “哟,整得不错啊倒装句。”


  路明非又嘿嘿笑。


  “不去见见楚子航?”


  一张脸立刻垮了下去,眉毛耷拉着,浑身上下三千六万个毛孔无不散发出幽怨的气息:你没事提这茬干嘛。用吃你家大米了动不动挤兑我的小眼神地盯了他两秒,自己先灰溜溜拜下阵,“没什么事见个啥,又不是见不到的。”


  “中国不是有个成语叫一语成谶吗,楚子航执行任务的拼命程度你也是知道的,这个时候你不该大声呸两下或者打自己嘴巴吗?”恺撒的桌子上放着一段切好的雪茄,此时他正把玩着那根雪茄,看似若无其事地试探着说出这番话。倒不是他不想给小弟来上一根雪茄配上波尔多五大酒庄里出产的一瓶红酒,在红酒醒酒的一小段时间里轻吐烟雾,在烟雾朦胧里回忆往昔,这才是意大利男人明骚外露的样子,要是能在海滩见面就更对味了,地中海风情,一打响指,身后侍者呈上来带着连杯子都冒着冷气的鸡尾酒。可惜路明非戒烟戒酒好多年了,谁也搞不清他说的要活到一百二十岁是搪塞的借口还是真正的理由,反正他说这话的时候永远那副二不兮兮的样子。


  ”老大你对民间小知识越来越融会贯通了,但是师兄那个样子,哇咔咔两把大刀一耍,古有赵子龙单骑救主,今有楚子航只身做任务,不是龙王很难收场欸。“路明非依旧不着边地瞎扯,但明显兴致不高,说这些吐槽的话不过是他那么多年下意识的习惯罢了。不能让空气静着,一静着心就发慌,一发慌就想吐,一想吐就飙烂话。


  ”你说这话怎么酸溜溜的。“


  ”错觉错觉。“他假意抖抖鸡皮疙瘩,忍不住扯了个借口,”那啥……这不快一年才回来吗,不知道芬格尔还活不活着,我去看看他。“说罢,也不管恺撒的脸色,一溜小跑出门。


  他一路跑到走廊尽头才平息那些不清不明的情绪,缓缓吐着气下楼梯,一摸扶手——嚯,烫金的,一时间对加图索壕无人性的感触又更上一层楼。


  和楚子航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奇怪怪的来着……老大和诺诺结婚之后?不是那事——他婚礼上还和楚子航唱歌来着,气氛融洽得一批,得亏他醉得晕晕乎乎唱的是《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不是《死了都要爱》,再之后……大概就是那事了,路明非秉持着逃避可耻但有用的原则在事情发生后缩在乌龟壳里不愿回想,但是来不及了,起了个头,回忆就像开了闸,铺天盖地呜啦啦涌过来。


  被海浪打过吗?不是小浪花,是卷起高你一个头的浪潮,来不及躲避,哗啦一下落到你头上。路明非现在就是被迫承受海浪击打的那个人,淋了个落汤鸡。浪来的时候意识是模糊的,浪走了也是浑浑噩噩的,唯有在它来到头顶上方,阳光被水蓝氤氲开,那个瞬间是真切的。


  就像他不记得怎么被灌的酒,怎么收的场,只记得楚子航对他说:你喝多了。然后他看着那两瓣嘴,突然亲上去——说亲是委婉了,从后期残存的影像来看,颇有几分同归于尽的架势。


  忽略那一刹那突然的静默和随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开香槟的pong,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彩带和小喷花,这件事情还是很好解决的。


  如果不是他第二天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打包东西逃荒一样逃到澳大利亚看袋鼠去,并借口出差一呆就是半年,对强吻永燃的瞳术师一事完全没有任何解释,这件历史遗留问题也许不会拖到现在。在他意识到该解释的时候,他的每一句话都越描越黑。


  路明非蹲下去,耳朵冒着粉色泡泡,不知道是悲愤还是羞愧亦或者二者交加。楚子航的嘴唇放大的一幕变成GIF小动画不停在他脑海里轮播,配上他根根分明长睫毛,要人命。说路明非没小心思是不可能的,暗戳戳地不明说,蹲在墙角眼巴巴自己的期待降临是他这种怂包最常用的举措,要不怂包怎么叫怂包呢,眼一耷拉,肩膀一缩,蜷在壳里。外面人敲敲壳嚷嚷“开门啊开门啊”根本没用,要等谁举起个大斧头三下两下把壳砍烂,怂包才会一步三回头地挪出来,看着外面围的一圈人,一张口就是“今天天气真不错啊”这种烂话。


  要是没人嘞,没人就一直等呗。路明非那点旖旎的心思就在漫长的、等不来结果的无望中被消灭殆尽。


  这些说有点蠢,显得他一下子少了十岁,性别也变了,十八岁怀春少女一样。


  他站起身去找芬格尔。借口是随便找的,废柴师兄还是要去看的,毕竟拿芬格尔作借口他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可能缘于败狗识败狗的惺惺相惜。


  他给芬格尔发消息。好家伙,在食堂啃汉堡呢,配上一张死亡角度自拍,两个硕大的鼻孔正怼屏幕。还是西区食堂,距他这里老长一段路。


  匆匆去食堂的路上,叮咚一声,来自恺撒加图索的短信。明天过生日之前,今天下午先去大礼堂演讲一下,六点钟,对你来说都是小场面了,优秀毕业生路明非先生。


  搞咩啊,路明非一被搞就蔫头蔫脑一撇嘴,脑子里满是李小龙的招牌动作“阿打阿打阿打打打”!还搞个六点钟,听完大家伙一起吃晚饭是吗,主菜是清蒸路明非,配菜有凉拌路明非,红烧路明非,爆炒路明非,同学走过路过别错过,没有可以现做啊!


  芬格尔在他一踏进食堂就站起来振臂高呼,“师弟啊!”


  “师兄我好想你啊!”


  犹如慢镜头一帧帧被修剪加上滤镜,黑白,蓝调,胶片,在餐厅的水晶吊灯下曝光。芬格尔眼睛瞪得囧大,汗衫下充满爆发力的肌肉隆起,鼻下慢慢流出一点清水,路明非嘴巴长得老大,嘴角因为激动的叫喊而溢出一点口水,亮晶晶地闪着。又在隔着桌子的距离止下步子。


  好像许仙看到了白娘子,法海看到了雷峰塔,哇啦哇啦一把鼻涕一把泪相向狂奔,结果凑近一看,是法海和许仙在双向奔赴,不约而同啐一口,怎么是你这个逼?


  “你俩是一定要那么恶心吗。”


  他俩回头一看。


  路明非一愣,芬格尔像个公鸭一样嘎嘎地笑,夸张地挤眉弄眼,“哦,美丽的苏茜女士,你怎么也来了?”


  苏茜翻了个白眼,“路过而已。”


  芬格尔一副我懂我懂的淫荡表情。


  “最近学校要发生什么事吗?都赶着回来。”路明非式疑惑脸。


  苏茜白眼翻得更大了,欲言又止又欲言,最终深吸一口气,吊着那口气从他们身边走过,高跟鞋敲打大理石留下清清冷冷的哒哒声。


  “她怎么了?”


  芬格尔耸耸肩,“谁知道呢,更年期提前呗,算一算她今年都三十几了,女人过了三十就再也不能称为小女孩了。”


  “就不好骗了是吧。”路明非替他说出后半句,一脸你丫个老淫贼能不能做个人的咬牙切齿的表情。


  他抽出纸巾,狠狠一撸鼻涕,毫无半点形象。竖起食指,高谈阔论:“NONONO,师弟这你可就不懂了,过了三十的女人见到喜欢的人反而更小女生,熟女的气质虽然刻意装出萝莉的娇弱,但那份纯情是远远不能够演技体现的,所谓——”


  “你丫闭嘴吧!”这边路明非选手使出独门秘籍,快速抽出餐纸卷成一团并精准无误塞进芬格尔嘴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上大分!


  芬格尔呸呸吐出纸团,开始芬格尔式话题重开。像那些夜里谈天谈地闲扯淡,话锋一转,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不来一顿宵夜呢,不管路明非是吐槽还不如说月黑风高我们去厨房找家养小精灵,或是良辰辰是早上啊不若现在快点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吃早饭啊,其结果一定是他的信用卡又欠上一笔。


  “师弟啊,我常常有一种感觉,你到底是人吗?”


  “哈?”


  “一个人类就算是十年什么都不做,心智啊精神啊也会有巨大变化,但是你,什么都没变,简直就像龙一样,十年只不过眯眯眼。”


  路明非呆在原地半响憋不出来一个槽,按照他理解的芬格尔的尿性,这一定埋着一个坑等他跳,在他听到是人吗的时候心里就做上了准备,什么防御武器保护罩啊,at力场全使出了,甚至预备死鱼脸摆到底,结果对方轻轻吹了口气,一口污浊混臭之气,就那么视所有防御为无物。


  路明非词穷了,语塞了,沉默了。


  “前段时间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别那么看我——我也是很正经地跟进尖端前沿第一线的好吧。龙族历史一直以神话作基础,死海文书,圣经,北欧神话……有个家伙扯了两个小时的从希腊神话看龙族,把听的一半人都给整睡着了。那群老家伙就说希腊神话要是和龙族接轨,龙的滥交史差不多。我回去就看了希腊神话,看到俄尔普斯的故事,一等一的傻逼。”


  这又从哪扯到哪了,没话题别尬聊啊兄弟。“我知道这傻逼的故事,写作文那会儿爱用这傻逼当素材,佐证什么好奇心啊自控力啊。”


  “是啊,就是好奇心,真害怕你现在冒出来劳什子好奇心。”他厚实的手掌落到路明非头顶,狠狠揉搓两下,把梳得油光水滑的发型蹂躏得跟鸡窝似的,他盯着路明非,眼里裹着乱七八糟的情绪混杂交融在一起,一片幽深,“路明非,不要死啊。“


  “你他妈,”他想跳起来给这货两个大逼兜子,对着他的脑壳放两枪,掰开来看看到底里面是什么钢筋水泥。但是想说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铺天盖地的黑暗朝他席卷,仿佛被浸在水里,捞出来仍是蒙着一层水珠,雾里看花,朦朦胧胧,一切都离他好远好远——声音,人,过去。


  不要死我说才有用,你说有个毛用!他来不及说出这些话,无边的沉默已将他溺死其中,安静,太安静了。


  升腾的蒸汽,深深浅浅绿的草,螺旋状上升的云锐利的边缘,水下健壮的心脏……在跳动。花飞叶舞,解构重建,谁在犹豫,午后的阳光,无形的剑,又刺穿了谁的喉剑?


  然后忽然有人对你说,大家都要死了!


  谁要死了?所有一切开始崩坏,一点点瓦解碎掉,泥瓦化为粉齑,砖块飘扬到空中,皓月当空,岩浆奔腾,大地行走。


  谁手里握着的怀表咔哒一声,秒针停下,分针停下,时针停下。于是时间凝固,升到一半的太阳倒悬空中,奔涌的海水冻结原地,降落的天空无声呐喊。又是咔哒一声,缺了一个角的怀表突然爆炸,大齿轮小齿轮迸溅四射,抓不住的破碎机械,旧时代的残响,嗡鸣的蒸汽时代,两栖类,直立人,龙族,玻璃弹珠在太阳底下滚动。于是时间逆流,太阳和月亮交汇,岩浆和海洋相拥,天空与大地深吻。


  就是这一刻,怀表将将破碎的这一刻,抓住它,将时针向前拨六个小时,回到所有人死亡之前。


  回到无数个瞬息,无数个刹那组成的连续的时间,坐着的人站着的人,黑种人白种人黄种人,坐在教室里打瞌睡的人,躺在寝室里插科打诨的人,抱着富山雅史痛哭流涕的人,礼堂大门鱼贯而入的去听优秀毕业生路明非回校演讲的人……


  此时是下午五点四十分,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一半的人还在等待明天的百无聊赖。


  而路明非在下午七点来到大礼堂门厅的这个位置时,那理应结束的都已结束,那尚在萌芽中的已被掐死,归宿定下,结局缓缓流淌,路明非在这个时间这条事情发展既定的轨道上出现。


  “恺撒给你发那条短信,他以为你会故意不来,我说了他,他不信。”诺诺倚着柱子,气若游丝,柱子上的浮雕栩栩如生。殷红色从她的腹部汩汩冒出,顺着衣服的纹理浸泡布料,半边身子埋在血泊中。


  路明非的脑子里好像陨石撞地球,左边轰的一下,右边轰的一下,好像天上人间开业大吉,左边礼炮轰的一下,右边礼炮轰的一下。


  开业大酬宾,充八百送五百,充一千送八百。前五十免费送鸡蛋,先到先得,数量有限。买三送二,买五送三,走过路过别错过……他脑子里盘旋着的这些广告词如同鱼肉里细小的软刺,本不以为意,直到咀嚼时插到牙龈里再呲牙咧嘴,上蹿下跳。


  冷静……冷静下来,“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他嘴巴嗫嚅,浑身打着哆嗦不停地重复这三个字。除却颤抖,恐惧和强迫自己镇定,倾听诺诺要说的话,这是他现在能做的事。


  “他们只要你,不会对学生动手的,恺撒带着他们以为能拦住,他哪里有个校长的样子啊。”诺诺提到恺撒的时候,黯淡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又亮了一下,仿佛手电筒三档调节的亮光,不灵不灵的衬得脸色血气回升几分。“我让苏茜给芬格尔打招呼,实行B计划,什么都不知道的你真好骗,傻乎乎的。”她笑了一下,嘴巴喷出一团血沫,“哪知道你半途就醒了,醒了还往这赶,我们护不住你,你还不知道跑吗……你……你不要命啦!”


