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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野

【原创】《活剥》12

晚上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涂着黑色眼影吐着口香糖泡泡的女人,她的打扮模糊了年龄,看起来又成熟又幼稚。这是梁子舟在这个店里看到的第一位顾客。


杨苛见到人便熟稔地一仰头,说:“来了?进去吧。”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梁子舟,扭头走进了工作室。


杨苛去洗了手戴上手套。梁子舟就坐在外面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工作室里时不时传出几下笑声,好像他们相谈甚欢。梁子舟想起自己纹身时尴尬的场面,低下头又看了看手腕上生长于花朵之上的犀牛。


犀牛在喷火,把空气灼烧出一个大洞。焚烧的裂纹让世界碎裂成残片,从缝隙中钻进来的风在徒劳地咆哮,用它裂开的嘴诉说着世间的愚昧与谬误。梁子舟觉得自己跟着犀牛的...

晚上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涂着黑色眼影吐着口香糖泡泡的女人,她的打扮模糊了年龄,看起来又成熟又幼稚。这是梁子舟在这个店里看到的第一位顾客。


杨苛见到人便熟稔地一仰头,说:“来了?进去吧。”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梁子舟,扭头走进了工作室。


杨苛去洗了手戴上手套。梁子舟就坐在外面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工作室里时不时传出几下笑声,好像他们相谈甚欢。梁子舟想起自己纹身时尴尬的场面,低下头又看了看手腕上生长于花朵之上的犀牛。


犀牛在喷火,把空气灼烧出一个大洞。焚烧的裂纹让世界碎裂成残片,从缝隙中钻进来的风在徒劳地咆哮,用它裂开的嘴诉说着世间的愚昧与谬误。梁子舟觉得自己跟着犀牛的背影,开始游荡。


反复咀嚼,满腔苦涩。


他们从工作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了。那女人的小臂满是轻微的红肿,杨苛给她仔细地说着注意事项。女人笑着离开,走的时候又打量了一下梁子舟的脸。


那种注视很让人不舒服,好像她有所图谋。


梁子舟皱着眉问:“纹花臂?”


杨苛把工作室的门敞开着,自己在里面收拾东西。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梁子舟问:“多钱?”


杨苛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他说:“你也想纹?算了吧,纹了都会后悔,花臂还不好洗。”


梁子舟不再说话。


犀牛从远方回来了。


杨苛把仪器清洗消毒之后便对梁子舟说:“我回去了,你住这儿吧,晚上把门锁好。”


梁子舟点点头。


周六,杨苛的生意比平常能好上一些。见他忙碌,梁子舟便趁他不注意走了,多余的人从来不是被别人赶走的,他们自己的剥离感便能驱使着离开。


回到家,外公坐在沙发上怨毒地看着他。


梁子舟要回自己的房间,没有搭理。


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外公便幽幽开口:“我回去了。”


梁子舟还没说话,外公又像是受尽了委屈一样说:“你不待见我,我回去了。”


他说:“那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擅长骗取别人内疚感和同情心的人最怕遇见的就是铁石心肠的人。


老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挽回的话。


大巴发动了。梁子舟忽然想,外公晕车,他到乡下时会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路边呕吐,用他那发臭的手帕擦拭他发臭的嘴。那个时候,连个冷漠旁观的人都没有。


梁子舟接起颤抖的电话,他妈在机器的另一边骂他:“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你外公刚才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你把他撵走了。他一个老人家多可怜,乡下条件也不好,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就不想想他一个人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的场景吗?”


梁子舟的声音很冷,他说:“你有良心你自己照顾,别把所有烂摊子都扔给我。”


他妈气得声音发抖,她说:“你太自私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梁子舟挂了电话。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这世界上存在有任何一个纯粹的好人吗?


梁子舟本来已经离开车站,但他又折返回去,买了一张去往临市的车票,临市有火车站。他忽然好想去看看真正的犀牛。只长着一个角的家伙。

迷野

【原创】《活剥》11

之后,他去了纹身店。好像在这个镇子里,除了那个有沼泽味道的家便只有这个地方可以容得下他。


走到街拐角的时候,他瞥见了一个女人和杨苛在拉拉扯扯,他下意识的便缩回脑袋,把自己藏在拐角的墙后面。


有几句破碎的话语从空气中蔓延过来,那个女人有着尖利的哑嗓,十分难听。


“你弟从学校回来给我说那个推他的王八蛋准备赔二十万?钱呢?”


……


“你是不是把钱私吞了?”


……


“你有病啊?你为什么不要钱?你不要我要,我去找他!”


……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街上这么多人呢你还真要对我动手?”


……


“救命啊!杀人啦!”


梁子舟从街角走了出去,...

之后,他去了纹身店。好像在这个镇子里,除了那个有沼泽味道的家便只有这个地方可以容得下他。


走到街拐角的时候,他瞥见了一个女人和杨苛在拉拉扯扯,他下意识的便缩回脑袋,把自己藏在拐角的墙后面。


有几句破碎的话语从空气中蔓延过来,那个女人有着尖利的哑嗓,十分难听。


“你弟从学校回来给我说那个推他的王八蛋准备赔二十万?钱呢?”


……


“你是不是把钱私吞了?”


……


“你有病啊?你为什么不要钱?你不要我要,我去找他!”


……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街上这么多人呢你还真要对我动手?”


……


“救命啊!杀人啦!”


梁子舟从街角走了出去,杨苛正拽着那女人的头发往她肚子上踹。


打人的那一瞬间是具有爽感的。释放和疼痛都能提醒着存在的真实感。虽然这短暂的快乐需要之后花费很多时间去修复。暴力,是最原始的本能。


梁子舟掰着他的手腕,拉开了他。那女人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哭喊着用极其难听的脏话骂着杨苛。


梁子舟皱眉道:“别嚎了!二十万是吧?我给你。”


杨苛把他准备掏卡的手拦住,往前迈了一步挡在梁子舟身前,对着地上的女人说:“赶紧滚!你要再敢要钱,我就把杨福至打死,不信你试试!”


那女人恶狠狠地瞪着杨苛吼:“那是你弟弟!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王八蛋!”


杨苛的眼神透露着要杀人的恶意,他说:“那是你儿子,但不是我弟,你最好想清楚。”


那女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嘴里一直在说:“流氓,混蛋,杀人犯!”


杨苛刚举起拳头,那女人便趔趄着跑了。


看着女人狼狈的背影,梁子舟问:“你妈?”


杨苛“嗯”了一声,点了根烟。


梁子舟没再问下去,他说:“那二十万……我不缺钱。”


杨苛斜眼瞥了他一下,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说:“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儿过来。”


梁子舟也没多说什么,他走进纹身店,王鑫看见他就笑着问:“怎么又来了?”


对啊,怎么又来了?梁子舟也说不清楚,他其实和杨苛不熟。大概危险的人反而能带给他安全感。


杨苛进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盒泡面。王鑫问:“晚上又在店里吃?”


杨苛说:“你找你对象去,别抢食。”


王鑫嘿嘿一笑,不言语了。


梁子舟的手机铃声一直在响,是外公打来的,他不想接。杨苛没招呼他,自己窝在柜台的软椅上玩手机去了。王鑫问梁子舟:“谁啊?那天那个小妹妹?够执着啊!”


梁子舟看了他一眼,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刚把通话键按下,手机里就传出来老迈的声音:“舟舟啊!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回家啊?”


“不回去了。”说完,梁子舟把电话挂断,关了机。


下班时间刚到王鑫就离开了纹身店,他一走,梁子舟就问:“能让我在你店里住一晚吗?”


杨苛的视线被手机吸引,他眼睛抬都没抬便说:“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梁子舟说:“那算了,我去找个宾馆。”


杨苛轻笑一声,说:“就住这儿吧,去把方便面一泡,饮水机里有热水。”


从来没人敢命令梁子舟做什么事,但他却没觉得被冒犯。也许是这个纹身店风水好,能让他不容易暴躁。


泡面的味道是一种很廉价的香味,但它总能勾着饥饿者的鼻子,把自己伪装成一顿大餐。在穷人的世界里,泡面和酒精都意味着希望。

迷野

【原创】《活剥》10

到家的时候,老人正在厨房。可惜梁子舟的厨房是空的,锅碗瓢盆,一个没有。


梁子舟把装着炒面的纸盒放在桌上,冷着脸说:“吃饭。”


老人叨叨半天埋怨他不该乱花钱,可梁子舟充耳不闻,像个聋子。


买都买下了,老人还是吃了饭,虽然理由是美名其曰的不浪费粮食。


第二天,梁子舟选择去上学。在照顾老人和趴着睡觉之间他选择趴着睡觉。


但很明显,老人没给他这个机会。梁子舟手机震动的时候,是数学课。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直接起身从后门走了出去,老师没管,只是叫了一下注意力被他吸引走的同学的名字。


梁子舟赶到新航镇书店的时候,老人正脸红脖子粗地和店员据理力争。


“你拆了我们店的塑...

到家的时候,老人正在厨房。可惜梁子舟的厨房是空的,锅碗瓢盆,一个没有。


梁子舟把装着炒面的纸盒放在桌上,冷着脸说:“吃饭。”


老人叨叨半天埋怨他不该乱花钱,可梁子舟充耳不闻,像个聋子。


买都买下了,老人还是吃了饭,虽然理由是美名其曰的不浪费粮食。


第二天,梁子舟选择去上学。在照顾老人和趴着睡觉之间他选择趴着睡觉。


但很明显,老人没给他这个机会。梁子舟手机震动的时候,是数学课。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直接起身从后门走了出去,老师没管,只是叫了一下注意力被他吸引走的同学的名字。


梁子舟赶到新航镇书店的时候,老人正脸红脖子粗地和店员据理力争。


“你拆了我们店的塑封膜就得把书买回去!”


“你这是什么道理?我又没把你的书搞坏你凭什么叫我买?”


“那要是来的人都像你一样把塑封膜都拆了又不买,我们店的生意还怎么做?”


“只是把那层塑料纸拆了,书又是新的,怎么不能做生意?”


“你又不买,你拆它干嘛?”


“我不拆开它怎么知道书好不好看?”


“我跟你说不清楚,你赶紧叫你孙子过来!”


梁子舟脑袋都大了。他直接拍了一张五十面值的纸币在柜台,说:“买了。”


店员还没来得及拿钱,老人就把手按在了梁子舟的手背上,急道:“不买不买,凭什么让我们买?”


梁子舟没有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老人用手帕擦拭呕吐物的场景,他觉得脏。他直接把老人的手弹开,将钱递到店员手里。店员将零钱和书都递给了梁子舟,他低头一看,老人拆的书是一本高中教辅资料。梁子舟心情很复杂,酸涩、尴尬、反感、内疚交织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像是正在蛀空他身体的白蚁群。


梁子舟叫老人走。可老人沉默地走出书店后却忽然开始不停地抹眼泪。梁子舟最怕遇到别人哭,他从不同情悲伤,他只会觉得厌烦。


老人开始念叨:“都让你别买别买,你怎么总是乱花钱。你现在正上课呢吧?都是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废物,总要麻烦你。可那个书店就是不对啊!不就拆了他们个塑料纸吗?凭什么一定让我买啊!我们村的书都是让随便挑的,挑好了再买……”


老人的唠叨没有停止的趋势。梁子舟烦躁地打断了他,说:“这儿就这样,不想花钱就别乱动东西。”


老人也更加亢奋,他开始骂骂咧咧地说:“我知道,你和你妈都是白眼狼,嫌弃我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在城里干啥呢!你妈去给人家当婊子,傍大款。你爸根本就不愿意理你,不然能把你送到这破地方来?我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妈那个没良心的……”


梁子舟的脸色越来越黑,他觉得外公的脸开始变形,从法令纹的部分开始褶皱成一张垂着涎水的巨嘴,带有剧毒的臭气从里面喷涌而出包裹住了自己,他觉得自己被不断吞噬消解。


梁子舟冷漠地对老人说:“滚!”


老人所有的口不择言立刻停止,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外孙子的眼睛里翻滚着凶意,那样冷酷的眼神像把刀似的可以凌迟自己。他感到害怕。于是他又开始撒泼哭诉:“我走!我走!我晚上就买票回乡下!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嫌弃我,你以为我愿意在你这儿待?不孝啊!不孝啊!”


街上的路人最喜欢这种事关伦理的戏码,他们都装作不经意间把眼神投向这里。梁子舟控制自己的拳头没有往老人脸上砸。他黑着脸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心里有了答案,不是所有人都会让着老人,尤其是不会让着一个老浑蛋。


梁子舟知道老人一定会回家。对于那个年龄段的人,脸皮永远没有舒服重要。他开始思考,老迈究竟是什么样的物理变化?只是皮肤的松弛和生长的皱纹吗?时间可以淡化一切,也可以留下某些最本质的东西。比如外公斤斤计较的世俗和龇牙咧嘴的兽性。


梁子舟只见过爷爷两面。在他的印象里,爷爷和外公是两个极端。爷爷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老人,但给人的感觉很睿智,好像他已经通透的可以看穿这世上的一切。爷爷并不对他笑,也不亲切,但至少礼貌。虽然爷爷一直在维持着自己高雅的绅士形象。


梁子舟不知道衣冠禽兽和市井流氓哪个更恶毒。


他随手把那本教辅资料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迷野

【原创】《活剥》9

夜晚的新航镇像是死去很久的一座遗迹。黑暗之中游走着颤抖的孤魂,他们妄想寻找一个出口,但是新航镇是个黑洞,巨大的吸力拖拽着他们,光明消散。地上的青砖像是大火燃烧后的灰烬,昏暗、腐朽。新航镇是一个活着的软体动物,它在生长,也在缓慢移动。梁子舟就是那个孤独的鬼魂,他在昏暗到快要熄灭的路灯下闪烁着踪影,他想突然回头吓哭某一个小孩,但是频频回头,身后始终无人。


棱角终会被消磨,在你碰到更坚硬的物质时。杨福至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一直绕着梁子舟走,但那时他的名声已经变得不好,因为焦雪莹的哭诉和愤怒。


女生是最容易同仇敌忾的生物,因为她们共情能力强,也善于同情弱者。


第一次月考,全校五百名学生...

夜晚的新航镇像是死去很久的一座遗迹。黑暗之中游走着颤抖的孤魂,他们妄想寻找一个出口,但是新航镇是个黑洞,巨大的吸力拖拽着他们,光明消散。地上的青砖像是大火燃烧后的灰烬,昏暗、腐朽。新航镇是一个活着的软体动物,它在生长,也在缓慢移动。梁子舟就是那个孤独的鬼魂,他在昏暗到快要熄灭的路灯下闪烁着踪影,他想突然回头吓哭某一个小孩,但是频频回头,身后始终无人。


棱角终会被消磨,在你碰到更坚硬的物质时。杨福至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一直绕着梁子舟走,但那时他的名声已经变得不好,因为焦雪莹的哭诉和愤怒。


女生是最容易同仇敌忾的生物,因为她们共情能力强,也善于同情弱者。


第一次月考,全校五百名学生,梁子舟排在三百六十二。因为即使他再不学习,在大城市里的好学校垫下的底子也比新航一中的这些学生好,更不用提新航一中弃考和交白卷的学生占比有多大。


房子里的洗衣机和热水器都安好了。商场的导购员一手包办。


有钱的人往往更容易得到尊重。这是梁子舟人生中第一个明白的道理,无论长到几岁,都依然适用。


在他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轨之后,却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是他妈打来的。


“舟舟,你外公非要来找我,但你也知道我这边的情况,我不能让他过来,万一被你爸的老婆抓到把柄就不好啦!我给了他你的地址,你到时候去车站接他一下,让他在你那儿住一段时间,行吗?算妈求你了!”


梁子舟心情很差,他挂断了电话。


但他妈知道,这是默认了。梁子舟其实很好说话。


老人周四便抵达新航镇的车站,他一下大巴就扶着树呕吐,因为晕车。梁子舟在一边冷眼看着,他觉得那些从人嘴里出来的污秽就像是故作体面的代替品,掩盖住了从胸膛内部喷涌而出的邪恶和愚蠢。他在思考,呕吐物和粪便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老人用手帕擦了擦嘴,被污染的手帕在老人手里折叠起来,又被放进裤兜。梁子舟心想,不能允许外公坐自己的沙发。老人很不舒服,他完全没有吃饭的欲望,只想着能躺下歇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颠簸不是他这个年龄的人能承受得住的,因此梁子舟始终都想不明白外公为什么执意要来。


他把老人带回自己租的房子里。老人将背上的大布袋扔在鞋柜旁的空地上,直奔沙发躺下。不过一会儿,在自己房间玩手机的梁子舟便听到了老人睡觉时独有的呻吟声。好像不痛苦地叫一声,他们就无法翻身,甚至无法呼吸。


晚上八点半,老人醒了。他哼哼唧唧地坐起身,第一个问题却是:“你怎么没去上学?”


梁子舟心想,还不是为了要接你?他冷冷地说:“逃了。”


老人皱起眉头,说教他:“咦!可不敢这样!学生嘛,还是要好好学习的!我就给你妈说去找她,免得来打扰你,你妈非让我过来找你。你看看,把娃整得连学都上不成。”


梁子舟有点心烦,说:“我闲,你别去找我妈。”


老人立即说:“闲什么闲?高二了吧?还有两年就高考了,正是关键的时候呢!可不敢耽误喽!”


梁子舟无语,他问:“吃饭吗?”


老人点点头,说:“吃!你想吃什么啊?”


梁子舟说:“我随便,出去看看再决定。”


老人立刻不愿意了,他说:“出去吃?咦!不去不去,下馆子多贵啊!你去买点菜,我给你做着吃!”


梁子舟消耗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耐心,说:“我这儿啥都没有,做不了饭。”


老人说:“那你要吃你自己去吃,我不去。”


“你不饿?”


“不饿不饿,我一点都不饿。”


梁子舟害怕自己发脾气,他摔门而走。绕了一圈之后,他手提着两份炒面又回去了。毕竟是老人,总得让让。尊老爱幼也是他难以理解的事情,所有人都说这是中华民族传统品德,可为什么呢?谁还不是个人了?既然都是人,为什么非要让一群人去让另一群人?那些“老”和“幼”是不是就是被这么惯得骄纵的?即使不理解,他还是照做了,并为自己不耻。


上楼梯的时候,梁子舟忽然想,他从小就是个浑蛋,老了以后估计也会成为一个老浑蛋,那个时候也会有许多人因为年龄而让着他吗?


这个问题需要时间来考证,梁子舟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活到那个岁数,所以这一条他不准备记录在手机备忘录里。

迷野

【原创】《活剥》4

周六,杨苛在自己的纹身店里玩手机,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店员兼小弟刚说:“欢迎光临。”


那个进店的人便有点烦躁地开口:“我找他。”


店员立即喊了一声:“杨哥,有人找!”


杨苛抬眼一看,是梁子舟。他从柜台的软椅上坐起来,皱着眉问:“怎么着?带人过来了?”


店员一听这话立即站直,绷紧了肌肉,准备干架。


梁子舟说:“我问到了你的名字,杨苛是吧?”


杨苛看着他,不置可否。


梁子舟问:“我上次问你的事儿,有回复吗?”


杨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给店员说:“送走。”


那店员便要把人请出去。


梁子舟却说:“我纹身。要你亲自纹。”


杨苛深吸口气,不耐...

周六,杨苛在自己的纹身店里玩手机,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店员兼小弟刚说:“欢迎光临。”


那个进店的人便有点烦躁地开口:“我找他。”


店员立即喊了一声:“杨哥,有人找!”


杨苛抬眼一看,是梁子舟。他从柜台的软椅上坐起来,皱着眉问:“怎么着?带人过来了?”


店员一听这话立即站直,绷紧了肌肉,准备干架。


梁子舟说:“我问到了你的名字,杨苛是吧?”


杨苛看着他,不置可否。


梁子舟问:“我上次问你的事儿,有回复吗?”


杨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给店员说:“送走。”


那店员便要把人请出去。


梁子舟却说:“我纹身。要你亲自纹。”


杨苛深吸口气,不耐烦地说:“坐下。”


店员把梁子舟带到了工作室,杨苛把手机充上电,洗了手之后进去。梁子舟正拿着他画的一叠手稿仔细观察。


杨苛问:“纹什么?在哪儿纹?”


梁子舟放下手稿,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发懵地问:“你觉得哪儿好纹?”


杨苛觉得这人有点蠢,但他忍住了笑意,说:“哪儿都行。”


梁子舟又看了看自己的四肢,说:“那就纹手腕上吧。”


杨苛看了看他胳膊上还没完全消去的痂,说:“行,纹什么?”


梁子舟说:“随便吧。”


杨苛去调了药水的颜色,带上手套,打开射灯,给梁子舟说:“手,放上来,不要用劲。”


梁子舟听话的照做了。


杨苛先给他皮肤消了毒,然后就直接上针纹线,刚扎了两个孔,梁子舟就问:“你准备纹什么?”


杨苛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头也不抬,他说:“随便。”


梁子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杨苛准备在他手腕上纹“随便”这两个字。实属太傻,梁子舟叫停了杨苛的动作。


杨苛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梁子舟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刚才他看的那一叠手稿,说:“你把那些给我。”


杨苛却没有听他的,只是说:“不用了,我给你纹个好看的。”


梁子舟便沉默下来,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不喊疼。


安静的时间太久,除了纹身机器运作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响,梁子舟觉得这种沉静像是污水池,他会溺毙在里面。梁子舟出神的时候,神情格外忧郁,眼睛里毫无光彩,像是看到了虚空。


梁子舟还是打破了这层寂静,他开口问:“你弟……怎么样了?”


杨苛的手很稳,听到这突兀的问题也完全没有手抖,不知是技艺精湛还是根本不上心。他专注于纹身这件事,所以回复就显得有些敷衍,他说:“你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事儿?”


梁子舟低低的“嗯”了一声。


杨苛说:“撞了脑袋,脑震荡。在医院躺一个月。”


梁子舟说:“我用不用去看他?”


杨苛说:“不用。”


梁子舟却忽然问:“你们感情很好吗?”


杨苛正巧纹完一部分,他把机器拿高,自己欣赏了一下手腕上的图案,才说:“不熟。”


梁子舟便识趣地不再说话。


又过了很久,梁子舟再一次开口,说:“那你愿意帮我杀人吗?”


杨苛实在是觉得无语,但他也觉得长时间的沉默显得别扭,于是他继续了话题,问:“杀谁?”


梁子舟说:“杀了我。”


杨苛轻声笑了一下,也没问原因,只是说:“你觉得自己的这条命值多少钱?”


梁子舟说:“我不能自杀,所以我想死就必须找人杀了我。如果你害怕坐牢,我可以给你写个免责书,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有没有用。八十万你能接受吗?”


杨苛说:“小伙子挺有钱啊。”


梁子舟问:“你同意了?”


杨苛捏着梁子舟的手改变了放置的方向,说:“没有。”


梁子舟问:“钱不够?”


杨苛说:“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梁子舟的声音更加低沉,他说:“有,我想去犀角地。听说那儿有好多犀牛。”


杨苛乐了,他问:“你喜欢犀牛?”


梁子舟说:“嗯,听别人说独角兽的原型是犀牛,想去看看。”


杨苛说:“那就去了之后再死吧。”


梁子舟不说话了。


杨苛趁间隙时间抬头看了一眼他,才发现梁子舟的眼圈红了,他说:“好。”


杨苛淡淡地笑了笑,又把头低下去恢复了工作状态。梁子舟和他幼稚的时期太像了,看见他就能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又傻逼又较劲。像个怪物似的,对周围的人立起尖刺,却能对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展开心扉。他们都是濒死的鱼群,翻着白肚在臭水沟里漂浮,膨胀,带着腥气。于是整个新航镇变成了一个死鱼池,永远腐烂,永远无能为力。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积极乐观是理所当然?


静谧顺着皮肤的纹路,在皮屑上开出一朵花。这朵花是真的,杨苛在梁子舟的手腕上纹了一朵花,准确的来说是花和犀牛的结合体。一半看着像花,一半看着像只犀牛。是怪物的模样。


梁子舟觉得手腕又痛又麻,他看了看还在泛红的纹身,问:“娘吗?”


杨苛瞪了他一眼,吐槽道:“没有审美。”


梁子舟问:“多少钱?”


