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封神藕饼】脱单演义(1)
**封神藕饼,近似于原创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神仙的日子也发展到了现代
**硬核强制爱,没有追妻火葬场,全靠敖丙的求生欲HE,对受控不太友好,慎入,勿上升角色人权等问题,不接受质疑和讨论
**近似原创所以人设自创了,不存在OOC
**这次的说明意外的多,OK?
(1)
李哪吒做完新发型后,闲着无聊看了场动画电影,主角是他自己。看完觉得剧情不错,特效还行,人设可以。更多的评价就没有了。
那晓得这部电影还有后续,华夏人民跟疯了似的,在一个月里将这部电影吹捧成了神作。杨戬也跟风去看了回,回来找李哪吒喝酒,说起这个。
杨戬说:“你那电影,好看是好看,我就是奇怪。看的...
**封神藕饼,近似于原创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神仙的日子也发展到了现代
**硬核强制爱,没有追妻火葬场,全靠敖丙的求生欲HE,对受控不太友好,慎入,勿上升角色人权等问题,不接受质疑和讨论
**近似原创所以人设自创了,不存在OOC
**这次的说明意外的多,OK?
(1)
李哪吒做完新发型后,闲着无聊看了场动画电影,主角是他自己。看完觉得剧情不错,特效还行,人设可以。更多的评价就没有了。
那晓得这部电影还有后续,华夏人民跟疯了似的,在一个月里将这部电影吹捧成了神作。杨戬也跟风去看了回,回来找李哪吒喝酒,说起这个。
杨戬说:“你那电影,好看是好看,我就是奇怪。看的时候总有小姑娘乱喊乱叫,扰人。”
李哪吒“呿”一声,慢悠悠说:“素质极差。”
杨戬嬉笑,三只眼睛都眯起,朝李哪吒勾了勾手指:“后来我回去一查,你猜怎么着?”
李哪吒:“怎的?”
杨戬:“那些凡人小姑娘,说你和华盖星君是一对夫妻!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李哪吒放下酒樽,扣了扣桌面,问:“我和敖丙?夫妻?呵……”
杨戬说着,笑得不能自已,直接把李哪吒笑毛了。
李哪吒撂下酒樽,冷哼一声,惊得杨戬一哆嗦。
他说:“有甚好笑?我难道还娶不得那条小妖龙?”
杨戬怕他闹事,劝慰几句:“你别胡来,华盖星君好歹是紫微垣的下属,打狗且得看主人面。我跟你讲个新鲜笑话,你怎么还发起火来了?”
李哪吒:“我觉得不好笑。再说,敖丙那条小妖龙,几时就是他紫微垣的狗了?他还不是沾我的光,躺得一个星官位置?”
杨戬这才感觉到,这三太子恐怕要来真的。他立刻站起身来,想要阻一阻哪吒,谁知恰好这时,哮天犬跑了来,说南极仙翁设宴请。杨戬无法,只好拍了拍哪吒的肩,让他冷静冷静,最后只好离开了。
李哪吒便独自坐在花园里醒酒。
月光正好,隐约看见嫦娥正给吴刚倒酒,玉兔一旁作陪,跳舞助兴。
母胎单身数千年的三太子又是一声冷哼,别开眼懒得看那俗人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成亲有什么好处,烦。”哪吒耙了耙头发,招来风火轮,朝北方紫微垣飞去。
敖丙对镜梳头,理了半个时辰,才算是打理齐整。他此前随紫微帝君赴南极仙翁宴,被南斗天机上生星君挤兑刁难,倒了一头一身的琼浆酒,不得已提前离席,回府整理。只是他位卑,单独再去,便不让进了。最后只好灰溜溜回家呆着。
敖丙也是气的,但终究只能自己生闷气。他在紫微垣孤苦伶仃几千年,父王与诸多亲眷都是地仙,跟星宫八竿子打不着,几百年难见一面。唯一稍亲近的血亲,就是西方佛国的金身广力龙祖佛敖烈。
只是佛祖事多,也无法时时照看一个道统天庭里的小星官。
再加上敖丙有些自重,不愿意在人前露怯,受了些许欺负,就都自己受着了,和着天庭玉酿吞进肚子里去。
对着镜子里的人叹了口气,敖丙不愿多想了,起身打算去内室休息,就听见府门被敲得哐哐响。
敖丙没有警惕心,毕竟这是在紫微垣,北斗紫薇帝君辖下。扬声问:“有何事啊?我今日打算歇了,有事明日再来吧。”
来者不答,只顾敲门。
敖丙无奈,以为是帝君寻他有事,只好不情不愿去开门。
谁承想,门一开,看见的是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头发也不成体统,朝天翘着,眉间耳骨穿着钉环,颈上戴一条挂着铁质骷髅头的吊坠。
这人是莲花圣人三太子,李哪吒。
敖丙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背压住门栓,头都开始发晕。
李哪吒又砰砰砸了两下,说:“小妖龙,开门。”
他说话声音低沉,听起来无端就有股怒意在里头。
敖丙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能给他开门?结结巴巴回答:“三、三太子大人,这么晚了,您来小仙这里做什么?您回去吧,小仙、小仙隔日再去拜会您。”
李哪吒嗤笑:“你算哪门子的仙?给爷开门!”
敖丙这下子,直接跌坐在地,门外的哪吒心念有感,使混天绫从门缝钻入,拉开门栓,堂而皇之走进去。
华盖星小巧,星君府也修得小而精致,进门就是一扇红珊瑚屏风,用珍珠和宝石嵌成华夏河海图,屏风里就是起居间,梳妆台和五斗柜最占地方,塞不下的华服首饰从抽屉缝隙间漏出来,再往卧室去,门框坠着五色珍珠帘,里头的床榻是白玉雕成,床具都是用鲛纱做成。
李哪吒大摇大摆看了一圈,得出结论:“穷奢极侈。”
直说得敖丙满面通红。
这是敖丙本性,他所值星位华盖,正则清高超然,反则浮华好逸,是天道让他如此。就像北斗的那几位凶杀星,比阴曹地府的恶鬼更像恶鬼。几千年来,敖丙都不觉得自己所值星象有何不妥,如今被李哪吒说了一句,就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太过羞耻,耻为此仙。
哪知道,李哪吒的下一句是:“你喜欢这样,我可不喜欢,以后便改了。起来,跟我走。”
“走去何处?”敖丙腿还是软的,根本站不起来,挪了两次,都跌了回去。
李哪吒看得不耐烦了,揪住敖丙的后衣领,将他一把提起,直接踩上风火轮飞下界。
敖丙吓坏了,把手藏在广袖里攥成一团,不敢出声。
隐约听到李哪吒说:“跟我结婚去。”
李哪吒在人间的行宫在蜀首府,一栋花园洋房,带两个车库,贷款限十年还清。
这房子是他自己挣来的,没动用半点神仙手段——他给华夏的特殊兵种做教官,酬劳不低,还有住房公积金。
回家之后直奔卧室,把敖丙丢去床上,左右打量了一番,摸了摸下巴。
敖丙攥紧自己的衣领,发着抖说:“三、三太子这是要、要做什么……”
“杨戬告诉我说,凡间有人把你看做是我妻子。”
敖丙连连后退,靠上床头软包:“胡、胡言乱语!我这样的小仙,怎么攀得上三太子大人……”
李哪吒酒还未醒透,闻言就怒,直接跨上床,撕开敖丙的衣襟,将他按在枕头上。
“你也觉得这是个笑话?我李哪吒还娶不得你这条小妖龙,是吧?”
敖丙的手已经被不知何时钻过来的混天绫牢牢绑住,定在头顶,只能无力地摇头,不断求饶:“没有、没有,小仙不敢的,三太子大人,饶了我吧、我不敢……我为你另外寻一个仙娥做妻子!三太子大人!求求你——”
再多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李哪吒嫌弃他聒噪,用乾坤圈撑住了他的嘴,让他只能呵呵喘气,无法再说出完整的词句。
#因为藕饼再次爆火了,导致这篇旧文被抄底哈哈,短短两三日收到这么多评论和喜欢确实很意外。其实可以从发表时间看得出来本文跨度还挺长的,而且连载时藕饼圈热度已经下去了(原因都知),我出于一种非常个人的喜好原因写了这篇近似于原创的文,设定中的很多东西都是从西游本传及后续影视作品、封神本传及后续影视作品中拼凑得来。鉴于本人的主攻派属性,在角色设定上相当激进,实际上,我在写其他cp时也会如此,这篇文不是我写的第一篇文,也不是最长的文,也不是设定最新奇的文,也不是人设最大胆的文,也不是热度最高的文……总而言之,本文排雷多年前就已经标注在首章开头,本人属性也多年前就置顶于主页,所以希望大家都可以按个人喜好看文,不要发生不必要的误会。也希望喜欢本文的朋友能够获得轻松的阅读体验,看文爽到就好……言而总之,谢谢各位的喜欢和支持!#
[影日]苦夏
·be预警!!!!死亡预警!!!
·ooc致歉,非常抱歉!!!!
.不知道说啥了,但是喜欢三行
记忆里日本的七月空气中总是闷热潮湿,但是那一年的夏日呼吸都觉得肺里进入的都是水汽,沉闷,让人透不过气。
“影山,我要去巴西了”
17岁的影山听见自己的恋人这么说
“哦,是吗,那我们分开吧”
影山听见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分手提的是那么自然,毕竟异国恋是没有未来的。
对17岁的少年来说,没有比一直以来说要一起努力站在顶端的队友,恋人突然抛弃自己,更容易激起恨意的。
那天之后,两人谁也不搭理谁,陷入了冷战,但是影山一直可以感觉到一道......
·be预警!!!!死亡预警!!!
·ooc致歉,非常抱歉!!!!
.不知道说啥了,但是喜欢三行
记忆里日本的七月空气中总是闷热潮湿,但是那一年的夏日呼吸都觉得肺里进入的都是水汽,沉闷,让人透不过气。
“影山,我要去巴西了”
17岁的影山听见自己的恋人这么说
“哦,是吗,那我们分开吧”
影山听见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分手提的是那么自然,毕竟异国恋是没有未来的。
对17岁的少年来说,没有比一直以来说要一起努力站在顶端的队友,恋人突然抛弃自己,更容易激起恨意的。
那天之后,两人谁也不搭理谁,陷入了冷战,但是影山一直可以感觉到一道视线盯着自己,热切又小心翼翼,影山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的前男友在偷看自己,这让影山这阵子烦闷的心情好了不少,即便是分手了,日向心里惦记的除了变强就只能是自己。
后来,那道热切的视线消失了,带着他的温暖和热情去了一个和他很相配的国家。
影山记得自己就是那个时候恨上日向的,恨他把自己拉出泥沼,为他登基加冕后又转身将他留在原地带着满身泥泞做个孤独的君王。
日向走后,影山拼了命的训练,哪怕手练的发抖也不敢停下,恐惧感无时无刻包裹着他,哪怕就此和日向分开,他还是很怕再也感受不到太阳的温暖。所有人都认为一直以来是日向在追逐着影山的脚步,影山觉得,恰好相反。日向一直都是那么耀眼夺目,太阳遥远的挂在天边稍不留神就会把影山独自留在阴影之中,影山只能不断追随太阳的脚步,贪婪的享受日光带来的温暖。
只有影山自己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梦到的都是那颗小太阳追在他身后大声叫他影山,然后丢给他一个咖喱包,然后影山再把一直揣在怀里的热牛奶递给他,那是他们两个一直以来习惯,梦醒以后影山周围只剩下夏天的燥热和安静的房间,太安静了,影山快要被逼疯了,影山坐起来干呕了两下,手腕有些隐隐作痛。爱与恨交杂在一起,最后化为一滩污水,死气沉沉。
万幸的是,日向还是回来了。又在在汗水浸湿衣衫,被日晒的无法抬头的夏日,回到和影山同一赛场,履行他的诺言,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影山仰头看着高高跃起的日向,即便这些年参加过无数比赛,影山第一次觉得顶灯是如此的刺眼,晃的他睁不开眼。日向,依旧如此耀眼夺目。
但是
影山转身屈膝,起跳,拦下了木兔的进攻,球被击落在地,AD得分。
看吧,最了解你的还是我,我是不会被你的光芒欺骗。影山一边和星海击掌一边侧头看向他的宿敌,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他的前男友此刻也怔怔的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朝影山伸出手握成拳,用口型对他说“下一球”。影山知道,他总是这么说,下一球,下一球绝对得分,影山也知道,他说到做到。幸好,我还没有被落下,我还在阳光之下,影山庆幸的想。手腕又在痛了,大概是刚刚拦网被球打到了。
比赛结束后,木兔嚷嚷着聚餐,两队就这么在居酒屋喝了个烂醉,宫侑搀扶着抱着电线杆要给他签名的木兔,佐久早勉强的帮宫侑搀扶了木兔的一个衣角,牛岛干脆把星海扛在肩上,至于日向,虽然在巴西晒成了古铜色,但是脸蛋上还是没藏住微醺的红色。最终,影山还是在宫侑和被扛在肩上的星海的挤眉弄眼下送日向回宿舍。
日本深夜的街道,只有惨白的路灯照着地面,安静的像影山无数个被惊醒的夜晚,七月还是太热了,即便刚离开空调十几分钟,影山身上就出了汗,很闷,热的让人反胃。衣角被人轻轻扯住,影山没有回头看。
“呐,影山,这次我追上你了吗。”
影山听见日向小声的问他,微醺状态下的小橘子要比平时安静的多,甚至还透露着乖巧。影山拉下日向的手,转过身,即便是日向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影山依旧比日向高半个头,影山俯视着日向,试图和一个醉鬼对上视线。
“追上了,然后呢,把我像白痴一样甩下,你再去追别的目标?”
影山知道自己不该冲一个醉鬼发脾气,可是整整两年的辗转反侧压的他透不过气了,他是如此怨恨日向把他当作踏脚石,踩着他一步一步往上爬,一直到他看不见的高度,两年里他不敢让自己空闲下来,一旦放空对日向的恨意就像沼泽一样越是挣扎越是把他死死困住无法挣脱。影山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日向,稳稳托起一个又一个球的手颤抖着一把将他拉入怀里,紧紧勒在怀里。
“我恨你”
影山这么说。
影山缓缓睁开双眼耳边是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刺鼻的消毒水味争先恐后的往鼻腔里钻,证明自己还活着,原来是睡着了吗,明明已经很久没有记起以前的事了。影山缓缓吸了一口气,肋骨被膈肌扩开痛的他缓了半天,原本运动员健硕的身材已经消瘦的就剩下一副骨头架子。门被轻轻推开,影山费力侧过头,看见了日向拎着饭盒走了进来。
“啊,醒了吗”
日向放下饭盒,坐到床边,伸手拉过影山的手轻轻握住。影山死死盯着日向手上的戒指,那一块小小的金属原本应该被日向的体温过渡温暖起来,却冰的影山想缩回手,太痛了,那一小块金属冰的影山的手指像是被车辗过一样疼。影山并不想在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时候见到日向,他再贪恋阳光的温暖也不想这个时候见到日向,他不需要日向的施舍和同情。
“对了,影山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你的戒指,你这阵子太瘦了,要好好补补,这样戒指戴在你手上才不会掉。”
影山迟缓的抬眼看向日向,一边细细打量着他,一边伸出手任由日向为他把戒指带上。好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看过日向了,自从他病了以后,被病痛折磨昏睡一天又一天,除了满腔对日向的恨意已经记不清太多事了。日向这两年已经养的白了回来,这时候他泛红的眼角和眼下的乌青更加明显了,脸上的笑也是很勉强,这本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日向…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短短几个字却用尽了影山最后的力量,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有刀片划过他的肋骨,疼的他直冒冷汗。
“诶?好,好,影山你等我,我去借轮椅”
这是影山病重以来第一次对他主动提出出去看看,日向慌忙擦去眼角的泪水,起身出门,刚到门口,似是有什么感应一样,日向回过头望向病床上的影山。
“你…会等我的,对吧”
影山侧着头看着逆在光里的日向,露出一个不是那么明显的微笑。
“快去吧…笨蛋,再不去我就不等你了。”
得到答复的日向,踏出了病房。影山看着已经紧闭的房门,抬起手吻在了戒指上。
“笨蛋”
病痛已经折磨了影山太久,他已经忘记了太多事,比如日向和他说去巴西的那天,他明明说的是,我会等你回来。比如日向回国的那天,抵死缠绵的吻,再比如他如此的爱日向,心甘情愿的辅助日向去飞翔,帮他一次又一次编织出向上飞的翅膀。影山不合时宜的想起看见过的一句话,他的遗物不多,我算其中之一。但,日向并不是影山的遗物,他是影山愿意用生命托举送他自由翱翔的乌鸦,是耀眼夺目的太阳。他是如此的想和日向一起站到顶端。
随着病情的加重,影山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他给自己编织了一个谎言,他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自己是那么恨日向,一次又一次让那个橘色的身影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一直到恨意压的他喘不过气。恨远比爱长久,爱可以挂在嘴上,记在心里,但是恨会埋藏于身体的每个角落,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硬要剥开就要扯下一大块血肉。
“如果我有一天忘记影山了怎么办。”
影山想起很久以前,两人一起回家的路上,日向含着冰棒试图缓解酷暑带来的热气,含糊不清的问自己。
“哈?这是什么蠢问题,你敢忘记我?”
“不敢不敢,那影山你要是忘记我了怎么办?”