  她想揪路明非的衣领,手抬到半空便到了极限。


  你让恺撒不要信,自己就信了,你还是小魔女嘞,什么笨蛋夫妻啊!路明非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手渐渐回温,言灵生效了。


  ”恺撒做到了吗?“


  ”嗯,他保护好学生,没人受伤。师兄把那群人都解决了。“


  ”楚子航……终于做到了啊。你是不是还没想起来?没关系……你是我小弟,我……”她积攒起的那口气终究卸了,眼睛沉沉地阖上。


  ”会护着你的。”路明非轻声替她把话说完说。这种大话也只有你会讲吧,他想笑,但一笑嘴角的伤口就发疼。


  他把诺诺抱到她倚靠的柱子背面,恺撒在那里等她。她腹部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路明非把两人放好,肩并肩。两人的呼吸都很平稳,心脏规律地跳动。


  路明非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时间拨回到一个小时前,他在颠簸的集装箱里猛然惊醒,再晚半个分钟,他所在的集装箱就要被吊到半空中,送上不知开往哪里的货船。一个小时后他本该在学校大礼堂作演讲,却发现自己在大洋上飘着——如果他再晚半分钟醒来。


  ”狗日的芬格尔!”他大喊,四四方方的三合板强迫他的身躯对折过来,头挨着小腿腹,一动,胳膊肘捣到木板粗糙的表面,刺疼得他不停地骂他妈的,被桎梏住的焦躁感愈发强烈。口袋里别说小刀了,连个钥匙都没有,不过是七八年执行部的训练可不是让他打个星际,喝个凉茶的。虽说将手掌弄得血肉模糊,总归是从箱子里钻出来了……出来了——


  路鸣泽站在他的面前。一身黑西装红领结,没有撑伞,太阳很大,是在一个码头上,集装箱堆得到处都是,起重机来来回回,没有人注意到从小山一样的集装箱背面的小箱子里爬出的人。这次他没有弄出幻境。


  “哥哥,已经来不及了。”


  路鸣泽时隔八年再次出现,和每次见面的开头一样,他喊了一声哥哥。


  以一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姿态出场。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你,平静而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诉你别挣扎了没有用的。怎么就……怎么就让人这么火大呢!


  如果是十八岁的路明非,大概这时候已经冲出去了,即使舔狗一个狗怂得要死,但怎么说也是一个正值青春热血男儿,四分之一的命咬一咬牙就当做大招甩出去了。缺爱缺得要死,表面上衰衰丧丧风轻云淡,甚至把自己都骗到以为真的不孤独,但只要有谁对他一点好,完了——那部分记忆不是依靠他的海马体,是刻在他的骨头上,渗入他的骨髓,成为被爱的胎记,他能记到天荒地老。狗狗可以等主人回家等到寿命终老,猫猫可以一直待在玄关等主人开门,而路明非可以一次付出四分之一的生命乃至更多。


  可路明非现在二十八岁,已经不是毛头小子愣头青年了,做事前会再三思虑,为了最大化的利益选择不是最优的方案,不再感情当头意气用事。他从被熊熊拿去擦屁屁的小白兔升级为了森林外的端着猎枪瞄准熊熊的猎人。猎人接起电话,上头领导说:明非啊我们这里出了问题啊,你去当替罪羊死死吧。于是乎路明非三级跳,从小白兔到猎人再到咩咩小羊,小羊会跑啊带着他成为猎人时的枪山间里乱窜,可是领导又给他打了电话:明非啊,你的好朋友和我们一块玩呢。他的好朋友小灰狼大金毛小鹿小鸟都在那里喊:快逃啊快逃啊!


  逃掉他就活了,回去他也救不了他的好朋友,还要选择回去吗?海贼里的大家都叫嚷着不能抛弃同伴要生死与共!但路明非喜欢看的银魂啊,悬崖边上你拽我我扯你,银桑对着新吧唧叫你他妈快松手啊,新吧唧对着神乐喊你别拽我了快放手啊!神乐大喊,要死一起死阿鲁,绝对不能让你们两个混蛋自己爬上去阿鲁!


  那又怎样,嘴上说着又不代表那么做了,万事屋还是三人组,最稳定的三角形!说来他和师兄老大也是一起去了日本的,并肩做了牛郎,勉强算是牛郎三人组。尽管现在老大有了诺诺,虽然师兄拒绝一次但苏茜学姐现在是高调明恋,女追男隔层纱,拿下师兄还不是指日可待。牛郎三人组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在风雨飘摇,还可悲地暗恋自己的兄弟。本着我已经和我心爱之人双双飞速,这种可怜单身狗不妨让他苟活下去——这种态度吗?都把他蒙在鼓里,他都三级跳了,大家还以为他是走哪都抱着草啃的小白兔。


  熊熊大火在他心间燃烧,从十八岁烧到二十八岁,十年间未曾熄灭,流离之人追逐的或许不是幻影,而是一场旷世的大火。


  “你给我闭嘴!”他发狠道。


  “一见面就这么凶,本来还想送你见面小礼物的。”路鸣泽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有你他妈就拿——”


  路明非急红了眼,伸手就去拽他的衣领,却没想手直直地穿过他的身躯,感觉如坠冰窟,一时间不禁愣住。


  路鸣泽后退两步,退至路明非的手移出他躯体的位置,拍拍衣袖掸掉不存在的灰尘,孩童般天真一笑,“哥哥,看你身后。”


  路明非猛回头,布加迪威龙,熟悉的款式,左边车灯破损了一角,他不会忘的——人生的第一辆豪车,未曾听过几次的牌子,获得它仅仅是赢了赌约。


  “bingo,十年前的老车型了,发动机还是一级棒哦。不让你去老是不死心,一定要撞破南墙才回头,到南墙边就知道了,没有车能跑过时间,跑不过结局跑不过死亡,只能这辆车跑过那辆车而已……”


  路鸣泽在他身后碎碎念,他压根没听,钥匙插在孔里,油门踩到底。


  布加迪威龙的最高时速是431公里,而他现在需要在一个小时内回到五百多英里开外的卡塞尔学院。


  来不及了,越过海岸线大地在沸腾,不知名的火山喷发,下个盘山公路转角有飞鸟阵阵,他无心欣赏,小魔鬼搞来的车载导航甚至是诺玛的声音导航,某中年白人妇女的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您已超速。开车载音箱放着崔健的假行僧,叮叮当当,但路明非全然没有从南走到北的豪情,他只想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当时能拦住昆古尼尔投出的死亡,现在就能砸稀巴烂的编剧手下赶在他落笔之前修改结局!


  他到了,晚了。超级英雄登场了,当当当,然后嘞?所有的超级英雄的电影都是good end,因为悲剧里的超级英雄是小丑啊,人已经死了,过去成了定局,什么都无法改变,你和着天雷滚滚,一身铠甲,万众瞩目登场——什么?人已经死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不是小丑是什么,超级狗熊吗?


  “哥哥,你来迟了。”


  诺诺的头发被血污晕染,湿答答地粘在脸上,生同衾死同穴,一日夫妻百日恩。路明非啊你可真有眼力见,不忘把他俩摆在一块,他对自己嘲讽道。


  路鸣泽踏着小碎步走上前,半弯腰斜着头看他的表情,可惜他毫无表情,一脸木讷,离呆滞只差一步之遥,遂意兴阑珊道:“你身后那扇门不推开吗?他在里面等你呢。”


  路明非好像生了锈的发条玩具,此刻整个儿被放进了润滑油里,不得不嘎啦嘎啦活动他那脱了臼的关节。


  他趔趔趄趄向身后那扇门跑去。


  他明白过来,他本该明白过来的。那些抽丝剥茧的,那些一层一层围绕他的,不明不楚的情绪,忽略的细节,他反应得迟钝,直到晕倒的那一刻,才把线索串起来。时间的齿轮咔咔转,来不及。


  “龙类和龙类的战争停了,混血种和混血种的战争又打响。权与利,你麾下奔腾的千军万马。”路鸣泽用手指卷着领带,“应行的路还未行尽,万般罪孽还未清算。诸位,引颈受戮吧!”


  他引吭高歌着中二的言语,像极了浮夸的皇帝。


  只是这回他身后没有麦克白,没有李尔王,只有路明非惨白一张脸,提线木偶般跌跌撞撞。


  路明非的脚步一下下捣在大理石砖上,这段路仿佛被不知名法术延长,长到没有尽头。而他恐惧推开的那扇门就像通往天国的大门,在空中吊着,周遭布满了金纹,还应该响起塞壬的歌声才够应景,可他只觉得自己像被放入真空一样。


  好长的路,怎么还没到……


  好像他对这些事情都特别不敏感,看人眼色懂人暗示之类的,也有可能是太敏感了,敏感过头水火不侵了,如同穿上一件八十公斤重的盔甲,沉甸甸压在身上,重到不在意外面的刀光剑影打得怎么样。


  高中的时候,那老师一开口有的同学属秤砣的,路明非就眼观鼻鼻观口心里门儿清,这讲自己呢。谁谁谁是一锅粥里的那啥啥,他都不用听下句,就知道这还是讲他呢。但是到了表扬的时候,元旦晚会的时候他在后台叭叭叭地调控灯光,下台了,老师冲他说一句:谢谢明非啊。路明非宕机现场,脑子里的秤砣咣当作响。那老师一撇眼,叹了一声气,意思这孩子扶不上墙。于是路明非立马飙起烂话,卖力地感谢,可能反馈得不及时时效已经过了,那老师砸吧一下嘴,意思这孩子完了。


  其实他只要大大方方笑一笑,简简单单一声谢谢或者不客气就好了,但是他做不到啊。沙漠逢绿洲肯定不是一个劲扑上去,要是扑上去那铁定是纯新人进沙漠遇到第一个绿洲瞎激动呢,肯定要慢悠悠看着是不是海市蜃楼,防止一个熊扑虎抱下去,上不来了。


  所以说啊,他就是个死小孩……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他现在干嘛想这些有的没的,都叫什么事啊?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路明非,去买一期小说绘。


  帮你打断婚车车轴。


  你不怕和我对视,对吧?


  楚楚可怜的稀世珍宝


  The trees they grow high,the leaves they do grow green……


  Sakura最好了


  你是我小弟,我当然罩着你啦……”


  这些都是什么啊……都是什么,为什么都从脑袋里窜出来,流向心脏,心脏好痛……好痛好痛。温热的液体从心脏深处泵向双眼。


  他终于到了,指尖触碰到了门。那些漫长的距离刷一下被缩短,他如同一个炮弹一样冲出去,撞进门里。


  楚子航半龙化的躯体四分五裂,铺陈在礼堂的大理石砖上,旁边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他的表情在看到楚子航的瞬间消失了,悲伤也好,痛苦也好,全被消失了,好像彩色被黑色吞噬,红也好绿也好,掉进黑色里就全成了黑。


  肉和骨,横截面滴落的血,残肢断手,呼吸——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粗重慌张。


  路鸣泽从他身后慢慢悠悠走上去,脚尖踢了踢压在楚子航右手上的半颗脑袋,他右手上握着一只四分五裂的怀表。


  怀表在路鸣泽手里咔哒一声,清脆响亮,好像天旋地转一把长剑刺下,刺入路明非的心脏,好像山崩海裂,一颗浮木载着路明非,总之他混沌的思绪一下子被理清,脑中全是清明,所有的血道被解封,血液四肢百骸流淌。


  巨大的悲哀,一下子全涌入他的大脑,他的表情垮掉,崩溃……崩溃……最不想面对的死亡铺展在他的眼前。


  他浑身打着哆嗦,从指尖到脚尖,到每一根发丝,五脏六腑填满了要溢出水的孤独,扪及体表。他看起来不像小白兔,不像猎人,不像小羊,像一个快要悲伤得死掉的人类。


  “哥哥,你来晚了。”


  “不要死!不要死!”他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三千越甲可吞吴,百二秦关终属楚。他写作文最常用的两句,押韵对仗自带典故,只要和努力靠边的他都往上凑,写着写着有种颓废的无力感,狗屁玩意啊,简直想笔一摔一骂娘,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嘛,鸡汤喝多了自己就成了里面的香菇了。


  大多数事情拼上命都没有用。


  他唯有的言灵,一个独属于他的能力。


  时间逆流不能死而复生,不要死言灵可以,起死人而肉白骨。


  不要死。


  不要死,是命令还是恳求?