杨苛笑了笑,说:“不要钱,送你的。交个朋友。”


梁子舟皱了皱眉,又看看自己的纹身,他怀疑是杨苛把纹身纹坏了不好意思收他钱。他说:“你弟是个混蛋。”


杨苛笑的更开心,他说:“我知道。”


梁子舟看着杨苛笑,却觉得他没有那么开心,梁子舟说:“但你人挺好的。”


杨苛点点头,毫不客气地说:“我也知道。”


梁子舟走后,店员问杨苛:“杨哥,那人谁啊?”


杨苛拍了拍店员的肩膀,笑着说:“一个傻逼。”

迷野

【原创】《活剥》1

——谨以此篇献给胡波老师


新航镇就像是未被抹匀的水泥工厂,泛滥着一股廉价的毛坯房的味道,这里的下水道一到下雨天就会从缝隙里溢上来黄色的不明液体,散发恶臭。


这里总下雨,乌云密布让本就看不见颜色的小镇变得更加灰茫茫一片——夹杂着下水道气味的灰濛。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日复一日地消磨时光,每个人都想往外走,可每个人又都甘于堕落。这里看不到希望。


有的人想出去,有的人还会不怕腐烂的进来。


新航一中是这里唯一一所中学,虽叫个一中,可却像是抽油烟机管道里的油污,装满了渣滓。梁子舟转来新航一中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就成了班草,当然,这是那些小姑娘们瞎起哄的结...

——谨以此篇献给胡波老师

 

 

新航镇就像是未被抹匀的水泥工厂,泛滥着一股廉价的毛坯房的味道,这里的下水道一到下雨天就会从缝隙里溢上来黄色的不明液体,散发恶臭。


这里总下雨,乌云密布让本就看不见颜色的小镇变得更加灰茫茫一片——夹杂着下水道气味的灰濛。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日复一日地消磨时光,每个人都想往外走,可每个人又都甘于堕落。这里看不到希望。


有的人想出去,有的人还会不怕腐烂的进来。


新航一中是这里唯一一所中学,虽叫个一中,可却像是抽油烟机管道里的油污,装满了渣滓。梁子舟转来新航一中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就成了班草,当然,这是那些小姑娘们瞎起哄的结果,梁子舟觉得自己的这个称号特别傻逼,和这个学校一样傻逼。


他是高二才转来的。转学的原因是他在上一个学校把同学打到重伤住院,被勒令退学。当然,这个原因除了校长和他本人,没有其他人知道。


他原本所在的城市里没有一个学校愿意要他,被逼无奈下,梁子舟名义上的父亲把他转到了新航镇。这里当然没有他原本生活的城市繁华,但正因如此,新航一中只看钱不看名声,还能勉强把他塞进来。


梁子舟不愿意搭理人,可能是嫌弃,也可能是孤僻。他每天上学都像是走个形式,书包里也不装书,只是空空的一个袋子,他把空书包往桌肚一塞,睡上一整天,这里的老师从不管他。


事情的变故源于一个漂亮的姑娘,她是梁子舟隔壁班的,学习很好,人也傲气。漂亮姑娘被班里的小霸王成天骚扰,说是小霸王,其实也能叫作“年轻的流氓”。


流氓名叫杨福至。漂亮姑娘叫焦雪莹。


杨福至长得倒还不错,就是浑身上下总充斥着猥琐的气息,小小年纪便油腻兮兮。他成立了一个所谓的帮派,成员全是新航一中不学好的混混学生。杨福至是老大,倒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有一个声名在外的哥哥。


焦雪莹总是拒绝杨福至的示爱,杨福至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扬言要强了焦雪莹,生米煮成熟饭,逼着她做自己女朋友。焦雪莹害怕了,她说自己喜欢梁子舟,自己已经是梁子舟的女朋友。


杨福至便找人要打梁子舟。


新航一中的学生听说之后都觉得,梁子舟要遭殃,他可能会被校园暴力整整两年的时间。


那是周五放学的时候,没有晚自习,所以六点就可以走。梁子舟黑着脸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刚准备下楼,杨福至便带了三个小弟在楼梯口堵着他。


梁子舟要下去,杨福至便一直挡在他身前。梁子舟皱眉,一双眼睛似刀一般盯着杨福至看,杨福至莫名觉得腿软。梁子舟继续往前逼近,杨福至被那恶狠狠的气势吓得一步一步后退,直到……他打着滚儿摔下了楼梯。


周围看热闹的学生立即发出了刺耳的尖叫,许多人一哄而上要看杨福至的伤势,胆小的都往反方向跑想要尽快离开现场。梁子舟越过密密麻麻的人头看到楼梯下面的杨福至脑袋底下满是鲜红的血液。他神情冷漠。


那三个小弟也吓愣了,没敢堵着他再提找茬的事。值班的老师被学生叫着奔跑过来,打电话叫急救车。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梁子舟也没想到,自己还没动手,找茬的人便遭了殃。他穿过人群,与打电话的老师擦肩而过,从另一面楼梯下了楼,走的不急不慢。


回家的路上,又下起雨来,那股子潮湿的腥臭气又开始弥漫在镇子的每一个角落,升腾、发酵,最终爆发开来,变成人们臭嘴里的诅咒和吐出去的痰。梁子舟再一次忘记带伞,还没来得及躲雨便被浇湿了衣服,他索性就冒着雨走回家。噢,不对,那个地方不能称之为家,只能算得上是租的房,即使已经是学校周边最好的房子了,可在他眼里还是像个贫民窟。


尤其是房间里的厕所不是马桶而是蹲厕,这一点总让他在蹲坑的时候能闻到沼泽的味道,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拽下去,陷进淤泥里无法自拔。


到家后他洗了个凉水澡,因为这破楼的热水器又坏了。梁子舟随手在手机备忘录写下:安一个热水器。


这是他的目前想给这个房子做的一点改造计划。可类似的备忘录已经在手机里堆叠了十几条,他一条也没真的实现过。他把自己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脱下来,扔在脏衣筐里,不想洗。他又打开备忘录,写下一条:买一个洗衣机。


写好后发现在手机最下面的位置已经有一条同样内容的备忘录,他又把刚写好的那条删掉。他只穿了个裤衩坐在沙发上,看着被雨水拍打的已变得模糊的玻璃窗,叹了口气。为什么已经洗完澡了还是觉得身上一股霉味?梁子舟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见颜色了。


手机响了。上面显示的名字是“班主任”。


梁子舟没接。他什么话都不想听。


手机铃声一个接一个的响,上面显示的名字总有变化,可梁子舟只当自己在听歌。未接来电显示到30的时候,梁儒军的名字终于出现了。梁儒军是梁子舟的父亲。


梁子舟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拿起手机,等了三秒钟才接通,简单地说了声:“喂。”


梁儒军的声音显得烦躁,他说:“你是不是就学不会不惹事?我花了那么大的价钱把你塞进这个学校,一个月还不到你就敢把同学推下楼梯!”


梁子舟心里也开始憋火,他说:“我没推他!”


梁儒军不想听他解释,只是说:“我告诉你梁子舟,我很忙,没时间给你擦屁股。你自己去找校方解决,我给你卡里打五十万,能用钱摆平最好,如果闹出人命,你就自己去坐牢吧!”


说完就挂断了。梁子舟久久保持着握手机的动作,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手里那块值钱的金属捏变形似的。


短信提示音告诉他,五十万到账了。


梁子舟将自己窝在沙发上,他想把自己埋掉。

迷野

六个烂人

🔅全文9300字,大约12分钟

🔅第一次尝试黑色幽默风格


《六个烂人》

原愁芳大师于不久前逝世,他的绝笔《故里小景图》成为收藏行业竞相争抢的热门画作,但同时出现大量赝品流通市场,望各位书画爱好者小心警惕。


近日,警方接到报案,通过深入调查得知,这是一起连环诈骗案。以下是根据几位涉案人员的口述资料还原的案件过程。


1.富豪

富豪在别墅举办了一个小型鉴赏会,给他的朋友们展示自己前不久托人刚从原愁芳友人的孙女那里买到的《故里小景图》,众人看了纷纷喝彩,品鉴着每一笔的墨量精确,笔法力道,无不赞叹富豪真是家底殷实,出手阔绰。


富豪极其受用的享受着大家的吹捧,...

🔅全文9300字,大约12分钟

🔅第一次尝试黑色幽默风格


《六个烂人》

原愁芳大师于不久前逝世,他的绝笔《故里小景图》成为收藏行业竞相争抢的热门画作,但同时出现大量赝品流通市场,望各位书画爱好者小心警惕。


近日,警方接到报案,通过深入调查得知,这是一起连环诈骗案。以下是根据几位涉案人员的口述资料还原的案件过程。

 

1.富豪

富豪在别墅举办了一个小型鉴赏会,给他的朋友们展示自己前不久托人刚从原愁芳友人的孙女那里买到的《故里小景图》,众人看了纷纷喝彩,品鉴着每一笔的墨量精确,笔法力道,无不赞叹富豪真是家底殷实,出手阔绰。


富豪极其受用的享受着大家的吹捧,可兜里的手机却不停震动,连带着他的心脏都麻了半边。他微笑着打招呼离开正厅,到卧室里才小心翼翼的把门掩上,屏蔽了别人,拿出手机心虚的说了声:“喂,大哥,您再通融一下,我这个宴会马上就结束了,今天下午绝对能把别墅还给你!”


电话那头说:“你给我放快点,就那么点租金,本来就租你两天,你这种按小时算得单子我之前都没接过,给的钱那么少还好意思学别人租别墅,装什么逼啊你?”


富豪舔着脸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是是,我这不是刚买了副画嘛,就想感受一下有钱被人捧着的感觉。”


电话那头传来不屑的嘲笑:“你还买画?抽抽呢?”


富豪低声下气的解释:“哎呀,这不是装完逼就准备找个理由把画退回去嘛?”


电话那头不耐烦了:“行行行,你随便吧,赶紧弄完给我把房子腾出来,有人要入住呢!”


富豪挂了电话,啐了一声,骂骂咧咧道:“呸,什么玩意啊,不就是个倒腾别墅的么,牛气什么啊?”


敲门声响起,富豪吓了一跳,猛地一转身看到个贼头贼脑的中年人探出头,笑眯眯的冲着富豪说:“那个,我有事找你,方便进来说话吗?”


富豪点点头,有些心烦的捏了捏眉头,问:“你谁啊?”


那中年人进了卧室把门反锁上,搓了搓手笑着:“我是大师,文化人,文化人!”


富豪一看这中年人就像个骗子,没甚好感的说:“有事?”


大师嘿嘿一乐,“我刚不小心路过,听到了你打电话。”


富豪脸色立马变了,他往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大师:“怎么?想威胁我?”


大师立刻摆手,谄媚的笑着:“不不不,你误会了,孟子曾经说过的呀,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我是想来给你出个主意的!”


富豪皱了皱眉,疑惑的问:“这不是孔子说的吗?”


大师眨了眨眼睛,“对对对,我这脑子里知识太多,搞混了,搞混了!”


富豪怀疑的看着他,问:“什么主意?”


大师舔舔嘴唇,低声说:“我听到你准备退画。要我说,你还不如拿一副假画退回去,钱也能拿回来,真画也在你手里,你还容易找理由,你就说大师鉴定过,卖家那副画是假的。”


富豪一想,觉得可行,问他:“你想要什么好处?”


大师不好意思的笑笑:“你把真画给我,我帮你卖掉,价钱我们五五分成,你看?”


富豪皱眉,“凭什么就五五分了?”


大师眼珠一转,立刻从善如流道:“那四六,你六我四!”


富豪思索着在卧室里来回走了两趟,定了主意:“行!我现在联系卖家,你帮我准备一副假画。”

 

2. 开明爸爸

爸爸离过婚,他自己带着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爸爸年龄也不老,他想给小女孩再找个后妈。他在一个书画交友的微信群里认识了一个姑娘,没见过面。那姑娘是个挺文艺又充满了浪漫细胞的人,也不嫌弃他还带个孩子,爸爸觉得女人就该是这样子,温文尔雅,贤良淑德。


那个姑娘告诉他周末在中心公园的咖啡馆见面,见面的时候两个人手里都拿一幅画,如果看对眼了,就把画互相交换当做信物。


爸爸很长时间没体会过这种恋爱时才有的小情趣,他很激动地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会儿,以示自己的礼貌。


爸爸走进咖啡馆,点了杯咖啡,正在吧台等待着,就瞥见馆内的角落里坐着个一头大波浪的美女,正优雅的抿着咖啡,好像这便宜咖啡经她那么一品,都香了不少。而且,那美女的手边就有一卷画轴。


爸爸端着咖啡走近,内心惊喜的想着,这女孩竟然也这么早来,看来时间观念很强,真好。


美女一抬头,冷冷道:“来了?”


爸爸本来想做个自我介绍的,看美女这么熟稔,又觉得自我介绍太生分了,他礼貌的笑着坐下,说:“你来的挺早啊!”


美女眉头一皱,“是你迟到了。”


爸爸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左手腕的表,不会啊,难道是记错时间了?


美女余光瞥了瞥周围好像没人看她了,从包里拿出个粉饼,在脸上拍了拍。


爸爸看着美女长长的指甲和脸上浓重的妆容,用一副说教的口气道:“你这指甲也太长了呀!我告诉过你哦,我是个很开明的爸爸,也是个很潮的人,我能理解你们女人喜欢打扮,但是我还是劝劝你哦!女人还是要勤俭持家的呀!而且你看你那张脸,白的跟什么似的,女人嘛,还是素颜最好看了不是?”


美女最讨厌别人说她不美,当即生气道:“你懂个屁!这是我刚做的美甲,今年的新款,珍珠透光款,用的是琉璃胶。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爸爸心里也有些不太高兴,理论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out了呗?你这才是什么都不懂,一个女人天天把时间花在打扮上了,哪还有时间照顾家庭?”说着像是怕美女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还把手机掏出来说:“你别不信,我每天都吸收新知识的!我朋友圈转发了很多这种内容,给你看看!”


美女厌恶他厌恶的厉害,避开道:“行了,什么玩意。画带了没?”


爸爸皱眉教训她:“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女人一定得有涵养,你别以为你天天化妆就能找到对象,你这样会没人要的!”


美女气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直接把爸爸手边的画抢过来,把自己的画给他:“钱我不会退的,你那个确实是假的,现在这个是真画,你可以去验。现在,立刻,给我滚!”


爸爸第一次碰到这么出言不逊的女人,他十分气愤的拍案而起,拿起画就往外走。


周围的客人听到动静都往这边看,美女十分优雅的对客人们笑了笑,又拿起口红给嘴唇补上颜色。


爸爸十分生气的夺门而出,却被一个着急进咖啡馆的男人撞了一下,他刚要生气,就被一个声音叫住:“你是来相亲的那个?”


爸爸转头一看,在咖啡馆门口坐了个女人,长得很不好看,头发乱糟糟的没有收拾,脸说不上丑,但眼睛小鼻子大,放在一起很不和谐。而且这女人还有点胖。爸爸皱眉没想理她,却见那女人指了指自己手边的画轴。


爸爸一愣,刚刚那是认错人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好给眼前这女人说,只好悻悻的笑笑,神色尴尬的再次坐下来。


这女人语气带着怨怪的说:“你怎么迟了呀?”


爸爸咽了口口水,“我刚在里面遇到老朋友,谈了一会儿没看到你人,就出来找找。”


这女人笑笑,“哦,我一般都坐在外面,空气好,而且还能看看这些人的本质。”说着,她偷偷指了指坐她旁边的一个男人,“你知道吗?刚刚这个男人一直在看街上那些女人的大长腿,都没看我一眼,我就能看出来他是个极其肤浅的人!但是我没关系的呀,我这人就是心胸宽广。”


爸爸配合的笑笑,心里想着这女人嫉妒心太强,真是个妒妇。但好在也没别的缺点,不像里面那个美女,长得漂亮又如何,一点儿女德都不懂。


这时,一个浑身肌肉的男人把咖啡馆的门很大力的踹开,暴躁的说:“什么服务态度!不就让你给我续杯咖啡吗?”


说完看到坐在宽容女对面的爸爸,愣了一下,收敛了脸上的怒容,笑着说:“你就是相亲对象?你好你好,我是她表哥,我是个很斯文的人,你应该看出来了哈!”


爸爸有些怔愣,宽容女给爸爸歉意的笑笑。爸爸也没多说什么,礼貌的和斯文人打了招呼。斯文人看爸爸性格挺好,还说:“你说说这咖啡馆也真是,明明是服务行业,我让他给我把咖啡续上,他们竟然还问我要钱!我喝茶都能免费续水,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爸爸扶额,宽容女用手肘悄悄戳了戳斯文人的胳膊,“表哥,别说了。这是我的约会。”


斯文人在桌子底下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不再说话。


因为有外人在,爸爸和宽容女只简单聊了会儿天,就各自打开了他们的画轴,都是《故里小景图》。他们两个人因为这份选到同一幅画的默契纷纷低下头,有点害羞。爸爸主动和宽容女把画换了,毕竟是定情信物,一定要男人主动才行。


爸爸如是想着,想和宽容女多聊两句,可宽容女却做作的要先行离开。爸爸只好和她告别。自己一个人又把面前的咖啡喝干净才起身要走。


斯文人和宽容女一起走着,斯文人从兜里掏出根烟,点起抽上。


宽容女指了指公园路上立着的牌子,说:“这里禁止吸烟。”


斯文人无所谓的把烟灰弹在草丛里,“没事,又没人管!我给你说,你就要这样,欲擒故纵,要矜持一点,提前离开吊他的胃口,你等着,他肯定主动联系你!”


宽容女点点头,却表情难看的说:“哼,他如果不喜欢我,那他肯定也是个肤浅的人。”

 

3. 美女

美女涂完口红准备离开,却听到门口有动静,她转头一看,发现一个男人急匆匆的撞了刚才和自己交谈的男人,慌慌张张的进来,看到自己,径直走过来,把画轴拍到桌面上,“不好意思,我路上堵车。我找人看过了,你这画是假的,现在赶紧把钱退给我。”


美女一愣,有些犹豫的问:“你是富豪?”


富豪点点头,说:“你等一下,我给你点杯咖啡。”说着,他又走到吧台,点了两份最贵的咖啡,付钱的时候他肉疼的要命,看着这个月花呗已经欠款四千多,他后悔的想着,怎么又不自觉地装起逼了?不喝咖啡也行,或者点个便宜的也行,怎么就不听使唤呢?


美女看着买咖啡的富豪,脑子里阵阵发懵,刚才那人是谁?她赶快透过玻璃窗,回头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刚才交谈过的爸爸又坐在咖啡馆外面,好像遇到熟人了,只是视线被墙角挡住,看不到那人的样貌。


美女深呼吸一口,告诉自己,稳住,时间还来得及。她急忙打开自己手里的画轴,竟然也是《故里小景图》,她心里一喜,忽有一计,还不如把这假画换给富豪,自己把那副真画再拿回来就是了!


富豪回到座位,美女就抓紧时间解释:“是这样的,我确实骗了你。对不起,我第一次给你的画是假画,现在我手里这幅是真的。钱我就不退了,现在把真画给你。”


富豪皱眉,“我朋友从你这儿买画的时候,你可说你的画绝对是真的,怎么还有这么一出?”


美女心急,频频回头看门外那人走了没有,“我没想到你身边有高人指点,这下把真画给你就行了,我们两清,如何?”


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上来,“先生,您点的豪华咖啡套餐。”


富豪心里被奉承,十分受用。他转念一想,还不如将计就计,让大师拿着假画,自己把真画拿着转手一卖,就可以独吞这笔钱了!


美女害怕门外坐着的爸爸走掉,又给富豪说:“你要不喜欢了,转手一卖绝对翻倍。我是急着用钱才低价卖给你的,你去看看现在的市场价,炒得很高了!”


富豪心动,愈发觉得此计可行。他有些勉强的答应了,实则却暗喜着,这下要当一个真的有钱人了!


美女却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问:“我脸上有没有卡粉?”


富豪疑惑的问:“什么?”


美女有些惊慌的从包里拿出粉饼,往脸上压了压,才终于松了口气。对着粉饼上的小镜子又抿了抿唇,才满意的扣上盖子,恢复了自己优雅的神态,说:“怎么样?换画吧?你给的钱我已经买了化妆品,现在也拿不出来,你如果非要钱,还得等我一段时间。还不如现在把真画拿回去卖个好价钱!你看呢?”


富豪点点头,有些小心的把美女的那副画打开看了好久,但他实在不懂,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美女看到门口坐着的那个男人起身要走,有些慌张的拿起富豪带来的画,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富豪看美女的那份咖啡豪华套餐一口没动,他十分心疼,硬是又坐了很久,撑着把两份都吃完才走。


美女追出去,到不远处的路口叫住了爸爸,“诶,那谁!前面的!停一下!”


爸爸转身,看到美女,有些反感的皱起眉头。


美女不客气的把爸爸手里的画抢过来,又把自己手里的画塞进他手里,“你有病啊,人也不认清就乱拿人家画!真是的,什么素质!”


说完就走,留爸爸一个人在原地反应了许久,等回过神来才气哄哄的离开。


美女走了一段距离,拦了辆车,在出租上才打开手里的画,《故里小景图》。美女松了口气,得意的笑笑,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是这阴差阳错的,真画又回来了。她满意的对司机说:“去商场吧!我要再去买几套化妆品!”

 

4. 大师

大师准备开个私人拍卖会,把手上的那副画卖掉。他找富豪商量场地和邀请人员名单。大师准备在拍卖会现场找一个专家对那副画进行鉴定来增加噱头。


富豪心里是有些紧张的,他害怕大师会发现自己手里的画是假的。那到时候肯定会要求和自己一起去找卖家理论,美女为了脱身也会把实话说出来,大师就会发现富豪反手黑了他一笔。


但富豪还是同意了这个决定,并且邀请美女一同参加。


安排好私人拍卖会的各项事宜之后,富豪经人介绍联系上了斯文人,让他在拍卖会开始之前把画从大师手里偷出来。


这画因为是两个人准备卖了分钱的共同财产,所以保险箱的密码只有富豪知道,但保险箱却是由大师保管着。在拍卖会那天,保险箱会在拍卖会的仓库里放着,这个时候下手是最方便的,也不会有人起疑。


斯文人之前有过偷盗抢劫的案底,这种监守自盗的活他最愿意接,一个是有人帮他里应外合,偷窃的难度会减轻不少;二是万一被发现,也会有人帮他打马虎眼,后果不严重。


但斯文人没想到,答应了富豪帮他偷画之后,大师也联系上了他。


大师把斯文人约到一个比较隐秘的饭店,请他吃了顿饭。大师笑眯眯的讨好道:“我知道富豪让你偷画的事情了!”


斯文人吃的太急正给自己猛灌茶水,一听这话,把茶喷了一桌子。大师嫌恶的皱了皱眉,但很快又笑嘻嘻的说:“别急,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把画偷出来之后,能不能把画交给我?我给你的钱绝对比富豪给你的要多!他就是个穷光蛋,天天假装自己很有钱。我不一样啊!我是个文化人,文化人是不会骗人的!而且你看咱们一个文化人,一个斯文人,我们俩合作,那不是更好?这不就应了那句老话,精诚所至,水滴石穿嘛!”


斯文人眯着眼睛,犹豫了一下,问着:“你是想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大师尴尬地笑了笑,“诶对对对,意思就是那个意思!你明白吧!你觉得怎么样?这生意你做的又不亏!我也不会告发你,你多赚啊!”


斯文人想了想,用手背把自己嘴上的油一擦,点头答应:“行!我把画偷出来,就给你!”


大师看着斯文人举着自己刚抹过嘴的手像是想要握手,忍着心里的不适,挤着笑容和他握了握手表示合作关系建立起来了。斯文人笑着说:“像我这种斯文人,都很懂礼貌的!”


大师尴尬地笑笑,配合的说:“是是是,我一看就看出来了!您真是个斯文人!”