影山停下了脚步,看向日向的双眼。
“我不会,我会不择手段,永远记住你。”
后来,日向叫喊着独裁发言的声音已经远去,但影山的确做到了。
影山缓缓闭上了双眼,脑海里闪过第一次输给他,一边哭一边立下誓言的日向,会在下课偷偷来找他并自然顺走他的牛奶的日向,举着球一边边要他托球的日向,放学回去路上吵吵嚷嚷下次比赛要赢的日向,婚礼上穿着白色西装偷偷擦掉眼泪与他相视一笑的日向。耳边传来仪器刺耳的声音。
即便是不择手段我也要留住有关你的一切记忆,这一次我赢了。
《彼岸》(上)
☆涉及部分关于职业排球的捏造,意会就好。
当他日后回忆起那个新年,牛岛会说那是不同寻常的一天。那天没有红白,也没有荞麦面,有的是一万多公里开外的狭窄酒馆,以及一群哈哈傻笑的陌生醉汉。而在那人声鼎沸之中,牛岛若利举起了手机,按下了那个早已熟稔的姓名。他背后的人们拥抱,干杯,用陌生的语言互相祝福,又被突如其来的噪音淹没。牛岛抬起头,发现夜空在一瞬之间开满了花朵。
他忽然想起了几年以前的那个夏天。他们蹲在河堤上放着临近过期的小型烟火,及川的T恤背后洇出了一小片心形的汗渍。在那之后过了五年有多,牛岛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沸腾的空气,闪烁的夜空,以及背着满天焰火...
☆涉及部分关于职业排球的捏造,意会就好。
当他日后回忆起那个新年,牛岛会说那是不同寻常的一天。那天没有红白,也没有荞麦面,有的是一万多公里开外的狭窄酒馆,以及一群哈哈傻笑的陌生醉汉。而在那人声鼎沸之中,牛岛若利举起了手机,按下了那个早已熟稔的姓名。他背后的人们拥抱,干杯,用陌生的语言互相祝福,又被突如其来的噪音淹没。牛岛抬起头,发现夜空在一瞬之间开满了花朵。
他忽然想起了几年以前的那个夏天。他们蹲在河堤上放着临近过期的小型烟火,及川的T恤背后洇出了一小片心形的汗渍。在那之后过了五年有多,牛岛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沸腾的空气,闪烁的夜空,以及背着满天焰火,那个毫无畏惧的笑容。
电话终于接通了。牛岛动了动喉结,听见对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喂”。
“……及川。”
他说,
“我想见你。”
《彼岸》
1
四月象征了一切的开始。
倘若三月还有些乍暖还寒的意味,一旦进入四月,便已经是彻头彻尾的春天。新的四季,新的起点,在飘落的樱花之下,无数学生脱下了不再合身的高中制服,满怀憧憬地踏进了大学校门。
“这边是足球部——足球部——同学同学,请问你对足球有兴趣吗?”
“想来试试全垒打吗?棒球部欢迎你们!”
“喂喂同学,我看你体格不错哎,要不要来篮球部试试?我们经理很漂亮的喔!”
“哎?真的假的?”
“真的!你看你看,那边那个,胸很大的……”
“啊,真的……”
“那对巨乳有这么大喔,这~么大~”男生用手比划了起来,引得对方的眼睛也发起了亮。
“简直就跟排球一样大嘛!”
“对对,就是那么大!”
“但是抱歉,我的本命是那边。”新生咧嘴一笑,抽开了被他抓住的手。“比起胸部,还是排球比较好啦。”
“排球?可是,可是篮球也很有趣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喂!喂——”他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可那高个男生已经拨开了他的肩膀,消失在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之中。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友人拿传单拍了拍他的肩。“那家伙在高中排球界里很有名的哦,我妹妹还是他的粉呢。”
“粉?!太夸张了吧!”
“完全不夸张。我被她拉过去看过一次比赛,怎么说呢,超厉害的——”
“你丫又不懂排球!”
“我是不懂,但就是不懂都看得出来。那家伙已经不是高中生的水平了。Pro啦,Pro!”
“啊……”男生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到排球,这回的新生里不是还有一个吗?那个很厉害的,什么日本代表来着。”
“我知道——是叫牛什么来着?牛野……牛屿……啊,牛岛!”
男生手里的资料哗啦啦地掉到了地上。
“小……牛若……”
及川彻目瞪口呆地往后退了两步,发出了一声响彻了整个教职员室的悲鸣。在悲鸣过后的寂静之中,那个被他盯出了两个洞的背影转过了声,用那张熟悉的扑克脸与他相互对视。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交入部申请表。”男生自然地接过了话头。“你不也是么?”
“哈?不你等等,什么,你在说什么?”及川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环顾了一遍四周的景象。“你说你要来交入部申请,意思是说……”
牛岛若利点了点头。
“以后请多指教。”
时间静止了三秒。三秒过去,及川彻仓皇地夺门而逃,没过一会又冲了回来,狼狈地捡起了地上的资料。整个走廊上都回响着他对手机发出的哀嚎。
“小岩,我要回去复读——!!!”
指导老师哑然地看了看门口,又抬头看了看牛岛。
“牛岛同学,那是……”
“不用担心。”男生回过头,“他是我的旧交。”
“什么不用担心,那是及川彻吧?青叶城西的那个……”老师困惑地歪了歪脑袋,“他不是来交入部申请的么?”
“谁知道。”牛岛顿了顿,“大概是怕了吧。”
“怕,怕了?”
“啊啊。”男生在入部申请书上签完了自己的名字,极度自然地甩到了桌上。“不用担心,我会把他抓回来的。”
“哎,抓回来?不等等,牛岛同学——”
还没等他说完,男生便已经大步流星地迈出了大门。老师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把含在嘴里的问句又咽了回去。
牛岛若利,男,现年十八岁。
从小学开始的排球生涯,至今已经持续了十年有余。因其自幼展现出的过人才能,他从小就得到了怪童的异名。而他在白鸟泽学园度过的六年中学生涯中,连续五年都蝉联县内冠军,作为宫城代表多次出战全国,他个人更是被称作是新生代最受瞩目的三人之一,并于高中时代被选为了日本代表,可谓是个不折不扣的排球天才。
话虽然是这么说了,可天才也不是上哪都能吃香的。总有些人对天才的存在深痛恶绝——就好比是及川彻,这个县代表决赛的常客。
假如没有牛岛若利这个压倒性的存在,那么及川的履历恐怕也是煜煜生辉。然而作为怪童的对手,及川彻在过去六年里拿到的最好成绩也不过是县内最佳二传,他所在的队伍更是年年都屈居第二,活生生地被白鸟泽学园抢走了风头。所以要说起及川在最不想合作的对象,牛岛若利必然是首当其冲。
“所以说我不想跟他一起打球啦——”及川彻哭丧着脸在地上打滚。“我要退学!复读!目指东大!”
“呆子!!!”电话那端的青梅竹马使了劲地骂他。“你丫现在要是退学了,等以后进了联盟你就得对着牛若叫前辈哦?前辈!牛岛前辈!”
“……恶。”
“你也不想这样吧?竞技体育拼的就是年龄,你才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能浪费。”
“但那家伙的球风你又不是不知道!”男生痛苦地滚了三周半。“我最讨厌那种打法了,要我给他传球,你还不如就地给我一刀!”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岩泉一叹了口气,“就四年而已,忍一忍就没事了。”
“唔……嗯……”
“哼唧个什么。”
“为什么不是小岩啊……”及川盯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果汁罐头。“我想跟小岩同队嘛……”
“考试结果又不是我决定的!”岩泉被他气得跳脚,“你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唉,小岩是笨蛋嘛,嗯,及川大人明白的。”
“想死的话直说。”
“哈哈!”
及川对着电话笑了一阵,最后笑得有点累,拉开门走上了阳台。这天白天的天气不错,连带夜晚的天空也澄静了许多,眯起眼睛,还能发现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
“说句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男生趴在栏杆上发呆,“我和小牛若是真的合不来,一丁一点也合不来。”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还有什么好问的。那家伙可是小牛若哎?那个野蛮、自大、不动脑子的肌肉男……”
“也没那么糟吧。”岩泉不以为然地回答。“不是和你正好互补么?”
“哈?开什么玩……”
“我想是在开玩笑吗?”友人反问。“反正和他同校是逃不开的现实,你不如冷静下来看待问题。你看,他的优势正好是你的弱点,你的强项正好是他的缺陷,要是合作得好的话——”
“别说了。”及川打断了岩泉的话。“拜托你了小岩,别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最后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及川,你自己说过的吧?想去更加宽广的舞台。”
“……不是和小岩一起去的,我不要。”
“这是任性的场合吗。”一反寻常地,岩泉没有要骂他的意思。“我也很不甘心。不过及川,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承诺……”
“……你这家伙,莫不会是真的忘了?”男生在话筒对面沉默了两秒,“好的我现在就过去杀了你。”
“等等等等,我记得啦!记得!”及川抱着脑袋嚷嚷,“就是那个时候的承诺吧?!”
“对,就是那个时候。”岩泉一又重复了一遍。
“啊——好怀念啊。”他出神地笑出了声,“那个时候小岩才多高来着?一米四五?”
“你好意思说别人吗。”
“我好歹一米四六……不对一米四七……”及川挠了挠头,“反正就是那个数啦!”
“怎么说的来着?‘我将来要成为V联盟的最佳主攻手’。”
“你真的要讲出来哦?好丢人!我想想啊……‘那我就要成为V联盟的最佳二传手’。”
“‘我们俩一起……’”
“‘拿到联盟冠军吧。’”
“‘为了这个目标,要一起往更高的舞台进发。’”
“‘中学宫城制霸,高中全国制霸,大学亚洲制霸’——”及川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还‘亚洲制霸’呢。”
笑着笑着他们就沉默了。距离那时过去了几近十年,前两个目标已经纷纷夭折,大学也分处两地,而V联盟的方向却仍然没有改变。直到现在,他们的梦想还和一米四五的时候没有分别,“最佳主攻手”,“最佳二传手”。
“虽说牛若确实讨厌,但也算不上什么坏家伙。况且和他合作的话,你的能力无疑会提高很多。我也会努力的,所以……”青梅竹马沉着地说,“为了我们的目标,你就先忍一忍吧。”
……忍一忍,吗。
及川彻抬起头,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
岩泉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他也知道,事情远远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简单。再怎么说对方都是牛岛若利,是他数年以来的怨念根源。要及川彻放下对他的芥蒂,总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在那次重逢后过了几近两个星期,及川还是没有提交自己的入部申请。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挣扎,可没办法,及川彻就是不会束手就擒。
但挣扎是有风险的。这天下课他正和女孩子们巧笑倩兮,背后却忽地响起了浑厚的男声,叫他原有的兴致丧失的一干二净。
“——及川!”
看见气势汹汹的牛岛,男生脸上的笑容收了大半。
“啊,小牛若。抱歉,我可没工夫理你。及川大人要去约会了喔,约•会。”
女生们嘻嘻笑了起来,让牛岛眉间的皱褶又深了一条。
“约会?”他不屑地重复着这个词汇。“马上就是提交申请的截止期限了,你是打算当逃兵么?”
“关你什么事?”及川挑了挑眉,“入不入部都是我的自由,和小牛若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有关系。”牛岛笃定地说,“如果你因为我而拒绝入部,那就有关系。”
“哈?谁说是因为你不想入部的了,自作多情的男人真讨厌啊——”
“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不是都说了跟你没有关系吗。”
“别跟我绕圈子。”
“你才别跟我绕圈子!”
……啊啊,吵起来了。
女生们面面相觑地看着他们,终于有人出来拉了拉及川的袖子,在牛岛的眼神威压下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那个,及川君,今天就算了吧?我们自己去玩就可以了,那个……”女生们窥探着两人的脸色,“你们慢慢聊,我们先走了!”
众人作鸟兽状散。及川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的背影,又转过头来看着牛岛。
“都是你的错!”残念帅哥愤怒地戳着牛岛的胸口,“你赔我的约会!”
牛岛倒也当真,听完一把拽了他的手腕,“我陪你?”
“……你又不是女孩子!”及川略显慌张地挣开了手,“谁要跟大男人去约会啊。”
“我请你。”牛岛接着说,“只要你听我把话说完。”
及川彻狐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被他优厚的条件搞得有些心动。
“你请我?”
“我请你。”
“你请我玩游乐园的所有项目?”
“……”
“好我走了。”
“……等等!”牛岛咬牙切齿地拉住了他的肩膀。“一半的项目。”
“小气!”
“……那八成。”
没过一会他就发现自己被耍了。
及川嘴上说着嫌弃,到头来却玩的比谁都要欢。牛岛被他强迫着连坐了三回跳楼机,只觉得脑袋和胃一起天旋地转。及川却好像没事人似的,若无其事地和来搭讪的女孩子们互换了邮箱,要不是后面的牛岛表情太臭,他们说不定还能去吃个便饭。
“我说啊小牛若,你老这么凶是交不到女朋友的。”
及川彻舔着棉花糖说。他脑袋上戴着不知哪里来的三角帽子,一副玩得心满意足的模样。牛岛皱着眉头,把脑袋扭向了摩天轮窗外的景色。
“不劳你费心。我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
“哎,为什么不啊,女孩子那么可爱。”
牛岛思索了片刻。
“……哪里可爱?”
“哈?”及川含着棉花糖的嘴张到了一半。“你就没有被别人吸引的经验吗?”
“有啊。”牛岛不假思索地回答。
“真的假的,说说看。”
“你。”
及川彻举着糖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
“……小牛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适合开玩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等,等等……”
“不等。我已经请你玩了一圈,现在该你履行自己的承诺了。”牛岛站起身来,撑住了及川身旁的窗沿。“及川,我——”
“Stop!!!”
牛岛忽然发现自己的脸被埋进了一团甜腻腻的云里。挪开一看,是及川把他的棉花糖举到了自己面前。
“你……你让我做一会心理准备!”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牛岛困惑地皱起了眉头。“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但你没有别的选择。”
“为什么没有!”男生在棉花糖底下竭力反抗,“这是我的自由,你不能强迫我——”
“难道你不想打排球了吗!”牛岛怒喝一声,震得狭小的舱体晃了一晃。
及川彻总算放下了挡着脸的糖。
“……哈?”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牛岛继续说,“但是比赛结果取决于队伍实力,而不是你的个人的好恶。况且事到如今,你也没有了别的选择,要么就和我并肩作战,要么你就彻底放弃排球。及川,难道你甘心在这里放弃吗?”
“怎么可能。” 男生的眼神冷静了下来,散发着赛场上的泠然。“……不过搞了半天,你就是想劝我入部么。”
“不然?”
“不,没什么。”及川咕哝了一句真无趣,挠了挠自己精心打理的后脑。“我说小牛若,这和吸引你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作为选手的及川彻具有毋庸置疑的存在感与吸引力。从第一次和你比赛我就这么觉得了——及川,我想和你一起比赛。”
他还记得那张被球网割裂的脸。脸上还带着童稚气息的及川彻看向自己,眼里蔓延着无法泼灭的斗志。
“来当我的二传。只要你为我鞠躬尽瘁,我一定会回报给你应得的荣誉。”
摩天轮抵达了最高点,但却没人关心下面的景色。及川彻的眸子如同覆了一层薄冰,透着无法忽视的寒意。
“值得我鞠躬尽瘁的只有胜利。”他冷淡地回答,“小牛若,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自己输给乌野的原因。”
“我明白。”牛岛十分平静。“他们发挥出了自己的潜力。这就是我之所以需要你的原因——你具有让队员们发挥出潜在力量的才能。”
“那不是什么才能!”
及川吼了出声。
“他们之所以会发挥出自己的潜力,是因为他们想赢,而我想和他们一起赢。”男生的头低到了他看不见的位置。“小牛若,你会这么觉得,证明你对团队一无所知。”
牛岛眉间的沟壑毫无平缓之色。
“……所以说了嘛,我一点儿也不想成为你的二传。”及川看着窗外轻轻一笑。“但事到如今,我也没了别的选择。”
“……及川?”
“你放心吧,我会去提交入部申请的。”男生苦涩地说。“及川大人的四年可由不得你来白白荒废。”
牛岛还想说什么,但摩天轮已经完整地走了一圈。工作人员替他们拉开了门,及川弯腰溜了出去,他也只得跟在了后面。
“及川。”
男生没有回头。牛岛犹豫了一下,最终朝那个背影喊出了声。
“谢谢!”
及川彻终于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他站在那,冲自己的前方看了一会儿,最后像是得出了什么结论似的,顶着那顶滑稽的三角帽子转过了头。
“……没想到你也会说谢谢。”
“我想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可能吧。”男生撇了撇嘴。“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们可不会成为一对优秀搭档。”
“为什么?”
“为什么?”及川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你还真的不懂啊……也罢,反正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明白什么?”