  “不要死不是给死人说的,人已经死了。哥哥,你来晚了。”路鸣泽又重复一遍。


  路明非又回到之前呆滞的状态,路鸣泽的话从他的耳朵进去,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沉进胃里,于是胃液咕噜咕噜翻涌。他的身体里好像没有骨架,没有肌肉,全然是泡沫一样的东西支撑着,此刻稀里哗啦全部倒下去,没有一点力气能站起来。他疲软的身躯一点一点滑下来,仿佛之前有一根威亚吊着他,现在滑轮慢慢转着,他就这么一点一点被放下来。


  他瘫软在地。


  看小言文总能看到女主离开,男主才知道自己原来喜欢的是他,追悔莫及,这样的傻逼剧情。或者男女主反过来,总之都一样的,要么是跟别人好了,要么是得绝症了,好像一定要失去了才懂得。


  这都什么弱智编剧编的什么弱智剧情?每当听到班里女生津津有味,三两成群聚在一起讨论这些电视剧时,半睡未睡的路明非总是在心里腹诽。


  心脏就一颗,从小跟着你一起跳,连自己心里爱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活个几把玩意!


  等到真真发生到了自己身上,才晓得这什么傻逼剧情,简直傻逼透顶!


  这个心脏就算被剖开,被拿出来,被划个稀巴烂,把它榨成汁,它还是一团乱七八糟。什么爱与被爱,什么爱着的人,他只是不希望身边再有人离开他,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离开,无能为力。这样的事情……他再也不要。


  为什么做不到呢!路明非你为什么做不到呢!你能贱笑耍宝持之以恒二十多年,为什么做不到拼上命把要离你而去的人拉回来,为什么总是来不及太迟了,为什么总是错过!路明非你回答你自己啊——你回答啊!


  路鸣泽蹲在他面前,“你想不想再看他一眼。”


  路明非猛抬起头,猩红的眼睛后面藏着一头猛兽,跃跃欲试。


  “哎呀呀,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啦,只是再看他一眼,别的我也做不到呀。”


  他手捏着一个小小的按钮,一按。劣质的画面,晃动的镜头,模糊的光晕颗粒渐渐聚成人像……


  楚子航挥舞手中的长剑,格挡,突刺……他是善于用剑的,刀锋剑影,泛着冷冷的光窜出去贴近肌肤,冰凉的触感让人呀的一声,一回头:诶,我脑袋怎么掉下来了?


  清冷的样子仿若天上明月,孤高冷傲,不愧是橘右京。但橘右京现在狼狈至极,属于学生会长标配的沙漠之鹰弹夹已经被他用空,随意丢在地上,枪托满是斑驳血迹。


  秘党的人还在上前。是谁预言来着,屠龙屠到最后是混血中的自相残杀,结果真一语成箴,窝里斗了。也可能谁都没说过这话,只不过脑子里都隐隐约约有这个意识。


  他还在战斗,已经被逼入绝境。


  “师兄!”


  这谁呀那么傻二缺,你的好师兄和敌人打得如火如荼,娇滴滴一声师兄这不给敌方送人头吗?


  这二愣子是谁啊——是我自己啊!路明非看着他自己向楚子航跑过去。血雨天女撒花一样从楚子航的脖颈斜射着喷洒。


  楚子航无声地挣扎着——其实是有声音的,但被做了静声处理——还真是当成了电影,甚至还有后期特效。画面变成黑白的,血液看起来就像画面上的白点……白点太多了……画面看起来有些残次。


  原来从这个角度看是那么蠢。当年这么救诺诺的时候,好像剩下的更多是无奈,不知道楚子航是怎么看他的……有没有觉得自己是个拖油瓶,干脆先把队友一枪崩了比较好。


  路明非看着自己扑上去,哭泣喊叫。


  眼泪和鲜血。


  作为同一老家在卡塞尔相聚的两人,甚至连高中都在同一个,这等巧合让楚子航不止一次打破他的墨守成规,临睡前溜达去食堂,总能捞到一个胡吃海塞的家伙配着便宜的佐餐酒。


  如果说路明非心里最深刻的是被告知诺诺订婚,深夜长谈不知怎么话题偏到探讨爹妈牛逼,以酒肉朋友结尾那次。那么第二次就是他喝得晕晕乎乎问楚子航:我是谁?二人的关系在那时候将熟未完全熟,楚子航不敢贸然回答,心里七思八忖,揣摩着是从哲学角度还是物理的角度本源还是根源,真我还是自我,还没理清个头绪,那边路明非头一低,睡着了。


  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你过去问出的所有问题,日后都会有答案。


  路明非,你是谁?


  你二十八了,金牌执行员,唯一的S级,屠龙小能手,人生履历能拉出来一长串吓死人的名头,拎着两把沙漠之鹰打头阵嘎嘎乱杀放倒一片,他还是固执地把你当成十七岁那年披着校服往雨里冲的少年,依旧觉得你是耷拉着眉眼蹲在路边等待有人去捡的没人爱的孩子,你还是吗?你早就不是了啊。


  二十八的路明非的心脏被大铁锤夯来夯去,他说,你完了,路明非,你玩了,十八岁那年多愁善感地说所以人都在向前走去,只留你一个死小孩在原地,结果死小孩啃完猪肘子他妈的一抹嘴跟着向前走了。十年之后回头一看,那地方还有个小孩蹲在那画圈圈呢,于是忽然记起自己负心汉一样的所作所为,有个死小孩感天伤地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另外一个死小孩决定留下陪他,结果原来的死小孩啃个猪肘子的功夫就把一切抛掷脑后了。


  他骂自己,傻逼啊路明非,非要每一个陪你的人走后你才幡然醒悟,才追悔莫及,泪流满面,迟了!晚了!这个时候发狠给谁看啊?


  你看你都做了什么?


  这是楚子航,仕兰中学此僚当诛榜榜首,狮心会会长,不可多得的A级。他有一个妈叫苏小妍,一把年纪心性还是像个小女孩一样,他做任务都不忘提醒他妈睡觉前记得喝牛奶,他有一个爹叫楚天骄,跟古代流落在外的皇子似的,身怀秘密忍辱负重,不能明着骚包只能暗戳戳地骚,他开着一辆迈巴赫把他爹丢在一个雨夜的半截高架桥上。


  他是楚子航,今年二十九,十年前深夜食堂交心许诺打断婚车车轴,十年后你和他玩v我五十的梗,玩多少次他都会乖乖给你转五十。


  可是他现在就要死了,他在慢慢倒下,你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动,他在尽力说着什么。


  三个字。


  你能读懂他的唇形,你怎么会读不懂呢——你可是选修了唇语这门课的。


  他在说别害怕。


  别害怕。


  看啊路明非,这就是你的结局。


  你拼了命要守护的东西一个都没守住,你以为自己是为公主冲锋陷阵的骑士,搞了半天原来是蹲在一堆金灿灿宝藏上面的恶龙,等着勇者用不及你屁股底下任何一颗宝石耀眼的镶嵌着红宝石的宝剑,刺穿你的喉颈。


  “真是一幕悲剧,附赠循环观影功能哦,你想看多少遍都可以的呢亲,这边要不要先给您重播一遍呢。”路鸣泽笑得天真烂漫。


  “混蛋!”路明非发狠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对着他脸就是一拳,手穿过他的脸,鼻子部分是路明非的手臂,显得滑稽又可笑。


  “如果打我能让你消气的话,那你就打我吧,我的好哥哥,谁让我就你那么一个哥哥呢?”路鸣泽露出他的小虎牙,左边一个,右边一个。“魔鬼也会死的,但是我已经死过了呀!”


  路明非几番深呼吸,一呼,一吸,一呼,一吸……吸的时候感觉胃顶到嗓子眼,呼的时候感觉心脏落到丹田处。冷静下来,他对自己说,还是没有忍住,呼气的时候不小心把眼泪带出来了。


  他哑着嗓子问路鸣泽:“这是什么整蛊游戏吗?”


  “不是的哦。”


  “那是什么真爱游戏吗?像综艺那种,把一个人逼到绝境,测试他能不能看清自己的心。这里是不是哪里藏着一个摄像机?”他的眼睛忽地亮了一下,随即慢慢暗下去。“我已经看清了!我一直都知道的!我喜欢师兄——一级喜欢——特级喜欢——超级喜欢!我只是个胆小鬼不敢说又不是不喜欢,现在我承认了!把师兄还回来啊!”


  “不是什么游戏。”


  “我又不是傻子。我有眼睛我有心的。这就是什么我已经死掉的结局,或者只有我必须死掉,其他人都可以好好活着的结局吧!好俗套的稀巴烂故事,然后师兄这个傻叉非要来救我,酱酱酿酿……谁稀罕他来救啊!”


  路鸣泽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在如水的大理石上蜷缩成一团。


  “我跟一个疯子定下契约,连魔鬼也不能违背的契约。但是不要紧,时效马上就过去了,再等等,我把一切告诉你,期待你那个时候的表情。”


  路鸣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和着他的尾音,零点的钟声敲响。


  路明非二十八岁,和他一起守夜的是他的绝望,他看着黑黢黢的门那边,顶上的月光撒下一缕,幽幽在空中停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四处飘散,飘到北京CBD旁边的老旧小区里,一个中年妇女不耐烦地叫嚷:别玩游戏了,下去买袋盐!飘到一个白裙子女孩身边,她手中拿着杜拉斯的《情人》。飘到深夜十二点的天空,The great faculty is the key reason……快点……再快一点,谁在催着他?要把他赶到哪里去?


  师兄,你今年回家吗?你要留学校那我也留学校,你要回家那我就跟着订机票好了,有好多年没见叔叔婶婶了……


  师兄你猜怎么着?你被一个叫阿卜拉啥啥的阿拉伯人给取代了,差点我真以为记忆出问题了,幸好我一心向党意志够坚定……


  地板好凉。


  大家快点一窝蜂站起来欢呼啊,只是一个surprise !祝我生日快乐,大家都这样说着,嘻嘻哈哈,明天一切如常。


  静悄悄的,没有奇迹。


  “解谜时间到!”路鸣泽站起身,慷慨陈词,“那是上一次的时候啦,别那么激动,我还有好多录像你要不要看?你知道楚子航的,一根筋,又不像你没个下限,新手大礼包也不要的愣愣往前冲。要命啦,硬上的啦,拿着小米加步枪去和别人加特林中门对狙,连人数都不占优势,肯定完犊子喽!做npc的感觉怎么样?”


  “你和他交换了什么?命还是灵魂,还是其他!”


  路鸣泽一拍脑门,无奈地说:“拜托拜托,这可是客户的隐私,做生意要讲究信誉的,随便透露客户隐私,以后在业界怎么混下去!哥哥,你算老客户了但也不能这么打探啊。”


  “操你妈快说!”路明非一字一顿。


  “我妈就是你妈咯,”他耸耸肩,见路明非没理他的茬,一撇嘴正色道:“这是一个疯子和魔鬼做的契约,连魔鬼也不能违背,我不能告诉你,内容、途径、交换条件都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我楚子航做过一个关于你的交易。”


  路明非明白了,此时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这是一个游戏故事,主角冲锋陷阵,时间循环,读档重启,而他的戏份是被主角拯救的那个人,每回尽做一些拖后腿的事情。


  他想了想,这个想的动作是饱满充盈的,是一个圆而非直线,他认真地思考,他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办法,你还有什么可以从我这里拿走去交换的?无所谓了,什么都好。”


  “哥哥,你真聪明,魔鬼当然是有利可图才会出现啦!要交换吗?”


  “我已经没有东西和你换了。”


  “有的哦,你爱的能力,路明非,用你爱的能力和我交换楚子航的生命,你要换吗?”


  “我爱的能力?”


  “是吧,听起来当然不公平了。都和魔鬼做交际了,还讲究什么公平?地狱又没有市场监督局。”


  “师兄他……在北京地铁那次,都那么义无反顾冲向我了。”


  “真是受不了你,现在就开始列举证据给自己打感情牌了吗?照这么说,你也为他给了四分之一的命啊!”


  “你到底是想要我交换还是不想啊!”


  路鸣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狠狠地咬着牙:“当然想,可是这次之后就换成那个男人陪着你了。这就感觉就像老父亲送女儿出嫁,不管对方长得多标志看在眼里还是和猪没俩样!”


  “你这是什么诡异形容啊!”