那顿饭,大师一口都没动,他假笑着看满桌子被斯文人喷过茶的饭菜就没有胃口,斯文人不明所以,倒是享受了一顿大餐。

 

5. 宽容女

斯文人想着让他偷的画是《故里小景图》,表妹宽容女那里刚好也有一幅假的,既然答应了富豪和大师两个人的任务,不如把从拍卖会偷来的画和宽容女的画一人给一个,谁能拿到真画就看他们各自的运气。


打好了算盘,斯文人给宽容女打了个电话,让她把自己手里那副画准备好,又让她在拍卖会开始的时候在门口等着,斯文人会让她帮忙拿个东西回家。


宽容女答应了。她挂了电话,走出卧室,准备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这房子是她和人合租的,合租那人刚好是美女。


宽容女看美女洗完澡出来脸上的妆容却完好无损,一点都没花,不由心里鄙夷,成天到晚臭美什么啊,洗澡都不卸妆,是有多害怕别人看到她素颜的样子。


妆容精致的美女顶着用浴帽包裹起来的湿发,在镜子里检查了半天自己的脸有没有卡粉或者掉妆,没发现异常后,她拿了瓶身体乳,坐在侧面的小沙发上,把大长腿担在沙发扶手上,细致的给自己抹身体乳。


宽容女偷偷翻了个白眼,却虚情假意的问:“哟,这么用心保养自己呢?明天有约会啊?”


美女勾唇一笑,“明天受邀去参加个拍卖会,当然得打扮的美美的。要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才是美女的自我修养不是吗?”


宽容女心里冷哼,能被你吸引注意力都是没什么修养的肤浅的人吧。但她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问:“什么拍卖会啊?”


美女换了条腿抹身体乳,搭话着:“就那个富豪举办的拍卖会,明天卖一幅画。”


宽容女心里一紧,不对,表哥斯文人叫自己去的拍卖会不就是富豪办的那个吗?完了,她们明天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一想到美女可以打扮的光鲜亮丽,被邀请进拍卖会内部优雅的举牌叫价,而自己却只能灰头土脸的站在门口等着自家表哥送东西,宽容女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她的妒火烧的厉害,但还是装着一副大度的样子恭喜美女,“那很好啊!说不定你去了还能结实金龟婿,就有人能给你买化妆品和漂亮衣服了!”


美女得意的笑着,头发上有一滴水珠不小心滴到脸上,美女十分紧张的回了卧室,重新修缮一下自己的妆容。


看着美女离开的背影,宽容女脸上和善的笑意立马变得狰狞,她攥紧拳头,愤愤的打了沙发一拳,起身回了自己卧室,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爸爸接起电话时语气是高兴地,但一开口却仍是说教:“女孩子这么晚给男人打电话是不好的,就算我对我女儿的教育十分开明,我也不会允许她大晚上给别人打电话的!”


宽容女对着啰啰嗦嗦的话语左耳进,右耳出,急切道:“我有急事,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爸爸疑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宽容女盯着美女卧室方向的墙面,眼睛里满是不甘心,“我明天早上去找你,把我的画放到你家,你再去拍卖会门口等着,我表哥斯文人会给你送个东西。明天晚上,他会去你家里把东西和我的画都取走。”


爸爸听着也不像是难事,便答应了。

 

6. 斯文人

斯文人听说是爸爸在拍卖会门口接应他,也无可无不可,毕竟万一出事,爸爸一个男人总比宽容女跑的快吧。而且爸爸长得就是一脸迂腐的老实像,应该没人会怀疑他。


拍卖会那天,他被富豪从后门接进去,密码被提前告知,也不需要高科技去破译保险箱。富豪为了不暴露,只给斯文人了一张简易地图。斯文人拿着地图,弯弯绕绕的走到仓库,刚到仓库入口的拐角处,就看见仓库门口站着一个穿保安服的员工,斯文人刚准备把地图收进口袋,动手打人,大师就直接从他身边经过朝仓库走去,像是完全忽略了拐角还站着一个人,大师的脸上依然笑的满面春风,他对保安招了招手,说:“你们队长刚叫你过去开会,你去吧。我在这儿帮你看一会儿。”


那保安点点头,小跑着去了反方向的大厅。


斯文人从来没做过这么简单的生意,他大摇大摆的从拐角处走出来,在笑的一脸猥琐的大师的注视下,不急不慢的进入了仓库。仓库很大,所以显得空旷,最里面的桌子上摆着个保险箱。斯文人倒没急着偷画,而是一跃而上,坐在桌子上,抽了根烟。


刺耳的警鸣声忽然尖利的叫起来,斯文人感觉自己耳膜都快被刺破了,他低声骂了句脏话,把烟捻灭收进口袋,打开保险箱拿了画。


一推开仓库门,大师早都不见了,斯文人也听见一群人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可能是保安巡逻队听到警笛正迅速赶过来。斯文人只能凭着自己的印象,飞速逃离现场,他把画用外套包起来,揣在怀里,往离自己最近的消防通道跑去。


消防通道的出口比正门窄很多,斯文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算是逃脱了追踪。他从侧门出去,看了一眼方向就赶快往正门方向走,爸爸果然站的直直的,在路边刷手机。斯文人把外套和画一并塞进他怀里,说:“赶紧回家,我晚上找你拿东西!”


爸爸心里不大喜欢这个斯文人,但他也点点头,抱着东西叫了个出租车回去了。


斯文人看到身后侧门那边有动静,像是保安追出来了,他装着自己斯斯文文的样子往远处走,像是散步一样悠闲。那帮保安果然忽略了他,四散开来找偷画的贼。


斯文人逃过一劫,拐到小巷子里,刚松了口气,就被在垃圾桶旁边找东西吃的小狗吓了一跳,那小狗在他脚边窸窸窣窣的刨着垃圾,发出了“嗷呜嗷呜”的饥饿叫声。斯文人却一脚踹在那小狗肚子上,嘴里骂骂咧咧道:“真晦气,出门碰到个这玩意!吓老子一跳!”


他像是不解气,又往那小狗身上补了几脚,嘴里一直咒骂着什么。


小狗也被惹恼了,他咬住斯文人的裤腿,恶狠狠地发出气声。斯文人一见心里更来气,猛地把腿甩了好几下,那小狗太虚弱了,一口没咬住,就被摔在巷子的墙面上,又掉落到地上,咽了气。


斯文人看着裤腿上的破洞,很不悦的又猛踢了几下小狗的尸体,“好狗不挡道!今天老子教你做人!不对,做只好狗!”


斯文人气呼呼的离开了,看着自己脚底下一步一个血脚印,生气的把脚抬起来,在巷子的墙面上蹭了好半天,才把血迹掩盖着不那么显眼。


另一边,拍卖会的画被偷了,现场乱作一团,富豪和大师各怀鬼胎的在仓库里焦急的演戏,保安队长回来,很抱歉的说:“对不起,两位老板,我们把人跟丢了。”


大师戏瘾十足,他懊恼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拿捏着难过,愤怒,惋惜各种情绪轮番上演,甚至一度挤出了几滴眼泪。富豪也被感染,来回在房间里打转,嘴里念叨着:“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保安队长见两位老板反应这么强烈,一下子也慌了神,他想找点说辞转移一下注意力,便说:“哎呀,但是,这个,今天这个事还挺奇怪的,我们刚检查了一下,响起来的不是防盗报警装置,而是烟雾报警器。我们在保险箱旁边也发现了烟灰,这小偷也是憨憨,偷个画还有闲心抽烟。我觉得这事挺奇怪的,要不咱们报警吧?”


富豪的眼神慌乱了一下,但立刻说:“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报不报警我和大师自己处理。”


保安队长不好意思的不住抱歉。


富豪有些忐忑的问大师:“咱们,怎么说?报警?”


大师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泪,摇着头说:“算了吧,我认亏。让我缓缓。”


斯文人晚上从爸爸那儿取了两幅画,给了富豪和大师一人一幅,拿到了两份佣金。但很快,富豪因为缺钱急于把画出手,他找人鉴定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的两幅画都是假的。一气之下,富豪报了警。

 

7.恶人自有恶人磨

警方接到报案,通过审讯,把涉案嫌疑人一个一个抓捕归案,经过调查,发现了这个案子一环套一环的是个连环诈骗案。警方分析出完整的犯案经过,都有些哭笑不得。警方把六位涉案人员聚集到一起,拿出搜到的四幅画,说:“目前,我们从美女手里拿到一幅画,大师手里拿到一幅画,富豪手里拿到两幅画。经专家鉴定,这四幅画均为假画。”


消息一出,除了提前鉴定过知道自己手里是假画的富豪,另外两个人,美女和大师也都脸色瞬间一变。


美女立刻道:“不可能啊!警官,你会不会是搞错了?我那副画怎么可能是假的?”


大师也说:“对啊!会不会搞错了?我那副画不可能是假的!”


警官摇摇头,问其他人:“你们还有没有什么线索没有说?现在那幅真画究竟在哪儿?”


爸爸、宽容女、斯文人都把头低着不言语。


一个小警员敲门,进入审讯室,对警官说:“头儿,刚有个小女孩拿了一幅画过来,我们让专家鉴定过了,那个是真画。”


警官出去了片刻又走回审讯室,眯着眼询问爸爸,“来的人是你女儿。说说吧,真画怎么到你手里的?”


爸爸脑子一懵,真画怎么在女儿手里?女儿不过才十岁啊!


他努力的回忆,对警官说:“我也不知道啊。我没有参与他们这个骗局,我是无辜的!”


警官安慰他,“别紧张,没说真画是你偷的,只不过是问问你有没有漏了什么线索没有告诉我们?”


爸爸回忆起来。去拍卖会之前的那个清晨,一大早就从宽容女手里拿了她的画。把画拿回家以后,看着放假在家没去上学的女儿,笑着对她说:“女儿啊!爸爸给你重新找个妈妈好不好?”


女儿皱着眉看爸爸,没有言语。爸爸以为女儿不愿意,讨好地说:“新妈妈可好了,她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看这个!”说着,爸爸把从宽容女那儿拿的画给了女儿。


女儿扁着嘴看了看手里的画,没说什么。


爸爸以为自己的小伎俩赢得了女儿的欢心,不由得意的笑了。他看过宽容女送来的画了,还是那副《故里小景图》,既然都是一样的画,爸爸准备偷偷把画一换,把自己那幅给斯文人送去,把宽容女的画留下来当个纪念,也能让女儿高兴一下,宽容女日后进自己家门也方便一些不是?


想到这些,爸爸脸色都绿了。他有些张皇失措的看着警官,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警官摇头笑了笑,这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最终的结果却还是要让真画落在最真诚的孩子手里。

迷野

你和我终将被遗忘

🔅全文字数一万二,阅读时长约为15分钟

🔅一个温情的奇幻故事


姚黄金,虽然给你起名叫黄金,但不代表你可以一直不停的用嘴刨土坑,那不是黄金矿,你挖不出宝贝来的!虽然让你跟了我姓姚,但是你要记住,你只是一条土狗,不要总想着当人,麻烦您四条腿走路,不要双脚站立着行走好吗?你知道你站起来跟一个成年人一样高,能吓死多少村里的小孩儿吗?


还有最重要的,不是所有黄色的东西都是黄金,能不能不要吃屎?就算你吃屎,也求求你不要用吃过屎的嘴舔我!手也不行!

 

1,

捡到姚黄金的时候,是在2015年的夏天。那个时候我念大学,放了暑假,我从省城坐大巴车转三轮车,回到老家。老家在秦岭山...

🔅全文字数一万二,阅读时长约为15分钟

🔅一个温情的奇幻故事


姚黄金,虽然给你起名叫黄金,但不代表你可以一直不停的用嘴刨土坑,那不是黄金矿,你挖不出宝贝来的!虽然让你跟了我姓姚,但是你要记住,你只是一条土狗,不要总想着当人,麻烦您四条腿走路,不要双脚站立着行走好吗?你知道你站起来跟一个成年人一样高,能吓死多少村里的小孩儿吗?


还有最重要的,不是所有黄色的东西都是黄金,能不能不要吃屎?就算你吃屎,也求求你不要用吃过屎的嘴舔我!手也不行!

 

1,

捡到姚黄金的时候,是在2015年的夏天。那个时候我念大学,放了暑假,我从省城坐大巴车转三轮车,回到老家。老家在秦岭山下,一个村子里,这村子说破不破,说先进也不先进,反正路通了。


那个时候秦岭山要建什么5A级自然保护区,我们村子旁边有个上山的路,也就一并被划分为景区规划地。山被封了,游客不让进。


在之前的夏天,我们村还能搞个农家乐啥的接待游客赚点钱,现在搞了建设,我们村也就没什么生意了。但于我来说,是好事。我不喜欢秦岭山上吵吵嚷嚷的满是人,更不喜欢每年开学前还要和村里人一起到山上捡垃圾。村里人捡垃圾是卖钱,至于我,那就十分高尚了,我是为了环保(其实是被奶奶逼得不得不去)。


没了游客以后,我带着邻居家的小表弟上秦岭山捡点儿黑枸杞,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何首乌和羊角参什么的。村里人进山是没人拦的,管上山门禁的人都认识我们。


小表弟在秦岭上比我熟,他天天往山里跑,知道哪儿能长野生黑枸杞,我跟他一路攀爬,摘了一兜兜收好放在背包里。下山的时候,小表弟玩心起来,非要我和他去玩水,我看天色还早,就跟他一起踩着石头下水。


陕西的夏天十分热,一度能达到38°、39°的高温,但秦岭里因为树荫遮蔽,又有泉水源源,甚至比家里还凉快。但唯一不好的就是,一到夏天,水里全是水蚊子,长长的腿伸开趴在水面上,活像一个又一个巴掌大的蜘蛛。这玩意儿虽然不太咬人,但是密密麻麻趴在水面上,看得人心里怪恶心。


我家小表弟是位勇士,他向来不害怕这些东西。但是我一直觉得膈应,也就没有下水。小表弟还笑话我,“略略略,你个胆小鬼,水蚊子都害怕,真丢人!”


我翻了个白眼,接了一捧湍急的泉水,泼向小表弟。


他自己玩他的去了,毕竟我刚从城里回来,小表弟和我这个年龄相差很大的哥哥也没熟回来,还需要再磨合几天。


看着他玩,我走到一边的树荫底下,正欣赏着秦岭这好山好水,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嗷呜”声,听起来十分可怜。


秦岭是有狼的,虽然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但不确保突然跑来一只。我心里有些忐忑,但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叫着,我心里又不落忍。从地上捡了根粗树枝,掰了主干上的细细分叉,拿在手里循着声源慢慢往树林里去。


终于,在一个长满刺的藤荆底下,我看到了一只黑不溜秋的小东西,那小东西一见我,叫的更欢了,我终于听清了它的叫声,是“汪汪”。


狗?山里怎么会有狗?


我想看看它的尾巴能不能摇起来,走近一看,发现这狗根本没尾巴。我见过没尾巴的狗,但是没见过没尾巴的狼,所以这小东西是狗的概率大一点。


我被我自己缜密的逻辑说服,用手里的棍把藤荆挑开,另一只手提溜着小东西的背颈,把它提出来。小东西很乖,也没挣扎也没咬我,看它的腿上和耳朵上都有咬痕,还有血迹,可能是被什么动物欺负了,跑到这边儿又落入了植物的“陷阱”。真是个小可怜。


我把背包里的黑枸杞拿出来,把狗放进去,背包背到前面,拉了一半拉链,能让我随时看见狗的情况,以防它突然咬我。毕竟村里出去一趟不方便,狂犬疫苗没办法打。


我背着包,手里提着黑枸杞。小心翼翼的走回小表弟玩水的地方,他已经上岸等我了。看到我过去,一边拧着自己的短袖,一边问:“你干嘛去了?”


我神秘兮兮的对他笑,勾勾手指让他走近看我包里的狗,表弟眼睛都亮了,嚷嚷着让他抱一会儿。我撇撇嘴摇头,“不行,这狗是哮天犬下凡,你不能摸,摸了会沾染厄运!”


小表弟从小在村里长大,被老人家养的有些迷信,他十分信服的点点头,“那我们快回去让神婆奶奶看看!”


嘿,小孩儿真好骗。我一边乐一边跟他回了村。


到家以后,我把狗给我奶奶看,我奶奶就是神婆奶奶,但她跳大神啊算命啊啥都不会,就会编鬼故事骗小孩玩,村里的小孩都叫她神婆奶奶,长大了都说我奶奶是童年噩梦。


小表弟咋咋呼呼的喊着:“神婆奶奶!神婆奶奶!哥哥捡了只哮天犬回来!”


我奶奶瞪我一眼,像是责怪我抢了她哄小孩的故事版权。我嘿嘿一笑,看着奶奶用村里的土方子给狗的伤口上糊草药和泥巴。这狗只比我巴掌大一点儿,小小的特别惹人喜欢。我就趴在房门口台子上铺着的凉席上,看着奶奶给狗治伤。


奶奶问我:“想好给哮天犬起啥名字了不?”


这个问题我想了一路,奶奶一问我立马脱口而出:“黄金!我要赚大钱!”


奶奶乐了好久,“好好好!那让黄金跟你姓,就叫姚黄金,保佑我孙子能发大财!”


狗子好像听懂了,也跟着“汪”了一声,脆生生的好听的很。


我问奶奶:“婆,秦岭咋会有狗呢?这还是个野狗生的崽?”


奶奶眼珠一转,脑袋一晃,我就知道她要开始编故事了,果不其然,奶奶开口便道:“想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天上九百多位神仙没人拦得住他,也只有二郎神能和他打上一打,但是孙悟空多厉害啊!金箍棒一棍子打下去,眼见二郎神不行了,哮天犬忠心护主,扑到二郎神身上为他挨了一下,却不料被打下凡间,落入秦岭……”


作为从小被奶奶骗大的亲孙子,我听她编瞎话,深受其害,只好拦住她越说越激动的态势,“停停停!婆,这个故事是我先想出来的,你不能抢了再讲给我听啊!”


奶奶被我打断,不满的瞪我一眼,把狗放在她大腿上,扇着手里的大蒲扇,看着不远处的秦岭山,悠悠道:“不管你捡到了个啥,都得好好养,秦岭是神山,它里面的生灵都是沾染了神气的。”


我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是不是又要给我说‘陕西地方邪’,然后继续编鬼故事给我听了?我都大了,不怕那些神啊鬼啊的了!你去骗骗小表弟还成,我看他挺乐意听你讲故事的!”


奶奶爽朗的笑笑,“我都是老封建老古董了!我那些真真假假的故事,传的时间太长了,一辈一辈讲下来,早都没人信了!”


我拿指头点着姚黄金的小脑袋,对奶奶说:“婆,我们年轻人现在信一句话,‘建国以后不准成精’。你那些故事吓不到人啦!”


奶奶揪着我耳朵,“谁说不准成精,我看你一天就猴精猴精的!好好照顾姚黄金,别把狗带回来又让我一个人养,听到没?”


我认输的连连点头,搂着奶奶瘦弱却精干的肩膀,笑着哄她。

 

2,

姚黄金的伤好得很快,他的腿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就是跑的急了会显得有点跛。他的耳朵上也一直留下了一条疤,被毛挡着也不太明显。我捡到姚黄金时以为它身上是泥巴,没想到给它洗了澡以后它还是黑的,这就是一条没尾巴的黑狗子。


虽然它身上的伤没什么问题,但我严重怀疑它被伤了脑子。这狗又笨又憨,还十分外向好动。这些症状在它一个月之后长得比我表弟还高时,表现得尤为明显。


因为“哮天犬”版本的故事是我的版权,我奶奶气不过,又编了另外一个版本骗我表弟,她说姚黄金是秦岭的山神化身。


我表弟多单纯啊!他真信了我奶奶的鬼话,每次来我家看到姚黄金都是一副十分崇敬的模样,恨不能给姚黄金烧三炷香再拜一拜。可是看到姚黄金吃屎的时候,表弟眼里依然是一副尊重的神态,我非常不解,会有山神吃屎吗?而且山神怎么说都得变成个蛇啊、狐狸啊、黄鼠狼啊这种传说里就是“大仙”的生物吧?怎么会变成个狗呢?而且是个拉了粑粑还要自己尝一尝的狗。


但是让我的看法产生改变的,是八月底的一个晚上。那个时候我快收假,每天晚上都要熬夜赶论文,有一天晚上我熬夜熬得狠了些,到半夜四点多,把笔记本关上,准备去院里的茅厕解决一下我的膀胱肿胀问题,还没出门,就从门上的玻璃瞥见院里站着个人。


村里的晚上是极其黑的,不像城里,晚上永远不会彻底暗下来。我吓得半死,赶紧下意识的侧身站着,把自己的身影挡在门后面。我自我安慰着是奶奶起夜,可我却清晰听见奶奶卧室里传出的鼾声。


我脑海里闪过无数奶奶给我讲的鬼故事,差点尿裤子上,却听见院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姚黄金从它的狗棚里出来,慢吞吞的趴在那个人脚边。那人蹲下,拿了个什么东西给姚黄金吃,又摸着它的头不断念叨。


农村的夜晚很静,哪怕那人说话声音很小,我听了几遍之后也慢慢懂了他在说什么,“山神啊山神,我快开学了,寒假作业一个字还没动,你能不能帮我把作业写一写?”


我去,这吓唬人的小逼崽子竟然是表弟。我心里松了口气,刚准备推门出去骂走大半夜不睡觉来我家跟狗许愿的小表弟,却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自己的作业要自己完成,你才上小学,要好好学习!”


我头皮发麻,全身僵直站在门后,看着院里的姚黄金站起来绕着小表弟转,一个大黑影子走的很慢,全然一副说教的模样。


我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疼!不是做梦。我家狗子会说话?


小表弟臊眉耷眼的站起来,语气里都是闷闷不乐,他“哦”了一声,偷偷摸摸的又溜回他家院子。姚黄金也慢慢踱回它的狗棚里。


我蹲在门后面,硬憋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了我的思绪,深吸口气把门推开,装着迷迷糊糊没睡醒的样子,在茅厕里排水。刚把裤子拉链拉上,一转身,茅厕门口就站着姚黄金,我是真被吓了一跳,立即骂着:“卧槽,吓死你爹了!”


姚黄金在茅厕门口转了两圈,我甚至都能想象到它眼睛里疑虑探究的神情,我壮着胆子往外走,姚黄金果然给我让了路,我为了显示自己的镇定,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你有病啊大晚上不睡觉在厕所堵我,又想吃屎了?”


姚黄金低低的“汪”了一声,回到他的狗棚里。我神经一松,差点腿软,那天晚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做了一晚上奇奇怪怪的梦,奶奶给我讲的鬼故事在我梦里轮番上演,每个鬼都变成了姚黄金那张大笨狗的脸。


第二天我快到12点才醒,还是被奶奶硬生生叫起来的,我困得厉害。从炉子上拿了水壶,给脸盆里倒了些,又拿葫芦瓢从瓮里舀了点凉水兑上,还没开始洗,姚黄金就过来舔了几口。


我无语的看着脸盆里混合着它的口水的温水,在太阳底下亮晶晶的。这导致了那天我只刷了牙和简单地擦掉了我的眼角屎。


我刷完牙出去的时候,姚黄金正扯着晒在院里的一条狗皮褥子撒欢,我赶忙跑过去擒住它的嘴让它放口。这狗皮褥子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历史可追寻到上个世纪80年代。可姚黄金每次看到它就像看到仇人一样拼命撕咬,我只能一边拍它的嘴,一边给它说:“这狗皮不是你祖宗!我求求你了,给我松嘴,松嘴!我不会把你做成狗皮褥子的你放心!我会一直养着你的!你给我松嘴!”


把它制服之后,我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真是快被这傻狗气死。但一想到昨晚的种种,我怀疑那不过是我的幻觉,肯定是我写论文压力太大!不然这狗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都甘愿吃屎,也太忍辱负重了,我家姚黄金不像是条心机狗啊!


等我吃完午饭在院里溜达的时候,我亲眼见着姚黄金为了图凉快,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进我家吃水的大缸里扑腾,我忽然有些反胃,怪不得我一直觉得这段时间我吃的饭里总有狗毛呢,原来不是心理作用。我生气的把姚黄金从水缸里提溜出来,他很快频率地抖着身上的水,抖了我满身,我十分生气的攥紧拳头,忍住了揍它的念头,把我奶奶从厨房叫出来,给她说:“婆,你以后用完水一定把盖子盖上,这傻狗老蹦进去洗澡!”