“最适合我们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及川彻转过头,朝他做了个顽劣的鬼脸。“不过,你不明白也无所谓。”
2
牛岛确实没想明白。这也不怪他,毕竟一切的线索都指向及川讨厌自己,可他又不明白及川究竟为什么会讨厌自己。后来他听别人说,第一印象是人际关系里的决定因素,人们之后会如何看待你,大多都是第一印象的结果。假如他们觉得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那么日后无论你做了多么令人厌恶的事情,他们的情感都会令他们违背自己的理智,对你一切的缺陷与罪恶视而不见。而反之亦然——如果他们一开始就不喜欢你,那叫他们改观便是难上加难。很难有人能够突破这种第一印象的成见,毕竟这与其说是要人改变对他人的看法,不如说是要人承认自己的片面与无知。
及川对他的第一印象早已无从考证,可牛岛对及川的印象可并不糟糕。那时及川年纪还小,虽然个子在同龄人里出类拔萃,但给人的感觉比起“帅气”来说,还是更加近于“可爱”。后来牛岛听见同班男生在课间议论,可爱的长相都有个大体规律。睫毛要长,鼻子要挺,笑起来要好看,还得有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牛岛在脑子里东拼西凑了一阵,最后也不知道是哪出了点问题,居然拼出了一张及川的脸。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反正及川好看也是公认的事实。但好看也得分具体场合,在他们邂逅的那场比赛上,及川的表现便和好看去之远矣。牛岛在赛场上见过很多表情,惊愕的,愤怒的,恐惧的,惶惑的……一切败者的表情他都见过。但那和及川的表情都有所不同。
在那道球网对面,少年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仰视着自己。琥珀色的眼珠里按捺不住惊愕与讶异,像是还不明白自己为何而输,牛岛又是为何而赢。这不怪他,白鸟泽与北一的实力差距实在是超乎常理,而命运也不是用来理解的事情。你只能接受,而不能否决。
可在那惊诧之中,牛岛还隐约看出了什么。他高高在上的睨视并没有让对方发慌,甚至还让他勉强地勾起了嘴角,不知是在嘲笑牛岛,还是在嘲笑一局未得的自己。但那笑容背后的并不是退缩,而是显山露水、毫不遮掩的敌意。
与他过去所有的手下败将都不一样——及川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失败的灰暗,有的是惊讶,好奇,与棋逢对手的激动与高昂。
比完赛以后他在走廊里被拦了下来,及川瞪着那双闪闪发光光的眼睛,把牛岛从头到脚审了一遍。
“你可别想就这么完了。”
这是及川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们迟早会打败你的,小牛若。”
“别那么叫我。”牛岛皱起了眉头。“你是北一的……”
“及川彻。给我记住,这是即将打败你的名字。”
“你做不到的。”
“什——”
“不过你的传球很出色。”他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看不出来是一年级的新生。”
及川愣了愣,冲他眨巴着眼睛。
“此外,你的发球很有潜力,但还未到火候。”话锋忽然一变,直直地戳向了及川的痛处。“也罢,中一这个水平算是不错了。和你们队其他人比起来更是如此。”
“哈!还真是居高临下的评价啊。”及川彻嫌恶地皱起了眉头。“你是想说北一很弱吗?”
“?”牛岛不明所以。“我说错了么?”
及川凝噎,想起方才一局都没拿下的比赛,暗自攥紧了拳头。
“既然是公平胜负,你就必须接受现实。”少年青涩的脸庞上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我可以向你保证——在这样的队伍里,你永远无法达成自己的诺言。”
及川一愣,继而不以为然地笑出了声。
“真是要不得的自信啊。”
“我的自信有其凭据。”牛岛坦然地回答。“反倒是扬言要打败我的你才比较狂妄。”
找不出能够反驳他的理由,及川眼里的火苗越烧越凶狠。这也没办法——两支队伍的实力差距实在是一目了然,以至于及川自己都无法辩白。
“……叫人火大。”
“我只是想要夸你。”他不明白令及川火大的理由。“只要多加锤炼,你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二传。”
对及川本身的赞赏确实不假。不如说在至今为止遇到的各个对手里,只有及川彻与他的水平最为接近。然而及川本人却像是体会不到他的好意,只是睁大了他琥珀色的双眼,令那睫毛在灯下愈显分明。
“……”
男生咕哝了句什么,还没等他听个分明,对方便已经转过了身子。
“等等!”牛岛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刚才说什么?”
及川彻回过头,恼羞成怒地红了整个耳朵。
“我说……”他顿了顿,“我说,谁要你夸啊,蠢货!”
还没等他厘清对方的用意,及川便抽出手臂,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牛岛愣愣地看着对方跑向走廊尽头的背影,涌现出了一个奇异而莫名的感想——以至于在那以后,每当别人提起可爱这个词,他总会想起及川彻那个奇妙的鬼脸。
而距离他再次看到那张鬼脸,则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那一年牛岛终于名至实归地当上了队长,肩上的担子也越发地重了起来。毕竟是国中的最后一年,谁也不想在这个时点输球。不过让牛岛担忧的倒不是北一,毕竟北一还没有能让他警觉的价值——不过这一回,及川的表现倒说得上是令人惊艳。
“再来一球!”
男生兴奋地朝队友举起了食指,转身朝自己牵起了一个踌躇满志的笑。如果之前的及川彻只是一个不错的球员,可如今他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名出色的二传。队友动向,传球时机,整体战略……及川就像一个冷静而沉稳的舵手,引导着北一乘风破浪。
那一年里及川彻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牛岛无从得知,也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及川彻风格的转变,他逐渐展现出的领导才能,以及他在技术与战术上的双重成长。倘若说之前的及川只是一枚种子,那么现在他已经探出了新芽,发挥出了超乎想象的潜力。可那是远远不够的——和白鸟泽相比,他们还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颁奖礼上及川彻哭了,岩泉一也哭了,北一的三年级生都哭了。作为他们三年努力的见证者,牛岛承认他们的努力,但努力只是努力,并不意味着相应的回报。
回程前牛岛去了趟厕所。他正洗着手,却听见旁边的隔间里传来了微弱的哭声,牛岛把龙头扭停,竖起耳朵一听,发现那确实是及川的声音。
“……及川?”
哭声停住了。男生使劲抽了两下鼻子。
“是你吧,及川。”
“……不是。”
那就是了。
“你还在哭?”牛岛皱起了眉头。
“……你有什么意见。”
他沉吟了半晌,不知如何搭话。
“高中还有机会。”他把身子靠在了门上。“一个队伍的阵容越是出色,二传手的力量便越能发挥的淋漓尽致。北一和你已经不合衬了,呆在这种队伍里,你自然无法获得胜利——”
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牛岛猝不及防地被弹开了身子,与红着眼睛的及川四目相对。丢脸的样子被人抓了个现行,令及川彻尴尬地涨红了脸颊——他还撅着不服气的嘴,可那往上看的眼睛里还含着水光,怎么也显现不出应有的威力。最后及川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用袖口马虎地抹了把脸。
“……胜利是属于一个队伍的。”及川死死地瞪着牛岛,“没有队员,谁也没法获得胜利。”
牛岛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
“看来你不是不懂道理。但既然你也承认队员的重要性,那就不应该忽视队员水平的影响。并不是没有队友就无法获胜,而是没有优秀的队友就无法获胜。队员的水平越高,获得胜利的几率就越高。”
“哈!你这是说我们的水平不够咯?”
“不然呢?”他反问及川。“我看北一也只有你和那个叫影山的拿得出手。”
“你——”
“不过那个二年级还是太嫩了,和你目前的水平无法相比。”牛岛毫不在意地继续着。“对你来说,这种队伍实在是大材小用。”
“大材小用?”
及川一愣,转而讽刺性地笑出了声。
“哈!拜托,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明白啊?也罢,跟你这种人讲了也是白讲,我要走了。”
“及川!”牛岛提高了音量,叫住了转身想要离开的男生。“把我的话听完。”
他的背影停住了。
“来白鸟泽吧,及川。”
牛岛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的力量值得一支更好的队伍。”
“……”男生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平息内心的愤怒。过了半晌他终于平静下来,转头看向了牛岛。
“你说得对。”
牛岛没料到他会赞同自己说的话,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但是小牛若,我永远不会跟你同队——这是我作为一个球员的坚持。”
“坚持?”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及川冷淡地说。“反正说了你也不会理解。所以比起对话,还是用行动证明要来得更快。”
“……”牛岛终于明白了过来。“及川,你可别告诉我……”
“高中,我一定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果然如此。牛岛挑了挑眉毛。
“县内排名第一的学校是白鸟泽。”
“不。”及川彻红着眼睛勾起嘴角,“马上就是青叶城西了。”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为什么?”牛岛不解,“难道你追求的不是胜利?”
“我追求的是一个队伍的胜利,而不是一个人的胜利。”
“胜利就是胜利,不分群体个人。”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获得过真正的胜利。”
“这话可轮不到我的手下败将来说。”
“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及川咧开嘴,再次摆出了那幅鬼脸。“小牛若,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输赢也是一样。”
对此牛岛不置可否。诚然,世上总有例外,但追根究底,还是常理在统治着这个星球。什么是这个星球的基本规则?几百年前达尔文就给出了结论。优胜劣汰,弱肉强食,能在这世界上存活下去的,只有最终获胜的强者。
作为这一观点的信奉者,牛岛才不相信努力出奇迹的那一套鬼话。而及川明明有着能够与他为伍的实力,却总是不识相地选择与他作对,无疑是在挑战牛岛对自己丛林理论的信心。他觉得及川是个聪明人,可聪明老是使不对地方。为此他浪费了整整六年的大好时光,好在上天终于看不下去,让他和牛岛在教职员室里碰上了面。
牛岛觉得这不但是件好事,还是件双赢的好事。及川不但能够获得胜利,牛岛也能如愿变得更强,上哪都找不到这么好的买卖了。可事实证明,会这么想只是因为他低估了及川——一个会走路的麻烦。
“Out!”
牛岛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听见及川在他背后响亮地咂了咂嘴。这是五月伊始的一场部内比赛,用意在于摸清这届新人的实力底细。到了这个时候,牛岛才终于明白了及川在游乐园所说的真意——而这其实并不能怪他。毕竟这不是因为牛岛出了什么差错,也不是及川有了什么问题。正是因为他们的状态都好到了极点,他们的配合才会愈发地困难。
不,把那蹩脚的打法称作配合也略显勉强。由于两人对团队合作的理解差异实在太大,导致他们总是在理解与判断上出现分歧。然而两人都已经是风格成熟的选手,也很难再去改变自己的球路。就这么一局打下来,失分的原因大多出在他俩身上,队友们就是脾气再好,也有了那么点沉不住气。
“你俩给个明话吧!我们到底该听谁的好?”
““听我的。””
两人异口同声,接着四目相对。
“你不是说我的团队协调能力好吗?”
“你不是说要为我鞠躬尽瘁吗?”
“我没说过!”
“但你答应了。”
“有架回去吵!”队友忍不住了。“今天就先听Ace的了,牛岛,说说你的判断。”
“哈?!”
及川彻翻了个白眼。
“别这么大火气嘛及川,如果他的方法不见效我们就听你的呗。”
“他的暴君独裁怎么可能有效!”
“不试试怎么知道?”
“想都别想。我讨厌你那个独断的指挥方式。”两个人吵得脑袋都要抵到一块去了。“我要按自己的决定传球,不会让你随心所欲地掌控队伍。”
牛岛挑了挑眉毛。
“这就是你身为二传的觉悟么?”
“这就是你身为主攻的觉悟么?这是摸底赛,重要的是给每一个人展现机会!”及川的语气一反平时的轻佻,反倒了有了几丝毅然绝然的意味。“比赛的目的不是胜利,而是让前辈掌握我们的实力。”
“所以我才不能在这失败。”牛岛也没有退让的打算。“我要在这儿证明自己的实力。”
“……你!”及川咬牙切齿。“你就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队友?”
“那是二传的义务。”
“那是每个队员的义务!”要不是有队友制止,及川早就扑上去揪了他的领子。“白鸟泽的那套在我这可吃不开。”
“行了行了……”队友们无可奈何地安抚着他,“我们谁也不听总行了吧?你们随意,随意!”
那场比赛他们赢了,但赢得很不像样。打到最后他们完全是凭牛岛的力量和及川的技术来维持分差,根本没有一个队伍应有的状态。毕竟只是个摸底赛,大家都没说什么,但对他俩的不满也是不想而知。教练和前辈们也是一脸欲言又止,说你们都是出色的选手,但有些事还是得靠你们自个解决。
解决?怎么解决?牛岛在花洒下低下脑袋,看着水滴在瓷砖上砸成了一汪积水。
他不是不想让及川来指挥全队,不如说想和及川合作的目的正在于此。可是牛岛并不认为自己的方式就是错的,长年以来的经验为他铸就了合适的队伍框架,他想要及川在这样的模式里发挥效用,而非摧毁他一手建立的框架本身。
可事实证明这种想法是奢侈的,因为及川根本就不认同他的做法。这也是理所当然,及川那天在游乐园就跟他说得一清二楚,他们更适合彼此为敌,而非并肩作战。并不奇怪,及川从以前开始就坚持与他作对,并把理由归结于天生注定——“植物只能在适合自己的土壤里生长,而人类也是一样。”
“可你挑的是个水泥地,及川。”
“哈?!”
及川恶狠狠地把腿踢上了墙壁,很想跟这个被自己逼到墙边的男人干上一架。对方倒是不为所动,平静地接受了他的挑衅。那是高中第一年的IH——进入了高中并没有让两人对峙的形势产生什么改变,白鸟泽仍然势如破竹地一路优胜,代表宫城晋级了下一轮比赛。
“这是第四次了。”牛岛若利在这一个暑假里又蹿高了许多,俯视及川的姿态也有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我还以为你的信誓旦旦有什么理论依据,现在看看也好不了多少。”他冷漠地评判着刚才的赛况。“这就是你拿来对付我的杀手锏么?”
“这才刚开始呢。”及川彻把手插在荷包里,仍然没有把腿从牛岛旁边放下去的架势。“IH和春高一年两回,算起来我总共有六次机会——现在只输了这么一次,你现在就下结论会不会太早?”
牛岛连眼皮也不抬一下,还是那么高高在上地看着及川。
“看来你完全没有反省。”
“我也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需要反省。”
“随你便吧,及川。”牛岛索然无味地说,“我想你也知道,宫城县不过是最开始的一关。既然你心甘情愿要在这儿折腰,我也没有阻拦你的理由。”
“别说得好像别人已经穷途末路了似的。”及川咬牙切齿道,“倒是你又如何?靠那种不动脑子的打法是走不远的。
这话叫他来了兴趣。“什么意思?”
“不懂?哈!听着小牛若,你有力量,但也只有力量。如何发挥自己的力量,在哪发挥这份力量,这些你都还一无所知。现在的你使的都是蛮力,当一旦碰上力量相当的对手,你必定会因为欠缺考虑而一败涂地。”及川一脸不屑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比赛用的是这里,不是你的肱二头肌。”
牛岛一怔。过了半晌,他终于从鼻子里哼了哼声。
“……是么。原来如此。”
“什么?”
“及川,我终于知道我对你这么执着的原因了。”
“哈?”男生没反应过来,“执着?什么执着。”
“老实说,我对别人的死活没什么兴趣。你是否要浪费你的才能,对我来说也无足轻重。但不知为何,我就是对你的选择格外在意,不由自主地为此感到恼火——”
牛岛往前迈了一步,让及川不自主地退开了身。
“你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了。及川,你就是我所缺失的那个部分,如果有你在,我就是无敌的。”
“等……”
“及川,这对你来说也是一样。我的长处是你的短处,而我的短处便是你的长处,我们明明是如此互补,你何必非要与我为敌?”
这回是及川被他逼到了墙边。牛岛一拳砸在了墙壁上,封得及川动弹不得。而及川彻只是勾起了一抹轻笑,不以为意地转开了眼神。
“我说小牛若,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
他凑向了牛岛的耳边。
“你说的确实没错。但这不是我们合作的理由,而是我必须打败你的原因。想想看,我要是打败了你,不就相当于是打败了自己的短处么?这可比和你友好合作要有趣得多。”
直到那时他才明白——自己对及川的意义不只是一个对手,及川在透过他和自己作战。这对身为旁观者的牛岛来说实在是不可理喻。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多的圈,结果对方虎视眈眈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从自己身上反射出的种种缺陷。牛岛深知,如果能力不足以让自己满意,那么自尊越高,人便越是厌恶自己,并终将因此而一败涂地。如果及川不能放下这份虚妄的自尊,那这世界上就不存在能令他们和平共处的可能。
牛岛洗完澡出来,只见及川一个人垂头坐在空空荡荡的更衣室里,头发还在往下淌汗。牛岛不知他是在反省还是在愤怒,抑或是单纯不愿意跟自己共用浴室。
“我洗完了。”他踌躇半晌,“你要去浴室的话就快去,否则会感冒的。”
及川没有理睬他。牛岛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收拾东西,他忽然在背后开了口。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
牛岛回头看他。及川耷拉下的脊背一动不动,只是顽固地拒绝着自己的存在。
“我们根本不适合一块打球。我是说,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男生苦涩地说。“说到底,我根本就无法接受你……哪怕是现在,我都还是和你要决一胜负的心态,这样下去别说跟是你合作,连在一个队伍里待下去都没有可能。小牛若,难道你不这样想么?
男生的声音陡然颤抖了起来。
“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可是我不想就这么举手投降。这种想法很幼稚,我自己也清楚。可事到如今,你再要我抛弃一切,重新开始……对不起,这我做不到。”及川说着说着笑了,“当然,说不定这也是我为不接受你而找的借口。你说得对,我根本没有身为二传的觉悟。”
牛岛放下了手里的毛巾。他转身走到了及川面前,为了跟他视线并齐而蹲下了身。及川的睫毛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
“我该怎么做?”他问及川,“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接受我?”
及川抬眼看着他,艰难地动了动嘴角。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小牛若,我一点主意都没有。”他用沙哑的嗓音发出了一声苦笑。“我早就说过了,适合我们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3
这种想法不是第一天有了。及川彻对牛岛若利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非要掰扯明白了,其实就是不甘心,不认输。六年前那场一败涂地的新人赛改变了他的人生,为及川彻的排球生涯划下了泾渭分明的界限。牛岛若利高高在上的眼神剜开了他的瞳孔,给及川圆满的童年划上了句点。
他并不是不知道天分的可怕之处。由于在体格与能力上都胜人一筹,及川从小就受着上天的眷顾。和他一起打球的孩子们并不是不用心,也不是不努力,但总有那么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拉开他们的距离。后来他明白了,那就是所谓的天赋,是在出生之前就给他们划下的鸿沟。毫无疑问,自己是被上天所爱着的——及川一直这么觉得,直到与真正的天才相遇为止。
牛岛?不,不。牛岛只是个开头。后来及川在杂志上读到,天才的比率只占全人口的0.1%,而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恰巧碰上了两个0.1%。初中二年级的春天,排球部里进入了新的血液。男生紧张地抬起头,用还略显稚嫩的声音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来自秋山小学的影山飞雄——”
前有狼,后有虎。面对此等窘境,及川能够想出的唯一方法就是努力。俗话说勤能补拙,天分拉下来的事情,还可以拿努力填补。他确实这么做了,他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努力到了每天岩泉都要在拽他领子拖他回家的程度,可情况依旧没有任何改善。
很多时候及川也想不通究竟是哪出了问题。自己条件并不坏,脑袋也聪明,凭借多出别人几倍的努力,明明没有任何理由会输给别人。可能,或许,天才就是这么超乎常理的存在,所有源自常识的结论都对他们无济于事。那么——那么他还能做些什么呢。难道就要这样被人甩在身后,不甘又痛苦地低下头颅,承认自己劣人一等?