  “就是老父亲,他楚子航一没有彩礼而没有明媒正娶哥哥你怎么就愿意跟他走了呢,我叫你哥哥,这小子按辈分我得也得叫他哥哥。平白无故多个木头当哥哥,讨厌死了!”


  这什么傲娇怪展开?路明非被他的语气搞蒙了,下意识暗叫不好,估计下面是大招了,果不其然。


  “怎么能让那小子白占便宜啊!换个模式来玩吧!”


  他打了个响指,世界配合他的响指没入彻底的黑暗中。


  路明非大汗淋漓从床上弹起来!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十年后,我靠吓死我了,我连屠三个龙王加一个奥丁直接用掉所有的命,最后一次附赠完结大礼包还带加档重读的嘞。结果搞的幺蛾子,拯救世界完了一不留神被背刺。这梦太他妈真实了,可惜有点夸大了。”他砸吧一下嘴,“我哪里会那么出息,师姐,老大,八婆师兄,还有我不认识的牛逼人物一个接一个上前为我挡枪,那场面,爽文男主在线开挂啊!”


  “哥哥,你是真二缺啊,爽文男主开挂是要夺回失去的一切,哪里是自己撕心裂肺哭喊着塔塔开!“路鸣泽幽幽地叹了口气,用那种小大人的语气,好像刚过十周岁生日,吃完蛋糕就和大人长吁短叹的小屁孩,满嘴人生啊,痛苦啊。让人火大到不行。”再安慰自己什么都往好事想也要面对现实的。“


  他猛一下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直射进路明非的眼睛,痛得他捂住眼睛狂流眼泪,恨不得在床上鲤鱼打挺两个滚。


  ”直面现实吧,十年前的路明非,睁开眼!“


  “咔!这幕非常好。“


  闪光灯的白炽慢慢暗下去,光圈逐渐缩小昏黄直至熄灭,三个机位的摄像机断断续续闪着红光,手卷一本杂志的矮胖男子站在后方统观全场的位置,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节拍。摄像机围着一软榻,干冰升腾烟雾缭绕,一女子衣衫不整侧卧软榻。


  小魔鬼挠挠头,罕见地露出尴尬的神情,”搞错了。这拍电视剧呢,地狱这两年审美也下滑地厉害,纯爱纯得不正宗,脱了裤子又不上,非得聊天谈心,肥皂剧一部接一部。“


  ”下一幕下一幕……”,矮胖男人说着,于是人群叽叽喳喳地流淌开来。


  路明非只感觉一种不真实的虚无——从生命之树千枝万缕中横亘出的最突兀的一撮,这种虚无是无声无息的,也是可怕的,吞噬着它所到之处所有的一切。他怔怔流下眼泪,他搞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眼泪止不住奔涌而出。全然似梦非梦,亦真亦假,好像在太阳底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的琉璃糖纸,铺满整个大地,而他立于大地之上,看着绚烂的景象突然崩溃。他耳朵深处嗡嗡地颤抖着,似列车通往地狱的发车信号。


  “哎呀!别哭了哥哥,你伤心我也伤心的,这里——”路鸣泽又靠近他一点,摁着左胸,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仿佛那里下一刻就要跳出来一条巨龙,“和你连在一起,我说过我会陪着你。“


  路明非置若罔闻,他抓不住——此刻从他体内向外逃散的,被吞噬的,那些他知道不抓住一定会后悔的东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承受着,全盘接受着。


  好像整个灵魂被撕扯成两半,一半留给白天,一半留给黑夜,时光不停轮转,而他已不再完整。


  路鸣泽打了个响指,场景再次变幻。


  楚子航破碎的身躯和不知是谁的尸体堆放在一起,是梦中那场令灵魂颤抖的惨境,重现眼前。每一个细节都一比一还原,甚至记忆模糊处,比如被踩爆的眼球,穿入下颌关节的肱骨头之类的记忆自动给做了马赛克处理,而此刻活生生在眼前。


  ”真是败给你了。听我说,现在是十年后,而你——”路鸣泽的食指在空中打了个圈,指向他,“十八岁的路明非,还在和芬格尔酱肘子配啤酒作宵夜,什么都没发生。你看到的都不是梦,是十年间真实发生的事情。“路鸣泽苦笑一声,”十年一晃你却以为大梦一场。“


  ”我的命不都是你的了吗,四分之一又四分之一。”他喃喃道。


  “是啊,但是哥哥你不稀罕权与力,只希望身边的傻逼们平平安安,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你那么喜欢这个世界把你带到地狱你就看不见它了,可是契约已经定下了,只好用我的命抵上去喽。“


  ”你骗人。“


  路鸣泽抹了一把脸,”该说你是没心没肺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刚才就想说怎么会有我强吻师兄,对着师兄春心萌动这种剧情啊,简直就是哪个腐女的yy好吗!”


  “这都不重要,既然你已经知道梦中所见都是真的,让我们回归主题吧,交换吗?”


  路明非急得上蹿下跳,现在这个情况简直就是对牛弹琴的复刻,两人关注的点完全都不在一个维度。“什么交换不交换,我连状况都没搞清楚!”


  “没有什么需要搞清楚的状况,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两个选项。一,交换,你失去爱,楚子航活,二,不交换,你还有爱,楚子航死。”


  “这不公平,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你跟魔鬼讲什么公平啊哥哥!”


  “哥哥来哥哥去,你是弟弟倒是帮着哥哥啊,那什么作弊密码,有什么办法,三十六招八仙过海全使出来啊!你不是很能开挂吗都这个时候还藏着掖着什么啊!”


  “你这个样子好像金盆洗手的黑道拿着大葱对卖菜大婶说,冲收了你那么多年的保护费,凭什么就不能便宜一点啊无路赛欧巴桑!哥哥,你眼红了。”


  “被你气的。”


  “我做不到啊。这已经是最大的bug了,上单生意不光亏本连命都搭上了,这次的交换真是连裤衩子都祭出来了。”


  “我二十八岁的事情要让我——十八岁的我来做选择,我做不到啊,我根本就不知道啊,我没和他相处过,我没和他经历过,那种心脏砰砰乱跳小鹿乱撞的感觉我也没有啊!你到底要让我做什么选择!”


  “三秒钟选择不出来,那十年也一样,二十年也一样,三——”


  “一样你马勒戈壁!”


  “二——”


  “我他妈不知道啊,能不能”


  “一——”


  路明非眼一闭,大吼:“我换!我他妈换!换换换!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路鸣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又哭又笑。


  “什么神神叨叨的爱,离了那玩意又不是不能活,换师兄一条命,合算的嘞。”


  “可是你本来就没人爱,这下连爱别人也做不到了。”


  “好残忍。”


  “所以说我是魔鬼啊。”


  路明非又哭又笑,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我就是觉得,不管是把他当朋友还是喜欢的人,我都不想让他死。我的朋友很少,喜欢的人也很少,不管是哪个身份,他都是我生命里重要的人。”


  他们蹲在那里,路鸣泽安静地等着他哭完,发泄完。路明非专注地哭,路鸣泽专注地等他哭完,气氛融洽微妙。


  就像很久以前的某个下午,并肩蹲在马路牙子上,看蚂蚁搬家。


  路鸣泽悄悄戳戳路明非的手肘,这回没有穿透过去,是一种滑腻腻黏哒哒的感觉,激得路明非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要再见了,这次是再也不见。


  哥哥,我很开心,这次有人陪着你了,虽然是根木头,但是是根很能打的木头哟。”


  该说什么,这就是分别的时候了,再见?保重?都不合适啊。他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路鸣泽知道的,所以他没有给路明非反应的时间,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突然,消失不见。不愧是最了解他的人,连避免分辨这种小细节都想好了——路鸣泽没有骗过他,他确实是最了解他的人。


  我是路明非,今年二十八岁,和自己的恋人楚子航在一起……呃,不好意思我忘了,换成那家伙一定能精确到小时。面瘫脸拽到不行地淡淡地说,我和他在一起xx小时了。哇靠,心动爆了,但这都是表象!那家伙说白了就是闷骚。


  闷骚到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样子,就是那种在高级宣传餐厅吃着吃着,服务生突然捧上来一大束花,问你是路先生吗,楚先生给您……吧啦吧啦。戒指藏在蛋糕里,然后锵锵锵!这种俗套剧情。还会特地搞餐厅的音乐,这家伙明知道我没有什么音乐细胞,什么曲子听起来都一个样,根本无所谓偏要花那个大钱,赶上我大学时期一个月生活费了都!点首曲子,暴殄天物啊!


  但是在外总要给他留点面子嘛,这就是那什么直男的审美,理工男的浪漫。亏我这个糙汉子受得住他,这要是换个小姑娘,只能对着他看脸下饭。


  不过我倒是问了他性取向这事,结果他张口就来连顿都不打,性取向是男是女只在于你。我承认,我被这油腻的话语击中了。


  不过我那么矜持的人肯定不会当场表现出来,只不过后续的执行任务中,硬是两把沙漠之鹰朝天打到弹匣空而已,而已……行吧因为这事被批了一顿。


  倒也没有不愉快,毕竟我的爱人总能给我惊喜,我一眼就能看出这个闷葫芦又在策划着什么……呵,男人。


  在我生日求婚,俗套。


  过完生日我就二十八了,我会稀罕这一套?


  我承认我老稀罕了。

  

  

  

  


  “路明非。”


  有人在喊我,路明非摇摇晃晃转过身。


  零点的钟声敲响,他在血泊中拥抱自己的爱人。


  end. 

黎川

【楚路】装可怜百试百灵

*原著向He


Summary:某天他咨询兰斯洛特,如何解释初次见面便产生强烈的恻隐之心,兰斯洛特说可能是一见钟情。





凌晨两点半,楚子航拎着网球包走出电梯间。他低头再次确认:深风衣没有明显异样,白衬衫完全掩盖绷带,古龙水四喷约0.3毫升,需要亲密的社交距离才能嗅出其下的消毒水与血腥味。


欢迎回家,用户001。电子锁说。


他在楼下看见客厅的灯亮着,进家门的时候,青年恰巧打开浴室的门。他今天看起来仍是疲乏得快倒下了,头发像存不住水的干枯稻草,眼皮耷拉着,单手扒住门框支撑住自己。

楚子航的视线往下移,他很深的锁骨里积了一洼水,薄而粗糙的劣质睡衣湿得皱成一团,隐约可见不...

*原著向He


Summary:某天他咨询兰斯洛特,如何解释初次见面便产生强烈的恻隐之心,兰斯洛特说可能是一见钟情。





凌晨两点半,楚子航拎着网球包走出电梯间。他低头再次确认:深风衣没有明显异样,白衬衫完全掩盖绷带,古龙水四喷约0.3毫升,需要亲密的社交距离才能嗅出其下的消毒水与血腥味。


欢迎回家,用户001。电子锁说。


他在楼下看见客厅的灯亮着,进家门的时候,青年恰巧打开浴室的门。他今天看起来仍是疲乏得快倒下了,头发像存不住水的干枯稻草,眼皮耷拉着,单手扒住门框支撑住自己。

楚子航的视线往下移,他很深的锁骨里积了一洼水,薄而粗糙的劣质睡衣湿得皱成一团,隐约可见不太健康的青白色皮肤和些许肌肉线条。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很努力地撑起眼皮,讷讷地打了个招呼。

“啊……晚上好,今天又加班了?”

“嗯,项目要交付了。”楚子航不作声地收回停在他身上的目光,“你呢,又跑长途了?”

“不,哎,别提了,”青年郁闷地揉了揉鼻子,“十点多抢到的单子,想不到是送一只没有笼子的狗!关进车里就折腾了半天,还在路上东窜西跳的,真是个祖宗!送走时我真感觉没了半条命……”

四喷古龙水可能太多了。楚子航想,又点头道,“辛苦了,头发吹干再睡不容易着凉。早点休息。”说着进了卧室。

落锁,他轻轻舒出一口气。




年初放假的时候,他给自己的房子找了个租客,住次卧。房子不大,高级公寓的三居室两厅两卫,是鹿天铭送他的二十一岁礼物。当时想着平时也不回来,且由他住着,万万没料到一个月后自己会调回中国分部。


路明非是个货拉拉司机,目前。


遇到他的时候正值春节,天公不作美下起暴雨。大多家庭闭门不出上演阖家团圆夜,而他独自蜷缩在路边的台阶上,好似随手扔下的废弃纸团浸在雨水里。

南方小城的冬雨是极寒的,湿气往骨头里渗,他却身体一动不动。楚子航以为他晕过去了,可将伞罩在他头顶后,他怔怔地抬起了头。

隔着墨镜,楚子航对上一双湿透了的眼睛。

心脏不知为何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攫住,楚子航脱口而出:“要不要来我家?”