奶奶哈哈笑着,敷衍的答应。


我把水缸里的水倒进瓮里,再给洗干净的水缸里灌满了山泉水。把盖子盖严实了,听着姚黄金不老实的围着水缸叫唤。这傻狗真是笨,瓮里明明也有水,非要跳到水缸里解暑。我叹了口气,虽然村里说是通了自来水,可老一辈人还是习惯了接泉水囤着吃,而且自来水确实不方便,先不说时常停水的问题,我家里没挖管道,自来水流出来没地儿排,只能进到土里,很不方便。

 

3

我很快把姚黄金开口说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搭了村里出城的三轮,坐了大巴回学校。这一开学,我就是个大四学生了。我读的特招师范,毕了业是要在原乡支教三年的,其实我挺高兴的,我喜欢我们村,如果回去教书,还能把我小表弟从小学带到初中。


半个学期很快过去,过年回家的时候,姚黄金站起来已经跟我差不多高了。虽然说土狗个头都比较大,但我也没见过半年就长这么大的狗。他见我高兴地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我是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的。


我不在家这小半年,姚黄金凭借它自身的憨憨本事成功地在村里出了名。我们村所有人家的驴和牛都和它打过架,输赢参半。我怀疑姚黄金祖上有斗牛犬的基因。


最可恨的是这个冬天,我陪奶奶在房里包饺子,表弟在我旁边捣乱。姚黄金就在这个时候咬了一只黄鼠狼进了屋,它还故意显摆似的没把黄鼠狼彻底咬死,那黄鼠狼半死不活的在屋里放了个屁,我甚至清楚的看见从黄鼠狼屁股里喷出的黄绿色的气体。我和表弟二话没说立马冲出屋外透气。没闻到过黄鼠狼屁味的人是不能理解那种臭味的可怕性,那绝对是生化武器。


我和表弟相互搂着,在院里瑟瑟发抖,那是大冬天啊!山里本来就冷,前两天还刚下过雪,正是雪融的时候,我和表弟可怜兮兮的紧紧相拥。我心里狠狠咒骂着脑子没长全的姚黄金。可我奶奶却丝毫不受影响,可能老年人的嗅觉都不大灵敏了。她从姚黄金嘴里把黄鼠狼取下来,放到贡台上,嘴里念念有词,还给奄奄一息的黄鼠狼鞠躬拜拜,虔诚地很。倒也不怪她,老一辈人都把黄鼠狼叫“大仙”,而且黄鼠狼记仇,我甚至无法想象这个黄鼠狼的同伴为了给它报仇,齐齐在我院里站成一排放臭屁的场面,过于壮观。


我胡思乱想着,无意间瞥见姚黄金的眼神,我绝对没有认错,那是不屑和傲慢的神态,和它平时的傻样子完全不同。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八月底的那个夜晚和那个低沉的声音。我愈发觉得姚黄金可能不是一条简单的狗子。


我决定找它谈谈。


奶奶还在祭拜黄鼠狼,我把小表弟遣散回家,拎着姚黄金往后院走。天气太冷了,我把两只手放在它肚子下面暖一暖,装作不经意地问它:“你是山神吗?”


姚黄金十分无辜的看着我,像是听不懂。


我又说:“别装了,我听见你说话了。”


姚黄金仍然眼神清澈无辜,甚至还“汪”了一声算是响应。


我蹲着,把它抱的紧了些,“真冷啊。”


之后我就不省人事了。我发烧了,奶奶说这是黄鼠狼的报复,但我看着姚黄金那张笨脸,气就不打一处来,谁只穿个薄毛衣、薄运动裤和凉拖鞋在零下十几度的院里站半个小时都会发烧吧?而且我仍然能闻到空气里隐隐约约,挥散不去的黄鼠狼屁味。


太憋屈了。我给奶奶解释,奶奶不信,仍旧觉得是大仙显灵,甚至还给被姚黄金咬死的黄鼠狼立了个小牌坊。看着在爷爷牌位旁边立着的黄鼠狼牌位,我生怕别人来我家串门,以为我祖上有个不是人的玩意。


冬天狗棚不供暖,姚黄金和我住一间,它就窝在我炕底下,我还得把炕底围上一圈泡沫,不然姚黄金的毛绝对会被烧秃。因为感冒发烧,我经常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之中听到姚黄金在说话,说了什么听不清楚,但感觉不像是好话。这傻狗把我搞病了还天天咒骂我,呸,没良心的白眼狼。


寒假格外短,我病刚好就要回省城上学。其实我一直断断续续的试探我家狗子,可它能装的很,怎么问怎么跟它说话,它也不开口说人话,那为什么小表弟找它,它就愿意开口?莫非我小表弟是什么天选之人?看着也不像啊,就是个傻乎乎的小学生。


试探未果,我也无奈回了学校,把我的房间让给了姚黄金,它绝对趁我不在就进我被窝里睡,如果不烧炕,它还能用爪子打开电褥子的开关,这一点是我亲眼见证过的。


毕了业,我还没来得及回乡教书,就接到了通知,说是因为建立秦岭自然保护区,要把我们村子拆了,还给我们每户分配了镇上的安置房,虽说离省城有些距离,但居住条件比村里好得多。我们村里人高兴地要命,纷纷要卖掉家里养的牲畜,好搬到城镇里住楼房。外出打工的人都回来一起帮忙,该搬家的搬家,该卖货的卖货。这其中也包括我的父母。


整个村可能只有一个人不大高兴,那就是我奶奶。她从小到大就在山脚下生活,依山傍水一辈子,临了要搬家,心里总会有些舍不得。我父母体恤奶奶年龄大,不让她动弹,我每次把家具搬上我爸开的大货车时,就能见着奶奶抱着爷爷的牌位站在院里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岭山,姚黄金就在她脚下趴着。


我拍拍身上的灰,从背后搂住奶奶,她的身材缩水,瘦弱的厉害,我笑着哄她:“舍不得这里啊?咱们住楼房了,上下楼的也都是村里的熟人,你还是能给小孩儿讲你编的那些神话故事。”


奶奶摇摇头,皱皱巴巴的手抚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说话时是不符合她平常乐乐呵呵的语气的,因此她说的话显得格外沉重,“崽娃子,这是神山啊!我们离开了这里,就不被神山庇佑了!”


我嘿嘿一乐,也不指望着改正奶奶骨子里封建迷信的那一套,我顺着她的话头说:“怎么会?神灵永远都会庇佑善良的人,我阿婆人美心善,神灵肯定会庇佑的!”


奶奶乐了,重重的点了两下头,“你说得对,只要人是善良的,神灵就会庇佑。”


我看着脚底下的姚黄金,有些发愁的问:“婆,你说咱这狗这么大只,楼房里咋养啊?要不在小区给它专门建个窝,让它帮咱们看小区大门?”


奶奶看着姚黄金,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说:“黄金不会跟咱走的,它是神山的孩子,一辈子都要护着神山。”


我撇撇嘴,心里十分不信,这傻狗一根大棒骨就能把它勾引到三里地之外,怎么会不跟我们走呢?可就在我们要正式离开的村子的前一晚上,我听见姚黄金在不停的扒房子门缝。我走出去把门开开,姚黄金拽着我的裤腿把我拉到前院,我刚蹲下准备摸它的头,姚黄金却开口说话了:“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回去了。”


虽然知道我家养的神狗会说话,但听到它这么近距离的开口也是十分新鲜,这声音和去年八月份表弟来院子时我听到的低沉声音如出一辙。我问它:“怎么?终于舍得说话了?”


姚黄金耷拉着脑袋蹭了蹭我,“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话的,我就是觉得你不相信这些,会把我抓去做实验。”


我打了它脑袋一下,笑着问:“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姚黄金抖了抖一身的狗毛,把大脑袋搭在我膝盖上,“奶奶说的没错,我就是护着秦岭的一个灵狗。我不能离开它。”


我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虽然我心里和姚黄金依然亲近,可它现在毕竟不简单属于宠物的范畴,我觉得自己不该干涉它的行动。想了想,我选择稳妥的问:“那你怎么生活啊?吃什么在哪儿住?”


姚黄金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秦岭是我的家,我要回山里了。”


我点点头,给了它一个最后的拥抱,“混不下去了就来镇上找我们,村里的人都认识你,我们会帮你的。”


姚黄金哈着气,跃出院墙,头也没回的消失了踪影。


奇怪的是,天亮之后我扶着奶奶坐车,没人问我姚黄金去哪儿了,奶奶没问,我爸妈也没问,好像他们都忘了我家养过一条狗,但也有可能是没人愿意提起,因为那么大条土狗确实没办法在楼房里养。

 

4,

新的生活开始,我爸妈只请了几天的假帮忙搬家,刚到新住所,他们就又买了火车票出城打工。镇上的生活确实方便很多,也现代化高科技了很多。村里的人大多没接触过楼房里那些新奇的玩意儿,作为我们村走出去的大学生,我每天都要去到各家各户,教他们如何使用天然气、热水器、浴室等等等等一系列他们看起来觉得新奇不已的东西。


镇上有个小超市,面积不大但一应俱全,作为我家唯一的劳动力,我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才购置齐全家里的必需品。镇旁边不远处有个小学,我理所当然的被分配到那儿。但此时正值暑假,我只需要在家备课。


每每到了夕阳西下,我都要从我卧室窗户往外看一会儿,我能看到远处的青山,我知道那是秦岭,却不知道姚黄金离开了我们过得好不好。


八月初,陕西下了一场暴雨,天地轰鸣,昏黑一片。奶奶拉着小表弟和村里的另外两个小孩儿讲鬼故事,把小孩儿吓得一愣一愣的都往我奶奶怀里钻。我觉得无聊,回了卧室,透过窗户看着秦岭,但雨势太大,玻璃上全是砰砰作响的水流,遮挡着视线。看着看着我就困了,迷迷糊糊的睡着,半梦半醒之间,我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动,像是突然之间的爆炸,还是谁拿了把大锤子砸了一下把整个大地都砸的震颤。我第一反应是地震了。刚要坐起身去叫奶奶起床,又听到了隐隐约约的细微狗吠。


我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看向窗外,雨还没停,但我心里却越来越紧张,我直觉那狗吠是从山里传来的姚黄金的声音。


后半夜我一直没能睡着,第二天一早我打开卧室门出去,奶奶也一脸没睡好的样子。我问她:“婆,怎么了?”


奶奶皱着眉头对我说:“你回山里看一眼吧?”


我盯着奶奶担忧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我还特意买了包狗粮和营养罐头,之前在村里养狗都给狗喂得剩菜剩饭,或者馒头麸子那些,现在知道它是神狗,那可不敢怠慢。


因为村子拆了,也没人往那边去了,我只能骑着自行车过去。八月份,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我戴着遮阳帽骑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山脚下,到了之后我满头满身的汗,衣服黏糊糊的粘着我的皮肤,很不舒服。


进山的时候,门卫把我拦下了,但好在是熟人,我好说歹说编了一堆瞎话,他才放我进去,虽然他一直认为我是进山偷黑枸杞的。


我把自行车放在他们设立的进山门禁处,步行上去。边走边喊着姚黄金的名字。没人答应我。我一直往山上走,到了最初捡到它的地方,才发现那藤荆底下有块石碑,只不过上面长满了青苔,不仔细拿着手电筒照是绝对发现不了的。我举着手机,用手电筒功能照着,小心的把藤荆挑开,再拿纸巾把青苔抹掉,因为昨天刚下了暴雨,山上的土湿漓漓的,不一会儿我的手和裤腿都脏了。


石碑上有字,哪怕我这个学师范,略懂一些文字变迁史的大学生都没看懂那是什么文字,就觉得好看的很,像一个又一个小图腾一样。我开了闪光灯把石碑上的字拍下来。继续往山上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见了细微的声音,像是有动物在用爪子刨东西。我忽然想起喜欢挖土坑的姚黄金,便加快脚步往声源处走。但雨后路滑,我一心急,就一屁股蹲从坡上摔了下去,还好摔得是屁股,肉多耐揍,我刚要用手撑着身体站起来,就看见我右手边的草丛里钻出了一条细长细长的蛇,绿油油的一看就有毒。


我立马僵住,不再动弹,听说蛇的视力都不好,对不动弹的东西都不敏感。我整个身子都在发麻,却在心里默默求神仙保佑,这条蛇可千万别对我感兴趣。


但我忘记了蛇能用它的颊窝“热定位”到我,眼看着这条蛇吐着信子要对我发动攻击,忽然一声狗吠在我左边响起,那蛇立马转身又溜回草丛。我松了口气,径直躺在地上。姚黄金的脑袋在我视线上方,它看着我,嘴里说着人话:“你怎么来了?”


我坐起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却摸到了一手黏黏的血迹,只不过狗子皮毛是纯黑色的,直接看它不太容易发现。我又往它背上一摸,都是血,狗子受伤很严重。我急了,“你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它趴在地上,十分虚弱地说:“你听到了?”


我点点头,把包里给它的狗粮和罐头拿出来,它嗅了嗅,又舔了舔便没有再动,“昨天晚上,山神死了。”


我眯起眼睛,有些疑惑,“山神不是你吗?”


姚黄金歇了一会儿才说:“我是守护山神的灵,自从大批的人类开始踏入秦岭旅游时,许多野生的植物被拔掉或者挖出。那些山参,草药被你们拿去卖钱,你们还捕获了大量野生动物。秦岭原先是有许多狼和狐狸的,现在一个都没了,更别提朱鹮、羚牛这些生物了。从那时起,山神就越来越虚弱,后来,他直接进入了休眠状态。”


我想起自己每年夏天都会到山上摘黑枸杞,不免十分羞愧,便没有说话,等着姚黄金继续说着秦岭的故事。


姚黄金眯着眼睛,显得懒洋洋的,“后来,来了一些人,也不能说是人,应该说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像是外星生物一样,他们到处找山神,我为了保护他,便和那些东西缠斗,后来我们两败俱伤,那些东西也回去了。当时我太虚弱了,就化成了幼小时的样子,被你捡到。”


我问:“奇怪的东西?真有外星人啊?”


姚黄金摇摇头。


我想帮他平复一下心情,故意说起姚黄金当狗时的种种恶行,笑话它,“你装狗装的挺像的啊!”


姚黄金听到这话,立刻把脑袋抬起来,恶狠狠地说:“说到这儿我就来气,我告诉你我没有吃过屎!只是我的粪便容易引来那些东西,我刨坑只是为了处理粪便,我那是在保护你们,知道吗?”


我乐了半天,姚黄金又愤愤道:“那个黄鼠狼就是他们派来的奸细,我把它在你们面前咬死,是为了警告他们不要再找你们麻烦。还有水缸,你怎么能让我用瓮里的污水洗澡?”


我笑的停不下来,又问它,“那那个狗皮褥子呢?你老跟它过不去干嘛?”


姚黄金蔫蔫道:“我在那上面闻到过山神的气味。现在想想,可能是以前守护秦岭的灵吧。”


我不再说话。摸着姚黄金的脑袋,怜惜的问:“你这一身伤可怎么办啊?”


姚黄金不在意的说:“会自己慢慢痊愈的,只是山神死了,山上的灵气越来越稀薄,伤好的慢了些而已。”


我这才注意到它口中说了好几次“山神死了”的事情,便问:“山神怎么会突然死掉?”


姚黄金失落的晃着脑袋,“这两年山里没有游客了,你们村也全都搬走了。人类走光了之后,山神就慢慢苏醒了,就在昨天晚上,醒来的山神要自己跟着那些奇怪的东西走,我怎么拦都拦不住,还被那些东西搞了一身伤。山神就像不记得我了一样,只是悲悯的对着这峰山脉说了一句话。”


我好奇的问:“什么话?”


姚黄金淡淡的说:“你和我终将被遗忘。”


我觉得自己懵懵懂懂好像理解一点,却又不太明白,于是问它:“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姚黄金摇着自己的大脑袋,“不知道。”


我又问:“那然后呢?”


姚黄金流了一滴泪,“就在他要跟那些东西一起离开的时候,他导出了发光体,自爆和那些东西同归于尽了。”


我叹了口气,开口道:“要不,你还是跟我去镇上吧。你这样我不放心。”


姚黄金舔了舔我的手,温柔的说着:“我是秦岭的灵,我这一辈子都必须在这里守护着这座山。”


说实话,听着姚黄金这傻狗说出这么深明大义的话,我十分不习惯。但我还是尊重它的意愿。听姚黄金的描述,带走山神的奇怪东西特别像外星人。所以这世间的神灵们都去了别的星球生活?我们因为自己种下的恶果而被神灵抛弃了?


我想不明白。


姚黄金可能也想不明白。

 

5

我还是告别了姚黄金到镇上教书。


在那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姚黄金的消息。


但我把拍到的石碑发在网上,有个研究民俗的学者告诉我,他在别的山脉里也看到过相似的文字,他说石碑上的文字翻译出来应该是“你和我终将被遗忘”。


我和那位民俗学者取得了联系,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民俗学者给我讲了一个上古传说,他说神在创世之初,便预见到了我们必经的苦难与消亡,于是他留下了一句至理的箴言,只等后世那些被神选中的人揭开这个秘密。


我趁国庆小长假的时候再次启程,又去了一趟秦岭。这一次我全副武装,买了全套的登山装备,在进山口依然被挡住,我依然和他们扯皮混了进去。我一路呼喊姚黄金的名字,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我一直往秦岭深处走,直至没了人工搭建的石板路和木廊桥,我那些设备就派上了用场。


秦岭的山并不陡峭,只是仍旧危险,好在树多,借力的点就比较多。我一路攀援而上,只恨自己平日里锻炼太少,爬一点就要累得气喘吁吁休息好一阵儿。


好不容易到了山内,才发现这里和外围的秦岭大不一样,这里的原始和自然是外围完全不能比的,我一直不太明白诗文里那些人品鉴名山大川的赞叹,山不都一个样子吗?但此刻我才明白,不是山都是一个样子,而是人把山都修成了一个样子。


原始的秦岭,不加修饰的秦岭,是宏伟到让人震撼的,尤其是看到外围根本看不到的那些野生动物时,带给心灵的慰藉尤为明显。山里最多的是那些毛发漂亮的猴子,它们满眼好奇的看着我,胆小的都在往后躲,几个健壮的试探着靠近我想抢我背上的大包。


我朝着树木稀少的方向走,一步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天色渐黑的时候我才隐约看到一片被炸毁的空地,像是某种遗迹。但是很明显的是,原本一直跟着我的猴子见我到这片区域后都选择不再靠近,他们的生物本能可能预测到了某种危险。


我看不到任何生物的残骸,无论是山神还是姚黄金口中的外星生物,我用密封塑料袋装了些土质收好,又采集了些植物的碎叶和小甲虫的尸体,可惜我没有专业的检测仪,不然我想知道是不是这里有某种磁辐射才阻碍了那些动物的接近。


天色渐深,我打开手电插进爆炸坑的中心,习惯了城市始终暖和的生活,对于太阳一落阴就立马骤凉的山间温度,我有些无力抵抗,哪怕把带的毯子全围在身上,还是感觉到冷。我忽然想着如果能抱着姚黄金那条暖和的大狗,把手伸进他温暖的肚皮下面,是不是就不会感觉到冷了?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还做了一个梦。梦里的那个应该是山神,他有着隐约的人形,但是分辨不清面孔,他好像在哭,但最终,他开口说了一句话,“你和我终将被遗忘。”


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他的长相和我一模一样。


我惊醒之后,有些紧张的看向四周,没什么变故,但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我猛的回头,却发现是姚黄金,它衰老了许多,毛色却不亮了,一身黑狗毛显得灰扑扑的,皮肤也松弛下来,肚皮和嘴部都耷拉着。不过才两月时光,他怎么老成这个样子?


它朝我走近,我问他:“山神的遗骸还在吗?”


它“噗噗”的喘着粗气,“你还是想把我们做化验。”


我不置可否,也不想骗它。


天还没亮,我陪着它沉默了许久,姚黄金说:“你走吧,山神的遗骸在你捡到我的那块石碑下面。”


我还是想弄清楚神遗留下来的秘密,我再次告辞姚黄金,而且我很清楚,下次再来,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它,我甚至不知道我现在是醒着还是做了另一个梦,只是因为我太思念姚黄金。


我挖到了一小截骨头,放进密封袋一并带回去。


我没有直接回镇上,而是坐大巴绕到省城去,我通过那个民俗学者的关系联系到了西北大学考古系的老师帮我把密封袋里的东西一一化验。


土质没有放射性物质,植物和甲虫尸体都检测到超越了它们物种的生长年限,对我而言,唯一有特殊价值的是那截神骨。


因为检测结果告诉我,那就是截普通的人骨,只不过是历史长了些而已。


人骨?山神是人?


我把这个可能的猜测告诉民俗学者,他也没能提出什么有建树的推理。


之后许多年,我也没想清楚这个发现代表着什么,我也一直没能领悟那句话的含义,但我每每教一届我的学生,都会告诉他们,不管去到哪座山脉,哪弯湖泊,哪片森林,都不要轻易破坏那里原有的东西。如果有可能,每年都拿些种子到已经荒瘠的山里种点植物,哪怕是一株花也好。


直到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养了一条城镇允许养的中型犬,听着狗撒娇的吠声,我才恍然,我才感觉自己明白了一点那句话的意义。


每一个人都是“山神”,只是时光太久,我们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我们都陷入了长久的沉睡,觉醒者无法守护便只能自我毁灭,但长此以往的结果就是文明的消亡,天下无神。因为那时,天下无人。


你和我终将被遗忘,当创世神把神责平分在每一个人的肩上,就注定了那些“被神选中的人”的守护要被遗失在浩瀚烟海。哪怕千百年之后这世上已无人记得神灵,只要还有人会觉醒,还会回来,还会守护自然,也许终有一天,神灵的结局不会是绝望的灭亡。


当我不能教书,而是升职到行政管理部门的时候,我从学校辞了职。我每年都会在网络上组织一批志愿者到秦岭植树,很快全国各地都在响应,我知道,我们都成了山神。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我想,我该让时光把我忘记。


你和我终将被遗忘,而我却能越来越频繁的听到,姚黄金特有的声声狗吠。

迷野

【故事森林】不渝

@我讨厌楞次定律,但我爱zzh 小朋友想看的花草前世今生


我有一隅小小庭院,建在小天湖旁边,每到夏天会有鸳鸯游来,成双成对。


我写的一手好字,能卖些银钱。生活还算过得去,就是孤单了些,一直想找个人陪着说说话。


可惜我貌丑,连过路的书生都不会多停留片刻。那些戏文里的波折情缘也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把自己的少女情怀都锁在梦里,经年轮转,日月春秋,慢慢地都熬成了老姑娘。


我常常做梦,梦里很静,只是时常下着连绵阴雨,阴雨被一砖青瓦挡开,底下是被雨打着摇曳不止的植物,一草一花,遥相相望,岁月悠长。


趁着年岁未晚,我想游一游这大好河山,见一见人间多滋味,看一看别人家的故...

@我讨厌楞次定律,但我爱zzh 小朋友想看的花草前世今生


我有一隅小小庭院,建在小天湖旁边,每到夏天会有鸳鸯游来,成双成对。


我写的一手好字,能卖些银钱。生活还算过得去,就是孤单了些,一直想找个人陪着说说话。


可惜我貌丑,连过路的书生都不会多停留片刻。那些戏文里的波折情缘也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把自己的少女情怀都锁在梦里,经年轮转,日月春秋,慢慢地都熬成了老姑娘。


我常常做梦,梦里很静,只是时常下着连绵阴雨,阴雨被一砖青瓦挡开,底下是被雨打着摇曳不止的植物,一草一花,遥相相望,岁月悠长。


趁着年岁未晚,我想游一游这大好河山,见一见人间多滋味,看一看别人家的故事是否也如我的这般寂寥。可变数总不由人,在我收拾好行囊就要出发时,向来没人拜访的庭院却忽然挤满了人。


那些人抬着红箱装的珠玉与银钱,红绸子颜色亮丽的都刺了我的眼,为首的老者见我背上包袱,笑着说:“青青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我将老者扶着坐下,给他打了碗水,说:“我认识您吗?”