这不公平。
“但是游戏本来就不会公平吧。”
“哎?”
“所以说公平是指什么?大家起点都一样吗?”岩泉嚼着嘴里的饭团,“可是这世界上就没有完全相同的队伍,也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起点。有优点有缺点,有强有弱,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如果你想追求那种平等的话,对着镜子打球不就好了。那样的话不但实力相当,连优势与缺陷也没有区别。”
及川举起牛奶面包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
“再说了蠢货川,没有实力差别不是很没意思么?所以这样正好啦。”岩泉抬头看着蓝得风轻云淡的天,“话又说回来,意义在于用自己的方式打败他,哪怕你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取得了胜利,那也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你又不是要成为另一个牛岛若利,干嘛那么在乎自己有没有天赋?”
“小岩……”
及川彻放下了手里的面包,冲着岩泉抬起了头。
“你好像监督啊。”
“终于不是你妈了哦?!”
在那之前,及川被刚被岩泉一脑袋锤出了鼻血。再往前追溯一点,他在练习赛里被影山换下了场。为此他差点对着一无所知地向自己求教的后辈大打出手——这是一个危险的征兆,却也因祸得福地成为了他的转机。那个晚上,岩泉带着被磕红的额头拎起了他的衣领,“你打算一个人战斗吗?!”
呆子!岩泉毫不留情地骂他。
“别开玩笑了笨蛋。要是你觉得自己一个人的成绩就等于一个队的成绩,那我就揍你哦!”
“你已经在揍了好吗?!”
“我们队里没有一对一能打败牛若的家伙……不过,打排球的时候,场上可是有六个人啊!”
男生气愤地提高了声调。
“无论对手是天才一年级还是牛若,六个人强才是真的强吧,蠢货!”
及川彻愣了片刻,最后笑出了声。岩泉怕自己把他撞傻了,心有戚戚焉地道了个歉,及川却自己爬了起来,抹了一把流下来的鼻血。
“我现在有种无敌的感觉。”
或许真的和岩泉说的一样,个人能力如何已经无从改变,重要的是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取得胜利。用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无法打败牛若。那么六个人呢?他们是一个队伍,把一个队伍的失败归功于自己的无能,再怎么说也过于自我。而自我——这恰好是牛岛若利的球风特点,也因此成为了及川唯一想要避免的缺陷。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认同牛岛。认同牛岛相当于叫他放弃一部分的自己,那个信奉努力、坚持和团队合作的自己。及川彻不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做错了什么——但要归咎于牛岛,怕是也不怎么恰当。只是他和牛岛无法相容,如此而已,没有多的。
几个月以后是他们大学时代第一场正式比赛。为了备战,教练东拉西扯地为他们准备了许多场练习赛。刚入部的及川暂且还无法成为主力,而牛岛因其日本代表的身份,比其他大一新生更早地获得了上场资格。
“真好啊,牛岛。”同队的男生艳羡地看着正在热身的队伍。“就连前辈也要让他三分。”
一旁的及川沉默无言。
“嗯?你怎么不反驳了哦。”队友们笑嘻嘻地拿肘子顶他,“不是一碰到牛岛你就能骂出三百六十种花样吗?”
“比赛是比赛。”他一脸寡淡地回答,“他确实很强,选他上场也是无可厚非。”
替补席上的队友们面面相觑,“及川你吃错药了?”
“好过分啊!及川大人这是公平地评价队员的实力!”
“但是不像你嘛。”男生们哈哈大笑着拍他的肩,“你就跟平常一样跟他作对好啦,没必要特地勉强自己把他当成别人对待,反正你也做不到。”
“那可不行,我是二传手。”及川彻叹了口气。“如果我还对他抱有敌对意识,那这球根本就打不下去。”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你不是看不惯他那个唯我独尊的作风吗?呃,老实说,我觉得有他那样的实力,会有点嚣张也是正常的。不过既然你看不惯他,你就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正确嘛。”
“……”及川拧过了脑袋。“怎么证明?”
“不,这个你问我也……”
“啧,派不上用场。”
“但是啊及川,这不是正确和错误的问题吧。”男生挠了挠脑袋,“怎么说呢……对于活生生的人来说,重要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妥协和接受。我妈反正是这么说的啦,要不是能够相互妥协,她跟我爸肯定早就离婚了。”
及川彻愣了一愣。
“现在你和牛若不是对手,就别用那么大动干戈的态度对待他。”队友拍了拍他的肩,“世界上能相互理解的人少之又少,可大家不都这么过过来了吗?并不是没有和平的解决办法,只是你没有想过要去尝试。”
及川盯着脚下的地板,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觉得……如果我接受了他的存在,那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我不能这么做,我……”
“那有什么不好的?”
“哎?”
“人生总是需要变化的嘛。要一直维持现在的自己,不就相当于是固步自封了吗?”
固步自封?
及川彻从没想过这句话会用到自己头上——母庸置疑,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贬义词。固步自封来自于自满,自大,对外界的封闭与拒绝。这不是及川彻的做派,他只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而那些选择,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你真的这么觉得?”
“哎?”
及川盯着手里的Line界面。对话框里又弹出来几条信息,连珠炮似的显现着青梅竹马的不满。
“其实你自己也有感觉吧?从觉得自己正确的时点开始,自己就已经不再正确了。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如果你拒绝去理解别人的主张,你就是错误的。”
及川顿了顿,动起了手指。
“我不可能理解小牛若的做法。”
“那是因为你不想理解。”
出乎意料地,岩泉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
“在天才和凡人之前,他是个主攻,而你是个二传。在排球这一点上,大家都是共通的。确实,那家伙骄傲自大又讨人嫌,但你不会因为自己的好恶逃避二传手的职责吧?”
他捏着手机,没法回答。对面的岩泉可能开始不耐烦了,直接甩了一堆感叹号过来。
“呆子!!!!!!!”
“?!”
“你是个二传手吧!?那就去引导他,改变他,让他改变那个陈腐的理念啊!要是你连自己都没法战胜,你要怎么去战胜他啊!!!”
及川彻睁大了眼睛。
“听着,蠢货川——”
又一条气泡滑了出来。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喜欢上牛若!”
噗滋!
及川无意识地捏爆了手里的牛奶盒子。
“哈?!?!”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移动着,“开什么玩笑啊小岩,你被外星人绑架了?”
“绑架你个头啊!我不是说的那种喜欢,是对于人类的那种喜欢,人类!”
“怎么做?!他又没有胸!”
“……你喜欢人的基准只有胸吗?!”好友对自己发的委屈表情视而不见,“给我想办法去找!他也是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地方会讨人喜欢的吧!”
“怎么有种你其实比我更讨厌他的感觉……”
“回答呢?!”
“好啦好啦!好还不行吗!”及川彻愤懑地发了一个做鬼脸的表情过去,转手甩开了手机,骨碌一声躺在了地上。
“小牛若的优点……”他喃喃自语。“……那种东西存在吗?”
他盯着自己的地板看了一会,忽地爬起身来,抓起了被扔到墙角的手机。
“新建Memo > 小牛若的优点”。
第一条,力大如牛。
这是废话。谁不知道牛岛若利是著名的力量选手,仅靠蛮力就能征服一只队伍。别人打出去的球大多能够起一米多高,但要让牛岛若利上场,他能给你直接打到二楼看台上。
“呜哇,还真的打上去了……” 队友哑然地看着牛岛的杰作。“这得要用多大力气啊?!”
及川眯起眼睛端详着若无其事的牛岛若利。
……不,等等,这真的是优点吗?又不是举重运动员……男生腹诽。
“今天的联系就到这吧。”教练拍了拍手,“及川,你把这堆器材收拾一下。”
“哎——”
“哎什么哎,今天该你值日。”
“是是。”男生叹了口气,在纷纷散去的队友中捡起了球。捡着捡着,背后忽然碰上了什么东西,引发了一连环的轰然巨响。及川回头一看,原来是堆在角落里的跨栏杆架。
“干嘛放在这种地方啊……”他咂了咂嘴,想把把那堆架子一块拖回器材室去,不想那玩意比他想象中要重得许多,还没拖多远,他的手臂就酸涩得罢了工。及川刚想稍事歇息,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讨厌的身影。
“你在干什么?”牛岛问他。
“……田径部的东西到处乱放,我帮他们收拾一下。”
“要拿也不是你这个拿法。”牛岛朝他伸出了手,“我来帮你。不然一次可没法拿那么多。”
“我不是图省事嘛……行了行了你给我拿,我又不是拿不动!”及川像赶小动物一样赶他,“一边去一边去。”
牛岛挑了挑眉毛。“你连这种事情也要逞强?”
“我才没有——”
“你没有?”
“……我没有!”
“行。”牛岛点点头,转身就走。
“啧。”及川面色不悦,伸手摁住了男生的肩。“这些给你!”
牛岛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默默地接过了栏架。
“……话说回来啊,你力气是天生就这么大吗?还是说后天锻炼得这么大?”
“都有吧。我每天都在做肌肉训练。”
“啊是吗。”及川点点头,暗自捏了捏自己的腹肌。
“羡慕?”
“哈?!怎么可能!区区肌肉而已,谁没有啊!”
牛岛侧过头,把他上下审视了一番。
“还行。基本的肌肉群出来了,但还缺乏系统的锻炼。”
感觉自己被看了个光,及川警觉地缩起了肩膀。
“……我可不打算练成你那样,及川大人走的又不是蛮力路线。”
“力量不足可不是好事。”
“谁说我力量不足——”
“你把东西放下来。”牛岛朝他示意。
“干嘛?”及川放下了手上的栏架。“怎么,你该不会想跟我干架……唔啊?!”
天旋地转。
及川花了好几秒钟才从倒转的视角里反应了过来,原来自己是被牛岛拦腰一抱,横着扛到了肩上。
“我靠小牛若,你在搞什么飞机?!”及川彻费力地挣扎起来,“放我下来!!快点放我下来!!!”
“如果力量训练做的到位,你应该轻而易举就能挣开我的手。及川,你的基础很好,不应该这么白白浪费——”
砰。
他挨了及川一记强而有力的头槌。
“放我下来!”男生气得憋红了脸,“力气大了不起啊!”
“……”牛岛默不作声地把他放了下来。“我只是跟你证明力量不足不是好事。”
“我知道不是好事!”及川彻骂骂咧咧地把地上的栏架捡了起来,费力地拖向了前方。“可恶,真的好重……”
第二条,乐于助人。
不行不行,这个删掉。太恶心了,那个自我中心混蛋还乐于助人,天简直都要塌掉了……及川边走边在心里嘟囔。删完他把手机放回了口袋,一抬头却看见了大名鼎鼎的校花学姐,以及站在学姐身边的牛岛若利。
……不是冤家不碰头。及川咂了咂嘴,决定去跟学姐搭个讪。不说排球,女生这方面他还是有信心的,毕竟及川天生了一副好皮相,虽然轻佻了点,但也是个迷倒众生的帅哥。可还没等他走到两人背后,他便已经察觉到了几丝异样——尽管女生一直尝试着拉近距离,可旁边的牛岛却没有一丝察觉的迹象。
“呐牛岛君,你们下次比赛是什么时候呀?我想去给你加油吧!”
“部外人员去了很吵。”
“哎——可是每次比赛不是都会有吗,那些给你们助威的人!”
“那些人要么是应援团要么是爱好者。”
“那我去加入应援团好啦!牛岛君想看我穿啦啦队服的样子吗?”
“随你的便。”牛岛就差把漠不关心写在脸上了。“你不是要去教学办公室么?看,就是这里。”
原来是带路啊?!及川翻了个白眼。拜托,那可是学姐哎,怎么会摸不清这栋楼的构造。会在这种显而易见的陷阱上钩,牛岛还真不是一般的迟钝。他掏出手机,决定把乐于助人这一条再加回来了。
“谢谢你,牛岛君……”女生转了转眼睛,“麻烦你跑这么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我会请你吃饭的,把你的Line告诉我吧?”
“吃饭?”男人一副没摸清状况的模样。“这种小事用不着答谢。”
“但是……我想谢谢你嘛。”校花小姐用手卷着自己的发尾,眼睛可怜楚楚地向上看去。啊,好可爱。会拒绝她的男人根本不存在!及川彻躲在墙边下了结论。
“还是不了。我对和别人吃饭没什么兴趣。”
出现了——注定童贞一生的男人出现了——
“牛岛君……”女生穷途末路,有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那告诉我你的Line总可以吧?人家想和你做个朋友呢!”
这意图真是昭然若揭。这前辈长得是蛮可爱的,但看男人的品味是不是有点差啊……及川同学在内心发出了痛楚的叹息。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牛岛年纪轻轻就成了日本代表,以后迟早都要成为国手。要是现在就能钓上国家队员,以后也就一劳永逸了。
不过很遗憾,攻克这个男人可没那么简单。及川彻清了清嗓子,从墙后钻了出来。
“小牛若,原来你在这儿啊!”他亲昵地绕过了牛岛的脖子,“教练说有事要和你商量,要我过来找你来着。抱歉啦,我先把他借走一下!”
“哎?”女生被突然杀出的不速之客吓得一怔,“等、等等——”
“啊,还有,我觉得这家伙是没戏的哦。”及川转头朝她做了个鬼脸,“我的Line ID是Tooru○○kawa,欢迎加我呦!”
“及川,你在说什么……”牛岛被他推着下了楼梯。“什么叫我没戏?”
“你丫看不出来啊?”及川松开了他的背,“那个女生瞄准你啦。你可是未来的现役运动员啊,她们都是冲着和你结婚来的。”
“和我结婚有什么好处?”
及川停了下来。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的?”
“真不明白。”
“……”男生一脸我服了你的气的表情。“我就应该让那女生给你好好上一课。”
说到这个,牛岛忽然反应了过来。“为什么你要拦我?”
“啊?啊——那女生你搞不定的啦。”及川感慨地回忆起了自己的武勇传。“交往之前还很可爱,但交往以后就成了彻头彻尾的魔鬼。为了你的职业生涯考虑,那种类型你就敬而远之吧。”
“……”牛岛若利恍然大悟。“这是忠告?”
“不是。”及川彻歪了歪嘴角。“是嫉妒。”
牛岛还满头雾水,对方便已经抓着自己的肩摇晃了起来。
“为什么你这家伙会比我还受欢迎啊!!!”
“……”牛岛无言地箍住了他的手。“放心吧,我对恋爱没兴趣。”
“哎?”
“我感兴趣的只有排球。”他边说边下着楼梯,“恋爱这类东西,我既没时间也没兴趣。对她有兴趣的话就去追吧,只要不阻碍日常练习就行。”
“什么叫不阻碍日常练习……”及川哑然,“喂小牛若,你去哪里?!”
“?”他转过头。“你不是说监督叫我么?”
……第三条,笨蛋,超乎想象的笨蛋。
啊,等等。这好像不是褒义词。及川挠了挠耳朵,把笨蛋删掉,改成了“排球笨蛋”。
“喂及川,不要玩手机!”
“是——”男生拖着长音把手机放了回去。大巴驶出城外,掠过了一片片的稻田。再往远一点的地方看去,可以隐约看见山峦的痕迹。
“对了,我先提前跟你们说一下合宿的日程安排。及川,牛岛,你们两个要接受特别指导。”
车体一颠,害得及川差点把嘴里的口香糖吞下去。牛岛从前面的座位侧过头,用余光看着及川拼了命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哎不是,监督,这为什么啊?”及川攀着椅背站了起来,“你这是要整我吗!”
“瞧你这话说的。大家都知道,你和牛岛是我们队里的核心成员,核心成员当然要接受特别指导,普通的训练对你们的问题可奏不了效。”
“训练的内容是什么?”牛岛问。
“这个嘛……”监督神秘莫测地笑了。
骄阳似火。及川彻从葱郁的田里抬起了头,隔着指缝观察刺眼的阳光。
“小牛若。”
“什么。”
“我就是问一下啊。以防万一地问一下。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锄地。”
“锄地是吧?锄地对吧?我就说嘛,这明明就是在锄地啊!!!”
“……”
牛岛放下了手里的锄头。
“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锄地么?”
“问题不是这个吧!”City Boy及川彻跳起了脚。“这是哪门子的特别训练啊,不就是给退休老人做义工吗?!那个老爷子也真是莫名其妙,一来就丢给我们两把锄头,搞什么名堂嘛!”
“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么?”牛岛继续锄着地,“他退休前在国家队当教练。”
“哎?!”及川大惊失色,“那么厉害!”
“据说是监督的故交。”牛岛直起腰,回头看着及川。“现在在这边隐居。”
“这样啊……”及川踢了踢脚下的土块。“……可还是不对劲啊!这跟排球一点关系都没有嘛。”
“……力量训练?”
“怎么可能啦!”
“不然有什么办法。”男生头也不抬地继续翻土,“让我们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理由……怎么想都是做白工。”及川撇了撇嘴。话音未落,传说中的老爷子便出现在了田埂尽头,冲及川洪亮地嚷了起来。
“别站着聊天,懒鬼!”
“懒,懒鬼?!”及川瞠目结舌。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娘娘腔那个!”
“娘娘腔!?”
及川猛地回头,发现牛岛不知何时已经默不作声地挥舞起了锄头。
“你耍诈!”