为一时冲动负责,楚子航已经做好了照顾一个高烧病人的准备,但青年体质意外的挺好。他裹着崭新的浴袍坐在暖气房里发了一会儿呆,才给楚子航讲了一个父母失踪、亲戚不认、过年被工厂降本增效的故事。

楚子航盯着杯中水的涟漪,缓缓提出了租他房子的建议。


——后来某天他咨询兰斯洛特,如何解释初次见面便产生强烈的恻隐之心,兰斯洛特说可能是一见钟情。




司机是个起早贪黑费力气的活计,楚子航起床的时候路明非已经出门了。他在饭桌上看见一碗猪肝汤,旁边还有张小纸条,字迹奔放:

俗话说吃啥补啥,熬夜伤肝嘛,我点了猪肝汤当早饭,师兄你也补一补!


——路明非自称是仕兰的学弟,高中一直沐浴在他的光辉中,遂称呼他为“师兄”。听起来很顺耳,但楚子航回想许久,没有在记忆中检索到相关人脸。考虑到仕兰学生众多,而人的大脑是块会消磁的硬盘,他接受了。


……猪肝补肝吗?楚子航默然,把碗放进微波炉。

叮。诺玛的消息到了。今日任务是递交昨天得到的黑色手提箱,箱面印有银色世界树标识。尽管是标准款式,楚子航拿到手时还是恍惚了一瞬——不论是大小还是重量,都与多年前他从迈巴赫后备箱中拿出来的别无二致。

咽下的热汤安抚了略微不宁的心神,他迅速收拾好碗筷,走出家门。



路明非仰头把最后一滴矿泉水倒进嘴里,很快弯下腰撑着墙喘了几口气。只睡四小时果然是在猝死边缘试探,他头脑发胀眼前泛黑,感觉能原地昏迷。他勉强打起精神推车走出货梯,只听哐啷一声,小推车撞上了什么东西。还好他推得不快,堆叠的四个纸箱只是轻微的位移。

我去,这么高端的写字楼居然还有没素质的乱丢垃圾!路明非骂骂咧咧地绕过车,一脚把绊脚石踢开。

“什么丑东西。”他嘟囔道。

一截像是手臂的东西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翻滚,取代手指的是尖锐的长爪,漆黑的鳞片不规则地覆盖表面,断面像被灼烧过般焦黑。

怎么看都不正常,但他扫除障碍后便目不斜视地往前了。目的地近在咫尺,他小心地操纵着推车转弯——

巨大的冲击力从另一端传来!纸箱里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玻璃器皿叮铃桄榔声,路明非反应极快,他立刻气沉丹田,分别用掌心、手肘、肚子和膝盖撑住了摇摇欲坠的纸箱们。等另一侧的冲撞物掉落,他又非常熟练地蹲下抱住头闭上眼,也不知道到底经历过什么。

很快,耳边响起了脚步声。

“路明非?”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和楚子航面面相觑。


“抱歉,刚刚有只猫把我的箱子撞飞了。”楚子航晃了一下手提箱,趁路明非的视线落在他手上,迅速用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房间。

透过半指宽的门缝只能看见一小截深灰色的裤腿。

那是个倒地的死侍。这倒霉蛋仓皇逃命时一头栽进路明非的货物中,楚子航乘势补了一匕首,又眼疾腿快地把他踹了进去。

“哦哦,没事没事。这办公区还养猫,挺关心白领的精神状况啊!”路明非果然没多想,“师兄来谈生意嘛?”

楚子航点头,“已经谈崩了。”他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天气不错。又问:“你来送货?”

路明非嗯了一声,心道这好像有点显而易见诶,师兄转移话题真是跳楼机,还好小的颈椎不错……就看见楚子航挽了下袖子,露出紧致流畅的肌肉。

“我帮你吧。”听起来是陈述句。


片刻后,提着小推车的路明非和拎着手提箱的楚子航并肩站在电梯里。执行部的后勤人员在他俩卸货的时间里完成了收尾工作。楚子航提出了请他吃饭的邀请,以感谢路明非的出现。

否则还要找很久。他说。

而路明非信奉一句至理名言:食食物者为俊杰。反正没订单,这等好事岂有拒绝的道理。



站在店门口,路明非抬头盯着牌匾看了一小会儿,口气很惊奇:“师兄,你还会吃韩式烤肉呀?”

“嗯。”楚子航推开门,“怎么了?”

“没有,我以为你这样的大少爷要吃也是服务员帮忙烤的那种,没想到这么接地气,不愧是师兄!”路明非乐呵呵地跟在他后面。

“一直有人站在旁边,说话会比较尴尬。”楚子航扫开桌边的二维码。

“而且……”肉要自己烤才有趣。他想补充道,思维却突然一滞。

楚子航偏好简洁高效的行事方式,注重结果,趣味性基本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

韩式烤肉也确实不像他会主动选择的餐饮类别,相对油腻。

所以这句话是谁说的……芬格尔?在北京的时候还是年初?……他们关系有这么好么?

“嗯?”路明非歪头看他。

楚子航无端地想起抖脑袋的萨摩耶。

“他家南瓜粥很好喝。”又一个记不清由来的印象。他敛眸,“你看菜单,想吃什么随意点。”


肉上得很快,路明非握着夹子说他要大显身手,楚子航看他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贴心地静坐在一旁当待哺观众。

路明非娴熟地把生菜对半分,又裹入剪成小块的熟肉,再夹到楚子航的盘子里。

这是个讲究的吃法,尤其对于不拘小节的路明非来说。

他注视的时间太长了,路明非主动解释道:

“以前的朋友比较注重荤素搭配,说这样吃味道有层次还解腻,师兄你试试嘛。”


——路明非有个朋友,提到他的时候,往往用一般过去时。楚子航总结下来,这个朋友会陪他吃饭,送他礼物和祝福,纠正不良习惯,开导情绪问题,解决生活疑难杂症。他们听起来相交有年,知根知底,亲密无间。

可你最落魄的时候,他在哪里?楚子航有一次没忍住问出口。

路明非眼睛里的光晃荡了一下,好似傍晚时分的水面。日落不过须臾,湖水在云蒸霞蔚褪去后沉寂如止,而月亮没有升起。

他凝视楚子航的眼睛良久,才扯起嘴角挤出一个笑。

“……他不落魄就好。”



饭吃到一半,窗外的墙角处冒出一团污泥般的阴影。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提着箱子站起身。

“很久没吃,有点闹肚子。你先吃,不用等我。”

看着他背影的路明非叹了口气,手里还握着方才慌慌张张到处找却没来得及递的纸巾。他心说师兄还是带个纸吧,万一要擦血呢……


楚子航快步回来时,发现烤好的肉堆在盘子里,碗里的南瓜粥满上了,还是温热的。路明非原本蔫头耷脑双目无神,眼下青黑得明显,一副通宵达旦的尸体在发呆的模样,却在见他的那一刻猛地抬起头,如注入了生命力般鲜活起来。

他眉眼一弯,好似蹲坐在门口等主人许久的小狗摇起尾巴。

见状,楚子航莫名感到一阵愧疚。他在对方眼巴巴的目光中下筷如飞,同时迅速头脑风暴,一条接一条地给出基于具体分析的称赞。

路明非觉得,连包菜叶的手法都吹捧出三种思路,楚子航简直像溺爱的铲屎官,举举爪子都会夸宝贝真可爱,虽然是面无表情版……

他默默脸红了。




后半天楚子航一直在追查失踪的交易人的去向,收获不多,但过程意外风平浪静。本以为手提箱会吸引死侍,被时间证明是错误的判断。

停车熄火,走向电梯时,他扫了一眼贴有货拉拉标识的面包车,忽然注意到车轮边有一小滩深色的污渍。

指尖蹭过地面,混血种盯着黑红的痕迹一言不发。


打开家门,印入眼帘的画面是葛优瘫在沙发上的路明非。他用毛巾把头发裹成一团乱麻,好像在期盼它吸干水汽。

楚子航收拾好东西在他身边坐下,拆了包零食。

——原本楚子航不会在家存放不健康食品,后来鬼使神差地买了一些坚果囤着。他觉得路明非像喜欢边嚼东西边看电视的人,即使他并未见过。

“停车的时候看见你车轮好像脏了。”他把零食袋递给路明非。

衰仔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动作晃晃悠悠,“嗯?可能蹭哪儿了吧。那工厂荒郊野岭的,感觉拍末日幸存者都不用布景,风一吹黄沙漫天,天然特效啊!哎,明天还得再去……”

楚子航的注意落在他掌心的茧上,正想追问地址,本该接住零食的手却垂了下去。

楚子航心跳漏了一拍。

路明非睡着了。喊了几次只得到略重的呼吸声的楚子航得出结论。


楚子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推开他的房门。

之后再赔礼道歉吧。他想。

抱起路明非,楚子航敏锐地察觉到他肌肉紧绷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他心情很复杂,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指向的合理解释是……路明非警惕,但很信任他。


与想象中的凌乱不同,路明非的房间乏善可陈。因为所有用品都按生活的最低标准置办,把凑合二字诠释到极致,根本没有发挥空间。

抽屉空空如也,桌上只有一个因反复使用而软烂的纸杯,衣柜里也没几件衣物,全都薄硬脆,堪比年岁已久的破布。人若只想苟活,竟过得像塑料泡沫一样轻贱,风一吹就不见踪影了。

楚子航有些气闷,他默不作声地伸手向衣柜深处。一个礼物袋藏在那里,精美考究的包装与整个房间的潦草格格不入,足见主人珍重的心情。

他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个小熊维尼玩偶。不知是不是义乌出品,微笑的弧度不大,T恤竟然是深蓝色的,绣一行金色的“Pooh”。

……你要送给谁?楚子航无声地翻了翻,没有找到答案。

放回原处,他的胃里好似垫了石头,沉甸甸的。



这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楚子航特意早起穿戴整齐,等路明非一脸迷茫地挠着头走出房间便开口。

“抱歉,昨晚擅自把你送回房间了……睡在沙发上容易着凉。”

路明非立刻慌慌张张地挥手,动作快到了出现残影,“不不不不是我麻烦——”

楚子航把对方的歉意堵在喉咙里。

“我的车胎好像被扎了,你方便载我一程到地铁口吗?”

如他所料,路明非一口答应,还义愤填膺地指责了并不存在的逃逸犯罪分子和白吃闲饭的保安。


趁路明非忙着找东西,楚子航将长柄伞无声地放进座位底下。目的达成,他却并不高兴。

故作不经意地打量一圈,他发现路明非车里的生活痕迹都比家里多。囤着的番茄酱和手套,喝了一半的速溶咖啡,还剩半箱的矿泉水,好一名疲于奔命的司机。最可疑的是一截实心钢管,司机解释为送货时落下的废料,他备着当杠杆,随时准备成为撬起地球的阿基米德。

楚子航没被这胡话逗乐,他正忙着怄气。照理说租客与房子泾渭分明,对房东有利无弊。但有股火气好似蜜蜂在心间萦绕,发出恼人的嗡嗡声,挥之不去。

“吃吗?”路明非终于淘到了目标,一条士力架。他俯身倾过来,献宝似的捧到楚子航身前。柔软的发丝蹭过他的手背,眼睛因角度撑得圆溜溜,写满了亮晶晶的期盼。

蜜蜂暂时不飞了。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一如既往的好哄诶……路明非心说。




接下来两天进展都不大。路明非向来心宽,楚子航对他的“无知觉”有预期,也并不着急拿回伞。排查完交易人的联络网,楚子航将蜘蛛切收入网球包,开始阅读负责办公楼的专员的邮件。

对方反馈路明非送到的货物耐人寻味,职员们三缄其口,神色日渐凝重。诺玛调取了货拉拉的后台信息,路明非接了一个长期订单,这几日都在给同一个工厂送货,早晚各一批。长柄伞上的定位器表明,不送货时对方都在荒无人烟的山区里打转,不知为何。


路明非。他默默咀嚼这个名字。事实上,除了一段短暂的工厂工作,诺玛没有追溯到他的任何过往经历。他凭空出现在世界上,像一片落日的灰烬坠下了碎进雨里,被楚子航捞起。


疑点一直不少。

下午五点接货的订单,车程一小时,却每天都到家很晚。

一度潦倒到无家可归的人,手上有长期用枪才磨出的茧。

钢管,车轮边的龙血,吃饭时出现的死侍。

揉鼻子不是古龙水的问题,猪肝补血。

……很多次对视。


超A级能看见的眼睛不多。相遇以来,他一直以隔着墨镜或美瞳为托辞来刻意忽视,但威压其实不因外物而改变。

饶是现在,他的警戒心也像失灵了。面对一个潜在的高危混血种,他异常平静地坐在客厅里,听电子锁开门的响动,喉咙里含着一句话:

我们是同类,对吗?