老者从怀里掏出了一纸文书,给我瞧,是自小定的婚契。花黎少爷与柳青青姑娘的娃娃亲。


我以为我无父无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却不料父母弃我前还给我留了一桩好事。我没有走,我跟着老者去了花府。


大婚当天,有人掀了我的红盖头,我一抬眼便看到一个样貌极好的男子,生得一双桃花眼,微微一转便情意连绵,我从未见过生的如此好看的人,是连画本上都描摹不出的样貌。


他有些醉,嘴角含笑地对我说:“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妻。”


一夜温存。


可之后,我便再没见过他。


城里人都说,花府少爷生性风流,城中多半少女都和他有些关系,可府里管家的老夫人为了管住这不成器的少爷,硬是给他娶了个丑媳妇。真是因果报应。


我其实心里并不介意,若我生得像他那样的脸,我也愿意处处留情。只是我本以为到了花府能有人陪我说说话,我也不强求是他,有个丫鬟下人陪着也算好的。可真到了此处,却觉得这里和小天湖旁的庭院没什么分别,都静的让我心里发慌。


老夫人偶尔会叫我去见她,可真见了面也就交代些让我多管管花黎的话。我倒是有那个精力,可我却实在见不到花黎的人。


我忽然有些想念我那小小庭院了,虽是没人,却偶尔会有个松鼠闯到家里来让我喂些松果,或是在湖边看看游玩戏耍的鸳鸯也可以打发时间。到了这大户人家,我做什么都觉得不甚自在。


来到这里这么长时日,我除了每日里写写字,就是看些杂书了。


府里人都知道,正房喜静,脾气好。说白了就是没根基好欺负,可以怠慢着。不过我早都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这些白眼我也都经历过。一个容貌丑陋的女子,自当是该适应一切的。


花黎见我比他娘亲还不上心,更加放肆的寻欢作乐,娶了我之后短短数月便纳了六房妾侍,可纵使如此,他还是不爱在家里待,更喜欢去酒坊花楼找些新鲜的女子。


那些妾侍本来还想和我斗一斗,可看我不争不抢像个摆设,也渐渐没了乐子,互相斗法去了。我挺乐意猫在墙角看她们吵架的,嘴皮子翻动的极快,骂人一百句可以不带一个重样,十分热闹。


我经常在兜里装些瓜子去听墙角,这些妾侍比说书先生还要有趣,我边嗑边乐,心情终于好了许多。可不想,我这行径却被人碰上了。


花黎蹲在我身后,朝院里看去,轻声问:“你在看什么?”


我以为是路过的下人,头都没回,小声说:“嘘,别吵。你忙你的吧,我听一会儿自己回去。”


花黎将我拉起来,我一回头看见是他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我有些惶恐的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我的脸。因为总有些人,哪怕不辱骂你,光站着就能让你自惭形秽。


花黎问:“看人吵架挺有意思?”


我深深把头埋着摇了摇。


花黎略过我,径直走向里面,冷声道:“以后都别在府里大声喧哗,听的人心烦。”


那些妾侍一见他回来都像妖精附体了似的使出浑身解数卖弄风骚,我本想继续偷看一两眼,可又怕花黎恼怒,便悄悄溜回自己的院里。


却没想到,晚上花黎会来找我。


他看着我桌上清淡的绿菜,皱眉问:“你这是作秀给我看?”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便没有做声。


他坐下吃了一口,说:“这是什么菜?味道有些独特。”


我指了指院中墙角的一块儿菜地,小声说:“自己种的,小天湖旁的野菜。”


他看了一眼那菜地,又皱眉问:“院里怎么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我生怕他给我叫来一堆下人,那我就要看一堆人不情愿的脸色,立刻道:“是我让他们出去的,我这人喜静,喜静。”


他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个白净帕子,垫着将我的手捏起来,嫌恶地说:“你是女的吗?手怎么会这么糙?”


我把手抽回去,藏在背后。


他又垫着帕子戳了戳我的脸,“还有你这脸也是,怎么这么难看?”


我低声回答:“我生的丑。”


他似乎有些不太开心,“好歹也是我的妻,总要注意自己的仪表,免得带出去给我丢人。以后我会派人到你这儿专门服侍,你别把人给我撵走了。”


我立刻顺从点点头。


他又走了。


不过如他所说,往后日日有身上香香的丫鬟们来捣鼓我,又是让我泡满是花瓣和香料的浴桶,又是给我脸上敷好些润润滑滑的膏药,还给我修剪头发,裁剪衣服。


动静大的让妾侍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连老夫人都叫我叫的更勤,她满脸喜色的说:“黎儿对你这般上心,你也一定多督促他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莫要再去寻花问柳了。”


我点头称是,可心里却喊着冤,我也想劝,可我根本见不着他。他动静这么大,不就是为了能更方便的支出钱财好继续找他的好妹妹们吗?


但他那些妾侍也来拜访的多了,可能是我这人闲了太久,逮着一个就和她聊上许久,她的妾侍们都被我聊懵了,又见我真诚,便和我同仇敌忾起来辱骂起花黎那个花花肠子。


我们的好姐妹联盟因为夫家这个共同的敌人变得更无比牢固,她们那些碎嘴骂起臭男人来也毫不含糊,我听的高兴,更加愿意让她们多来我院里坐坐。


有了她们,我院里瓜子的需求比原先增加了好几倍。


她们不仅会骂人还各自会些别的本事,二房会刺绣,三房会唱曲儿,四房会琵琶,五房会酿酒,六房会跳舞,七房会算账。


二房教我刺绣,我扎了自己的手,流了一手血不说还把蝴蝶绣成了扑棱蛾子。


三房教我唱歌,我初试歌喉,这帮姐妹便都拿指头堵住耳朵,满脸惊恐。


四房说琵琶好弹,随便出声都好听,我试了一下,魔音灌耳。


五房教我的要用时间检验,但结果却不甚理想,我酿出来的酒酸味极重,我尝了一口腹泻了三四天。


六房见我舞姿生硬,四肢不协调,连教都不愿意教我。


七房叹了口气道,她本来脾气就急,生怕我把她气死,于是也不了了之。


合着我们好姐妹联盟,就我一个废物点心,我实在是想不通,怎么这些妹妹各个生的样貌好还会这些才艺,当真是让人羡慕。


一日,花黎喝多了酒半夜回来,从二房开始各个找去,都吃了个闭门羹,那些妹妹体谅我,都言辞激烈地对他说:“滚蛋!”


花黎气冲冲地找到我这儿来,“柳青青!你好手段啊!怎么我的妾侍都成了和你一条心的人了?”


我不确定的说:“可能是我性格好?”


花黎气急,酒劲上头,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硬是把自己憋得缺氧晕倒了。


我叫下人把他扶到我床上,自己去二房那里凑活了一晚。


第二日,我回去时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是床铺上满是酒臭味,没有往日里女孩子带来的香香的脂粉气,我有些懊恼的把床单被褥都卸下来洗了。


这件事很快有了后果,花黎将我们几人叫在一起,十分生气地问:“你们到底想如何?”


我低着头不说话,可七房却开口:“你把我休了吧,我想自己做些生意。”


二房也说:“我也想走,我和妹妹商量好了,出去后租个小铺卖些刺绣。”


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我完全没有听说过呢?她们日日与我以好姐妹相称,可全然不告诉我这些决定。我心里又急又酸。


花黎问:“其他人呢?”


其他几个竟然都说要走,三房还说:“你以后好好待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别再让她难受了!”


四房也说:“就是!姐姐人这么好,你万不能亏待她!”


这些傻女人,天天在我院里骂着花黎是臭男人,怎么却都要走独独把我留给了他?她们难道不知道她们一走,我才会真的难受吗?


可我千万都没想到,花黎竟然冷笑一声,同意了。


城里人都说,花府少爷娶的妻子不仅貌丑,还善妒,是个悍妇。我虽不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可我实在是冤枉,我多希望我的好姐妹能回来。


半年后,我却时时能收到她们的信,信里还有银钱,说是孝敬我的。我当真是哭笑不得,都攒下看日后若她们需要再还回去。


花黎和我的关系仍是淡淡,他遣散了一众妾侍之后便更不爱回家了。老夫人常怪我,怨我不该把事做的太绝将他逼走。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没了热热闹闹的姐妹,我的日子又更加寂寞,我想有个孩子逗弄逗弄,也算排解郁闷。可我和谁生呢?若是有个来源不明的孩子怕是我会被浸猪笼。


梦里的雨势越来越大,一花一草都被摧残,尤其是那草还总是不知好歹的伸长了叶子挡着花,让自己身子更加残破。我每每梦中醒来都是泪流满面,却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又是一日,我在花府后门接信,一个过路的瞎眼道士却拉着我说:“天书印错,无人知晓。”


我问:“老先生,要进屋歇歇脚吗?”


他摇摇头,摸了一枚铜钱给我,“把这钱放在你枕下,可护你平安。”


我接过铜钱看了两眼,再一抬头便看不见那瞎眼道士的人,生生吓我一跳。


我回去把铜钱放在枕下,半夜就急闻花黎病了,是急症,发病时还躺在青楼妓馆的榻上。


自此便是日日夜夜的照顾与服侍。


老夫人以泪洗面,自己的身体倒先不好了,她离世前才告诉我真相。


花黎自小身体便不好,还爱往女人窝里跑,有个瞎眼的道士说花黎是欠下了上辈子的债,若是不还便活不过而立之年。于是这才娶了我,果真,把我带回家,花黎的身体就奇迹般的康健起来。


原来这姻缘说到底还只是个误会。我哪里会是什么债主?可能是他找错了人,没还上那债,终是得了报应。


我走了,把那瞎眼道士给的铜钱留给他,尽管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但我仍是给他留下了一枚能守护他的物件,也算是还了这份嫁娶的恩情。


我去了尼庵,削了头发,为他烧香拜佛,虔心祈祷。


我说不上来对他是否有爱意或倾慕,我只知道他长得好看,是我配不上的容颜。许是他掀开我盖头的那一眼,我便陷入了他的眉眼之中。


许是当他说出“你是我的妻”时,我便以为我们真的可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了吧。


我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的草终是被风雨打断,独剩那娇艳的花飘零。


他死之前专门托人来找我,我去了,他只是说:“我终是负了你。”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花府零落了。下人四散无几。


我把姐妹们这些年给我的钱财都一一还了回去,那瞎眼道士找来了我,对我说:“是天道错了,我柳青青此世本应归于仙位,是梦里那朵花硬把我求下来的。可这等蓬莱旧事又能与何人说?”


花黎曾求了佛,他说:“赐我三千轮回让我执子相依偎。”


可他还是辜负了我。


我从仙界下了凡,只因我护了他一世,终是心有不甘,还想再试试。可这千年的期盼终究是落了空。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古今。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迷野

【原耽】《山河风华录》41

木清梦深深看他一眼,“你们军营一有动静,秋霖便让我和邵瞳赶来把真相告诉你。我们都以为苏木之会死的,但大概蒋老将军在天之灵还一直护佑着他。话,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苏木之就靠你照顾,我的使命也完成了。”


蒋昀殇看着她,问:“你是他什么人?为何长相那么相似?”


木清梦笑着摇头,“我不是和他容貌相似,我是和木慈姨娘长得像,老皇帝把我封为慈婕妤的时候就该想到,世事万不会那般凑巧。”


蒋昀殇沉吟片刻,问了最关键一题,“为何苏木之现在会怕我?是只怕我一人还是单纯怕生?”


秦酒说:“他那反应只对你一个人做过,可能你干了什么让他不喜欢的事情吧,这你得问你自己,我们哪知道他为什么害怕你啊...

木清梦深深看他一眼,“你们军营一有动静,秋霖便让我和邵瞳赶来把真相告诉你。我们都以为苏木之会死的,但大概蒋老将军在天之灵还一直护佑着他。话,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苏木之就靠你照顾,我的使命也完成了。”


蒋昀殇看着她,问:“你是他什么人?为何长相那么相似?”


木清梦笑着摇头,“我不是和他容貌相似,我是和木慈姨娘长得像,老皇帝把我封为慈婕妤的时候就该想到,世事万不会那般凑巧。”


蒋昀殇沉吟片刻,问了最关键一题,“为何苏木之现在会怕我?是只怕我一人还是单纯怕生?”


秦酒说:“他那反应只对你一个人做过,可能你干了什么让他不喜欢的事情吧,这你得问你自己,我们哪知道他为什么害怕你啊?”


蒋昀殇沉默了。


在谷里住下,蹭着秦疏影的房子白吃白喝,秦酒却要告辞离开,他放心不下一人远在西塞的秦正,而蒋昀殇又对那边的情况讳莫如深。


苏木之一直都很安静,每天就很乖的坐在医铺角落,看着秦疏影给有了病的谷中人治疗,眸子中却始终有着不安和惶恐。


蒋昀殇不能离他太近,若是逼得紧了,会把苏木之吓得哭出来。但蒋昀殇却怎么都想不通到底苏木之是在害怕自己什么。


秦疏影每天都给苏木之熬药,他的情绪显得十分抗拒,但都忍着不适很顺从的喝下。


只是后来,蒋昀殇帮着谷中的老人扛柴火回来,却无意发现苏木之偷偷的蹲在大树旁边抠嗓子眼催吐,蒋昀殇放软声音,疑惑的问:“你在干什么?”


苏木之浑身一颤,像个被吓到的小鹿一样回头看他一眼,立马弹起来躲在那棵树后面把自己藏得完全,蒋昀殇没敢上前,他只是轻声说:“你是不是不想喝药?”


没有回应。


蒋昀殇想起了苏木之小时候经常被他娘下毒的事,可能从那时起,他便对喝药有了阴影,于是安慰着说:“你别怕,你的药都是秦姨熬得,你相信她吗?秦姨不会害你的对不对?就算你不愿意喝,倒了就行,别用这种办法,伤身体。”


还是没有一点回应。


蒋昀殇皱起眉头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耗在了苏木之身上。他转身默默走回了自己房间。


蒋昀殇经常帮忙的那家老人会用甘蔗制饴糖,蒋昀殇便时常问他们要些,偷偷放在苏木之房间的床头,每天一颗,也不多给。


最让蒋昀殇惊喜的是,他背上的伤要换药时,秦疏影手劲生硬,一点也不知道关爱一下后辈,蒋昀殇抿着嘴忍着,可还是疼痛的冒出一头冷汗。一直躲在角落默默观察地苏木之却脚步轻巧的给他递了块汗巾。


看着伸着手怯生生看自己的苏木之,蒋昀殇差点哭出来。他们的关系终于有了缓和,苏木之也终于不再当他是洪水猛兽。


蒋昀殇忍着鼻酸伸手接过汗巾,苏木之却立刻溜回角落,乖乖地坐着继续当他的旁观者。


秦疏影却笑了,“这小子有意思,今天早上刚拿这布子擦了桌灰,现在就要你用它擦汗,也不知道是真关心你还是故意整你。”


蒋昀殇看着汗巾上的不明污垢,苦笑着叹了口气,“他现在毕竟只算个孩子。”


秦疏影也收敛了笑意,低声说:“是啊,秦酒将他送来的时候,我都快被吓死了。浑身都是血,眼睛鼻腔嘴角耳朵都在流血,乌央乌央的往外流啊。他就凭着那一口气吊着,醒也醒不来,死也死也不了,不知道难受了多久。还是清梦姑娘及时赶到说了真气那回事,我才扎针帮着那股气引到心脉周围,不然我根本都不敢动他。他是真的全靠自己的意志硬抗过来的,整个人就像蜕了层皮,我看着都要命。”


蒋昀殇根本不敢听这种话,每次一听就会想很多,就控制不住的想把苏木之永远关起来,再也不让他遇到一丝危险。


秦疏影帮着把新绷带缠好,收拾着东西,嘴上仍在感叹,“也算死过一次的人了。好在到鬼门关前绕了一圈,阎王爷不收。”


蒋昀殇起身把衣服穿上,回头看着苏木之,原来那么身形修长的一个人把自己缩在一起时会变成如此小小的一团。蒋昀殇一步一步朝他慢慢靠近,苏木之果然抬眼看他,背绷得很紧,眼神里也全是紧张。蒋昀殇只好在离他较远的地方停下,蹲下身从衣服兜里掏出包好的饴糖,伸出手要给他,动作完全就是逗小孩那样,只是眼神却充满了恳求。


两人保持着各自的动作僵了一会儿,苏木之才小心地伸出胳膊快速把糖够到抓回怀里。


蒋昀殇感觉自己的手掌被无意挠了一下,像是小猫抓痒似的,他给苏木之露出了个喜悦的笑容。


秦疏影拍了拍蒋昀殇左肩,说:“木清梦和邵瞳也要走了,你去送送吧。”


蒋昀殇起身点点头,低声说:“好。”


到邵瞳房间时,他正收拾包袱,看到蒋昀殇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只是冷冷道:“坐。”


蒋昀殇面对邵瞳的心情很复杂,而且他两人不算太熟,在谷中生活了一段时间的蒋昀殇尝试着开口客套:“怎么不多住些日子?”


邵瞳冷笑一声,像是嘲讽,“不会拉关系就别硬开口了。”


蒋昀殇有些尴尬地皱起眉。


邵瞳把包袱放在床上,自己坐在蒋昀殇对面,“秋霖来信,狄启国开战,苏木之现在成了这样,北疆的情报得有人接手。”


蒋昀殇脸色冷下来,问:“战况如何?”


邵瞳冷笑,“何必假惺惺的关心,不都卖国了吗?”


蒋昀殇抬眼看他,眼神中的杀意尽现。


邵瞳漠然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觉得你做的不对,有人要苟且偷生就要有人冲在前线,没什么不对。”


蒋昀殇没想和他多讲,只是问:“清梦姑娘也要和你去?”


邵瞳点头,语气里终是有了些暖意,“是,她会陪我。”


蒋昀殇起身要离开,“万事小心,北疆寒冷,在皇城买个暖炉带去,清梦姑娘会需要的。”


邵瞳敷衍地“嗯”了一声,在蒋昀殇要踏出房门时才像想起了什么,说:“还记得苏成良吗?他现在是秋霖着重培养的探子,以后是要送到狄启国去的,若你有心可以在他走之前去看一看。”


但很快,邵瞳又轻哼一声,“哦,我忘了。你可能早都不记得苏成良是谁了吧。”


蒋昀殇阴沉着脸走了。


在自己院里想着事,木清梦便寻来,看着她那张和苏木之有三分相似的脸,蒋昀殇的心情便会好些。木清梦拿了几件衣服过来,温和的笑着,“邵瞳的脾气就那样,说话总带刺,你别往心里去。”


蒋昀殇礼貌的把人迎着,“不会。”


木清梦笑的极温婉,说:“这是我给你做的两件衣服,苏木之还有秦酒的旧衣可穿,但是你身材更高大些,怕是难以穿上。看看你喜不喜欢?”


蒋昀殇受宠若惊地接过木清梦递来的一件,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尺寸刚好,而且木清梦的手工极好,线角缜密。这一下倒让蒋昀殇感到不好意思起来,他忽然词穷的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


木清梦满意的点头,又说:“最下面的是我从皇城带来的狐毛大氅,快入冬了,木之的身体底子不好,还是会畏寒,你到时记得把衣服给他加上。”


蒋昀殇很是感动的说:“木姑娘……”


木清梦笑的温柔,“木慈姨娘在世时帮过我一家许多,木之和我关系也很好,我把他当亲生弟弟看待的,你不必觉得欠我。”


蒋昀殇捧着衣服给木清梦深深鞠了一躬,“听闻木姑娘要去北疆,一定多加珍重!”他起身从腰间解了一块玉牌下来,交给木清梦,说:“若有事可拿此物寻裘盛文将军,他定会帮你。”


木清梦倒没推辞,很是大方的把玉牌收下,“行,知道了。你在谷中也多照顾这里的人。谷里的壮丁基本都不在,秦酒和邵瞳一走,这里的安危就都靠你了。我听说冬日里会有狼来袭人。”


蒋昀殇轻笑着,“有我在,任何猛兽都不能近的半步。”


木清梦歪头看他,满是欣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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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森林】我是一只史莱姆

@青山翠微 小朋友想看的异世大陆、奇幻冒险


在整个九州大陆中,只有一处无人敢逾越之地,那是在悬崖下的一大片泥塘,泥塘里黝黑深邃,一眼望不到底,可是散发出的黑雾却始终氤氲在悬崖深谷,浓重的让人心里不自觉便生发出畏惧之心。


没人知道那泥塘里有什么,也没人知道有一颗硕大的黑红色的蛋,正在其中幽幽地发着诡异的光芒。这颗蛋整整长了三千年,终于,裂了一道细痕,并且缓缓地从泥塘里浮出来,蛋缝里透出璀璨的白光,消解了壳上如符咒一样的纹路。蛋一点一点碎裂,最终,这颗蛋孵出了全天下最可爱的生物,我。


我是一只史莱姆,从那只蛋里孵化出来的生物。当我第一千两百六十三次把我出生的故事告诉同伴...

@青山翠微 小朋友想看的异世大陆、奇幻冒险


在整个九州大陆中,只有一处无人敢逾越之地,那是在悬崖下的一大片泥塘,泥塘里黝黑深邃,一眼望不到底,可是散发出的黑雾却始终氤氲在悬崖深谷,浓重的让人心里不自觉便生发出畏惧之心。


没人知道那泥塘里有什么,也没人知道有一颗硕大的黑红色的蛋,正在其中幽幽地发着诡异的光芒。这颗蛋整整长了三千年,终于,裂了一道细痕,并且缓缓地从泥塘里浮出来,蛋缝里透出璀璨的白光,消解了壳上如符咒一样的纹路。蛋一点一点碎裂,最终,这颗蛋孵出了全天下最可爱的生物,我。


我是一只史莱姆,从那只蛋里孵化出来的生物。当我第一千两百六十三次把我出生的故事告诉同伴后,他们都翻着白眼不想理我,有的脾气不好还推搡我让我滚开。


他们都叫我小骗子,我没有父母,也没谁给我起名字,慢慢的,“小骗子”就成了我的代号。当我弹着我果冻状的小身板从九州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生物面前过路的时候,总有些手贱的要戳一戳我,那些体型大的还会笑话我:“小骗子,你软软的也太好捏了吧。”


我生气的露出尖牙呲着嘴吓唬他们,可每次他们都会被抖得哈哈大笑,一点也不怕我。我很委屈,我不想再这么屈辱的活着了。我得找个法子证明我的勇敢。


我把那些大家伙都叫到悬崖边,我准备跳下去让他们看看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从泥塘里爬上来的,那周围还有蛋壳碎片呢!


他们都站的离悬崖边很远,呸,一群胆小鬼,我一弹一弹地到悬崖边,和我关系好的还劝我:“要不算了吧?你证明了又有什么用呢?”


我大声说:“你们看好了!等我上来,你们都要跪下叫我老大!”


没人在意我说的话。


我满心怒气的跳了下去,当初爬上悬崖的时候也没觉得有这么高啊!我眼睛一闭,感受着下坠划过的气流,风在我身上飕飕的滑着。


我在泥塘里弹了好几下才停下,溅了一身泥点。我准备找片蛋壳带上去,但是什么都没有,像是被谁清理过了一样。我心里开始慌了,难道这下面真的住了什么猛兽怪物?


我是果冻状的,身上滑滑的,在泥塘里很好游走,我正要岸上去,却听到一声苍老的问候:“小家伙,你回来了。”


这声音不断回响,像是整个深谷在说话,我顿时害怕的想哭。


但那个声音却说:“你回来了,第二重天际就要打开了。”


我听别的生物说起过,在九州之外,有一片虚拟大陆,是远古时期的创世者专门为了历练九州子民而开辟幻化出的。九州子民若想灵魂进阶或是登上第二重天际,便必须去历练,一切记忆封印,从幼时长起,没有术法没有能量,也没有各自身体上的优势,所有去往历练的子民都会变成一种名为“人”的生物。百年为界,若领悟了便过关去往第二重天际,若没有参透便送入轮回,重新历练。那界的虚拟大陆有个名字,叫做“凡间”。


但是没谁知道去往历练的入口在哪儿,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个传说。难道,入口就在这禁地一般的悬崖下面吗?