他愤怒地踢向牛岛的小腿,而后者则回报了他一锄头泥巴。
“你们谁是及川?”
“这里这里——”
“那你就是牛岛?”老人把他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们的情况我都听说了。”
“情况……”及川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据说你们都是很有潜力的选手,但就是无法与对方磨合?”他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这好办。你们跟我来。”
两个大男生懵懂地跟在老人后面,看着对方拉开了面前的门。哗啦啦啦,冒出来六七个小脑袋。
“我是启太。”
“我是龙也……”
“我是大介!”
“我是……彻。”及川迟疑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家伙是小牛若。”
“喂。”牛岛黑下了脸。“别那么叫我。”
“你们这几天就跟他们一块玩。”老人团着手在背后指挥他们,“这小学的体育馆很旧了,你们小心不要弄坏东西。”
“那个,玩是指……”男生瞠目结舌。
“就是玩。”老人扔给他俩一人一个排球。“你们现在还没什么可练的,最关键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我们词性正是来探访解决的措施。”牛岛沉声道,“而不是在这里陪小孩子玩耍。”
“小牛若……”
老人刚打算打道回府,听到这话又回过头,眯了眼睛看着他们。
“如果你们真的想找到解决措施的话……”他慢慢地说道,“那就换个位置。”
“换个位置……”及川哑然。“是说让我来当主攻,小牛若来当二传……?”
“开什么玩笑。”牛岛不以为意地冷哼了一声。“我们都已经有了自己固定的位置,怎么可能中途再换打法。”
“正是因为你们都有了固定的位置,你们才需要跳脱这个固定的位置。”老人慢条斯理地说。“你们都把自己的风格看得太理所当然了。”
两人无言。牛岛侧头看了看及川,可从那秀气的侧脸里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还没开口再去质询,老人已经转身离去,只剩下裤管上被什么拉扯的触感。牛岛低下头,和还不到自己腰那么高的男孩对了正着。
自从告别了小学,牛岛就再也没有跟小孩打过排球。比起他来,及川明显要来得娴熟许多,据说是和外甥长期玩耍的结果。事实是和他们打排球并不需要什么技术,反而需要给他们放水的自觉。开始牛岛打的一如往常,没过多久就被及川叉着腰骂了一通,说你这不得给他们活活打出心理阴影么。
“来,跟我一起念——小牛若是笨蛋!”
“小牛若是笨蛋——”
童声朗朗。
这么拿捏着打了两轮,及川终于按不住性子了。他冲牛岛招了招手,让他从网前换了个位置。
“你来打二传。”
牛岛挑起了眉毛。
“你真要试?”
“陪小孩玩而已,试试也无妨。”及川并不看他。“你不也觉得好奇么?”
“对他说的话么。”
“不——”男生顿了一顿。“我好奇的是你所看到的景色。”
景色?牛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他的意思换了位置。及川当然也知道,在球场上看到的无非是白线球网,站在哪看都没有分别。与其说他对这大同小异的视野有什么兴趣,不如说他是对牛岛主攻的立场感到好奇。
及川已经打了几近六年的二传。要他揣摩一个主攻的心态,诚然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比牛岛来说,及川还是好得多了。尽管牛岛知道二传需要什么素质,但那些素质根本和他没有接点。所以即便这是游戏性质,牛岛也有些无法适从。按他一贯的风格,二传应当尽可能的把球传给能制造胜机的队友,结果就是他频频将球传给及川,引得男孩子们纷纷抗议。
“小牛若耍诈!”
男生愤怒地指责。
“就是!也把球传给我们啊!”
“只传给彻太偏心了!”
不擅于对付小孩的牛岛彻底陷入了僵局。他皱着眉头看向及川,然而对方却心不在焉地看向前方,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其实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他明白的,从那场一塌糊涂的新人赛开始。
作为一名选手的牛岛若利无法取代。
尽管自己时不时嘲笑他的野蛮,说他独断专制还没带脑子,可无法否认的是,牛岛拥有一切他没有的东西。及川彻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二传手,可以成为统领全队的关键角色,但他没法成为牛岛若利,而牛岛也没法成为他。这本来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在他们还是敌人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牛岛,不但因为他不喜欢,也因为他做不到。
然而成为队友之后,他却渐渐忘却了这一点。或许与牛岛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的缘故,原先已经被他接受的命运又开始了躁动,不断催促着他前进,前进,加速前进——可问题是,他本来没有必要这么急躁。
为什么讨厌牛岛?
因为他的才能?因为他的性格?因为他的成绩?
不,这些都不是正确答案。
正确答案是,牛岛若利是他的反面,拥有他所渴望却又无法得手的一切,也拥有他所痛恨而又无力否认的一切。他像是照出自己的一面镜子,让自己一面深感不齿,一面自惭形秽。这种矛盾缠绕了及川整整六年,直到高中三年级的春天,他的心态才发生了改变。那是在一次进路会谈上,前来挖角的监督向他提出的问题。
“不确定是否会继续这条道路?”
“是。”及川抿紧了嘴唇。“很感谢您的好意,但我目前还没有做出决断,所以请您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
“这没问题,但我还是不能理解——及川君,对你来说,成为职业选手应该并不是难题。为此你更应该选择豪强大学,给自己开拓更为宽广的舞台。为什么你要犹豫?当然,你也中途放弃,选择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那不是不可以,只是一种浪费。”
“……”
男生微微垂下了睫毛,盯着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下的光。
“……尽头。”
“什么?”
“我隐约能够察觉到这条路的尽头。”他轻轻地说,“我知道现在放弃也是功亏一篑,而且也并没有放弃的打算。但时不时,我还是会觉得没有把握,毕竟比我出色的选手不计其数,再走下去可能也是一条死路。”
沉默在会议室里短暂地驻足。从操场上传来了棒球部训练的喊声。
“你是说你察觉到自己能力的上限了吗?”男人问他,“体能、技术、意志——明明这些你都还没有定型?”
“‘那些有才能的选手是不一样的,他们天生就与他人不同。要颠覆与他们之间的差距,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拥有怎样的同伴都无济于事’——这种话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再来说吧。只不过,相信自己的能力不止如此,一心一意地提升自己,比起只懂哀叹这份距离而止步不前而言,一定是一条更为艰辛的道路。”
他未来的监督顿了顿,向他提出了最后的问题。
“及川君,你想逃避吗?”
怎么可能。
确实,及川觉得努力与坚持听起来极其空泛。与其说努力是因为能够获得他希冀的果实,不如说没有才能的人也除了努力也别无他法。正因为没有才能,所以才得拼命努力,并且把努力当成信仰来顶礼膜拜。所以对于努力就能成功的说法,他始终半信半疑。可他同样不能否认,因为难以成功就不去努力,无疑是人为自己的懒惰与怯懦找出的借口。
而这不是及川彻的做法。
自己有着才能——尽管它什么时候才能开花结果,及川并不确定。可能三年,可能五年,可能十年、十五年……但只要埋下种子,就有收获的希望。打败牛岛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只要自己有充足耐心,就一定能够等到那一天。及川彻明明对此心知肚明,可在和牛岛若利共处的几个月里,他却彻彻底底地慌了手脚。
四年。
四年而已。
只要方式得当,这四年不会阻碍自己的脚步,反而会成为自己的助力。为此,自己不但不能拒绝牛岛,反而应该放平心态,接受他的存在。虽说要和他决一胜负还为时尚早,但毋庸置疑的是,那一天总会到来。
4
高中三年级的春高,白鸟泽头一次丧失了代表资格。
自牛岛若利入学之后的胜利记录就这么迎来了夭折。谁也没预料到这个展开,包括牛岛本人。当然,他不是没有输过,但也从来没有输得这么快。在县代表决选就被淘汰的经历还是平生头一遭,对他来说,这滋味可不是太好。
比赛过后他听到了种种议论,比如日本代表不过也是如此,连区区的宫城都无法制霸。听了这些他也无言反驳,毕竟输得真切分明,确实无以反论。然而人们的重点往往不是乌野的重生,而是牛岛的溃败,仿佛他们已经为此等候了漫长的岁月,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轻蔑与同情的眼光注视牛岛。这或许是牛岛的高傲致使的报应,又或许是人类骨子里难以改变的劣性。—他不记得是在哪读过,人们一向热爱悲剧,而一个出色王国的黯然失色,远比一个二流共和国的崩溃更为悲伤。
牛岛若利可不是会被流言影响的男人。他确实输了,但令他无法接受的不是败给乌野的事实,也不是败给乌野的影响,而是败给乌野这件事背后的隐喻。毋庸置疑,及川的预言实现了——在和乌野的决战前,他曾经去找过及川。那时及川正在四处奔走着安排赛后事宜,看见牛岛的脸,他的五官先是抽搐了片刻,随即便选择了视若无睹。
“给你个忠告,及川。”牛岛回头看向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男生,“别再走岔道了。你现在已经走错了路——明明有更能发挥你力量的地方,你却因为你那微不足道的自尊,放弃了更加合理的选择。”
及川停了下来,不屑地耸了耸肩。
“你是说不选青城进白鸟泽就OK了吗?没有队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赢吧。”
对及川嘲讽的语气置之不顾,牛岛的语气仍然坚定如昔,掷地有声。
“至少在这里,我所在的队伍就是最强的队伍吧?”
及川彻愣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不以为然地恢复了嘲笑的口吻。
“哈!!!你还是那样自信到让人觉得可笑啊。”
及川终于缓和了他僵持的神色,只是笑得有那么几分苦涩与寂寥。他在那微笑背后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细细咀嚼牛岛的意图。
“……‘微不足道的自尊’……说的没错。”他平静地说道。“听着,牛岛。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选择错了。”
牛岛意味深长地沉默了。他没有料到及川竟会如此顽固。但及川却是一脸沉着,看起来并不是感情用事的结论。
“我的排球生涯还远远没有结束。”
少年扬起手,勾起了一个在赛场上才能见到的锋利笑容。
“我这份微不足道的自尊——你一定要给我牢牢地记在心上。”
牛岛并不能理解他的用意。而及川也不管他听没听懂,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对了,还有。你要是还这样一心一意地盯着我,很可能会在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干趴到地上。”
“什么意思?”
“我的后辈脑子不太好使,而且完——全比不上我。”及川沉声道。“尽管如此,不再是一个人的他,如今十分强大。”
他回过身,朝着与牛岛相反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集合成群的乌鸦,或许能杀死巨大的白鹭。”
牛岛看着及川彻的背影。午后的阳光从门窗里倾泻成出,照亮了墙壁的半个角落。及川走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及川说中了。他最终死在了成群的乌鸦喙下,草草地结束了高中生涯。这不是乌野对白鸟泽的胜利,而是团队主义对个人主义的胜利。及川彻的天真理论被他的后辈发扬光大,成为了摧毁牛岛的间接武器。说是白鸟泽输给了乌野,其实也可以说是牛岛输给了乌野,牛岛输给了自己持续否定、而又被及川坚信如一的事情。
这一点令他心神难安。他并没有否定自己观点的打算,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而其毕生的追求就是要把这个活法贯彻至终。哪怕错了,也只有在亲身体会之后,人才能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的错误。然而更多的时候,人们还是会选择视而不见。所以即便进入了大学,和及川成为了队友,他也仍然没有想过要改变这个做法。
但及川说,他不会接受自己。这让牛岛若利第一次产生了想做些什么的想法。如果改变自己能够奏效的话,他并不介意一点让步。毕竟及川彻是他至今都无法解开的谜团,他渴望接近及川并理解及川,如果可以,还希望他能为自己作战。这种想法源自于一种奇妙的执着,仔细想想,他和及川的渴望如出一辙:他们都希望对方能屈服于自己的理念之下——说到底,没有什么能比打败一个固执的男人更激动人心的了。
可这个让步该怎么做,牛岛还是一头雾水。还没等他得出答案,他便迎来了和及川两人的他单独特训。一群平均年龄不到十岁的小孩在他腰旁打转,叫他无法集中精神来思考下一步的球路。他不但不擅长对付小孩,还根本没怎么打过二传,于是这个糟糕的提议不但令他应接不暇,还使得这群小鬼围着他闹翻了天。
“这不公平!!”名叫启太的男生愤懑地说,“小牛若完全不给我们传球嘛!”
“是牛岛,不是小牛若。”
“这种事怎么都好啦,也把球传给我们啊!”
“……传给你们的话赢不了。”他把球举到了男孩子们够不着的位置,“二传应该采取胜算最高的策略。”
“可这样打根本没有趣啦!”大介不服气地拉着牛岛衣服的下摆,“一点都不好玩。”
“……好玩?”牛岛愣了一愣。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了?
“啊,龙也哭了!大笨蛋!小牛若大笨蛋!”
“小牛若是笨蛋!小牛若是笨蛋!”
小鬼头们伴随哭声起了哄。牛岛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这种场面,用多少有些无助的眼神看向了及川。对方终于回过了神,叹着气过来抢走了他手里的球。
“交换。”他淡然地说,“你这人就没法打二传。”
“……”牛岛无言反驳,看着及川蹲下身拍他们的头。
“小牛若确实很讨厌吧?”
“对!”
童声纷纷应和。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和我们一个队的队友。”及川掏出纸巾给龙也擤着鼻涕,“作为队友,我们要宽容他的错误。”
“为什么啊!”男孩不满地插嘴,“明明是他做错了事。”
“对和错不重要。”及川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你看,那家伙人虽然很烂,但球打得不错吧?”
“……不坏啦。”大介小声咕哝道。
“那就够了!”他拍拍男孩的肩,“是和厉害的人打球才有趣嘛。”
“可他根本不给我们传球!”孩子们抓住机会群起而攻之。
“是我的错!”及川合掌,“我不该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小牛若这种笨蛋。不过……”
“不过?”
男生咧嘴一笑:
“还有我呢。”
那天晚上吃过饭,有孩子搬来了一箱烟花,说是开杂货店的妈妈刚从仓库里翻了出来,眼看就在过期的边缘,离盛夏又还太远,干脆就给了儿子权当玩具。这下好了,男孩子们咋咋呼呼地聚到了河边,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烟火大会。
牛岛本来没有去的意愿,奈何及川笑他不合群,便半是无奈半是赌气地跟了过来。来了他也混不进孩子堆里,只得看着孩子王及川和他们玩的正欢。毕竟还是初夏,到了晚上还是有些许的凉意,吹得人短袖下的手臂一阵发冷。
及川蹲在地上点烟花,从T恤领口露出了一段好看的脖颈曲线。空荡荡的T恤裹着他的脊背,两片肩胛若隐若现。牛岛盯着那线条入了神,只见及川点完便跳开了身,一双眼睛在光华流转下闪闪发亮。电光石火在他面前喷溅开来,生生造出了三尺高的火树银花。剩下的烟火要么如同花滑一般抱着膝盖旋转至尽,要么则从地上一窜而起,在头顶上稀稀拉拉地划下了几笔星星。及川和男孩子们发出了夸张的感叹,看来玩得很是尽兴。
又一朵烟花在上空落下。牛岛看着及川孩子般的笑容,不想对方忽然转过了头,与他撞了个四目相对。男生脸上的笑还没收尽,看了牛岛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敛了下来。
“不玩吗?那试试这个。”
及川递给他一簇线香花火,转身在他身旁坐下。夜色下的河流被烟火点亮,辗转着粼粼游光。男生啪地扳下扳机,燃上了两人手里的线香。
“你还是真是不合群哎。”
“……我与你不同。”直线的末端迸开了火花,刺得他双眼恍惚。“到哪都能和别人打成一片是二传手的优秀素质。”
“我跟你就打不到一块去。”及川轻快地说。“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牛岛沉吟。
“今天的换位,你有什么感想?”
及川问他。
“只觉得我完全不适合二传的位置。”牛岛摇头。
“完全同感。”及川失笑,“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你是场上最强的选手,没有不把球传给你的道理。”
“蠢货。”及川也不恼。“二传怎么会这么简单。但话又说回来了——我这边也好不了多少。”
牛岛侧眼看他。
“小牛若,我真的真的超讨厌你——你的球路又蛮横又无情,完全没有人情味。但是,那样的球也只有你能打的出来。”及川看着即将燃至底端的花火。“你确实很强,但我不能接受你这么独断的风格。所以……”
牛岛的心跳停了一拍。他以为及川真的要下定决心退学重考,没想到对方只是看着火光笑了一笑,转头狡黠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所以,你总得听听我的话吧。”
“及川……”
“小牛若,这不是在高中了。在你之外也有很多强者,不靠缜密的合作无法获胜。你看到乌野了吧?我们要成为乌野那样合一为六的整体,不能成为六个‘一个人’。如果你无法接受这一点的话,那你以后的球路也难以为继。”
牛岛看了他半天,又静静地转过了头。手上的线香已经燃尽了。
“我不是不懂什么是团队合作。”他淡淡地说,“我是日本代表,这种基本的认识还是有的。只是及川,你应该能够想象被人拖后腿的感受。胜利就是比赛唯一的追求,而实力是导向胜利的唯一途径。实力主义有什么不对?这不是电影,不能靠热情和汗水说事。”
“你不能判断一个人的能力极限。”及川的语气关于平静,“实力主义不是错,错在你对他人的实力认识错误。说白了,你根本不了解自己的队友,所以只能看到他们目前的实力,看不到他们未来的前景。可是小牛若,人是会成长的,天才如此,凡人也是一样。”
牛岛不语。
“不过这也不怪你。你是主攻手嘛,这种和人打交道的事我来做就可以了。你就放心地交给我,乖乖地接我传的球吧。”他说着又点燃了一根线香,“反正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能够改变你的观念了。能证明我的只有行动。”
“……抱歉。”牛岛半晌才说。“我一心想要和你同队,但却没能给你发挥能力的空间。”
没想到他会道歉,及川不禁哑然。趁他不说话,牛岛继续说了下去。
“可能是我太想接你传的球了,以至于不希望你将球传给别人。”
“小牛若……”男生呆滞地张大了嘴巴。“……你是笨蛋吗?”