楚子航没能问出口——门框边的路明非异于寻常的疲惫。他似乎主动放弃了伪装,但撕裂的纸皮面具下并非虎狼之心或穷凶极恶,只是近乎绝望的疲倦。他眼眸暗淡无光,倦色如同死气缠身,几乎勒紧他的脖颈。

素来镇定的杀胚猛然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磨擦出尖锐的声音。

看见他,路明非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师兄,可能有点突然……”说话似乎用尽了他的全身力气,“我们能……抱一下吗?”他几乎破音。

在楚子航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双臂已经环了上去。



与失去意识相比,拥抱的感觉更令楚子航意外。敷衍过活的路明非瘦得只剩肌肉和骨架了,抱起来理应硌得慌,楚子航的身体却像在岸上搁浅多日的鱼重新入水般,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满足的喟叹,仿佛期待这个拥抱已久。直至清醒,他的精神仍浸在暖洋洋的温水中。

他起身,手边摆着落下的长柄伞,手机提示两条未读消息。


-师兄,你伞落我车上啦。我没敢打开,我们一般不动客户的东西哈哈。

-明天会下雨,记得带啊。


窗外破开一声惊雷,骤然的白光映出楚子航毫无血色的面庞。

他才听见暴雨如注。



向路明非发订单的工厂正处于10号高速公路路口,而0是扭曲的10。这是楚子航忽略的倒数第三条线索。

急风骤雨的深夜里,工厂仍门户大开。雨刷器拂过前车窗,在短暂的清晰视野中,目力卓越的混血种遥遥看见其中无数动作有序的漆黑影子,在跑车飞掠过门口时,齐齐转过头睁开眼,虫豸般密密麻麻的金色连成一片——

楚子航没有犹豫,空间几乎在瞬间被点燃。

言灵·君焰!

若是路明非看见这一幕,一定会吐槽他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与多年前相比,这条高速公路可谓平静,零星的死侍加在一起数量还不敌方才的工厂。楚子航踩住油门拿出手机,并不抱期待地拨打电话。

奇迹般地接通了。

“芬格尔,你年初的时候为什么要劫走陈墨瞳来中国旅游?”倒数第二。

“……”对面没有回应。


楚子航退出通话,打开向来不看的智能门锁界面。这一刻,他难得有些忐忑,心率异常加快。

如果我没有听错……他想着,开锁记录映入眼帘——

列表里,路明非的编号是000。


最后一片失落的拼图落下了。排除所有不可能的解,答案近在眼前。其实显而易见,因为出题人从未遮掩。

他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楚子航也有个朋友,提及他的时候,应该用现在完成进行时。这个朋友会拉着他吃不健康但快乐的食物,聊无厘头的天,做有趣的事。亲近到有他的家门权限,知道他喜欢南瓜粥与小熊维尼和它的朋友们。即使穷困潦倒也会想着他买礼物,一言不发地藏在深处,仿佛比他自己还珍重。

——他有的东西太少,以至于每一份故作轻松的赠予都像拼尽了全力。

楚子航深深吐出一口气,发狠地踩下了刹车。


印有货拉拉大字的面包车横在高架桥中央,不远处,身披暗金甲胄的神衹耸立,高举着铁色的重剑,闪电般的暗光在剑身上涌动,只待剑锋以雷霆万钧之势斩落。

车前的路明非没撑伞,他双手插兜抬起头,表情像观看一场海市蜃楼般轻松,仿佛丝毫察觉不到恐惧与威胁。直到提着刀的楚子航走到他身旁,他才缓缓转头。

“师兄,你来了……你本不该来的。”真是老掉牙的台词,路明非在心里不合时宜地笑了。

这梗楚子航果然不愿接,他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默默抬起长刀。路明非从中读出了秋后再算账的意思,这下真的笑出了声。

真开心啊,他记不得一切还是愿意救你,相信你,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所以就让我勇敢一回吧,师兄。像你一样,勇敢得像个傻子。路明非瞳孔中映出气势汹汹逼近的重剑,凌厉的人目光如炬,缠绕着长刀的烈火蓄势待发的龙。

“都说了……只有我才有资格赌命啊。”

他伸出手,奋力一推——


重击之下骤然断裂的高架桥,微笑着向后坠落的路明非,失之交臂的手,构成了尼伯龙根如同泡影般破碎消散之前,楚子航最后看到的画面。




—————————


发现自己的存在被删除的时候,路明非其实很镇定,甚至产生了本该如此的想法。这个世界没了楚子航会产生很多bug,比如说公认的衰人路明非居然成为了会打篮球的校园男神,有莺莺燕燕深情款款,就连仕兰门口的神兽雕塑都是按他的脸捏的……好了打住,噩梦不要再提。

但这个世界没了路明非……就没了呗。

路边一株狗尾巴草的命运,又有谁关心?丧失身份的衰仔像幽灵一样四处游荡,观察了一阵后,他安静地得出结论:

事情似乎向更好的方向发展了。叔叔婶婶家不用多负担一个小孩,尼伯龙根计划会落在更适合的人身上,龙王们自有其他能人处理……

原来不需要我卖命啊,小魔鬼你个黑心商人。他踢飞了路边的石子。


也许是他的怨气太重,失踪多日的路鸣泽居然出现了。小魔鬼很委屈地表示奥丁只能根据现实捏造过去,如果路明非没有救人,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所以奥丁没死,只是躲起来了,对吧。”路明非面无表情。

“Bingo!”魔鬼打了个响指。“本次交易尚未完成,需要哥哥再努力一下哦!”

路明非通过诋毁他的服务质量获赔假身份证一张。


路明非本只打算找个包吃包住的苦力活等雨天,直到某个夜晚,他坐在废楼的天台上,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如松般挺拔,如刀般凄冷,举手投足间,全是熟悉的孤注一掷。

路明非恍然,他取代了再次遭遇奥丁的楚子航,所以他还在日复一日地苦行,等待付之一炬的机会来临。

他直愣愣地盯着,眼睛一眨也不眨,任由眼泪涌出来。他想,师兄,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又这么孤独了啊。




——好在雪山之巅只是忘记自己融化过,不是又冻上了。路明非回忆了一下,觉得装可怜仿佛百试百灵,真是人生如戏,打动师兄全靠只点了卖惨技能的真假参半的演技,楚子航还是会给流浪狗撑伞的金刚身菩萨心。

佛有曰,能让菩萨化身怒目金刚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老人家说的对。路明非张开遮天蔽日的黑翼,猛地往庞大阴影覆着铁甲的面部扇去——

“改改改,成天篡改别人的过去,去你大爷的奥丁,你涂改带成精啊?!”


对脸连摔降龙十八掌,用利爪剥离出神的心脏,路明非大字形瘫在山坡上急促地喘气。许久,感觉到翕张的鳞片渐渐融入皮肤,龙化的痕迹一点一点褪去,他慢慢地阖上眼。

好咯,也算威风一把了。都说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这泼天的好觉总该轮到我了吧?可惜忘记留个遗愿写珍惜生命远离爆血了,早知道不扔那个礼物袋里的贺卡……




—————————


魔鬼欺我。路明非瞪着苍白的天花板敢怨而不敢言。

这是他被从高架桥下的岩石断层里找到的第二十天。


刚醒时他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倒霉二字仿佛刻进他的基因里。睁眼的时机不巧,恰逢众人定期探望,以至于适宜思考的寂静没能维持六十秒。

刺耳的呼叫铃仿佛曼妥思丢进汽水瓶,病房很快被荒唐的情绪淹没了。反复确认的慌张,激动到极致的尖啸,喜极而泣的泪水,愧疚到下跪痛哭的赔罪,情到深处时爆发的各国母语与水果彩带齐飞,场面之怪诞堪比蘑菇中毒后的幻象,只能评价为癫狂。

路明非一度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还感慨现在下面的技术也先进了啊还会模拟疯人病院,病友都是熟人的面孔更宾至如归是吧?够阴间。而后又有些郁闷:不对啊我这人生虽然干了不少糊涂事但都是被逼无奈啊,怎么就又给鉴定为精神病了呢……

直到杀胚面色冷峻走进来,中断了他的自我反思。紧跟其后抱着一堆检查仪器的护士忍无可忍地大吼:

“全都给我闭嘴!”

沸腾的水终于平息了。

有眼色的人先行退场,老赖芬格尔顶着楚子航杀死人的目光哈哈大笑,仰头喝干了随手顺的可乐,那是路明非的慰问品。

“师弟呀,欢迎回到喧闹的人间。”他拍拍衰仔的肩。

路明非不感动,只想给他一拳。有点常识的都知道刚醒来的病人喉咙干得冒烟吧!喝喝喝贱不死你。

他攥紧拳头又松开,实在怕败狗喷他一脸。


一根吸管递到他嘴边,路明非下意识含住。温水拯救了着火的喉咙,他的视线停留在修长干净的手上,心头突然爬上一股怯怯的感觉。

路明非后知后觉到,对楚子航而言,自己似乎做了一件相当过分的事情。可以命名为楚天骄行为复刻之类的雷点蹦迪行为……

他小心翼翼抬起头,观察楚子航的脸色不到三秒钟,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楚子航在生气,非常、极其、无比地生气。




趁楚子航跟着医生一起去分析他的身体情况,路明非掐住芬格尔给他讲来龙去脉。

据他所说,楚子航淋着暴雨在高架桥上徘徊了整整两天。当时奥丁的影响还未消失,执行部以为他失控了,甚至派出武力压制。凑巧故地重游的芬格尔便凑上了热闹。

好在负责办公楼的专员得到了路明非送的货物的样本,发现是兑了水的龙类血清。楚子航在精神类言灵的见证下如实汇报了情况,清晰且有理有据地讲述了他关于路明非的推测。诺玛也正好翻遍监控找到了路明非哼哧哼哧往货物里加矿泉水和拿钢管砸死侍的模糊影像。

暂时洗清嫌疑,涉及龙王的问题又绝非分部可自行处理的,执行部只好由他去。又是一天一夜,高架桥骤然崩塌了,大多数人还在纷乱的记忆中头晕目眩,楚子航直接跳下了山崖。


他从碎石堆里找到你的时候,永燃的黄金瞳都熄灭了。芬格尔边掏出照片边说。从没见他那么崩溃过。


路明非本想骂他偷拍成性毫无道德,却被眼前的画面震住了。楚子航抱住他的样子,该怎么说呢……好似一尊玉雕的佛像摔碎了,碎得七零八落。看得他跟着浑身抽疼,心却在轻轻地颤动。

干涸的地面裂开了,一朵小花悄悄探出头,细小的声音里有窃窃的喜悦:你的死让他动容至此哎……




路明非悲惨地发现,楚子航不好哄了。

他方才想故技重施,奈何摸遍全身找不到一点吃的,慰问品也都被霍霍得面目全非。杀胚走进来时他急中生智,扯着他的袖子翘起脑袋。

“师兄,我之前给你买了礼物,在衣柜的一个纸袋里,你看到了吗?”

怎料,楚子航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了片刻,最后答非所问。

“医生说你身体没什么大碍,再观察两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静养了。”

路明非讷讷地噢了一声,憋了半天又没话找话,“……师兄你吃饭了吗?”

楚子航不答,他捡起一颗落在床上的苹果,拿出水果刀,猛地一刀切掉了因磕碰而发褐的部分,看得路明非头皮一凉。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削苹果的沙沙声。

路明非有些无措,又有点沮丧。他默默地往下滑,最后缩进被子里,只留一双春水般忧愁的眼睛。



过了良久,沉默的人缓缓开口。

“只差一点,我就要……”恨你了。楚子航紧紧盯着手中的红果,眼眶仿佛也染上了果皮的颜色。想到路明非先是被通缉追杀只为找一个不存在的他,后来又被全世界遗忘,他还是说不出口。


被执行部放行后他回了一趟家。从礼物袋里拿出小熊维尼的玩偶,楚子航忽然没了走出这个房间的力气。

他好像被琐碎而寥落的痕迹困住了。

你怎么能……把我再一次扔在那里?怎么能做了这样的事又轻易离开?只给我留下这些无足轻重的破布……和一颗皱巴巴的心。

维尼的蓝色T恤被攥紧成一团,又被落下的雨珠打得深一块浅一块。


——他曾经失之交臂的手轻轻地按住了水果刀,阻止了刀刃因颤抖而划伤指腹。

“我错了师兄,你别难过啦……”声音听起来含着笑。

楚子航抬起头,才发现路明非正安静地流眼泪。



—————————


装可怜果真百试百灵。路明非偷偷在心里比了个耶。

他拒不承认自己其实没有在装。

其实楚子航也没有在可怜他,但这一点,目前只有兰斯洛特知道。


在门外罚站的芬格尔耳朵贴着墙,在守夜人论坛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事已至此,他俩不搞在一起很难收场。




End.



/一些碎碎念

可能稍微放大了路明非身上一些奇妙的牺牲精神。但我确实认为这种情况下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命都卖一半了难道还让要救的人去送死吗?下次吧哥们我先发疯咯!