为了证明我的勇敢,我要踏上前往那片虚拟大陆的征程,我鼓足了勇气,可出口的声音还是发颤:“好,我去。”


白光骤起,我在一片眩晕中进入了异世大陆,要开始我的奇幻冒险。

 

后记:

妇幼医院的护士抱着一个可爱的新生儿给刚生下他的妈妈看,“恭喜你啊!是个男孩儿!”


脱力的母亲喘息着微笑,满眼慈祥的戳了戳婴儿的小脸蛋,这个婴儿立即放出一声啼哭,声音异常响亮。


青山翠微小朋友给我说的这个题材太难写短篇了,我如果要写至少得万字起步,所以用一个偷懒的方式把它写下来。大概意思是说,你猜谁的世界是异世大陆?

迷野

【原耽】《山河风华录》40

蒋昀殇骑行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马都快要被活活累死,终是在第三天午后赶到谷中,刚要从林子里的小道进去,便忽然感觉一阵凌厉剑锋擦着脖颈而过,他背上的肩伤血迹不断往外涌,因为汗液感染都化了脓,右肩抬不起来,但也还是及时仰身躲过并用左手拿着古魄重剑阻挡,但却未等来第二次攻击。邵瞳从他侧方的一棵树上翻身跳下,皱眉看他,“怎么是你?”


蒋昀殇凝眉看他,没有说话,可态度却并不友好。邵瞳怎么会在谷里,他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从皇城又怎么会这么快?


邵瞳也没指望他能回复什么,只是让开了路,说:“进去吧。”


蒋昀殇驾马缓行,却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意思,他忽然不敢再那样一路冲进去,他害怕面对的是一具尸体或...

蒋昀殇骑行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马都快要被活活累死,终是在第三天午后赶到谷中,刚要从林子里的小道进去,便忽然感觉一阵凌厉剑锋擦着脖颈而过,他背上的肩伤血迹不断往外涌,因为汗液感染都化了脓,右肩抬不起来,但也还是及时仰身躲过并用左手拿着古魄重剑阻挡,但却未等来第二次攻击。邵瞳从他侧方的一棵树上翻身跳下,皱眉看他,“怎么是你?”


蒋昀殇凝眉看他,没有说话,可态度却并不友好。邵瞳怎么会在谷里,他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从皇城又怎么会这么快?


邵瞳也没指望他能回复什么,只是让开了路,说:“进去吧。”


蒋昀殇驾马缓行,却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意思,他忽然不敢再那样一路冲进去,他害怕面对的是一具尸体或是个小小坟冢。


他行至不远便看到了住户,将马拴在外面,自己有些重心不稳的下来,一步一步往村落里走去。进了村,那些穿着质朴的农人都用好奇的眼神看他,却完全没有提防神色。


蒋昀殇刚想张口问路,就听见有人叫他,“蒋将军?”


蒋昀殇立刻转头看去,却见是秦酒手里捧着一堆草药正要往哪里去。他立刻追上去,急切的问:“苏木之人呢?”


秦酒有些犹疑的说:“你先别急,人没死。只是……”


蒋昀殇追问:“只是什么?”


秦酒叹了口气,“你随我来看吧。”


蒋昀殇跟着秦酒到了秦家医铺,一进门便看到苏木之低头坐在床榻上,除了身材过于消瘦,完全没有一丝病气。蒋昀殇大喜过望,他情难自抑的朝他奔去,可苏木之一抬头却立刻跳下床榻躲在一位妇人身后。


那妇人貌美,可容貌却带着几分狠辣刁蛮,她开口问:“酒儿,这位是?”


秦酒干笑着介绍:“娘,这是蒋昀殇蒋将军;蒋将军,这是我娘,秦疏影。”


蒋昀殇听过几次这名字,知道她帮过少年时期的苏木之,立刻给她行了个大礼,十分恭敬地说:“在下蒋昀殇,见过秦医仙。”


秦疏影挑眉问:“蒋家人?还叫昀殇?”


蒋昀殇不知秦疏影是何意,但一直没敢抬头。


秦疏影转过身看到苏木之在发抖,放轻了语气问:“抖什么?”


苏木之只是拿怯生生的眼神看着她,模样十分委屈。


秦疏影叹了口气,“蒋昀殇是吧,你跟我出来谈。木之很怕你。”


蒋昀殇起身看着一直躲在秦疏影身后不敢看人的苏木之,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苏木之会害怕自己。但他还是留恋的跟着秦疏影去了外面。


出了医铺,一个女子便端着个竹篮子过来,“秦姨,这药草我都洗干净了,放到哪儿啊?”


蒋昀殇闻声看去,却惊讶的发现这女子相貌极美,而且眉眼有三分像苏木之。


那女子看到他却莞尔一笑,落落大方的说:“刚听邵瞳说蒋将军来了,想必你就是吧?”


蒋昀殇皱眉点头,那女子笑着说:“我叫木清梦。”


木清梦?她应该就是苏木之口中的清梦姑娘,也是那个埋伏老皇帝身边许久给他下毒的女人。她怎么也来了谷里?


秦疏影说:“放到里面吧。”


木清梦笑着点头,温顺的端着竹篮子进了屋。


秦疏影这时才说:“木之人算是保下来了,但智力却退化的如幼童一般,而且不再开口说话了。”


蒋昀殇疑惑,“怎么会这样?”


放了篮子的木清梦却说:“秦姨,我来给他解释吧。”


秦疏影点点头,木清梦拉着蒋昀殇的右手腕要去别处,恰好拉扯到了肩伤,蒋昀殇没喊疼,但眉毛还是不自觉皱起来,额头上的冷汗也冒了出来。木清梦观察到他的神色,当即问:“你受伤了?”


秦疏影只打眼一瞥,语气淡漠的喊了声:“秦酒,出来治伤!”


蒋昀殇十分尴尬地上身赤裸坐在一间屋内的圆桌旁,身后是翻着白眼给他治伤的秦酒,眼前是笑的体谅的木清梦。


木清梦开口第一句话便让蒋昀殇当头棒喝,她说:“苏木之其实是蒋家人。”


蒋昀殇十分呆滞地听完木清梦说的故事。


蒋老将军有二子,长子蒋昀富有神童之名,六岁作诗,文采高绝;次子蒋辉是个武学奇才,深得蒋老将军真传。在先皇还是太子的时候,蒋昀便成了太子伴读,时常随教左右,那时与他们玩的好的,还有太医署令的女儿木慈。木慈个性活泼,行事果断,敢爱敢恨,又因是木家传人习得一手好医术。


那时的木慈经常会制些诸如痒痒粉一类的东西,和太子与蒋昀一起戏弄教书的太师。是个性情好玩,又热衷调皮捣蛋的人。


三人一同长大,待太子成了皇帝之后,想纳木慈入后宫,可木慈却当即拒绝,十分不给皇室面子,她说自己早已和蒋昀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她已经怀了蒋昀的孩子。


皇帝大怒,让太医来查,果真如她所说,已有两月身孕。


可皇帝并没有就此放弃成就一段姻缘,而是自私的寻因赐死了蒋昀,并把已有身孕的木慈许配给了苏府宰相当妾。


这一下,于蒋家、木家、苏家而言都是耻辱。


但好在皇帝也没有全失理智,他是秘密赐婚,所以三家都选择保守了这件密事,一个字都没敢往外透露。


蒋老将军痛失爱子,却一句话都没多说。太医署令被撤了职,一时气急上吊死了,木慈便瞬间失去了爱人和父亲,但她却不知怎么想的,十分痛快的就嫁进了苏府。


苏府宰相本有正妻,只是膝下还未有子。正妻看木慈很不顺眼,但几次陷害都没成功,反而被毒死了好几个贴身侍女,苏府正妻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安安宁宁的不再烦她。


木慈顺利诞下一子,苏府宰相给孩子起名苏木之。


但实际上,苏府宰相苏汉骁并不是那么宽容大度的人,他愿意接纳木慈母子,是看上了木慈作为木家传人的制毒术。苏汉骁想让木慈帮他做一个可以短时间内强化兵力的神兵药丸。木慈应允,但一直没拿出东西,反而几次差点把自己的亲生孩子毒死,酿成祸端。


在苏木之六岁时,蒋家次子蒋辉有了个儿子,让蒋老将军赐名。本来没人会给孩子名字里加上个“殇”字,因为不吉利。可蒋老将军偏偏给孩子起名叫蒋昀殇,让蒋家所有人都铭记,蒋昀是横死的,死的不明不白,死得冤枉。


这孩子的名字一出,皇帝便有些愧疚的迹象,毕竟蒋昀是从小就伴他读书的人,所以对蒋家诸多安抚。可同时,苏汉骁也终于不愿相信木慈,恰好那时苏木之找他,说自己学了些医术,可以帮他试试,但代价是,想让苏汉骁杀了木慈。苏汉骁说他会考虑。


苏木之其实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因为接连遭受打击的木慈在怀孕时便已经有些疯了,她每次折磨苏木之时都会用极怨毒的语气责怪他,打骂他。


终于在她有一次要动手掐死苏木之时,苏木之捡起一旁的匕首插进了木慈的心脏,木慈在临死前要求他一定得杀了狗皇帝报仇,不然做鬼也会让他不得好死。苏汉骁为了毁尸灭迹,要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屋子当做不慎失火。


一直跟在木慈身边的秦疏影那时已有身孕,被牵连进去却无法脱身,是苏木之把她救出来请求苏汉骁派人把她送回家去的。


只是秦疏影刚生完孩子,又被苏木之一封以木慈身份写的信召了回去,开始了他们的复仇大业。苏木之和苏汉骁有了约定,苏木之携秦疏影之力帮他制药,摆弄朝局,苏汉骁则要给苏木之自由的空间和足够的资金。


也是从那时起,苏木之便借由苏汉骁的安排,化名木苏先生进宫与多位皇子交涉。其中和他关系最近的便是太子与六皇子。也因为这个原因,苏木之才有机会接触到蒋老将军。


蒋老将军十分疼惜自己的这个长孙,还教过他自家的武艺,这孩子也聪明,军法战局,一点就透,举一反三,是个天纵奇才。蒋老将军嘱咐过他,若是有一天皇上终究要对蒋家下手,一定要保住蒋家一脉,保住蒋昀殇这个孩子。苏木之在蒋家祖宗牌位面前发过誓,一定会保得蒋昀殇平安。


后来,太子因为种种机缘知道了苏木之的身世,并为自己父皇的所作所为感到可耻,他年少气盛,心中正义感又强,处处暗讽此事。皇帝忍无可忍,开始查是谁告知太子此事,蒋老将军为了保护苏木之在朝廷勾结群臣、搅弄风云的事情不被发现,一力揽下所有罪责,却酿成了被屠满门的惨案,太子也因此事而死。


在蒋老将军被罚之前,苏木之曾到蒋府认过错,说是他思虑不周全却要蒋家处理后事,蒋老将军没有怪他,并且理解苏木之想扶持太子上位就是因为太子心中有正义,可错就错在这正义感暴露的太早,也太锋芒毕露。


那时,蒋老将军就有预感,叫蒋昀殇的乳娘把孩子抱来,给他和苏木之的体内分别注入了此生所有真气,可在日后护得这两孩子一命。


木清梦说到这里,蒋昀殇已经泪流满面了,秦酒听过一次,可再听一遍还是忍不住唏嘘。


木清梦又说:“其实,你在苏府时,苏木之给你吃的并不是毒,而是一味补药,是用来滋养那真气的,不过因为真气被养得过盛,会影响到你原本的神智,你后来才会失忆。只要给你吃些降火静气的药,你便可恢复如初。他是为了护着你,也为了不让你看到他机关算尽的一面才那么做的,因为连他自己都十分厌恶那样的他。”


秦酒也说:“这次他能活过来,也是因为蒋老将军的真气救了他一命,只不过他年幼时因为被下毒耗损过那真气,现在才会是这副模样,我们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恢复神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


蒋昀殇深吸口气,抹了眼泪,说:“他还活着就好,不管是成了孩童还是傻子,我都会护着他,也该换我护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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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耽】《山河风华录》37

一直到三日之后,苏木之才从昏迷的状态里醒过来,一睁眼便对上了蒋昀殇满是血丝的眼睛,他有些恍惚的分不清今夕何夕,像是又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光。


秦酒的声音却一下把他拉回到当下,“醒了?想吐吗?”


苏木之只低声说:“水。”


秦酒倒了杯温热的水过来,蒋昀殇小心的把苏木之扶着坐起来,半撑着他把水喝了。只喝了一口润了润喉,苏木之便问:“信送了吗?”


蒋昀殇沉声道:“送了,这些事你都别再管了。”


苏木之反应很大的想坐起来说话,刚起了个身便因为浑身酸软无力又跌回蒋昀殇怀里,他开始剧烈的咳嗽,一声一声听的人心里难受。蒋昀殇轻轻拍打他的背,秦酒就在他脚边坐着,等他咳完给他扎针。...


一直到三日之后,苏木之才从昏迷的状态里醒过来,一睁眼便对上了蒋昀殇满是血丝的眼睛,他有些恍惚的分不清今夕何夕,像是又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光。


秦酒的声音却一下把他拉回到当下,“醒了?想吐吗?”


苏木之只低声说:“水。”


秦酒倒了杯温热的水过来,蒋昀殇小心的把苏木之扶着坐起来,半撑着他把水喝了。只喝了一口润了润喉,苏木之便问:“信送了吗?”


蒋昀殇沉声道:“送了,这些事你都别再管了。”


苏木之反应很大的想坐起来说话,刚起了个身便因为浑身酸软无力又跌回蒋昀殇怀里,他开始剧烈的咳嗽,一声一声听的人心里难受。蒋昀殇轻轻拍打他的背,秦酒就在他脚边坐着,等他咳完给他扎针。


苏木之终于把气喘匀,很是虚弱的说:“如何送的信,可还安全?”


秦酒不顾他们的军机,把苏木之的手拽过来便给他看诊。蒋昀殇低声道:“我手下亲信亲自送信,你放心吧。”


苏木之松了口气,闭着眼睛缓了缓,“我晕了几天?”


蒋昀殇说:“三天。”


苏木之又问:“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蒋昀殇声音不大,却不容拒绝,“我会断了你与外界所有的联系,你就在这营房里好好养身体,军部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


苏木之眼睛倏地睁开,透着一股狠戾的不可置信,他低喝道:“蒋昀殇!”


蒋昀殇却冷着脸说:“我这是以将军的身份命令你。”


苏木之气的浑身发颤,蒋昀殇却还不知收敛,“还有,把你手上所有的探子都转接给我吧,免得误了军情。”


苏木之实在难以相信蒋昀殇会把夺权的心眼打在自己身上,他心里呕着气,没有说话。


蒋昀殇还是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语气说:“秦酒说你活不过今年,眼见着没多少时日了,还不如早点把人都转移到我手下,也能保得住他们的安全。你说呢?”


苏木之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好。”


秦酒忍无可忍的开口打断:“你们能不能别说话了,你这手再抖,我的针就要扎偏了!”


苏木之把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死死地攥着,指甲都嵌进肉里,抠的生疼,可他也只咬牙忍了,“明日起,我便把我手下所有探子的信息和联系方式都告诉你。”


蒋昀殇却并不在意一般,淡淡说:“嗯,知道了。你看病吧。”


苏木之觉得自己喉咙很疼,咽口水都要经受一点痛苦,但他却像彻底松了一口气一样,虽然对于蒋昀殇突然瓦解自己势力的做法感到一丝心寒,但却多了一些可以安心放下担子的轻松。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体上的状况,救人难救己,他分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再去经营那么大的一盘棋,此刻终于有人能接手,还真是说不出的心情复杂。蒋昀殇是他看着长大的,从轻易信人的单纯孩子生生长成了一个有能力在形势诡谲的朝堂上自保的大人,蒋昀殇有担当有魄力,心里也仍怀揣正义,只是那些阴险的方法和毒辣的手段也都慢慢了解,也很难再被谁蒙骗或利用。这是他亲手养大的一头狼,把那些善良的信任磨碎而变得不动声色,不怒自威的一头狼。狼长大了,为了自己更加结实,回头咬老狼一口又有何不可?这不正是他所期待的吗?


再有,就是他其实很怕面对自己将死的时光,他觉得自己该给在世的人一个交代,可他不知道怎么去说。现在还熟识的老朋友,死的死,走的走。相处时间最久的柳天星对自己也没多少善意,秦疏影和兰姨是注定要亏欠下的,但好在不在身边,能瞒的还是可以瞒一段时间。手下的人,像秋霖、剑客、清梦那些早就交代好了要做的正事,也不用再絮絮叨叨哭哭啼啼。唯独这蒋昀殇,最是难办。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入了什么魔怔,看人看的生紧不说,竟然还说什么喜欢。苏木之觉得蒋昀殇就是分离了太长时间又突然重逢的不适应,他本质还是善良的,得知自己“死而复生”,定然会千百倍的想把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赚回来,这才冲动之下误以为自己那是爱意。苏木之只得把自己恶劣的一面展露出来,冷置他一段时间,让他冷静下来,也好减少生离死别时的痛苦。


可真听到从蒋昀殇口中十分淡定的说出“你不是快死了吗”这种话时,苏木之还是不可避免的内心一纠,培养了他这么多年,又为了他付出这么多,还是希望被在乎的吧。可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哪能有什么后悔?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早都是古来之道了。得知他可以看得这样淡,倒是免去了担心自己死后他的心情,也不必再多交代些废话。


苏木之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劝自己看淡放下,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在蒋昀殇的怀里躺着。蒋昀殇侧眸观察他的神情,便知道这些话对了他的路子,他宁愿相信人都是怀有目的也不愿意相信有人是真心爱他疼他。要哄这样的傻子,还得狠下心和他演出针锋相对的戏码,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秦酒扎完了针,抬起胳膊松了松肩膀,“我先去睡了,后半夜再叫我。”


蒋昀殇低低地“嗯”了一声。


秦酒收拾东西往外走,苏木之问:“什么意思?”


蒋昀殇道:“你现在身边离不了人,我和秦酒轮班陪你。”


苏木之顿时皱眉,他最怕自己会成为别人的负担,“不需要,你们都去睡吧。你明日还有一堆事要忙,不用在我这儿劳心劳力。”


蒋昀殇叹了口气,“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在哪儿?”


营房简略,长得都差不多,也就蒋昀殇住的主营,比别的营房空间大一些,苏木之这才意识到自己鸠占鹊巢,立马固执的要起身下床。蒋昀殇有些耐心缺乏的一把把他拉回自己怀里,皱着眉说:“好好躺着,你要再动我就把你打昏。”


苏木之被硬拉着躺下,蒋昀殇如鹰隼般目光尖锐的眼睛就在一边盯着他。


苏木之知道自己终究是拧不过这人,他沉默着翻身,面朝里侧侧身躺着。


两人之间都没再说话,过了很久,蒋昀殇才有些不确定地低声问:“你哭了?”


苏木之没有反应。


蒋昀殇给他哼了首调子,是苏府时苏木之唱过的那首,也是他后来听秦酒唱了个片段自己又学了全曲的那首。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蒋昀殇眼见着苏木之蜷缩起来的肩膀微微颤动,他帮着掖好被子,问:“我能在床上躺着歇一会儿吗?”


苏木之依然是背着他没有回答。


蒋昀殇把鞋脱了,躺在被子上面,又轻声哼了一遍那曲调。


他唱完后侧身把裹着厚被的苏木之搂在怀里,头抵在他的背肩上,像是恳求着说:“哥,你在离开我之前再做一回我哥,行吗?”


苏木之死死咬着唇,甚至都感觉到嘴里有股血锈的苦味,他都没敢松口。眼泪一直在掉,怎么忍着都止不住,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就那样硬憋着,连呼吸都要尽力保持着平缓。他生怕被人察觉到他的不安和脆弱。他的尊严不允许让他成为要让人额外耗费时间去照顾的病人,这就和他明明是个绝世高手,却偏偏被人断了一身筋骨成为废人有何两样?


蒋昀殇得不到回答,用蛮力隔着被子要把人转过身来,即使苏木之拼了全力反抗,可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挣扎不得。蒋昀殇看着眼前的人眼睛都哭肿了,满脸的泪水肆意流淌,嘴也被他自己咬出了血迹。蒋昀殇满眼心疼的按着他的后脑勺,把他按在自己胸口,沉声安慰着:“别忍着,哭出来吧。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


可苏木之把自己憋到头也只是发出了一声很小声的呜咽,不安又无助。


蒋昀殇隔着被子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直到怀里的人精神不济睡了过去,也一直没有放开。这一夜,蒋昀殇都没叫秦酒来换人。

迷野

【故事森林】《圣诞派送事件》

 1,

公元2090年12月1日,速达快递公司的老板如往年那般召开了公司会议。


老板是个有大肚腩的胖大叔,总是笑呵呵的没什么脾气,一点都不像是个老板。


每年这时候,老板都会召开一次会议,因为速达快递公司有一项特殊的快递业务,那就是在每年圣诞节的时候,有需求的小孩父母会把自己准备好的圣诞礼物让快递公司取件,速达快递公司会分派配送员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给孩子们送上祝福。


他们把这个活动取名为“圣诞派送”。


老板语调缓慢的开了口:“今年我们的广告词定了吗?”


广告部的负责人站起身,给每个人的视网信息屏上投去了电子海报,这也是此次活动可以瞒过小孩子的耳目,只传...

 1,

公元2090年12月1日,速达快递公司的老板如往年那般召开了公司会议。


老板是个有大肚腩的胖大叔,总是笑呵呵的没什么脾气,一点都不像是个老板。


每年这时候,老板都会召开一次会议,因为速达快递公司有一项特殊的快递业务,那就是在每年圣诞节的时候,有需求的小孩父母会把自己准备好的圣诞礼物让快递公司取件,速达快递公司会分派配送员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给孩子们送上祝福。


他们把这个活动取名为“圣诞派送”。


老板语调缓慢的开了口:“今年我们的广告词定了吗?”


广告部的负责人站起身,给每个人的视网信息屏上投去了电子海报,这也是此次活动可以瞒过小孩子的耳目,只传播给大人的科技基础。


因为视网信息屏是私人的东西,他人看不到,所以每个人能看到的页面都不一样。


电子宣传海报上明显的广告文案是“维护孩子的童话梦”。


老板点点头,露出颇为满意的神色。


在这样一个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维护小孩子那些天真的幻想成了大人们的一种习惯和共识,因为那些听起来就不可能存在的故事在这样一个严肃又冰冷的时代显得格外难能可贵。


会议进展的很顺利,今年预定的人数比去年翻了一倍,老板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笑的憨厚。


可就在要散会的时候,策划部的负责人突然提议:“我们以往在驯鹿的成本上花费巨大,但是孩子们根本不会在意圣诞老人是不是坐着鹿车来的,我认为这项人工成本可以省去。配送员可以驾驶自己的飞行器进行配送,不仅成本低,而且大大提高了效率。一个快递员在圣诞夜至少可以送四五家快递。”


“嗯······”老板陷入了沉思,他没有发表意见,而是抬眼问会议厅里的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其他部门负责人纷纷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都觉得这是个增加收益的好办法。他们都点着头说:“我觉得有道理。”


老板也没过多说什么,只是同意了这个提议,“你们觉得可以,那就把驯鹿换成飞行器吧。”


等待工作机会的驯鹿们一直到12月20日都没收到快递公司的聘用书,他们不免有些焦躁,驯鹿的首领代表它们到快递公司找负责人问话,却收到了今年配送员会使用飞行器送礼物的消息。


失业的驯鹿们十分生气,既有丢了工作的原因,也为人类的不诚信而感到愤怒。它们这些驯鹿,十分喜欢小孩子,在得知自己可以每年去给小孩送礼物,看到他们脸上洋溢的笑脸时,都满心欢喜的答应了这份工作,而且一坚持就坚持了几十年,祖祖辈辈都会在圣诞夜拉着雪橇把礼物一户一户的送到孩子手上。


它们还没叫苦叫累呢,人类就先喊停了?这不仅是不尊重他们之间签署的劳务合同,也是不尊重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童话故事。这些人为了多赚点钱,连小孩子都骗?简直不可理喻。


驯鹿们心中十分不爽,它们聚集在一起,商量出了一个计划。


2,

李华康是速达快递公司最普通的一个配送员,他也穿上了臃肿的圣诞老人衣服,戴着假胡子和傻乎乎的红帽子,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他听说了今年的新决策,用飞行器替换驯鹿。说实话,他挺高兴的,以往每年坐着驯鹿车送件儿,速度慢不说,冷是真的冷啊!今年还挺好,飞行器里有制暖系统,而且早送完还能早回家看看老婆孩子。


他在自己的视网信息屏上调出了儿子的照片,眼睛里都是满足和欣喜。


儿子今年五岁,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李不同,小名同同。


同同长相随他妈,大眼睛高鼻梁,长得十分惹人喜欢。李华康看着儿子的照片就觉得幸福,心里沉甸甸的都是温暖。儿子心心念念了好几个月的遥控飞机,李华康也买好了,他把那遥控飞机包装的十分精美结实,也下了单让自家公司派送个圣诞老人给儿子送去。一想到儿子惊喜的眼神和兴奋的笑容,李华康就抑制不住的得意起来。


平安夜零点一过,李华康便穿好了衣服,把粘在人中上的假胡子又用胶水紧了紧。他拿着要配送的礼物上了自己的飞行器。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飞行器有故障。


飞行器是自动驾驶的,把飞行线路提前定好,几乎不用人工操作,可是眼见着航行角度越来越偏离目标点,飞行器却没有丝毫修复路线的提示。他想切换手动档位,可无论怎么操作,飞行器都不受控的朝城市郊区一个亟待改建的荒废广场飞去。


而且李华康发现,自己周围还有很多“问题”飞行器。


飞行器只有在广场上空才可以自由活动,但只要离开广场区域就立马被一股引力又拉回去。所有配送员只能无奈的选择迫降。


所有人在考飞行器驾驶证的时候都接受过面对紧急情况的应对策略教育,所以此刻也没显得多慌乱,大家都默契的有条不紊的一艘一艘降落,甚至降落位置都显得很是整齐。


李华康降落后,从飞行器里出来,四处走了走,发现这空旷的广场面积很大,四周都围上了建筑所用的电网栏,两个出入大门都被上了锁。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李华康深深地叹口气,蹲在离降落区域位置不远的空地上,望着上了锁的大门发呆。他的周围蹲了成百个“圣诞老人”,红色尖顶帽子密密麻麻铺满空地,场面十分壮观,又滑稽可笑。


一个他不认识的“圣诞老人”走过来,蹲在他身边,给他递了根烟,问:“兄弟,来一根儿?”