“可能吧。”
牛岛苦涩地勾起了嘴角。及川眨了眨眼,像是看见了什么奇妙景象。
“你笑了。”他不可思议地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笑。”
“……”牛岛沉默着摸了摸嘴角。他以为及川会接着嘲笑他,没想到男生咧开了嘴,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这样不就挺好的吗?你多笑两下的话,部员也不会那么害怕跟你接触。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法了解他们的啊!快多笑点!笑!”
眼看着及川伸出手来拧他的脸,牛岛忍不住眉间一撇。
“……别闹。”
“切。”男生带着笑意咂了咂嘴。牛岛看他心情好的一反往常,不禁有点得寸进尺了起来。
“所以我们算是和解?”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牛岛定了定。
“……听你的,也要听我的。”
“错了——”及川纠正道。
“是听我们的。”
牛岛一直不知道及川在内心做出了怎样的挣扎。他曾经以为及川这是放弃了那份无谓的自尊,但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正是这份自尊,这份身为二传手的自尊,使得及川最后选择了与他和解。这么说来,或许牛岛应该感谢它——因为造就及川的正是自尊,而不是别人。
那时的牛岛还不懂这些,但也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各退了一步,接受了对方的存在。这对他们僵持六年的关系而言无疑是飞跃性的进展,简直像是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滑上了三垒。对此,牛岛甚至有了点手足无措的感觉——但他终究还是高兴的。要是及川的配合还不能叫他高兴,那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快活事情了。
合宿到了最后,眼看两人就要打道回府,老人却将他们叫到了一块儿。
“现在是你们最后的试炼了。”
“试炼?”
及川摸不着头脑,“可是这些天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练习……”
“你们需要的不是练习。”老人朝一旁的孩子们努了努嘴,“接下来要组队对抗,你们自己选择要组队的对象。选他们其中的哪一个都可以,谁都不选也可以。”
牛岛一愣,没想到他打的是这个算盘。
“队伍需要什么样的指挥官,是由队伍自己决定的事情。”老人沉声道。“他们还是孩子,不会顾及什么人情体面,只会选择能够保证自己获胜的途径。”
“原来是这样……”及川恍然大悟,“不是单纯的陪玩啊!”
“哼。”牛岛哼了一声,“这种选择根本就不能作为参考。”
“谁知道呢?”老人也不气恼,朝孩子们做了个手势,引得他们四下散开。不一会儿,及川的身前就聚集了一堆小孩,围得好不热闹。而反观牛岛这边,不知是因为他表情太臭还是太不近人情,竟然没有一个孩子愿意跟他同队。
“啊呀……”及川咂了咂嘴。
牛岛自己倒并不觉得意外。即便剔除性格原因,光看两人在球场上的表现,及川也自然更得人心。而及川在孩子们的簇拥中歪头看了他一会,最后伸出手,抓住了牛岛的袖子。
“真没办法啊。”
“……?”
他抬起头,发现及川得意洋洋地勾起了嘴角。
“一个人都没有实在是太可怜了,就让及川大人来安慰你吧!”
“你说什么——”
“老师,我选小牛若!”男生朝一旁的老人举起了手。
“哎——?”
“那就只有一个队了啊,彻耍赖皮!”
“只要一个队就好了呀。”及川彻转过了头,“是吧,小牛若。”
“……也不是不行。”老人挑起了眉毛,“那么就剩你了,牛岛。”
牛岛脸颊微微一动,甩开了及川捏着他袖口的手。还没等对方露出失落的神情,他便伸出手臂,握住了及川空下的左手。
“小牛若……?”
男生呆然地看着他。只见牛岛眼神平静,语气坚定,一语成谶,恍若起誓。
他说:“我选及川彻。”
5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来的顺利。
合宿结束不久,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场大型赛事。这场比赛及川还是没能拿到上场机会,只能坐在替补席里玩着手机。小牛若的优点被他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不知到底折腾了多久。还没等他做出最终定论,一旁的球场上便传出了一阵躁动。他抬头朝场上看去,发现正在在赛前动员的队伍里不知起了什么争执,前辈们的脸色越来越差,声音也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
“牛岛跟前辈们说,要他们尽量把球传给自己……”
“喂喂,这可是运动社团啊,也亏得他敢说。”
“没办法,人家是日本代表嘛。”
“啊,教练要把他换下场了。”
“呜哇……及川?!及川你去干嘛——”
队友话音未落,男生就已经离开了凳子,小跑着拦住了牛岛的去路。
“你搞什么名堂?”
牛岛瞥了他一眼,推开他就往休息区走。及川反手拽住他的手臂,被一旁走过来的教练匆匆阻止。
“及川,你先不要管……”
“我当然要管!”他提高了声音。“这家伙是我的队友,我不能不管!”
牛岛的肩膀僵了下来,总算是停下了脚步。及川松开他的手臂,朝背后看着他们的前辈与教练低下了头。
“十分抱歉!”
“及川……”众人哑然。
“小牛若虽然是个笨蛋,但他也有他的道理。希望前辈们能给他一个机会,相信他的决定。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还请前辈原谅他的任性。”
牛岛在他背后怔得动弹不得。只见及川笔直地鞠着躬,语气里完全没了平常的吊儿郎当。然后他听见及川说,
“我向大家保证,小牛若会成为我们最强的Ace。”
那场比赛最终还是没有赢。虽说前辈们顾着及川的面子让牛岛上了场,但配合绝对说不上好。比赛结束后及川在场里场外一顿乱找,最后在门外的台阶上找到了牛岛。
“干嘛呢。”他伸出脚踢牛岛的屁股。“哭鼻子啦?”
牛岛用眼神无言地否决了他的假设。及川彻撇了撇嘴,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这才刚刚开始,他们会没法接受也是难免的事。你想想——前辈他们辛辛苦苦打了这么多年的球,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日本代表,光是要接受这个事实就很辛苦。更别说你还要他们来配合你的方式了,这不是在践踏他们的尊严么?”男生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虽然我的话是摆在那里了,但只要他们没法从内心接受你,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管用。”
“……”牛岛看着体育馆前三三两两的行人。“我没法理解。”
及川瞥了瞥他的侧脸,也一并看向了前方。
“我能。”
“那是你的才能——”
“不是才能,是经验。你还记得小飞雄吧?乌野的二传手。”
“……那家伙。”牛岛略微眯起了眼睛。“他就是你那个脑袋不太好的前辈?”
“对对。小飞雄刚进北一的时候,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因为很不公平吧?我也是一路努力过来的,为什么要被这种毛头小子超过啊。”
“无聊。”男生嗤之以鼻,“努力和收获又不是对等关系,和收获对等的东西只有需要。规则需要球不能落到地上,所以不让球落到地上的一方就能获胜,和努力的多少没有关系。”
“嗯。但是,大家其实都是知道的。我也好,前辈们也好……”
“——那么为什么!”
牛岛的声音带着愠气。然而与他形成对比的是,及川仍然面色平静,丝毫不为他的激动感染。
“因为我们都没法满足这个需求呀。”他轻轻地说。“你是与生俱来的强者,所以你能接受天分差距,认同弱肉强食。可我也好,前辈也好,大部分人都是凡人,除了努力以外,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牛岛的怒气消了一些,但仍然没有松开紧绷的眉头。“……但努力不是理所当然地占据资源的借口。”
“这种事谁不明白。但明白是明白,心里总会有所不满。而你不但没有平复他们的不满,反而加剧了他们的愤怒。不过,这也不是你的错啦。”及川叹了口气,“反正你这人就是这样,我早就领教过了。”
“你这说法像是早就对我不满了似的。”
“事实如此。”及川托起了下巴,“如果你能稍微理解一下他人的心情,我也不会这么讨厌你。”
牛岛沉吟片刻,不知道该些说什么。
“——不过呢,现在我算明白了。与其说你不可一世,还不如说你是一无所知。小牛若,你的问题是出在这里的。”男生用拳头恶作剧地锤了锤他的胸口,“你打球打傻啦,也该好好学学‘人’是什么了。”
“……‘人’?”
“人。”及川又重复了一遍,“人就是这么无可救药的生物:冲动,固执,自私,懒惰……他们会不切实际地做梦,并被自己的梦境折磨。”
“不切实际就是愚蠢。”
“不切实际才是美丽。”他纠正牛岛的话,“有什么不好嘛,太现实可是会被女生讨厌的。”
“及川……”
“去理解吧。”男生垂着眼睛笑了,“你有天分,你有能力,你缺少的是人之常情。”
那是个寂寞的笑容。牛岛看得顿了一会,最终扭过了头。
“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但……”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理解你。”
及川一怔。
“你露出这种表情的原因,你对我说这些话的原因,你为了我给他们低头的原因……这些我都不能理解。你明明也和他们一样讨厌我,不,应该比他们更讨厌我。我不明白你这些行为的理由,如果理解人之常情就能理解你,那我希望试试。”
“……”及川彻转头笑了一声,“小牛若,你这人还真是……”
“什么?”
“我说过的吧。”及川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我选择了你。不是形势所逼的无奈之举,是我,及川大人,用自己的意志选择了你。你说我在人际交往上有独特的才能,但小牛若,这只不过是你对人际交往的误解。如果你以为我是一个能和任何人打好关系的人,那就错了——我只是一个努力去和他们打好关系的人。每个人都在寻找能和自己契合的人,可谁也没有尝试去契合他人。但这么懒惰的做法可不适用于二传手,既然我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哪怕对象是小牛若你,我也一定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牛岛仰头看着屹立的及川,夏季的风拂过他的脸颊,吹落了两滴炙热的汗珠。他看向前方的眼神坚定无比,没有一丝动摇的迹象。
“放心吧,监督说我马上就能进入正选了。”男生意气风发地叉起了腰,“我会让他们改变对你的看法的,你也得给我好好努力啊。要用手,要用脑,但更重要的是用心,Use your heart!”
“我该怎么……”牛岛哑然。
“嗯……先从请我吃拉面开始!”及川咧嘴一笑,“我要味增,大碗的。”
诚如所言,没过多久及川便升任了正选。虽说这个整天笑嘻嘻的家伙是轻浮了点,但在球场上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没有牛岛那么高的架子,与人相处的态度也很随和,致使前辈们对他都没什么抵触。更别提他不到一个月里就给前辈们组织了两场联谊,来的女生个个貌美条顺,顿时让全队对及川的好感蹭蹭地涨了一倍。
与其同时,对牛岛的评价也终于迎来了好转。由于牛岛若利平时沉默寡言,即便跟他搭话也反应稀薄,前辈们渐渐地放弃了和他的交流。然而及川升上正选之后,这个木头人的反应明显丰富了起来,不但说的话多了,有时居然还破天荒地出现了表情变化——当然,这也是及川大人的功劳。
“……然后你猜,这家伙说什么了?”及川彻鬼鬼祟祟地指着牛岛。“‘随你的便’!”
“真的假的?!”男生们哄堂大笑,“喂喂别开玩笑了,那可是校花哎!”
“……我怎么知道。”牛岛满脸不悦地擦着汗。“我又不认识她。”
“难以置信……牛岛你真的是男的吗?!她那么可爱,胸又不小,一般情况下谁会拒绝啊。”
“她可爱吗?”牛岛费解地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我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了。”
队友们笑都笑不出来了,“牛岛,你……你是不是童贞啊?”
“……”
“……”
牛岛沉默。众人也沉默。更衣室里弥漫着一阵尴尬的气氛,直到及川彻终于憋不住笑,抱着肚子在地上打起了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牛若是童贞!!!童贞!!!!!”
“喂及川,你这么笑可不厚道啊!”眼看着就要出现人身事故了,队友连忙踢起了及川的背。“童贞怎么了,我也是童贞!”
“……其实我也是。”
“我也……”
“……我也是。”
及川彻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无法相信的眼神环顾全场。
“日本要完了!”
“是你要完了!”男生们不服地反驳,“就是有你丫这种人,我们才会打光棍打到现在的!”
“没办法,美丽就是罪恶。”及川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不过小牛若跟你们的状况不一样吧?他可是很受欢迎的哎。”
“……受欢迎?”牛岛皱起了眉毛。“我怎么没有察觉。”
“你就装傻吧!”及川不屑地冷哼一声,“听说那个读模上课的时候一直故意坐你旁边,还找你借书借笔呢。”
“喔,我想起来了,上次后辈里那个特别可爱的女生还过来偷偷看牛岛训练来着!”
“可恶,好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牛岛囫囵地换了件衣服,“我对她们又不感兴趣。”
“出现了!受欢迎的男人语录!”
“不过你对什么样的感兴趣啊?”队友猥琐地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曲线,“是这~~~样的,还是这~~~~~样的?”
男生们又是一阵大笑。牛岛若利摸不着头脑,只是看着他们眨眼睛。
“我只对排球感兴趣。”
全场静寂。牛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发言的重量,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对了,还有及川。”
“哈?”手还在和别人比划臀部大小的男生愣了神,“不不不,照这个话题走向为什么会出现我的名字啊?!”
“因为你很有趣——仅次于排球的有趣。”
“那还真是谢谢你喔!?”
“……不过,他的意思我也能理解。”队友轻声笑了笑,迎来了一阵应合。
“啊,我也能。”
“大家差不多都能理解吧?”
“什么?!你们都对我有兴趣吗?!”及川彻惊恐地捂住了胸,“我终于知道你们怎么会打光棍了!”
“谁对你感兴趣啦!”男生们伸腿踹他,“我们说的是排球,排球!”
“果然无论是这~~样还是这~~~样,都比不上这~~~样好玩。”男生用手比划出了一个圆。“唉,我们也是病入膏肓了。”
“病入膏肓就病入膏肓呗!”前辈笑着拍了拍牛岛的肩,“话说回来,我以前老觉得牛岛是个更不好接近的人才对,现在一看,也和我们没什么区别嘛。”
“那是当然。”及川彻也过去搂牛岛的肩,“这家伙蠢是蠢了点,但毫无疑问爱着排球,这我可以保证。”
“爱排球的都是一家人!”队友们蜂拥而上,把牛岛围了个水泄不通。队长大手一挥,“走,为了排球,今天我请你们喝酒!”
“耶——”
“排球万岁!牛岛万岁!队长万岁!校花万岁!”
“……”牛岛被他们围在里面,还是那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蠢样,但像是被这种兴高采烈的氛围感染似的,他的嘴角也轻轻动了起来。及川在一旁看着全程,不自觉地便怔了下来。
“?及川你怎么了,快去换衣服啊。”
“啊,嗯……”他应了应声,面色古怪地扭过了头。
及川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较起了什么劲。毫无疑问,让牛岛若利那张表情肌肉坏死的脸恢复机能的是及川自己,但看着牛岛在别人的环绕下展开笑容,还是让他有了点不是滋味。这就好像是自己发现了新大陆,却被不知情的民众蜂拥而至、占为己有——可这种设想就好像他想独占牛岛似的,光是在脑子里转转,就已经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及川本来就在战略思维上过人一筹,加之牛岛和队员关系渐趋缓和,队伍的配合而也日臻熟稔。不久以后他便迎来了自己成为正选之后的第一场比赛,毫无悬念地,他们大获全胜。
最后一击来自牛岛。当哨声落下,牛岛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他,而及川还沉浸在比赛的紧张之中,还来不及感受胜利的喜悦。他眼看着前辈们涌上去,箍牛岛的脖子,揉他的头,而牛岛则在他们的簇拥之中看向自己,用闪着光的眼睛与他对视。
他绝非渴望独占牛岛。
独占欲是暴君才有的情感,而及川更像是一个聪明的军师,知道要将宝物拱手相让。而牛岛若利是一个例外——尽管及川也不知道他到底例外在哪个地方。或者说他隐隐约约有了察觉,但不愿承认,更不愿细想。
但他万般不愿也无法抵赖的是,牛岛确实不再是那个可恨的敌人了。可能是因为立场的调转,就连牛岛也渐渐变得可爱了起来。及川觉得这是岩泉优点疗法的效用,尽管对方自己却对此不置可否。
“……第一条是力气很大,第二条是蠢气逼天,第三条是不识情趣,第四条是至今童贞,第五条是排球笨蛋,第六条是每餐要吃三碗饭……”岩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成果。“……我记得我让你找他的优点,不是让你找茬吧?”
“我没找茬啊!”及川据理力争,“这不是他的优点是什么。”
“还Ps,我能吃三点五碗……谁管你吃多少啊!”青梅竹马在视频里吼他,“这种无聊的地方你跟他较劲干嘛!”
“情难自已。”
“你还是把自己已了吧。”
“好过分!”及川假惺惺地哭泣,“啊,人间冷暖!”
“自个冷你的去吧!”岩泉嘴上骂他,脸上倒是没什么脾气。“所以你们这是协调好了?”
“……算是吧。”匹诺曹的鼻子倏地蹭了起来,“小牛若现在就像三岁小孩一样跟在我后面,本大人也是。”
“啊是吗。”男生对他的牛皮不以为意,“意思是我这次大会不用给你们放水了?”
“说什么呢小岩,难道你还想过给我们放水吗?”
“当然没想过。”
两人隔着屏幕相视一笑。然后岩泉说,“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也不会。”及川狡黠地露出了一排牙齿,“话说在前头,你可别后悔跟我离婚。”
不出意外,岩泉一迅速地翻了个白眼。“照这逻辑,你这是和牛若再婚了?”