效果挺好,友谊之上恋人未满直接跨越到爱恨一线间……之类的。以后不知道他俩谁犯PTSD。

我的心情belike“爱和恨都不纯粹,你们只适合狠狠睡”

角落生物

【ROZA】夏风中的微光①

贵族(天使)roi×高等魅魔aza

ooc/剧情捏造有。大概是从高中就相识组建乐队的未来的网络idol向roza。

本篇主要是乐队时期,身份暴露和做网络idol应该在下一章。不过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写了所以咕了也有可能!

设定接受请↓


    夏天的风总是燥热的。


    阿萨整个人几乎瘫在了桌子上。靠窗的位置在夏天百害而无一利,即使拉上窗帘也挡不住夏天的烈日灼灼。最可恨的是那个秃头的级部主任以节电为由只允许上课开空...

贵族(天使)roi×高等魅魔aza

ooc/剧情捏造有。大概是从高中就相识组建乐队的未来的网络idol向roza。

本篇主要是乐队时期,身份暴露和做网络idol应该在下一章。不过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写了所以咕了也有可能!

设定接受请↓

 

 

 

    夏天的风总是燥热的。

 

 

    阿萨整个人几乎瘫在了桌子上。靠窗的位置在夏天百害而无一利,即使拉上窗帘也挡不住夏天的烈日灼灼。最可恨的是那个秃头的级部主任以节电为由只允许上课开空调——于是自习时间的教室简直可以称为人间地狱。

    虽然早自习勉强还好。阿萨在心里叹了口气,逼着自己接受现状。早知道在人间历练这么困难,他宁可当初选择去应付那些天使!

    阿萨趴着胡思乱想,几乎要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忽然被一阵欢呼吵醒——于是他从臂弯中探出一点头,瞥了一眼同学眼神聚焦的中心,看见了一个像天使一样的男孩子: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清澈透蓝的眼睛。

    不——不是天使,他的身上没有那种清高自傲的味道。

    他更像是太阳。

    

 

    一个帅气的贵族转学生。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的发展应该像一部少女漫画。阿萨想。

    不同于普通魅魔,他是靠食用感情填饱肚子的高级魅魔——所以这让他很开心,这意味着他可能会有新的食物了。但快乐也仅此而已,凭空多出来的一个人只有为他提供食物的价值。

 

 

    夏季是一个奇妙的季节,好像所有好的坏的甜的涩的故事都可以发生在这里。背着吉他的少年、家里的冰镇西瓜、放学路上的树和蝉鸣……各式各样的印象烙在记忆里,编织每个人相交却又不同的专属夏天。但阿萨显然不会矫情地考虑这么多——他要打工,要养活自己,要想方设法地摄取别人的情感填补魔力。在魔力耗尽之前回到故乡就可以通过试炼了,所以他干脆不去消耗,一转打工谋生。去上学纯粹只是考官的恶趣味吧?至少阿萨是这么认为的。在他看来,处理没必要的人际关系只是浪费时间。即使他天生就很擅长。

 

 

    夏天逐渐进入了最难熬的阶段。天气闷的像是蒸炉,树上的知了都没力气叫了。在空调大开的教室里,因为有戴酒瓶底眼镜的老师在黑板上圈圈画画,底下的学生只盼早点回家。阿萨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在酒吧有场驻唱,他要准时赶到。

    然而天不尽人意——很不幸地,乌云朝着学校压了过来。阿萨一想,完了,早上没带伞。这是个像诅咒一样的体质:只要哪天他没带伞,那天绝对会下雨,因此戏剧性地、这位恶魔获赠了一个外号:雨神。

    这简直离谱。阿萨想。

    他的设备可不能打湿了。以前他可以冒雨跑回家,大不了洗个澡。但是今天不行——设备可不防水,偏偏今天还要赶时间。

    糟透了。阿萨抱着他的包蹲在大门口,入夏以来第一次盼着太阳赶紧出现。还有十分钟,酒吧那边实在不行只能让其他人帮忙顶一会儿了。

 

 

    “阿萨……同学?”

    听见自己的名字,阿萨下意识地回头,于是和一双蓝色的眼睛四目相对。是罗伊。

    “下午好。”阿萨站直了身体,不是很想让不熟悉的人发现自己的窘迫。“有什么事?”

    “下雨了,你的东西好像不能碰水?”罗伊露出一个看上去甚至有点憨的笑容,指了一下门口的车。“走吧,不要迟到。”

    “因为我一直在看时间?”

    “嗯。你好像挺着急的。”

    “行——那麻烦你了。”阿萨一把拎起自己的包,跟上了罗伊的步伐。

 

 

    “原来你是乐队主唱啊!好厉害!”

    打从上次拜托罗伊帮忙把自己送到酒吧之后,这个人几乎每个课间都会来搭话,而内容几乎是一致的——“你好厉害!”如此一来,平时几乎很少主动和别人搭话的阿萨几乎烦不胜烦。偏偏他的位置又和罗伊靠的极近,因此下课铃又成了他新的煎熬。不知何时,一个臭着脸疾走在前的亚麻色头发的帅哥和一个仿佛金毛般紧随其后的金发帅哥便成为了一道新的校园风景线。

    熬到暑假就解放了吧——阿萨无精打采地想。他已经没办法去应付这个热情的大少爷了。万恶的资产阶级怎么都这么闲的?

 

 

 

    “阿萨——”

    几乎是同一刻响起。下课铃、桌椅碰撞的声音、罗伊喊他的名字。假期前最后一节课的结束伴随着这段声音,让阿萨难得地没有感到厌烦。既然如此,等一下也无伤大雅。于是阿萨回头把桌椅归位,准备听完他的废话就立刻走人。

    于是他看见他逆着夕阳笑了。

 

 

    “我可以和你一起演出了!”

 

 

    万恶的资产阶级。

    阿萨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脑内单句循环这句话了。明明练习室的空调开的足够大了,但他总觉得凉气被什么给抵消了。如果硬要揪出一个罪魁祸首——那估计只有一旁练的起劲的罗伊了。

    谁叫他活像个傻乎乎的太阳。阿萨几近绝望地推锅,毕竟他本以为假期就能摆脱这个粘人精了,谁成想罗伊竟然也加入了乐队——偏偏平时的乐队成员又各自有事,该回家的回家,该旅行的旅行。只有一个无处可去的阿萨和仅仅不想出门的罗伊在练歌。于是两人的日常又回来了——或者说完全没变。

    “今晚没有打工。”阿萨看了一眼时间,低头收拾起乐器。“老地方演出,这天气我实在懒得去别的地方干体力活了。你也赶紧收拾收拾回你家里享乐OK?”

    “别啊!”还在兴头上的罗伊当机立断。“我和你一起去!这两天不是练了不少双人曲目吗?或许可以一起演出试一下?”

    “我想老板不会给你加钱。虽然你也许并不需要。”阿萨顿了一下,突然转头挂上一个坏笑:“这样——你包夜宵,我考虑带你见见世面,怎么样?”

    罗伊不暇思索。“成交!”

 

 

    于是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合乎情理——两人几乎在作为组合而行动了。这也难怪,毕竟两人的脸都是一等一的耐看,歌力也是一等一的强。阿萨自不必说,身为魅魔的他本就精通如何把控人的情感,歌词曲调自他口中吟出都像是在蛊惑人心。低头,垂眼,挑染过的一缕鬓发随着身体和节奏轻飘着,视线便不能移开了。而罗伊完全是另一种感觉。你听他唱,是在教堂听见唱诗班的回响,逆着光注视神子圣像。说不清道不明,但两人的声音是如此奇妙的协和。站在旋律的中心,他们就是指挥手。

 

 

    “roza?”

    “嗯,你觉得怎么样?把我们的英文名字各取一部分,暂时就当做组合名。”罗伊不好意思地讪笑着。“暂时……我就只能想到这个了。”

    在一场演出结束的休息时间,罗伊如此提议。毕竟两人的业务越来越繁忙,作为组合也总该有个名字才好。

    “无所谓。”阿萨好像对名字的美感并不上心,他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为什么我的那部分在后面?”

    “你看……你不是说实力强的人总是压轴的嘛?”

    那是我给自己睡过头找的借口。阿萨无语腹诽,但也只得认了。毕竟真正的猛男勇于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才对。

 

 

    于是在一个人的刻意安排和另一个人的被迫默认之中——roza就这样、误打误撞地、成立了。

    夏天的风吹过。不知有多少人的盛夏回忆里,夹杂着傍晚的风、自行车铃、和他们的歌声。

R3507

边看ark战争边摸鱼(

狂草黑黑贴贴

边看ark战争边摸鱼(

狂草黑黑贴贴

好想当家里蹲

还是觉得草图好看呜呜

还是觉得草图好看呜呜

谁笑我痴笑我狂

【R27】因为我是你的家庭教师啊 第四十二章

家庭教师同人

主CP为R27,无副CP

前文请走右上角目录

人一旦堕落起来真是快呢(咸鱼状)

嘛,但是我从明天开始就不用上通班了,会有点自由时间,一定会抽时间更新,一定一定(顶锅盖逃走)


第四十二章 萨尔曼德


此时的阿姆斯特丹已经进入后半夜,糜烂的夜已经过半。

女郎在门口送别今晚的恩客,两人表面上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但眼底却都藏着虚情假意。

这也算是红灯区的常态之一了,就算来这里的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不过是逢场作戏,但是做生意嘛,表面功夫还是必要的。

但是偶尔,也会有点不上道的家伙对此毫无兴趣。

就在两人离别时的表面温存还没结束的时候,...

家庭教师同人

主CP为R27,无副CP

前文请走右上角目录

人一旦堕落起来真是快呢(咸鱼状)

嘛,但是我从明天开始就不用上通班了,会有点自由时间,一定会抽时间更新,一定一定(顶锅盖逃走)

 

第四十二章 萨尔曼德

 

此时的阿姆斯特丹已经进入后半夜,糜烂的夜已经过半。

女郎在门口送别今晚的恩客,两人表面上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但眼底却都藏着虚情假意。

这也算是红灯区的常态之一了,就算来这里的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不过是逢场作戏,但是做生意嘛,表面功夫还是必要的。

但是偶尔,也会有点不上道的家伙对此毫无兴趣。

就在两人离别时的表面温存还没结束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底迅速接近,他们还没看清楚,一道白色的人影就犹如旋风一样掠过他们,甚至还不小心轻轻撞了一下那位站在外面的恩客。

“嘿!”被撞的男人有些生气地喊了一句。

但是那道白色的身影没有丝毫停留,迅速地跑上了楼,只留下一句话在楼道里盘旋:“很抱歉!急事!”

男人生气地朝空气挥了一拳就走了,也没有再把那个冲上楼的怪人的事情放在心上。

 

404室,应该就是这里了。

纲吉面色稍稍有些凝重地看着这个房间号。

珠姬为他提供的情报就只有这个地点和这个房间号,她甚至没有向纲吉解释这个房间和阿曼达有什么关系。

但是纲吉却觉得珠姬没有骗他,当他看着这个日本女性的眼睛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珠姬没有撒谎,这里应该确实和阿曼达的事情有关联。

于是现在纲吉就出现在了这里。

纲吉没有上前去敲404室的门,只是表情凝重地看着那扇门。

因为这扇门······是微微开启的状态。

纲吉的直觉开始警告他,这里可能会有些很不妙的事情。

很不妙。

纲吉没有急着进去,努力控制呼吸,侧身靠在门缝旁,试图往里看,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从门缝的角度什么有用的东西都看不见,但是纲吉确实能够听见什么轻微的动静。

很轻的脚步声,什么人恐惧的呜咽声,有什么东西摩擦了一下地板的声音。

突然,区别与之前纲吉听见的那个很轻的脚步声,另一个脚步声响了起来,声音又大又沉。

然后——

“啪啦!”

玻璃破碎的巨响从里面传来。

躲在门外的纲吉一直很紧张,这声巨响几乎让他本能地抖了一下。

然后他就听见之前那个轻轻的脚步声变快,很快消失了。

纲吉的直觉催促他:追上去!

他猛地拉开门,冲进了房间里。

这个房间很暗,只有一两个灯泡用作照明,面积也很小,似乎只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是盥洗室。

纲吉冲进房间后,就走不动了。

没有什么东西绊住他的脚,也没有什么人拿着枪瞄准他的脑袋,事实上,现在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一个活人

冲进房间后,纲吉的眼神就被吊在房间中央的女人抓住了。

一个女人——能看出来是一位女性,双手被绳子捆住吊起来,身上遍布伤痕,血几乎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染成了红色。

纲吉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强忍着胃部的翻江倒海,凑近去看这位女性的面容。

他心里不好的预感被证实了,这名已经死亡多时的女性正是阿曼达。

他在来之前看过两名任务目标的照片,一眼就能认出来阿曼达的面容。

纲吉不敢去深想,站在原地慌乱了一下,他决定先将阿曼达小姐的遗体放下来。

但他还没碰到绳子,窗外传来了一声惨叫。

纲吉转头去看,才发现房间里的一面窗户被砸碎了,惨叫声正是从这面窗外传来的。

纲吉迅速靠过去,从窗户往外看。

借着点血红色的灯光,勉强可以看清窗外是一个小巷,一个少年跌坐在地上,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纲吉的视角,站在少年身前。

有那么一瞬间,纲吉借着浮动的灯光看清了,那个少年正是阿曼达的弟弟萨尔曼德!