李华康接过,把自己粘的假胡子撩起来,以免被烟头点着。


那个同事感叹:“公司这是被整了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工资能拿。”


李华康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慢的吐了个烟圈,说:“我儿子还在家等着圣诞礼物呢。”


那个同事体谅的拍拍李华康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3,

同同从幼儿园放学回家开始,就撑着脑袋看着窗外,像是在等人。


同同的妈妈还问:“你今天不看动画片了吗?”


同同执拗的摇摇头,眼神里全是期待,“今天我要等圣诞老人给我送礼物!老师说,只有最乖的小孩才会第一个收到圣诞礼物!我就在这儿乖乖等他,我要做第一个收礼物的人!”


同同妈妈笑的眉眼弯弯,眼睛里全是温和的笑意。


终于,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可路面上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同同几乎是望眼欲穿,可同同妈妈看到窗户外面一艘飞行器都没有,心里却觉得奇怪,她有些担心的回卧室给李华康打电话。


就在妈妈回房的时候,一声呼喊不知从哪里传来,“快看楼下!”


同同把脑袋抵在玻璃上,看到楼下有许多驯鹿,眼睛一亮,拿起外套就开门往楼下跑。


同同妈妈听到客厅的门声急忙出来查看,却发现是儿子自己溜了,她也急匆匆的追上。到了楼下,同同妈妈却疑惑自己是不是疯了还是眼花了。


几乎所有的小孩都跑了出来,叽叽喳喳的吵闹着显得格外开心,他们高呼着:“驯鹿!驯鹿!我要礼物!”


那些驯鹿把孩子的衣领叼着就往自己背上放,背上放满了排排坐的孩子后,它们就飞奔离开,不见踪影。家长们急坏了,都追出去要把孩子找回来。


同同坐在驯鹿的背上笑的开怀,他大喊大叫着表达自己的快乐。但他还注意到,有些驯鹿背上的小孩还是刚睡醒一脸懵的状态,像是直接被驯鹿从被窝里拽着出来的样子。


驯鹿们背着城市的小孩子到城市郊区的那个荒废广场外,把他们一个一个放下。所有小朋友远远就看着,电网栏内是密密麻麻的圣诞老人,他们不顾形象的摘下帽子,取了大白胡子,随意坐在地上互相攀谈。


小孩们都愣住了。


同同眼尖,喊了声:“爸爸!”


李华康看着被送来的小朋友们和自己儿子,惊慌失措的捻灭了手中的烟,站起身把帽子又重新戴上。他们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不知是谁“哇”的一嗓子哭了出来,所有小朋友就像被感染了似的,哭的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圣诞老人”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彼此都大眼瞪小眼,想哄哄孩子们,可是哭声太大,他们连彼此的话语声都听不见,更别提要让这些年龄小小的孩子恢复理智。


圣诞的真相这么赤裸裸的摆在他们面前,还是以这种始料未及的方式,配送员们就是想再编个谎话哄骗过去都没办法,他们辛辛苦苦维持的童话梦就要如此破灭了吗?每个派送员心中都十分烦躁和无措。


连罪魁祸首,驯鹿们,听到这么伤心的哭声,也都于心不忍的低下头,它们后悔了。它们筹备了好几周,了解到飞行器是靠航道磁场来定位和辨别方向的,它们便齐心协力从森林深处拉来了巨大的天然磁石,布置在广场周围,扰乱了飞行方向。它们本来是想惩戒那些不守信的大人的,却没想到,童话的破灭竟会对小孩子们的伤害会这么大。它们都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


城市的警察收到消息,立刻行动赶赴现场。


这个平安夜,注定是混乱的。


4,

但就在那时,一个身影慢慢由远及近出现在广场上空。配送员和小朋友们都不自觉地抬头往上看,许多正在哭的小朋友一分神,还把自己噎住了。


同同擦了擦眼泪,看着天上出现的巨大驯鹿车,下意识的感叹了一声“哇”!


驯鹿车上坐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圣诞老人,他十分慈祥的探出头来,给小朋友们打招呼。


小朋友们都惊呆了,他们惊喜的交头接耳:“圣诞老人是真的!只不过是忙不过来了才会让大人们帮忙送礼物!爸爸妈妈没有骗我们!”


不仅是小朋友,连那些配送员,驯鹿们和后来赶到的警察和其他家长都目瞪口呆。他们长大之后都明白圣诞童话是假的,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圣诞老人,可眼前的景象又让他们的世界观彻底覆灭。


圣诞老人和驯鹿真的出现在他们眼前,而且上空只是天幕,不可能是吊威亚送上去的。那圣诞老人也没有戴任何机翼翅膀,完全是毫无科学道理的停留在广场上空。圣诞老人真的存在?童话都是真的?


天上的圣诞老人笑的和蔼,态度十分亲昵的和所有人招手,他的大肚子鼓鼓的撑着镶嵌金铆钉的皮带,大白胡子遮了半张脸,尖顶红帽子也刚刚好戴在头上,和童话里描写的一模一样!连那巨大驯鹿都显得格外神勇,像是上古神兽似的,神采高昂。


李华康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他眯着眼睛观察半天,忽然问旁边的同事,“你觉不觉得,这个圣诞老人,很像我们公司老板?”


那同事愣了半天才震惊道:“你还别说,还真的像老板!”


5,

圣诞派送事件得到圆满解决。


小孩子们的童话梦没有破灭,驯鹿们又恢复了每年一度的快递配送工作,唯一不能适应的就是那些已经不相信童话的大人。


这件事情第二天就上了新闻,通过画面转播和不断放大,速达快递公司的员工都发现,那个真的圣诞老人是他们公司老板。或者说,他们的老板是本该在童话里才有的圣诞老人!这个世界真的太玄幻了!


速达快递公司很快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老板笑眯眯的解释说:“圣诞老人也要吃饭和生活,所以开了个快递公司赚点零花钱,顺便减轻自己每年的工作压力。”


这件事情经过媒体的大肆宣扬,圣诞老人成了网红,速达快递公司的业务量瞬间提升了好几倍。老板也接了好几个圣诞相关的产品代言,毕竟,有什么代言人会比真的圣诞老人还适合呢?


6,

只是,城市居民们不知道,圣诞夜的第二天,速达快递公司老板就在自己办公室内秘密叫来自己的心腹秘书,并且对他交代:“这个全息投影技术非常逼真,下一步我们要大力投资这个项目。”


秘书答应后,又拿了几份文件对老板说:“这里还有几个采访邀请,您看着签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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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是自由的,连同你的“梦想”。

希望你的人生不再被他人束缚,希望你可以活的肆意妄为,希望你可以体验早恋,希望你日后谈及青春,会说起你的乐队、你的乐器、你的嘻哈、你的街舞、你的篮球赛、你的阅读、你的绘画、你的cosplay、你的汉服、你的洛丽塔、你的独立旅行、你的辩论赛、你的演讲主持,你的专利发明,我希望你能立刻想到你在做的新鲜事给我以补充。

我很怕当你谈及你青春的时光,只有无穷无尽的文化课,考试和成绩。这当然没什么不好,但前提一定得是你的选择,你自己的选择。

我希望你谈及梦想,一定是骄傲的模样,你的宏伟理想是你一生愿意为之奋斗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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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是自由的,连同你的“梦想”。

希望你的人生不再被他人束缚,希望你可以活的肆意妄为,希望你可以体验早恋,希望你日后谈及青春,会说起你的乐队、你的乐器、你的嘻哈、你的街舞、你的篮球赛、你的阅读、你的绘画、你的cosplay、你的汉服、你的洛丽塔、你的独立旅行、你的辩论赛、你的演讲主持,你的专利发明,我希望你能立刻想到你在做的新鲜事给我以补充。

我很怕当你谈及你青春的时光,只有无穷无尽的文化课,考试和成绩。这当然没什么不好,但前提一定得是你的选择,你自己的选择。

我希望你谈及梦想,一定是骄傲的模样,你的宏伟理想是你一生愿意为之奋斗的事业,而不是父母安排或者迫于社会认可才选择的苟且。

我希望你有自己的热爱,也希望我能用我微薄之力给你一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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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耽】《山河风华录》34

再说秦酒那边,他很是慌乱的从大厅跑出,没几步就被秦正追上。秦正将他胳膊拽住,拉到隐蔽处,把他抵在墙边,低头看他,“你跑什么?”


秦酒支支吾吾的躲闪着秦正的目光,“表……表哥……”


秦正却仍追问,“问你话呢。”


秦酒苦着脸叹气,“没跑,就是……怕打扰你们说正事,就先走一步。”


秦正嘴角噙着笑,“谁问你这个了,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从谷里跑出来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秦酒低着头晃着身体,一副想狡辩的模样。


秦正把他的下巴抬起来,距离很近的盯着他的眼睛,玩味的说:“把我灌醉好偷偷亲我,亲完我就自己溜了?”


秦酒别过头去,脸全红了,他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显然是没想到这...

再说秦酒那边,他很是慌乱的从大厅跑出,没几步就被秦正追上。秦正将他胳膊拽住,拉到隐蔽处,把他抵在墙边,低头看他,“你跑什么?”


秦酒支支吾吾的躲闪着秦正的目光,“表……表哥……”


秦正却仍追问,“问你话呢。”


秦酒苦着脸叹气,“没跑,就是……怕打扰你们说正事,就先走一步。”


秦正嘴角噙着笑,“谁问你这个了,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从谷里跑出来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秦酒低着头晃着身体,一副想狡辩的模样。


秦正把他的下巴抬起来,距离很近的盯着他的眼睛,玩味的说:“把我灌醉好偷偷亲我,亲完我就自己溜了?”


秦酒别过头去,脸全红了,他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显然是没想到这个表哥什么都记得。


秦正又强行把他的脸掰正,看着他说:“你知道我缠了你娘多久她才肯告诉我你来皇城的吗?你又知道我打听了多少人才给苏木之寄了封信吗?”


秦酒闭上眼睛,赴死一般,“要杀要剐你随便吧。”


但这从小便欺负他的表哥却没有动手打他,意料之外的,秦酒感觉自己唇上落下了一个吻,一个深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很想你。”


秦酒怔愣着睁开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被秦正紧紧抱着,他犹豫的问:“你不打我吗?我以为你追出来是要故意羞辱我来的。”


秦正神色古怪的看着秦酒,“你觉得我会羞辱你才跑的?”


秦酒乖乖点头。


秦正问:“为何?”


秦酒人正傻着,老实说着:“从小你就喜欢欺负我,还总是故意取笑我,每次我干什么丢人的事能被你笑上好几天,所以……”


秦正用手捂住他的嘴,脸上是憋笑的神情,“别说了,你太蠢了。”


秦酒听不得别人说他不聪明,他用力地踩了秦正一脚,等人吃痛的往后蹦开,他才缓了口气,脑子里慢慢清晰过来,好像,这个人刚刚亲自己了,他什么意思?是要报复回来还是……


秦正指着秦酒愤愤道:“你用这么大力气干嘛?谋杀亲夫啊?”


秦酒脸瞬间红了,他明白了秦正的意思,脑子却更乱了,就像是巨大的喜悦冲刷了他的理智。秦正见人傻着,拉住他的手腕,说:“你房间在哪儿?给我上药走。”


秦酒把人带回自己的营房,才傻愣愣的问:“上什么药?你太弱了吧,就踩了你一脚而已。”


秦正很大力的弹了秦酒脑门一下,“你怎么这么欠收拾呢?”


秦酒捂着自己的额头,却傻笑起来,秦正看他这样心情也变得很好,低声在他耳边道:“你是不是欠我一句什么?你要是总这样亲完就跑,我心里不踏实。”


秦酒向来不拘小节,没有自尊,他一个猛扑搂住秦正的脖子,笑眯眯道:“你喜欢我!”


秦正使坏着把他的发冠搞乱,直白道:“是啊我喜欢你,那你呢?秦跑跑?”


秦酒“啧”了一声,给秦正翻了个白眼,起身把整理自己的发冠,嘴上嘟囔着,“喜欢我还成天跟我过不去,谷里的人都知道你我不对付。”


秦酒自小母亲就不在身边,性格难免孤僻浇薄,谷中孩子单纯,说话直来直去却没什么恶意,但秦酒总觉得那些孩子在嘲笑自己没有额娘管,行为十分凶悍,说话也刻薄。别的孩子见他脾气坏,便疏远他不和他一同玩耍。唯一的例外就是他这表哥,秦正不在谷中长大,一年中只有春夏两季才在谷内待着,天气一冷就被人带出谷外生活。


秦正是个实实在在的孩子王,他每次一回来就会被谷里的一帮孩子拥住建山头,他就是一帮野猴子的山大王。可秦正就是喜欢逗秦酒玩,给他身上扔泥球或者把他捡好的野果子都抢走之类的,都是些幼稚的小把戏。可孩子毕竟是孩子,这些事对他们来说都是天大的事。


秦酒每次对十分气愤的对着秦正破口大骂,怎么粗俗怎么来,秦正便会动手教训他,明明秦正因为年龄关系比他高大许多,可每次打架都会扭打在一起,谁也占不到好处。


秦酒每每想起秦正都会气不打一处来。有一次秦酒一个人在林子里逮麻雀,是用细木棍支起一个竹笼,木棍上系着绳子,竹笼下撒着谷子,秦酒蹲在草丛中埋伏了许久,腿上被蚊子咬了许多包都没敢移动一下,眼见着麻雀就要进笼子,秦酒刚准备抽绳,秦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大喊一声,吓走了那只麻雀。


秦酒气的脸发白,大步走向正在大笑的秦正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就一口咬上去,秦正吱哇乱叫,推秦酒的肩膀,骂着:“疼疼疼!松口!你狗啊你!”


秦酒还是松了口,看着秦正胳膊上的牙印都渗了血才恶狠狠的瞪着他说:“我警告你别来惹我!”


秦正冷笑一声,一把环住小秦酒的腰,将他箍在腰侧,“真是没大没小,不好好教训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老几。”


秦酒不住挣扎,可无奈实力悬殊太大,秦正用手臂把他捆着带回自己的“山头”,谷里的小孩都围上来,傻兮兮的问着:“大王,要不要帮你教训这小子?”


秦酒皱着眉,他宁愿和秦正实打实打上一架,也不想面对这帮小孩,这些孩子往往都是群起而攻之,下手又没个轻重,总拿石子扔自己,每次被砸到,青肿处都会疼上好几天。


秦正却摆摆手,“没事,不用。”


那些孩子看到秦正有丝丝血迹的手臂,问:“大王,你的手咋了?”


秦正便瞥一眼秦酒,嘴上却笑着说:“被野狗咬了,你们玩你们的,我教训教训他。”


所谓的山头,就是个山洞,孩子在里面烧上篝火就可以占为领地,作为山大王的秦正拿绳子将秦酒捆起来扔在山洞里,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地问:“认错没?”


秦酒倔强的把脸扭过去,不和秦正说话。


秦正“哟呵”一声,“小屁孩还挺有骨气。”说完,把自己胳膊上的牙印给秦酒看,“这个,你怎么赔我?”


秦酒臭着脸说:“活该!”


秦正用手指狠狠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晚上,各家都开始叫自己小孩回去吃饭,谷里到处回响着各式各样小孩的名字,却唯独没有秦酒的。秦酒有父亲,但是他父亲秉承着天性自然的看法,一直放养着他。饿了便会回来吃饭,不回来就说明不饿,所以他父亲从来不会像别家一样在谷内喊他的名字。


这种教育,虽然自由,但总让秦酒有种自己不是亲生的感觉。


秦正还是把他放了,秦酒跑回去的路上却被一帮小孩堵住,那帮小孩要替他们的山大王教训他,秦酒虽然拼命反抗,可无奈对方人多,还是被推倒在地,一帮小孩围着他踢。


还没踢几下,就传来一声:“你们干嘛呢?”


那帮小孩才赶紧散开跑了,秦正便看见了满身脚印的狼狈秦酒,皱着眉走过去把他扶起来,看着小孩眼里有泪花却死死忍着不哭出来,脾气倔的像头驴。秦正笑了。


可秦酒却觉得秦正是在嘲讽自己,用了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开,用恶劣的话问候了他全家,再一溜烟跑了。


在秦酒长大一点后,秦疏影回了谷里,秦酒是个有娘的孩子了。但他娘回来后却苏木之长、苏木之短,好像那个劳什子苏木之才是她的骨肉一样。秦酒从小就记恨这名字,秦疏影回来后还不住念叨,秦酒的妒意更深。


他一个人拿树枝在土里一笔一笔划着“苏木之”三个字泄愤,像是每划一笔就能刺苏木之一刀似的,可他身后却传来悠悠一声:“苏木之?谁啊?你喜欢的小姑娘?”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欠扁的秦正,秦酒站起身拿脚把地上写的名字抹了,不想理人的要走,可秦正却一把拽住他,勾着他的肩,说:“怎么回事?长这么大了一点礼貌也没有?”


秦正这家伙太贱了,比自己大了好几岁,却每次遇到点事就添油加醋的到秦疏影那里告状,秦酒只好忍气吞声的发出一声:“表哥。”


秦正笑嘻嘻的说:“这才对嘛!”


秦酒攥紧拳头,想给他一拳。


至于这份感情是什么时候变了质,秦酒回想起来,可能是因为秦正越长大长相就越显得夺目,往那一站,一表人才的样子哪能让人看出来是个混世魔王?也可能在漫长的孤独生活里,只有秦正真正接近了他,虽然打打闹闹的,但盘算下来却是他们两个人相处时间最长。或者是因为,秦正虽然喜欢欺负他,故意气他,却从没拿他没有母亲照顾这件事开过玩笑,别的小孩说也会让他们闭嘴,按秦正那不可一世的语气说,“秦酒那小子只有我能欺负”。


秦酒也不是故意灌醉他的,只是秦正身上总有一种和谷内人不一样的气质,好像见过外面的世界以后,身上便少了些土气。秦酒一直很羡慕这种不一样的气质,像是比别人都高一等。他娘给他命令让他出谷去找苏木之报恩,他终于能出去接触到秦正的世界了,这种兴奋与好奇让他脑子直接糊掉,在与秦正喝酒的时候便直接亲了上去。


等秦酒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以后,他直接一巴掌把自己打醒,看到秦正似乎还醉着便松了口气,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自己带着包袱溜了。


从谷内赶往皇城的一路上他都在想,我怎么会亲他?我是不是脑子有病?我不会真的喜欢他吧?他那种人有什么好值得喜欢的?


直到他看到蒋昀殇对苏木之的种种体贴,他心里满是羡慕,他想着,若是也有一个人能对自己这么好就好了,而他脑袋里第一个浮现出的人脸,就是秦正。那时,他才真正确认,他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秦正。一旦确认了这种感情,他的思念便与日俱增,像是丝网一样牢牢笼罩住他的心,扎根在心底的那个名为“想念”的种子便一发不可收拾的肆意蔓延,所以,在苏木之说秦正也会来西塞的时候,他便当机立断的来了。只是真的见到人还是会下意识就怂掉,他怕被这人说出什么羞辱的话伤了心。可好在,结果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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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耽】《山河风华录》33

蒋昀殇一直是负责皇城内部安危的将军,在外的战功并不显赫。而且西塞地远位偏,那些士兵早都厌倦了驻守的生活,所以对于新来的将军,他们并不服气。


蒋昀殇的亲信部队,人数不多,却个个气宇轩昂。蒋昀殇早料到西塞是个什么样子,也并不气恼,甚至到任后的几天都没露面。


原先驻守的将士都以为这人同原先派来的将军一样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盲流之辈,并不瞧得起他。


只不过一周之后,一道军令下来,要求所有将士同亲卫部队一道每日练操三个时辰,太阳落山前的一个时辰设有比武场,采用车轮战,赢者可享皇城美食。


蒋昀殇知道,对于这些人来说,给钱没用,他们有钱都没地方花,反而是每日的吃食更能激起他们的兴趣...

蒋昀殇一直是负责皇城内部安危的将军,在外的战功并不显赫。而且西塞地远位偏,那些士兵早都厌倦了驻守的生活,所以对于新来的将军,他们并不服气。


蒋昀殇的亲信部队,人数不多,却个个气宇轩昂。蒋昀殇早料到西塞是个什么样子,也并不气恼,甚至到任后的几天都没露面。


原先驻守的将士都以为这人同原先派来的将军一样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盲流之辈,并不瞧得起他。


只不过一周之后,一道军令下来,要求所有将士同亲卫部队一道每日练操三个时辰,太阳落山前的一个时辰设有比武场,采用车轮战,赢者可享皇城美食。


蒋昀殇知道,对于这些人来说,给钱没用,他们有钱都没地方花,反而是每日的吃食更能激起他们的兴趣。用他们的话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第一天并没人遵守,他们都抱着看戏的态度,但晚间发现自己吃的是糟糠馒头,亲卫军却吃的酱猪肘子,味道飘香十里,不由躁动。


从第二日起就逐渐有人加入训操的行列。他们发现参与训操的人虽没有美味佳肴,却也不用再吃从前的那些烂菜。伙食提高了,所有人的热情也就提高了,很快所有人都打成一片。只有蒋昀殇一直没露面。


当地将士对这位将军好奇之心愈胜,便向亲卫军打听,这些亲卫军提起蒋昀殇,无一不是面露崇敬。于是蒋昀殇还没露面就已收服大半人心。


秦酒一直取笑他,“外面都把你传成三头六臂,刀枪不入了,你什么时候出面?”


蒋昀殇看着手里的情报,头都没抬,说:“快了,木之那儿有消息吗?”


秦酒咧着嘴,矫情的学舌:“木之那儿有消息吗?”


蒋昀殇瞪了他一眼,不与他计较,“有没有?”


秦酒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跟他一样有那么完备的情报网呢?这里是西塞,你要往皇城递个消息,肯定慢的要命好吗?”