“……恶。”及川装模作样地作起了呕。
“不过……那家伙居然也会乖乖地听别人的话,这我还真是没有想到。牛若那人不老是那幅绝对王者的样子么,怎么现在也学会民主制了。”
“因为宰相好?”及川托着下巴得意地笑。
“你脸皮怎么比下地幔还厚?”岩泉骂他。“不过,如果事情真的这么顺利,反而对我们有点危险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不会是忘了我们的目的吧。”
及川彻一愣,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诺言。
成为联盟最佳主攻。
成为联盟最佳二传。
一起拿到联盟冠军,往更高的舞台进发。
童年时代仿佛要灼伤耳膜的蝉鸣再度响起,沸沸扬扬地入侵了他的思绪。穿着王字T恤的岩泉向他伸出了小指,拉钩上吊不许变,变了就是赖皮狗。然而下一瞬,眼前却又出现了夏夜里的牛岛若利。他们手里的线香本来没有温度,所以他仍旧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温度来自哪里。
“及川?及川!”岩泉唤醒了他的神志。“你怎么了?”
“……我失策了!”他挠起了脑袋,“小牛若要是摆脱了那份独裁肯定会变得更强,我这不是给未来的自己创造了强敌吗!”
“你现在才发现啊!?”
“唔……”及川的脑袋抵在桌子上,不甘地哼起了声。
“放心,我不会怪你的。”岩泉一看着好笑,“他再强都没关系——”
“会赢的吧?我和你。”
默读广播剧完结番外
新来的猫进门之前,要先送医院驱虫打疫苗,再观察一阵子才能接回家。观察期满,骆闻舟下班的时候顺路把小猫给拎了回来。
地下室好像有个猫笼子,你看看还在不在,一会把这个小的放出来试试,”资深饲养员骆闻舟拎着猫包,把从超市买的菜递给费渡,又看了一眼警惕地跳到鞋柜上的骆一锅,“要是实在不行,就得先把俩猫隔离几天。”
费渡问:“把小的放笼子里养吗?”
“不,那多残忍啊,”骆闻舟换上拖鞋,“当然是把骆一锅关进去。”
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的骆一锅:“……”
骆闻舟把猫包打开,新来的小猫就在两个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骆一锅从鞋柜上...
新来的猫进门之前,要先送医院驱虫打疫苗,再观察一阵子才能接回家。观察期满,骆闻舟下班的时候顺路把小猫给拎了回来。
地下室好像有个猫笼子,你看看还在不在,一会把这个小的放出来试试,”资深饲养员骆闻舟拎着猫包,把从超市买的菜递给费渡,又看了一眼警惕地跳到鞋柜上的骆一锅,“要是实在不行,就得先把俩猫隔离几天。”
费渡问:“把小的放笼子里养吗?”
“不,那多残忍啊,”骆闻舟换上拖鞋,“当然是把骆一锅关进去。”
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的骆一锅:“……”
骆闻舟把猫包打开,新来的小猫就在两个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骆一锅从鞋柜上一跃而下,砸得把地板 “咣”一声。
它座山雕似的耸着肩、眯缝着眼,围着小猫转了大半圈。
小猫在骆一锅这个吨位的庞然大物面前,肚皮紧贴地面,尾巴尖都在哆嗦。
不过大概是听懂了骆闻舟这逆子的威胁,骆一锅面对新的家庭成员表现得相当老成持重,始终没露出什么攻击性,闻了一会儿就爱答不理地走了。
“还行,可以不用拿笼子了。”骆闻舟松了口气,“我听人说猫一般不打老猫和小猫,看来骆一锅虽然不是东西,起码的猫性还是有的……对了费总,你给这小的起个什么名?”
“没想好呢。”费渡一边说,一边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
他这点特别神,好像是个人形的自动仓储系统,家里有什么、保质期还有多久,在放进冰箱的刹那,也在他脑子里存好了档。别看费渡在家游手好闲的就会点菜,点菜也能把库存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只要他不出远门,冰箱里就不会出现过期牛奶和放坏的菜,可以说是个居家必备的超级点菜机了。
“超级点菜机”把冰箱里的几样东西随意换了换位置,也不知道进行了什么神秘编码,漫不经心地说:“是叫斯金纳呢,还是叫华生呢?”
骆闻舟听着都牙碜:“路边捡的土猫起什么洋名,你也不怕咬嘴。这么着吧,你捡回来的,跟你姓,按家谱跟骆一锅一起,当‘一’字辈,嗯……一锅它是装不满了,一碗还凑合,就叫费一碗得了!”
“师兄你看我一眼,”费渡从冰箱门后面露出脑袋,“看这:这个表情叫‘每根头发上都写着拒绝’。”
“贱名好养活……哎我去,差点……我说费渡同志,咱能别老玩悬的吗,说你多少回了。”
“超级点菜机”虽然实用,也不是没有毛病。除了晚睡早起干家务活没眼力劲儿以及不爱穿秋裤外,他还什么东西都喜欢随手放桌边,甚至总得险伶伶地悬出来一点——手机悬着小半个机身,饭碗水杯悬个边,最要命的是让他切个水果,切完把刀放下,刀把也得在操作台外面悬出一寸。幸亏骆闻舟没有强迫症,不然能活活让他逼死。
骆闻舟脱外衣没注意,差点把他又“挂”在桌边的手机碰掉地上,幸亏骆队身手敏捷,硬是接住了。
“是咱家桌子不够大,还是你胳膊不够长?”骆闻舟钻进厨房,拿着费渡的手机在他头上轻轻一拍,“哪天给你摔了你就老实了——晚上要吃什么?东西拿出来,然后喂猫去。”
费渡“哦”了一声,干活去了:“对了老骆,明天我出差。”
“成,一会儿吃完饭给你收拾衣服,”骆闻舟一边洗菜一边问,“几天?哪啊?当地多少度?”
“至少一周。”费渡说,“温度差不多,就滨海。”
“滨海?”骆闻舟一愣,那不是开车一天往返的地方吗,“你要去滨海待一个礼拜?”
“嗯,”费渡顿了顿,“我们想把那块地拿下来,老周和陆嘉先过去疏通关系了,需要我沟通的事还挺多的。”
骆闻舟沉默了片刻,关上水龙头。
费渡没说是什么地,但他一听就知道。
“能拿下来吗?”
“那有什么不能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骆闻舟:“说人话。”
“尽力,”费渡给还没有名字的小猫挤完营养膏,回头冲他一笑,“要不我怎么至少预留一周时间呢,大不了多跑几次,慢慢磨呗。”
“拿下来准备做什么?”
“那是重新规划的旅游用地,我们呈报给当地政府的策划案是主题游乐场,”费渡把往小猫饭盆里凑的骆一锅轻轻推开,“那是幼猫营养膏,热量太高了,改天给你买低热量的——郭恒没跟你说吗?”
“最近没联系过……郭恒?这里头怎么还有郭恒的事?”
“游乐场是我们征集了那些受害人家属的意见,他们投票选出来的。”费渡说,“初步想法是把那些女孩生前喜欢的东西都融入到设计里,参与设计的……父母们都算股东,拿技术分红。不过具体操作还得到时候看,涉及别的版权的得再找人协调,老周未来几年,没准都得耗在这上面了。”
“他们……自己投的票?”骆闻舟皱起眉,“不怕触景生情吗?我以为……”
“那块地、那座城,终其一生,都是他们摆脱不了的噩梦。”费渡接上他的话,“可是地狱是客观存在的,不听不看不想,它也不会自己消失。除非你占领它、统治它,然后自己拿起锄头,在里面种满花——最难的部分都过去了,后面的事当然要继续做。”
“行吧,也有道理,”骆闻舟出于职业敏感,又提醒了一句,“不过这案子引发过热议,你在那建游乐场,将来会不会招变态。”
正在给俩猫当人形分餐隔离板的费渡笑了。
“我的地盘吗?”他推了一下眼镜,“师兄,蛊王住的地方,方圆十里,不长虫的。”
“快行行行行了吧你,你厉害,你真是个镇宅辟邪的大樟脑。”骆闻舟喷了口气,“给烤箱预热去!”
英明神武的“蛊王陛下”尾巴上的屏没来得及打开,就让骆队薅了,并于当天晚上因为记吃不记打,被骆闻舟吼成了菜青虫——
费渡牛奶喝一半,周怀瑾有事打他电话,厅里信号不太好,费渡就放下杯子,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又把四分之一的杯子悬在了茶几外面。
无名小猫被奶味吸引,壮着胆子跳到茶几上,想闻闻杯子里有什么。说时迟那时快,骆一锅以一种与它身姿不符的矫健一步蹿上去,照着马克杯就是一巴掌。
“啪”!
无名小猫:“……”
真凶骆一锅作完案,毫不犹豫地跑了,猫毛都没留下一根,深藏功与名。
正在屋里给费渡拿衣服的骆闻舟听见动静跑过来一看,属于工薪阶层的灵魂都炸裂了。他虽然从来不对费渡的消费指手画脚,但有时候也会上网查一查价格,以防不小心怠慢了费总那些看着不起眼的金贵东西。
“你知道他那破杯子多少钱吗!”
无名小猫从小流浪,营养不良,脑子发育也不良,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犯罪现场瞪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
神不知鬼不觉蹿上猫爬架的骆一锅没事猫似的,在旁边点着头舔爪,对他孝子贤孙骆闻舟的话深表赞同——有什么办法呢,这家里的闯祸精实在太多了。
“你别过来了,没看见满地碎渣吗?”骆闻舟伸长了胳膊把小猫拎下来,扔进赶过来的费渡手里,“败家子捡的败家猫!我看干脆叫费钱算了!”
费渡为了小猫未来的尊严,跟骆闻舟抗争了半宿,第二天早晨不得不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小猫:“你叫斯金纳,记住了,别听骆闻舟的。”
小猫打了个大哈欠,迷茫地把他送出了门。
费渡这一次出差,比想象中花的时间还长,奔波了足有大半个月,才把憔悴了一圈的周怀瑾与自称“累得水肿”的陆嘉一起带回燕城。
周怀瑾上了车就开始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夹在燕城下班高峰的堵车大队里了。他揉开眼,从车窗往外望了一眼,看见连成一串的车灯,光影模糊,感觉这一觉睡实在了,舒坦。
这时,他余光瞥见陆嘉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什么东西,不小心瞄到,只见那胖子写的是:
某月某日,老板开车我坐车,豪车一路引人围观,路人都以为我是老板,堵车时候有俩妹子冲我笑了,爽!老板啊老板,你以为你有魅力是因为长得帅吗?错,散发魅力的是座椅!
周怀瑾:“……你干什么呢?”
要造反吧?
“记录生活里的美好瞬间,”陆嘉把备忘录存档,“有的人天生长在蜜罐里,人家世界的逻辑就是甜甜蜜蜜的。咱们呢,差一点,就得自己留心收集各种糖,慢慢攒,三年五载,总能给自己攒一个蜜罐——这是老板教我的。”
费渡开车看路,头也不回:“你那糖里少放点关于我的坏话就好了。”
周怀瑾却认真地想了想:“费总也会做这样的记录吗?”
费渡一口否认:“我就是口味甜一点,倒也没有这种居住需求。”
陆嘉笑而不语。
一路把他俩送回陆嘉的拳馆,下车拿行李时,陆嘉忽然好像无意中提起:“哎费总,去年骆队生日时候你发朋友圈里那蛋糕哪订的?”
“他发的,我就点了个赞,微信一会推给……”费渡随口接了一句,说到这,突然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嘉。
陆嘉就大笑着扛起两个人的行李,跑得比使坏的骆一锅还矫健。
“死胖子。”
费渡摇摇头,合上后备箱,跟周怀瑾告别,回家去了。
他不用记录,他是“糖果库”的自动仓储系统,每一笔进账都清清楚楚。
哦对了,至于“斯金纳”……什么斯金纳啊,费渡一走半个月,回家一看,那傻乎乎的小畜生早把“费钱”这糟心名字认下了,一叫就摇头摆尾地过来。
叫了“费钱”,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出息?
它欣然接过骆一锅的衣钵,成了家里新的食物链底端,这是后话了。
几个观察,不一定对
微博上有网友问起皮仔,皮仔现在基本已经是只四岁的雄性巨兽了。今年年初,因为疫情,我被迫取消了很多行程,在我父母那住了几个月,有机会对皮仔进行了一些观察。
只是观察和个人揣测,个别点也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度巨兽之腹,不一定对。
[图片]
首先猫味觉记忆长得出乎我意料,据我观察,皮仔的记忆大约能有一到两周(不愧是独居动物,比我强)。
之前从它打疫苗的宠物医院拿了一管牛磺酸膏,皮仔吃了两口不赏脸了,试着给它拌猫粮里,这个败家玩意儿还会把沾了膏的猫粮从碗里扒拉出来,并骂骂咧咧地做出埋屎的动作。周六是皮仔的零食日,它能额外得到一支爱吃的营养膏,我就想起那堆营养膏里有一款是号称添加了牛磺酸...
微博上有网友问起皮仔,皮仔现在基本已经是只四岁的雄性巨兽了。今年年初,因为疫情,我被迫取消了很多行程,在我父母那住了几个月,有机会对皮仔进行了一些观察。
只是观察和个人揣测,个别点也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度巨兽之腹,不一定对。
首先猫味觉记忆长得出乎我意料,据我观察,皮仔的记忆大约能有一到两周(不愧是独居动物,比我强)。
之前从它打疫苗的宠物医院拿了一管牛磺酸膏,皮仔吃了两口不赏脸了,试着给它拌猫粮里,这个败家玩意儿还会把沾了膏的猫粮从碗里扒拉出来,并骂骂咧咧地做出埋屎的动作。周六是皮仔的零食日,它能额外得到一支爱吃的营养膏,我就想起那堆营养膏里有一款是号称添加了牛磺酸的,于是让我妈喂喂试试。反正出于种族限制,我是没闻出猫零食跟补剂的味有什么相似。结果每次都把脑袋塞碗里的皮仔那回表现的非常疑惑,进食速度很慢,吃一会儿就停下来沉思,怀疑有刁民往它饭里掺了屎又找不着证据(可见营养膏没有虚假宣传,里面确实有牛磺酸,就是不知道有多少)。直到下一个零食日,又一个星期过去,补剂软膏的味觉记忆才从它脑子里淡去,皮仔又开始吧唧嘴舔盘子了。
猫对人的认知也很有趣。比如皮仔认为我妈就是它妈(这我相当不同意);我爸是备用妈,女妈不在家的时候,喂饭铲屎等工作由男妈负责,该男妈因为晚上不睡,早晨早起,人还很欠,所以每天只有他下班回来那一会儿能得到猫的好脸色,之后这两位就相看两厌了;至于我……我在猫心里定位很离奇,它可能认为我是个同类(道德水准一般的那种),想追跑打闹和梳毛的时候就会去书房门口喊我,每次我开冰箱它都很警惕,要求对我拿出来的一切进行安检,老疑心我偷吃它罐头(这事我很冤枉,我向宇宙洪荒发誓我从来没偷吃过猫罐头,我的罐头都是便宜的小破人罐头,我小鱼干是椒盐味的)。
关于每只人的用途,皮仔也有自己的逻辑。在我俩互相观察的过程中,它认为我一身懒筋,跟它一样,什么活都不干,除了会吃就会玩,也没有给它喂饭的功能。有一次我妈沉迷游戏做饭做晚了,皮仔发现应该给它喂食的点钟猫妈在厨房忙活,就愤怒地把我喊了出来。我以为它临时给我封了个代理喂食官什么的,还挺美,不料此猫压根没把我往它猫食盆那领,直接把我带进了厨房,回头义正言辞地冲我嗷了一嗓子——我猜它意思是“你那么大一只又不是够不着锅台,别不要脸躺着等吃了,自己搞,还我猫妈”。
我有时候隔一两个月回一次家,还老换香水化妆品,身上各种化工产品味混杂,所以每次刚到家的时候皮仔都会对我的身份表达疑惑。它会像接待普通客人一样,凑过来反复闻我的手和鞋,这时候要摸它也可以,就是肢体语言多少有点被迫营业的意思。但是我毕竟跟客人不一样,客人来都把东西放玄关,我是直接拎进我自己屋里,然后洗手换衣服,这时候皮仔会蹲我门口观察,等我做完了以上全套流程,它就想起我是谁了,不再矜持地到处闻,开始理直气壮地支使我给它梳毛,并全程监视我从冰箱里拿东西。
除此之外,小猫咪还应该是识数的。我知道猫的远房亲戚狮子识数,野外捕猎的时候,狮子会通过吼声判断别的狮群有多少成员,狮少就干,狮多就扯呼。我回自己那边的时候,因为疫情不太稳定,没坐公共交通工具,让我爸妈送了我一趟。据说晚上他们开车回去,皮仔照例在门口迎接,立刻就发现回来的少了个人,往门外探头探脑地寻觅了好一会儿,我猜它至少能数到三。
试阅:不保准,有空写,以实物为主,试阅和正文之间的差别是零到正无穷(你们都懂)
之前发残次品番外的时候密码死活试不出来,想用登录邮箱改个密码,结果不知道怎么肥西,把登录邮箱密码给我改了(上次这么搞过我的网站还是雅思官网= =)。
微博号倒是可以直接进,然而我身边这台电脑上也没有微博账号……直到刚才找人抱怨,人家告诉我手机微博可以扫码在电脑上登=口=
以下为新文试阅,分割线我懒得打满了,凑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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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阅章节
南宛,太明二十八年,又是十年一度的“大选年”。
“大选”说的不是皇帝选妃,而是仙门择徒。每到大选时,国教“玄隐”就会派仙尊下凡,择英才,...