显然,这已经不是适合浪费时间的时候了,瑞克尔交给他的任务,如果确认阿曼达死亡,就找到萨尔曼德,把他活着带出红灯区。

纲吉立刻坚定了决心,从被砸碎的窗户一跃而下,跳了下去。

本来按照常理,正常人从四楼跳下来,不死也要摔断条腿,但是很幸运的是,从这个窗口往外跳,下方正好有几块金属板搭在下方,哪怕摔在上面,也不至于会受很重的伤。

纲吉赶在那个男人对萨尔曼德挥下屠刀之前,举起手杖狠狠朝着男人的脊背砸过去。

那个男人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放弃了这次杀掉少年的机会,侧身躲开了纲吉的攻击。

纲吉面对着男子,护住了身后的少年。

幸好,幸好这次前来的任务目标还有一个人活着,还不算太迟。

说实在话,纲吉的心里着实是捏了一把汗,看来他的直觉很准,一路上都在拼命赶路,这才赶上救下萨尔曼德,否则哪怕他迟一点,能带回去的恐怕就只有两具尸体了。

面前男子的外貌倒很有特点,他长了一双倒吊眼,面色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

这位倒吊眼先生也没有为纲吉的出现而表现出惊讶的样子,他的脸色甚至没有任何的变化,倒好像他知道纲吉会出现一样。

他站在原地看了纲吉一会儿,见他没有攻击萨尔曼德,就知道对方的立场了。

没有一句废话,倒吊眼先生,或许说倒吊眼杀手更合适,就攻了上来。

纲吉现在无法使用太多火焰,因此X手套的力量也就无法完全发挥出来,现在的纲吉只能用手中的手杖来作为武器。

事实上,后来纲吉也去找过塔尔波,他从塔尔波那里了解到,这把银头手杖从一开始就是作为武器来为纲吉定制的,而该如何使用它,也由凯文教授过了。

虽然不太适应,但现阶段他也没有什么好的选择了。

面前这位倒吊眼的杀手,显然实力很强,纲吉拼劲了全力,也只能勉强接下他的攻击而已。

而且他还有人要保护,会受很大的限制······唉?

纲吉侧头的时候才发现,他身后的少年似乎爬起了身,跌跌撞撞地逃走有一段距离了。

糟糕,那孩子离开我太远的话很有可能会有危险啊!

和纲吉对战的杀手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趁着纲吉愣神的时候虚晃一招,就绕过纲吉向萨尔曼德追了过去。

纲吉自然也迅速跟着追了过去。

说起来也神奇,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年,先前虽然已经被吓软了脚,但可能是因为他熟悉这里的地形,背后的杀手带给他的恐惧刺激着他,所以奔跑起来竟然快到像风一样,根本追不上。

纲吉之前为了找到关于阿曼达的情报,已经跑了不短的路程了,这样消耗体力的追逐战,显然对他很不利。

眼看着自己和那少年离得越来越远,纲吉知道,自己要想办法,一定要想个办法出来!

但是剧烈运动让他的大脑变得迟钝,他什么都想不出来。

突然,纲吉的看见前面的一个路口,似乎有点眼熟。

应该是之前他来找阿曼达的时候走过的路,这里,假如没记错的话······

纲吉眼看着那孩子和杀手一前一后地在前面的路口转了弯,但他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在旁边的路口转弯了。

 

萨尔曼德不知道自己要逃到哪里才是安全的,他只能拼命地奔跑,奔跑。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危险的,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他们都想要他怀里的东西,都想杀掉他。

他必须跑,不能停下。

姐姐······姐姐,那么多血······

跑啊!继续跑啊!身后那个要杀我的人就要追上来了!

萨尔曼德又转过一道弯,试图摆脱后面追来的男人。

旁边就要经过的楼道里伸出一只手,猛地捂住他的嘴巴,用不容反抗的力量把他拉进了黑暗的楼道内。

 

倒吊眼杀手转过弯,却发现前方已经变成了空荡荡的道路。

杀手没有犹豫,立刻转进了附近的楼道内。

他搜寻了整栋楼,甚至把一些门强行打开,引发了不少女郎的尖叫和男人的咒骂。

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最后,杀手还是离开了,假如在这里找不到,那么很有可能是跑到了别的地方,他没有时间逗留了。

等他走了之后,整栋楼的骚动才渐渐平息,最后重新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纲吉才带着被他捂住嘴的萨尔曼德从藏身的地下室出来了。

实在是太幸运了,因为曾经经过这条路,他隐约记得前方的路段只有一个拐回来的弯道可以继续前行,这才绕到少年前方堵住了他,把他带到这个楼内。

萨尔曼德不知道他是谁,自然拼命挣扎,在他和少年拉扯的时候,又非常幸运地跌进了地下室的门,纲吉想都没想,就把门关了起来,死死钳制住少年,不让他发出一点声响。

地下室的门很小,在昏暗的室内不易被发现,这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但是纲吉还来不及为这次幸运女神的眷顾感到庆幸的时候,被他钳制在怀里的萨尔曼德趁着他有些松懈,猛地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呀!”纲吉吃痛松手。

萨尔曼德立刻想要逃走,但还没跑出两步,肩膀就被抓住了。

“嘶,有必要咬得这么狠吗。”纲吉一边甩着被咬的手,一边用另一只手扭住了萨尔曼德。

“放开我!放开······姐姐,要跑······不能停······”少年嘶吼着,最后却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纲吉感觉到了不对劲,伸出双手钳制住萨尔曼德的肩膀,强迫他转向自己。

他确实曾经见过萨尔曼德的照片,认识他的五官,但是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真人,却让他几乎要不确定自己的判断了。

面前的少年因为过度的恐惧,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每一寸皮肤都被汗水打湿,就连眼睛都快要失焦了。

是被吓坏了吗?纲吉皱起眉毛。

“你先冷静一下,哎,别这么用力,我不会伤害你的,别害怕!”纲吉想要安慰他,让他冷静下来,却完全是徒劳,好像还起了反作用,让少年挣扎得更厉害了。

“放开!我不会给你们的,不会给你们的,不会······不会!”

纲吉愣了一下,仔细去看,才发现萨尔曼德的怀里似乎一直紧紧抱着什么东西。

他是,把我误会成来杀他抢东西的人了吗?

纲吉的脑筋这才转过弯来,也难怪这孩子不肯老老实实地接受他的保护,这孩子根本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啊!

“别怕,萨尔曼德!听我说,我是······”

就在纲吉想要说出自己的身份的时候,猛地被打断了。

那一刻,时间都好像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被打断。

纲吉低下头,那个少年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挣扎着试图逃离,而是前进了一步,几乎靠进了纲吉怀里。

但是再往下看,一把金属匕首,正在萨尔曼德的手里反射冷光。

这孩子,用匕首刺中了纲吉的腹部。

萨尔曼德在刺出这一刀后,就想趁纲吉松手的时候逃跑。

但他没想到,纲吉完全没有松手,正相反,他用更强的力气钳制着萨尔曼德的肩膀。

“你放开!放开!”萨尔曼德慌了神,开始对纲吉拳打脚踢,试图让纲吉放手。

纲吉皱眉,他现在看出来了,这个孩子被恐惧占据了全部心神,已经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心里想的只有逃跑,完全没有办法做出冷静的判断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放弃这个孩子!

纲吉手上一用力,将萨尔曼德拉进了自己怀里,拥抱了他。

那一瞬间,萨尔曼德的动作都停止了,甚至一瞬间忘记了恐惧,脑子里只剩下了震惊。

他,他在干什么啊?我的手里还拿着匕首,这样做只会让匕首刺得更深啊?

萨尔曼德甚至恍惚中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匕首刺进身体的声音,这让他的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

少年安静了下来,纲吉将手放在他的后脑勺,点燃了大空火焰,安抚这个少年的情绪。

慢慢的,萨尔曼德的眼神重新聚焦起来了。

“······冷静下来了吗?”

“······是,是。”

“和我说说吧,发生了什么。”纲吉语气温柔地询问。

虽然这样问可能会唤醒少年恐怖的回忆,但是他需要了解情况,现在一无所知的他,太危险了。

萨尔曼德被火焰散发出的温柔安抚住了,慢慢一句一句地说了起来。

“姐姐被那个人抓住了······她让我跑,不能······不能被他们抢走······我一直跑,然后······”少年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然后?”纲吉声音轻柔地问。

或许是这个拥抱让人心生安全感,萨尔曼德颤抖着将头埋在纲吉的肩膀上,声音很闷地说:“那个人在找我。在躲避他的时候,我找到了姐姐······他不会回去那个房间搜寻我,所以我藏在了那里。”

说到姐姐的时候,萨尔曼德身体的颤抖几乎无法停止。

纲吉听得毛骨悚然,这个少年是和姐姐的尸体呆在一起很长时间来躲避杀手的搜捕吗?虽然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杀手当然不会去搜查自己租下的房间,但是这样的经历······

难怪这个孩子几乎已经要崩溃了,和至亲之人的尸体呆在一起那么久,被迫一直看着她凄惨的死状,纲吉觉得,换做是自己,恐怕早就疯了。

“听我说,萨尔曼德,我不知道你是否知晓你姐姐的工作,但我是你姐姐的同事,是来接你出去的,我会保护你,相信我,好吗?”

萨尔曼德把头抬起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纲吉:“为什么······我······”我刺了你一刀啊!你为什么还要保护我呢?

这个时候,萨尔曼德重新找回了判断力,终于发现自己可能犯下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纲吉笑了。

你手上这样的刀子,是伤不了我的哦。

萨尔曼德呆呆地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刺出的匕首虽然用很大的力气抵在对方的腹部上,但是竟然连他的衣服都没有割破,更别提伤到对方了。

刚才他以为的刀子刺入人体的声音,只是他太过紧张产生的幻觉罢了。

纲吉故作严肃地说“假如你真的刺中的话,就算是我也会生气呢。”然后又露出微笑:“不过既然你这把小小的钝刀子没能得逞,就先饶你这一次。”

萨尔曼德羞惭地涨红了脸,把匕首收了起来,显然是相信了纲吉。

纲吉松了一口气,松开了萨尔曼德。这样总算是能把任务继续进行下去了。

以及,他收回之前对瑞克尔先生的吐槽,这身工作服简直太有用了!

---------------------

27虽然很善良,但他绝不是圣母性格,关于这一刀后面还会有讨论,先不要在意啦

原创人物简介更新:

 

 

阿曼达

 

性别:女

 

出场年龄:27

 

介绍:阿姆斯特丹红灯区的橱窗女郎,瑞克尔的信使,已确认死亡

 

 

根正苗红红领JING
【耀诞】王耀见过最高的山,它远...

【耀诞】王耀见过最高的山,它远在天边,磅礴悲凉;见过最长的河,它与王耀遥遥相望,飞流直下,豪迈自傲;他也见过最大的鱼,在雨过天晴的天空中若隐若现;他见过最美的宝玉,舞过最锋利的宝剑,结识过伟大的智者,建造过最繁华的城市,猎过最凶猛的野兽,听过最悠扬的乐曲,同样,也坠落最为幽深的泥潭。

他是历史的见证者。

民族的信仰像火焰一般炽热,将他的胸口烧穿。

唯有崇高的理想能够填补。


【耀诞】王耀见过最高的山,它远在天边,磅礴悲凉;见过最长的河,它与王耀遥遥相望,飞流直下,豪迈自傲;他也见过最大的鱼,在雨过天晴的天空中若隐若现;他见过最美的宝玉,舞过最锋利的宝剑,结识过伟大的智者,建造过最繁华的城市,猎过最凶猛的野兽,听过最悠扬的乐曲,同样,也坠落最为幽深的泥潭。

他是历史的见证者。

民族的信仰像火焰一般炽热,将他的胸口烧穿。

唯有崇高的理想能够填补。


海鲜自助だぜ
THE BURNING ONE...

THE BURNING ONES

❈ 燃える者達 ❈


画了我至今最爱的火系男孩们

心性温柔又富于共情的少年真是我一生之爱


THE BURNING ONES

❈ 燃える者達 ❈


画了我至今最爱的火系男孩们

心性温柔又富于共情的少年真是我一生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