蒋昀殇眉头锁得更深,看着书案上的地形图一言不发。


秦酒看他这样还是叹了口气,“你别急啊,这才多久。若有事,他自己肯定会给你传消息,他的手段可比我的快多了。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蒋昀殇放下手中的情报,神色难看了不少。


秦酒不知道自己的话给那晚训练场的将士们带来了多大的磨难,因为蒋昀殇心中积郁无处散发,便去了比武场活动活动。仰慕他已久的将士们纷纷请他赐教,却不料蒋昀殇心情不佳,一直黑着脸没能做到点到即止。


导致一直闲置的秦酒都不得不去战地医馆帮忙。虽然都是小伤,但这些将士却对蒋昀殇生了敬畏之心。秦酒不由摇头叹气,心里想着又是一群被表象欺骗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蒙兀国并无什么动静,因为两国之间互为盟友,西塞边境的那若镇一直都是通商渠道,虽然称之为“镇”,可是这地界却大的很,不过没有住人。两国商贾会趁早市到那若镇将摊位摆好,两国的钱都能用在此处交易。西塞驻军一直派人看着,以防出现动乱。那若镇有专门的县令,是个老头,蒋昀殇到任时只匆匆见过一面,看起来精神矍铄。


所以对于蒋昀殇而言,这里没什么难处理的事项,生活过的很稳定。他也一直深入简出,鲜少露面,偶尔出现也是比武场上。将士们很少能看见蒋昀殇,更别提能看见他的好脸色。


九月,皇帝找了个治理有功的由头,又特意奖赏了大批粮草运送前来,随行的还有随军太医团等一干人。于是就有流言传着:蒋将军和当今圣上私交甚密,他们是捡了个大便宜。


但带领这大量补给的却是一队监军,领头的带兵长史听说是什么亲王的亲戚,与皇室关系很近,显然是来压蒋将军的神威的。


将士们对皇帝的做法很是不满,便私想着为难监军,给将军出一口气。


秦酒喝着茶对蒋昀殇说:“我都帮你打听好了,那长史姓秦,大概就是苏木之找来的秦正!”


蒋昀殇写着什么东西,头都没抬,敷衍回应:“哦。”


秦酒撇撇嘴,眼神却不自觉瞥向塞关的方向。


再说那监军队伍,还没入城门就被拦下了,非说证件不全像是敌国奸细,要他们一行人下车搜身。从马车上下来一人,身材高大,气势卓绝,剑眉星目,他拱手作揖,礼貌道:“在下带兵长史秦正,奉皇命前来监军,若你们不认得通行令牌,自可请你们将军来看。皇威岂容尔等宵小玷污?”


这两批人僵持不下,被寻城归来的亲卫军撞到,他们深知自家将军的脾气,这帮当地将士的馊主意真是丢自家将军的脸,便斥责一番,将人领进去了。


按往常来说,能来督军的大都是些油腻的中年男子,挺着大肚子转悠转悠挑挑刺,可亲卫军看这人器宇不凡,像是个厉害人物,因此并不敢怠慢或者故意为难。


秦正和身穿护卫服饰的一人都是正襟危坐,在大厅等着。秦正身为带兵长史自不必说,可他的手下也敢坐着等人便让亲卫军心里有些不爽,但他们没敢乱说话,只等着蒋将军亲自处理。过了许久,秦酒才领着蒋昀殇出来,一出来,两人都愣了。


那身穿护卫服饰的人分明就是苏木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让人不太敢认。


蒋昀殇深深看了苏木之一眼,皱着眉头让亲卫军退下。


秦酒却低着头都能感受到秦正如有实质的烈烈目光盯着自己,颤声道:“你们聊,我先走了……”说完这声,秦酒撒丫子就跑,平常那嚣张不羁的样子消散的干干净净,秦正哪那么容易放过他,不急不忙地追上。


一时间,整个大厅就剩了蒋苏二人。苏木之起身,冷着脸对蒋昀殇行了一礼,“在下秦木,与随军团同行而来,见过蒋将军。”


这刻意的自我介绍又疏远了他们的距离,苏木之的态度很清楚,公事公办,不要当两个人早就认识。


蒋昀殇冷哼一声,有些随意的坐下,问:“有事?”


苏木之也坐在一边,正色说着:“北疆狄启国动了。”


蒋昀殇身体前倾,立刻问道:“你哪儿来的消息?我们军部都还没风声透出来。”


苏木之手里紧紧攥着茶杯,“狄启国有我的探子,不然此行我也不会跟着来。虽然他们开始准备战事,却不会立即发兵,我们还有时间准备。一定要在蒙兀国动手的第一时间将它们反制住。”


蒋昀殇紧紧皱眉,问:“北疆两位将军可知此事?”


苏木之点点头,“探子同时发出两份情报,一份给了裘盛文将军,一份给了我。北疆的将士得知消息应该还比我早一些。”


蒋昀殇十分不解,“那为何我没收到任何警示?军部有奸细渗入了?”


苏木之也冷着脸,“我不知道是哪边出的问题,可能是北疆,也可能是你这里,甚至那奸细也许都是从皇城来的人。觊觎皇位的人太需要一场战事做说辞了。”


蒋昀殇深吸口气,将现在西塞的情况大体告诉苏木之,“我已经开始加强士兵训练了,目前还与蒙兀国有贸易往来,只是他们卖出的马匹质量越来越差,我已提前派人搜购一批,骑兵还算可以。但此处若是打仗,步兵的体力消耗将会很大。弓箭兵的战斗力严重不足,这就要看秦正的本事了。”


苏木之低头沉思许久,“蒙兀国兵力如何?”


蒋昀殇摇摇头,“铁骑军与弓骑军实力雄厚,其他的倒也一般。”


苏木之面色不悦的眯起眼睛,像是快速思考着什么对策。他说:“先给我和秦木安排个离主营较近的地方住吧,等他和秦酒叙完旧再一起商讨一下。”


蒋昀殇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很是沉默的将苏木之带到自己的营房旁边,“此处只有营房,不设将军府,秦木的房间就在你旁边,晚上喝了药到大厅商议,我将几个校尉介绍给你。”


苏木之只点点头便进了自己的营房,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样子。

迷野

【原耽】《山河风华录》31

之后秦酒来蒋府的时候,苏木之便总是有意无意地撮合他俩,给他们制造机会单独相处,但也不明说,就打算潜移默化的帮点小忙,他每次一这样,秦酒就浑身难受,他感觉膈应的问蒋昀殇,“他最近到底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等着我呢?”


蒋昀殇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可又不方便说,只能阴着一张脸摇头,“我不知道。”


秦酒抓心挠肝似的浑身不舒服,便躲的苏木之远远的,他现在宁愿跟蒋昀殇待在一起也不想面对苏木之那探究的眼神。


可他越这样,苏木之便越觉得他们之间有点什么,似乎自家弟弟的终身大事有了眉目。


直到半月之后,蒋昀殇受命要开始准备前往西塞的事宜,苏木之觉得不妥,在饭桌上把秦酒让着...

之后秦酒来蒋府的时候,苏木之便总是有意无意地撮合他俩,给他们制造机会单独相处,但也不明说,就打算潜移默化的帮点小忙,他每次一这样,秦酒就浑身难受,他感觉膈应的问蒋昀殇,“他最近到底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等着我呢?”


蒋昀殇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可又不方便说,只能阴着一张脸摇头,“我不知道。”


秦酒抓心挠肝似的浑身不舒服,便躲的苏木之远远的,他现在宁愿跟蒋昀殇待在一起也不想面对苏木之那探究的眼神。


可他越这样,苏木之便越觉得他们之间有点什么,似乎自家弟弟的终身大事有了眉目。


直到半月之后,蒋昀殇受命要开始准备前往西塞的事宜,苏木之觉得不妥,在饭桌上把秦酒让着坐在他和蒋昀殇中间,还不停地给蒋昀殇使眼色,看着蒋昀殇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叹了口气,自己问出口:“秦酒啊,你对……男风有何看法?”


秦酒已经快一个月了都觉得苏木之不对劲,此刻苏木之问了这话,他便下意识问道:“怎么?你看上我了?”


说完就意识到一些尴尬的事情,他以为蒋苏二人在一起了在问自己的看法,便犹豫地开口:“你们……”


话还没说完,苏木之就抢先说着:“若是有一个还不错的男人对你示好,你会同意吗?”


秦酒看了看蒋昀殇阴沉的脸色和苏木之好奇的神情,又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对,他脑子里有根弦“叭”的一声就搭上了,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立即一脸坏笑地决定化被动为主动,装着一副深情的模样握住苏木之的手说:“若是那男人是你我就答应,若是别人,我便不愿。”


“吧嗒”一声,蒋昀殇把手中的木筷折断了。


苏木之一愣,“啊?”


蒋昀殇转身离席,面色黑的吓人。苏木之忙追上去,急道:“伽远,你听我解释!我和他不可能的!秦酒是你的,你放心!”


秦酒诡计得逞,好整以暇地坐在饭桌前享受着一个人的盛宴。


蒋昀殇去了后院,苏木之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蒋昀殇忽然停下,转身瞪着他,语气是掩盖不住的烦躁,“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了?”


苏木之停在原地,感觉自己帮了倒忙,他很是内疚又伤心的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可秦酒那真的是在开玩笑……”


苏木之本来就有些话痨的潜质,他对亲近的人可以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蒋昀殇不想听他絮叨的碎碎念,解释他和秦酒的关系,便一步向前,搂住他的细腰,挑起他的下巴,态势疯狂的吻了上去。苏木之本来在说话,被吻的时候脑中直接空白一片,便任由蒋昀殇的舌头长驱直入,攻城掠地。蒋昀殇的吻慢慢由愤怒的猛烈变成了极致的温柔,他想了十多年的事终于做到了,像是上瘾了一样,怎么都不想停。直到苏木之喘不上气快要窒息,才恋恋不舍地舔了舔他红肿的唇,停下了。他把呆愣的苏木之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沙哑,“我喜欢的人是你。”


听到蒋昀殇的声音,苏木之才回过神,他猛的一把推开他,往后趔趄两步,满脸震惊的盯着地面,像是还没缓过神,蒋昀殇想上前再说点什么,可苏木之只是指着饭堂的方向,十分冷漠的说了句:“滚!”


蒋昀殇知道他不会很快接受,但心里还是十分受伤。他深吸口气,缓步走到饭堂,秦酒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交代了?他生气了?”


蒋昀殇瞥了他一眼,语气冷冷的说:“拜你所赐。”


秦酒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嘿,我这是在帮你。免得你要拿我当挡箭牌,要是你看上我了,咦……不能想,太恶心。”


蒋昀殇看着秦酒一脸嫌恶的表情,莫名心情不好,他忽然开始担心苏木之的态度。收拾好后,秦酒也走了。蒋昀殇才犹豫着去敲苏木之的门。


苏木之没有任何回应,蒋昀殇就在门外站着,沉默了好半天才慢慢开口:“当年蒋家一案结束,我被人卖进了妓院,身边全是不怀好意和肮脏的念头,我虽然想活,却仍是觉得这世间污浊,不值得留恋。直到遇见了你。虽然你喜欢逗我调笑我,可是我知道你心里干净澄澈的很,半点歪心思都没有。对于当年的我来说,你就是上天给我的一道光,让我在黑暗中还有一点希望。

后来你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恨我不能保护你,恨我不能陪你一起。我听兰姨说过一些你小时候的事,你知道我有多心痛?我还去苏府门前偷偷找过你,只是始终没能见你一面。后来倒是如愿进去了,但那段记忆你却不愿意告诉我,后来我又回到了兰姨处,我怕拖你后腿,让你分心,就只能疯狂的练习剑术,期待着以后能将你护着,任谁都不能欺负。

后来我做了春梦,梦里的人是你,当我发现我对你抱有那种龌龊的想法时,我差点打死我自己,我觉得自己卑鄙无耻,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想得到你,我想要你,我想真正的拥有你,我想让你心里有我,我想你能一直陪着我。可是我得到了你的死讯,你知道那时我万念俱灰,只想随着你去了。

可我知道你的心愿是苏家,便一直忍着想死的念头去报复,事情结束后我是准备在我给你摆的灵堂前自杀的,可谁知那天你出现了,虽然受伤严重,可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木之!我那时就知道,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救我命的!木之,你可能无法体会我对你的感情已经深切到了何种地步。

你回来了以后,我就一直告诉自己,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就好,我该放下自己那些私念的。可我每每看到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看着你明明身有重毒却还停不下来一直在操心国事,看着你一次一次瞒着我去做那些危险的事,心中就没来由总生出怒火和酸涩,我知道你心里有抱负,知道你有太多想做的事,但我真的想让你眼里也能看看我,也能看看你自己。

我以前以为你这人没心,现在才知道,你是把所有人都装在了心里,却唯独把自己忘了。我只是想给你一个依靠,想让你累得时候也能有个人说上几句话,我不想你把所有难处和委屈都憋在心里,我知道我这人话少,也许不能安慰你什么,但是我还是想帮你担上一些,想和你分享一些坏事。我心里只容的下你了,我也不想让你为难,若你不愿,你便当我已经放下。我已经忍了许多年,我……还能一直忍着。”


蒋昀殇又沉默着等了许久,里面的人才把门打开,蒋昀殇有些忐忑的看他,苏木之的脸上丝毫笑意都没有,冷酷的就像苏府里那个阴险毒辣的权谋家,他压着眉毛,很是轻蔑的抬眼看向蒋昀殇,说的话就像针扎一般,“当初在苏府就该直接把你弄死,这样也不会让你产生这么可笑的想法。你大抵不清楚我是个什么人,但我救你的那个春楼就是我的产业,你感动的一切也全都是假的,你听明白了吗?”


蒋昀殇渐渐将眉毛皱起,若是他真失忆,可能就信了这番话,但是那个在火场里宁愿烧伤自己也要把他救出去的人定然不会是假的。只是蒋昀殇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说变脸就变脸了,他甚至分辨不清,到底他的真面目是那个一直温柔笑着的人还是此刻眼前这个阴冷刻薄的人。他问:“我的喜欢就让你觉得这么厌恶吗?”


苏木之冷冷道:“是。”


蒋昀殇不罢休的往前迈了一步,苏木之也反弹似的往后退,“我活了二十多年,受我蒙骗喜欢上我的人很多,你又算什么东西?我劝你还是给彼此留点脸面。”


蒋昀殇紧紧盯着说狠话的苏木之,忽然笑了,“所以,你现在连装都不愿意装了是吗?”


苏木之冷着脸看他,蒋昀殇挑了下眉,“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你懒得装了,我也就不用对你客气了吧。”


苏木之又感受到了蒋昀殇身上那股强大的压迫感,他很是疑惑怎么会变成这种走向,但好在蒋昀殇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只是沉静的说:“一会儿我把药熬了,你自己到药房去喝。若我发现你没去,希望你能担得住后果。”


苏木之漠然的将房门重新关上。


蒋昀殇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怎么会这么突然的就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晚上,蒋昀殇听到了苏木之房门的动静,他潜至药房旁边,偷偷看着苏木之将药喝了才放心,他生怕因为此事,苏木之会不配合治病,用些将药倒掉的小把戏,但好在,他还是很理智的。但也恰恰是这份理智,让蒋昀殇的心更加难受。


那天夜里,苏木之在房里咳嗽了一整晚,还吐了血,像是急火攻心的症状。蒋昀殇就坐在他门口的台阶上也是一夜未睡。

迷野

【原耽】《山河风华录》32

第二日等到蒋昀殇当值回来,苏木之果然不见了踪影。


蒋昀殇已然料想到了,苏木之主动撕破了脸,自然不会乖乖在房内待着。他还是如往日一样,亲自做好了饭,放在锅里闷着免得凉了。蒋昀殇就坐在院中的躺椅上,这里是苏木之最喜欢 待的地方。


门有了响动,蒋昀殇立刻弹起,装模作样的像是正巧往外走,可进来的人却是秦酒。


秦酒给他打了声招呼,问:“你在这儿干嘛?”


蒋昀殇抬头看了眼天色,“人丢了。”


秦酒轻笑两声,有些取笑的意味,“你把苏木之吓跑了?”


蒋昀殇瞪他一眼,语气变得很是森冷,“我等到天黑,若他不回,我便带兵抄了春楼。”


秦酒却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会知道...

第二日等到蒋昀殇当值回来,苏木之果然不见了踪影。


蒋昀殇已然料想到了,苏木之主动撕破了脸,自然不会乖乖在房内待着。他还是如往日一样,亲自做好了饭,放在锅里闷着免得凉了。蒋昀殇就坐在院中的躺椅上,这里是苏木之最喜欢 待的地方。


门有了响动,蒋昀殇立刻弹起,装模作样的像是正巧往外走,可进来的人却是秦酒。


秦酒给他打了声招呼,问:“你在这儿干嘛?”


蒋昀殇抬头看了眼天色,“人丢了。”


秦酒轻笑两声,有些取笑的意味,“你把苏木之吓跑了?”


蒋昀殇瞪他一眼,语气变得很是森冷,“我等到天黑,若他不回,我便带兵抄了春楼。”


秦酒却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会知道春楼这地方?”


蒋昀殇深吸口气,缓缓道:“他自己说的。”


秦酒犹豫了片刻,迟疑地问着:“那你抄春楼干嘛?不是已经隶属于你名下了吗?”


蒋昀殇将眉头皱起,问:“什么在我名下?”


秦酒“嘶”的倒吸口凉气,“你不知道啊?完了,我又说漏嘴了。”


蒋昀殇死死盯着秦酒,后者顶不住这杀人一样的眼光,老实交代:“苏木之已经把地契和春楼都转到你名下了。你现在才是春楼的老板。”


蒋昀殇丝毫没有听闻这个消息,现在从秦酒嘴里听到,他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满心的疑惑,春楼是苏木之打探各处情报、培养眼睛的重要地点,他怎么会把这么关键的地方转到自己名下?即使他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继续钻营下去,但是他还有木家的人可以用,当初在苏府时的那个女婢大概就是木家的。如果他这么尽心尽力的在为自己铺路,又为何会那么突然的撕破脸?他就算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心意,也可以好好的拒绝,可他却非要选择一种最极端的方式。


蒋昀殇觉得自己脑子很乱,苏木之十来岁时和朝内各部关系并不稳健,他那时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救自己?如果只是为了让柳天星安心似乎说不过去。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默默付出那么多又不愿意让自己知道?


蒋昀殇想不明白。


天色渐暗,蒋昀殇也越发焦灼。好在天黑之后,苏木之便自己回来了。


蒋昀殇心里全是怒气,但却没办法发泄出来,他只能冷着脸推了秦酒一把。秦酒翻了个白眼,认命的握住苏木之的手腕检查他的身体状况,没有大碍。


苏木之的脸上也没有笑容,像是冰塑一般对秦酒说:“你到我房里来,我有话问你。”


秦酒夹在这两个气场能冻结方圆百里的人中间,难过的要死,但他谁都打不过,只能自我怜惜的跟在苏木之屁股后头进了他的卧房。


苏木之将门关上后,松懈了力气,坐在床边,眉宇间全是疲累。


秦酒有气无力的问:“你怎么了?干什么体力活了这么乏?”


苏木之摇摇头,正色问:“你可知秦正在何处?”


一提到秦正,秦酒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心里慌乱,结巴的问着:“他……不,不会……来皇城了吧?”


苏木之好奇的看他:“没有啊,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紧张?”


秦酒松了口气,干笑两声,“没……没事。”


苏木之皱眉道:“秦正给我寄了封信,却寄到了苏府旧址,要不是我有人在那儿监视着,他的信我都收不到。”


秦酒眉毛一挑,挪着步子眼巴巴的坐在苏木之旁边,关心的问:“信?信里说什么了?”


苏木之狐疑的看着秦酒,却转了话头,“你那儿有地方住吗?我想搬到你那边去。”


话音刚落,卧房的门便被推开了。蒋昀殇端着食盘走了进来,冷声说:“不用那么麻烦,我明日就要收拾东西去西塞了,赶夜路秘密前行。”


苏木之没有看向蒋昀殇,却是对着秦酒说:“你也跟着去吧。我会请皇命让你做个随行军医,自己人还是放心些。”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秦酒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看着苏木之,差点动手打人,“苏木之!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老子小日子过得好好的出谷给你报恩,你却让我跟着那个闷葫芦去西塞那蛮夷之地打仗?我的性命要是丢了你怎么给你奶奶交代?亏我还跟你沾亲带故,你一天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我认识你以来都过的是些什么苦日子啊!”


闷葫芦就站在一边沉默着,但他心里冷笑,他想让陪同前去的人哪里是秦酒?


苏木之从善如流地好言相劝道:“你也知道随行军医里有太医,可那些太医一心求稳,若真遇到急症,肯定比不过你。而且很难保证那些太医里有没有存二心的人,他们若是动手,见效又快又抓不到把柄。若是没有你,任谁有三头六臂,也很难保证安全。而且现在大局未稳,我也只能相信你了。”


苏木之说的任“谁”有三头六臂,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蒋昀殇。


秦酒还是满脸不愿,蒋昀殇却忽然开口:“你跟着我去吧。我定会保你安全。”


秦酒气急,他也顾不上教养,直接骂道:“你保个屁!听苏木之那话的意思是有人要暗算你,你还是先自保吧你!”


苏木之皱眉,喝断了秦酒的抱怨,“够了!我会请示皇命,皇命难违,你逃不过。而且不止一个人保你,我会让秦正随后跟着,他擅骑术,而且经他手改造的弓弩,能一弓三箭,且穿透力极强,很适合在西塞作战使用。”


秦酒瞬间平静下来,他犹疑的问:“秦正……也会去?”


苏木之不明白怎么秦酒今晚就跟他这表哥磕上了,每次一提秦正就反应强烈,但他还是点点头。


秦酒装作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委婉道:“那行吧,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我去,也未尝不可。”


蒋昀殇见他们把事定下来,才开口提醒:“吃饭吧。”


他把饭菜从食盘里一一取出摆好,转身便走,大步流星。


秦酒看着蒋昀殇故作潇洒的背影和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苏木之,摇了摇头,追了出去。


在厨房里,蒋昀殇收拾着厨具,秦酒倚靠在门边,双臂环抱,问:“你吃了没?”


蒋昀殇没有回头,依然忙着自己的事,“没胃口。”


秦酒“啧”了一声,“你现在又要给他去熬药?”


蒋昀殇低低“嗯”了一声。


秦酒叹了口气,“那白眼狼值得你对他这么好吗?”


蒋昀殇转身看向秦酒,“哪儿来的什么值不值得?只要是他,我就认了。”


秦酒没再说话,又回了苏木之卧房帮着蒋昀殇盯他吃饭。


蒋昀殇和秦酒走的时候,苏木之没送。


他们是趁着夜色走的,蒋昀殇只带了自己的亲卫队,秦酒的骑术比不上这些将士,赶路赶得十分费力。天色一亮,他们便要停下,秦酒终于能有喘息的机会,他无比后悔的想着,怎么不跟着随军团舒舒服服的过去,非要跟着蒋昀殇走,真是要把人累死。


蒋昀殇走到秦酒身边,给他递了壶水,问:“还行吗?”


秦酒气都喘不匀,但他还是拍拍自己的肩,伸出了大拇指。


蒋昀殇在他身边坐下,秦酒喝完水后,就给一直面无表情地蒋昀殇讲小话,“我觉得吧,苏木之那表现应该不是有多厌恶你,他大概是害怕自己的病会拖累你。”


蒋昀殇瞥了秦酒一眼,没言语。秦酒以为他不信,忙道:“真的!他总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年,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把你安顿好,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蒋昀殇看向远方,说:“我知道。”


秦酒一脸不信,反问:“你知道?”


蒋昀殇苦笑道:“他那点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他不怕世道,不畏别人对他的评价,他唯一忧心的是我,我知道。他是怕他死了我会比现在更伤心。”


秦酒疑惑,“那你还把我带到西塞?你不怕他不好好治病?”


蒋昀殇摸了摸手中的剑,“就算不同意带你去,凭他的性格也会想尽办法把你送去,就算你留下来了,你也管不住他。我得给他点空间,不想逼他太紧,让他心烦,这对他的病没好处。他若是以为这样是为我好,我便如此去做,大不了来生再去找他。”


秦酒骂了句脏话,说:“操,这还是个痴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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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个逐渐递减的热度……没啥别的意思,我就想问问。

是你们在囤文,还是看着看着就白嫖了,还是发现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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