之前发残次品番外的时候密码死活试不出来,想用登录邮箱改个密码,结果不知道怎么肥西,把登录邮箱密码给我改了(上次这么搞过我的网站还是雅思官网= =)。
微博号倒是可以直接进,然而我身边这台电脑上也没有微博账号……直到刚才找人抱怨,人家告诉我手机微博可以扫码在电脑上登=口=
以下为新文试阅,分割线我懒得打满了,凑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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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阅章节
南宛,太明二十八年,又是十年一度的“大选年”。
“大选”说的不是皇帝选妃,而是仙门择徒。每到大选时,国教“玄隐”就会派仙尊下凡,择英才,引而入道,领其自此脱凡胎、登仙途。
玄隐一派,食国俸、保朝运社稷,讲究“叩问天地、克己修身”。与北边的昆仑剑派、西边的东衡三岳不同,玄隐选弟子更看重悟性和灵性,因此不选灵智未开的幼童。凡参选者,男子须年满十六,女子也须及笄,不得有“凡俗挂累”——也就是不得婚配。
仙门倒也没说备选弟子非得守身如玉,不让婚配只是怕弟子在凡间又妻又儿的,牵挂分心,有碍修行。只是历来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仙长们说“最好不要成婚生子”,凡人们听了,便将男女大防森严铸起。有点前途的世家子弟们都被家里看得死死的,恨不能拿贞节牌坊打副镣铐披挂在身,闹得大宛的公侯之子们都恨不能拖到而立之年才议亲。
幸好国教高贵得很,一向只从达官贵人子弟里挑人,没有老百姓什么事。因此民间倒是该婚婚、该配配,落地是娃娃、长大是牛羊,和和乐乐、也不误天时。
不过虽然仙人选徒跟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关系,人们还是都盼着玄隐大选年。
一个是仙人下山,这一年必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再一个也是热闹,各路英雄豪杰都跟着起哄架秧子——公子王孙们要竞选仙徒,举人老爷们要入京会试,各路镖局武馆以拳脚升擂,连花街柳巷都不甘寂寞,要跟着票出个“花魁状元”……茶余饭后的好戏一出又一出,都议论不过来。
最近的一场热闹,便是这“侯门父子勾栏遭遇,彩衣世子长街夜奔”。
这事说来话长。
头天后晌,永宁侯爷被一伙骚人名流死乞白赖地求着,跟他们一块去了醉流华。
醉流华是大宛帝都金平城里最负盛名的风月之地,这一阵正在办“鉴花会”。四月初一,花事将了,鉴花会也到了最终场,那可真是艳光逼走春色,胭脂碎扬了满城的红尘。
一个雅座万金难求。
状元的桂冠最后让名妓将离摘走了。将离当天晚上唱了首新曲,只带了一个乐师,自己素衣登场。琴虽只有单薄的一把,琴音却极灵,绸带一般,严丝合缝地裹托着她的嗓。琴歌双绝,一亮相,就把之前那些莺莺燕燕都衬得上不得台面了。
“花魁状元”是雅座中众恩客拿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将离下了台,自然要来谢座。座中便有人哄道:“状元娘子,你今日夺魁,有一半功劳在那乐人身上。我这耳朵还能听出点门道来,你这乐人必是新请的,比楼里之前的几个都高明,何不叫她出来一见?”
将离的乐师一直蒙着脸躲在纱帐后面,只下台的时候,露了影影绰绰的长裙一角,神秘得让人心里痒痒。
将离姑娘便先赔笑,然后轻声细语地解释说,她自己的乐师不巧伤了手,今天这搭曲子的,是临时从外面请的艺人,不便在醉流华抛头露面,请诸位老爷原谅则个。
老爷们不谅——什么“里面外面”的?这座中多少贵人,就是春闱的状元郎来了,也得下马作揖,你个半夜的状元娘拿什么乔?这才刚被大家伙捧上去的,也忒把自己当个人了。
将离是“脱俗”款的,看着招人喜欢,但脱得太远,难免不太会应付场面,僵在那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正这会儿,就听有人道:“来了,见就见,姑娘不必太护着我啦。”
众人一抬头,见那被将离藏藏掖掖的乐师本人倒是爽快,就这么大方地扛着……抱着琴下来了。
此人画的是时兴的仕女妆面,可能是为了上台,妆有点浓,脸上蒙了块半遮半露的纱。相貌倒也不俗,人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就是不知为什么,整个人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古怪。
她似乎过于人高马大了些。将离在女子中已经算高挑,往跟前一比,比那乐人足足矮了一头多。人高,骨架自然也大。醉流华里女乐长裙统一露着香肩,只见此人“香肩”上大马金刀地架着对突兀的锁骨,活像把大腿骨拆下来装上的,支楞八叉,扎得两膀子肩袖随时要崩开。两只大脚丫子将绣鞋撑成了一对船,看尺寸,下盘应当稳如泰山,可她不知腿脚有什么毛病,走起路来非得一步一扭,不把腰歪到胯上不罢休……还扭顺拐了。
乐人出来团团一拜,说话一套一套的,比将离强多了,一听就是个风月场面人。只是她琴音轻灵惊艳,嗓音却是说不出的低哑做作,那腔调一般人还挤不出来,听着教人鸡皮疙瘩乱蹦。
永宁侯爷看到这,便打算走了。
侯爷少年时,掷果盈车,号称金平第一美男子,对这些庸脂俗粉向来不屑一顾——他感觉名妓都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家揽镜自照。这大脚乐人更是丑人作怪,伤眼。
侯爷过来就是为了应酬,应酬得差不多了,也懒得看一帮黄汤浸的臭男人散德行,遂离座下楼。不料正好跟那退场的大脚乐女走了个对脸。他本是不肯正眼看风尘女子面孔的,无奈这位个头实在太茂盛,不正眼看就得翻白眼了。
侯爷被那张撞他眼里的浓妆脸唬了一跳,正心说这是何方妖孽……怎的隐约还有点面熟?
不等他看仔细,就见那方才应酬起恩客游刃有余的乐师脸色骤变,仕女妆差点从脸上飞出去,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她”是琴也不要了,绣鞋也上天了,奔将起来动静非同小可,活像头衣袂翻飞的大野马!
侯爷没料到香雾盈盈的醉流华里还有这等“风情”,茫然片刻后,猛地回过味来。侯爷一把捂住胸口,脸色铁青,左右家仆不明所以,忙上前搀扶:“老爷?”
就听侯爷从鼻子里哼唧出一声虚弱的颤音:“拿……给我拿下……”
家仆莫名其妙:“啊?拿谁啊?”
侯爷气沉丹田,爆喝道:“给我拿下那孽障!”
整个醉流华都让侯爷这一嗓子吼没声了,片刻后,所有人都听说了——列位兄台你们猜怎么着?刚才那花红柳绿的“乐女”啊,不是别人,正是微服在此的永宁侯世子!
男扮女装,还兜头撞上了亲爹,热不热闹!
永宁侯世子,大名奚平。
偌大一个金平城,万千败家子,据说未有能出其右者。
世子爷这回荒唐出了新花样,众纨绔还在为醉流华一张雅座的鉴花帖抢破头,人家已经登台自己当花去了,谁听了不得称道一声“会玩”?
当时,醉流华里众纨绔集体醒了酒,脖子仿佛老树逢春,人均长了两寸。只恨不会“飞颅功”,竟不能将脑袋抛出去围观永宁侯世子女装夜奔。
世子爷水袖飘摇、身姿曼妙,光着脚丫子,被他爹碾得狂奔五里地,最后跳进了庄王府的后墙。
庄王是当今第三皇子,皇贵妃奚氏所出。贵妃是永宁侯的亲妹妹。
奚平小时候,在庄王身边当过几年伴读,跟他这表兄很是亲厚,非常不见外。
他不见外,侯爷不可能半夜砸王府的门,只好杀气腾腾地鸣金收兵。
且说庄王府,突然飞进这么大一只幺蛾子,还以为来了什么别出心裁的刺客,好一阵鸡飞狗跳。
庄王天生不足,有“目暗不明”之症,这几天正偶感风寒闭门静养,早睡下了。闻讯,殿下披头散发地出来一看,本来就看不清的眼差点直接瞎了,连骂了三声“不像话”,忙叫人将这货拖下去洗涮,自己揉着太阳穴回去做噩梦了。
奚平倒是心有天地宽,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洗涮干净,他就干脆赖在王府住下了,还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第二天起来,美滋滋地吃饱喝足,换了衣裳,他不知从哪踅摸出一把折扇,摇身一变,又成了个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
人似的,他溜达到南书房找他表哥去了。
元和皇帝是个矛盾的人,尤其晚年,心胸狭隘、懦弱多情。
顾昀从小被送到他身边,又聋又瞎,可怜得很,这小侯爷流着武皇帝的血,又是玄铁三部的正根,于情于理、于家于国,元和帝都必须善待他,自欺欺人,也要给天下人看。元和皇帝一开始存着做戏的意思,但那可悲的老男人天生没有一副铁石心肠,总是容易动摇,一生都在后悔,时间长了,假戏就成了真。虽然顾昀和老皇帝算是平辈,但元和帝是拿他当儿子养大的,还是最受宠的“儿子”,李丰与魏王加在一起,受的宠爱不及顾昀一个人多(李丰小时候各种羡慕嫉妒恨)。
老皇帝不可言说的忌惮,是顾昀身后甩不脱的阴云,而老皇帝不遗余力的宠爱,也给了顾昀恃宠而骄的资本。
顾昀的整个少年时代...
元和皇帝是个矛盾的人,尤其晚年,心胸狭隘、懦弱多情。
顾昀从小被送到他身边,又聋又瞎,可怜得很,这小侯爷流着武皇帝的血,又是玄铁三部的正根,于情于理、于家于国,元和帝都必须善待他,自欺欺人,也要给天下人看。元和皇帝一开始存着做戏的意思,但那可悲的老男人天生没有一副铁石心肠,总是容易动摇,一生都在后悔,时间长了,假戏就成了真。虽然顾昀和老皇帝算是平辈,但元和帝是拿他当儿子养大的,还是最受宠的“儿子”,李丰与魏王加在一起,受的宠爱不及顾昀一个人多(李丰小时候各种羡慕嫉妒恨)。
老皇帝不可言说的忌惮,是顾昀身后甩不脱的阴云,而老皇帝不遗余力的宠爱,也给了顾昀恃宠而骄的资本。
顾昀的整个少年时代,都在这两根细丝上艰难地寻找平衡,所以他敢在明面上任性,阳奉阴违、敷衍皇命,干过好多“不似人臣”的破事,闯完祸让老皇帝给他兜着,甚至连皇子们叫他“皇叔”、“义父”,也敢大喇喇地僭越答应(沈易都吓尿了,没想到元和皇帝为了保护处境尴尬的小儿子,没有见怪,后来还很离谱地顺水推舟了)。同时,他私下里又绝不越雷池一步,把肝胆剖开,涂在皇城九门之外,在朝中装聋作哑、独来独往,除了落魄贵族沈易,满城世家名门示好,他一概不理会。明知道李丰与他政见不合,也遵从元和帝的意思,在新君继位时及时雨似的赶回京诚,镇住魏王。
后来李丰当了皇帝,顾昀就不这样了。
一方面他跟李丰没什么私人情义,两人更像纯粹的君臣。
一方面也是他长大成熟了,知道传国玉玺与玄铁虎符之下没有肉体凡胎,九五之尊与三军统帅都是“非人”,他找到了自己的路,明白了自己的下场。而宠他又怕他的人不在了,于是宫墙之下、汽灯之间,也就没有他曾经寄存于此的……痛苦的爱憎了。
不扯淡啦,我去吃期盼了一宿的荷包蛋啦,么么~
试阅=w=仅参考,以实物(正文)为准
永安一年中最难熬的时段,就是十月底十一月初的那几天,天已经很冷了,没开始供暖。
城郊的西山自然保护区平均温度比市区还要低五度左右,这里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湿漉漉地浮着一层冰冷的水汽,满地落叶里间或站着几棵松树,松针是绿的,却仿佛没了鲜活气,只留下了一具长青的躯壳,在沉寂的深秋里慢慢地熬。
西山对外只开放了一小部分,作为旅游景区,这里规划得相当敷衍——景点就一个“红叶坡”,不高,沿途没什么名胜,四十来分钟就能爬到山顶,山顶有个循规蹈矩的庙,整个景区弥漫着“懒得营业,爱来不来”的气质。
两场秋雨过后,红叶都掉秃了,也没什么游客过来找气受,这会不年不节,红叶坡上更是安静得能听见...
永安一年中最难熬的时段,就是十月底十一月初的那几天,天已经很冷了,没开始供暖。
城郊的西山自然保护区平均温度比市区还要低五度左右,这里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湿漉漉地浮着一层冰冷的水汽,满地落叶里间或站着几棵松树,松针是绿的,却仿佛没了鲜活气,只留下了一具长青的躯壳,在沉寂的深秋里慢慢地熬。
西山对外只开放了一小部分,作为旅游景区,这里规划得相当敷衍——景点就一个“红叶坡”,不高,沿途没什么名胜,四十来分钟就能爬到山顶,山顶有个循规蹈矩的庙,整个景区弥漫着“懒得营业,爱来不来”的气质。
两场秋雨过后,红叶都掉秃了,也没什么游客过来找气受,这会不年不节,红叶坡上更是安静得能听见道旁穿林的风声。
肖征夹着公文包,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直接走员工通道来到了小庙的后院。他三十来岁,长得很端正,宽肩窄腰、浓眉大眼,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有点不苟言笑的样子。
后院有个老僧在扫地,老远看见他,就笑呵呵地打招呼:“肖主任来啦?”
“您忙,”肖征步履匆匆地冲他一点头,又问,“宣教没走吧?”
“没呢,”老和尚回答,“正上课呢,您找他可得等会。”
肖征皱了皱眉:“今天他不是上午的课?”
老和尚笑了笑,含蓄地说:“上午有事耽搁了吧。”
肖征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心说:他能有狗屁事,准是又睡过了。
跟老和尚告别,肖征从后门出去,走过一条写着“游客止步”的小径,就进了一片树林。就在他走进那片树林的瞬间,周围忽然凝起了厚厚的白雾,能见度迅速降到了一米以内,肖征站在原地等了片刻,一道白光飞快地从他身上扫过,随后一声轻响,他脚下那一小块地面漂了起来,载着他穿过浓雾。
五分钟以后,肖征身边浓雾散尽,他来到了树林深处——那有一座风格古朴的二层小楼。
楼门口赫然是一对持枪岗哨,见肖征过来,齐刷刷地立正敬礼。
大门缓缓朝两边分开,人声忽地涌了出来——那小楼里竟然是一个颇有现代特色的大厅,门口是前台,一楼是等候区,二楼有一字排开的二十来个办事窗口,带着工牌的工作人员们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肖主任。”
“主任好。”
肖征飞快地冲众人点头,问前台:“宣教今天在哪上课?”
前台翻了翻日程,告诉他:“基础理论区,阶梯五。”
这建筑从外面看只有两层,可大厅中间却居然有一排电梯井,十来个电梯,人来人往,没有一刻停息,片刻的功夫,进进出出能有百十来号人,就跟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
电梯里没有楼层按钮,只有一块触摸屏。肖征输入了“996-01-05”,电梯里传来机械的女声:“第九百九十六层,基础理论区,五号阶梯教室。”
电梯“嗡”一下,发出长而微弱的尖鸣,两三分钟后,轻轻一震,电梯门朝两边打开,正对面就是一间大阶梯教室。
肖征进门后在最后一排随便找了个地方,这会正中间讲台上的多媒体设备正在放视频。屏幕上是一道大裂谷的俯拍画面,视觉效果相当震撼。
那仿佛是大地的伤口,绵延数千里,看不到头,裂谷中滚滚流过的不是河水,而是岩浆,两侧是滚烫的沙漠,寸草不生,深谷地下回荡着龙吟似的“隆隆”声,被三百六十度音响放大,整个教室都跟着震颤。
随后,一个男人出现在屏幕中央,他身披盔甲,手里拎着头盔,长发曳地,英俊的脸上混杂着说不出的癫狂意味。一步一步地走到崖边,男人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来路,笑了笑,然后纵身跳进了深渊下的岩浆。火焰高高地喷起,旌旗似的,融金化玉的岩浆一口将那男人吞了下去,他在被吞没的一瞬间猛地仰起头,镜头给了他一个痛苦中混杂着快意的特写,随后,片头跳了出来——《暴君》。
视频结束,教室里的灯亮了起来。
“都知道这电影拍的是什么吧?”一个有些低沉的男声响起。
肖征循声望去,只见那人坐在第一排桌子上,说话间,他懒洋洋地把伸出八丈远的长腿收回来,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走上讲台。
底下有人“嗡嗡”地小声回答:“齐高祖自尽。”
“嗯,”讲台上的男人高挑、瘦削,脸上几乎不见血色,苍白得有点病态,绝对不是青春洋溢款的,但似乎也没有什么风霜痕迹,一时说不准究竟多大年纪,“这是我助教从网上下的宣传片,最近还挺火,不过还没看过的我建议你们别去了,预告片里这镜头基本是照《指环王》抄的,人跳进岩浆里不是这个造型……”
他说着,目光扫过来,看见最后一排的肖征。
肖征冲他打了个手势,那男人顿了顿,冲他点了下头,继续对学生们说:“国外有人做过模拟实验,如果一个人掉进岩浆里,还在半空中的时候,皮下的油脂和内脏就烤焦了,血会蒸发,将干未干的时候口感最好,尤其那些体脂率高口又重的,更有滋味一点。然后外焦里嫩的你会把粘稠的岩浆撞出一个洞,岩浆可能会炸出一簇小火花,欢送你去往生。”
肖征还没来得及吃午饭,活生生地让他说饿了。
“当然,这说的是普通的岩浆池,‘赤渊’里流的不是普通岩浆,齐高祖盛潇也不是普通人——今天就到这吧,明天上课之前,你们每人交份作业,给我讲讲这个过程应该是什么样的。”
“宣教官,”有个学生“喵”声问,“什、什么过程?”
男人笑眯眯地回答:“关于这位陛下是怎么熟的,几成熟。”
学生们的脸上纷纷浮起菜色。
“还有别的问题吗?”男人捡起扔在前排的外衣,“没有的话,记得在你们的论文里阐述理由,每一条理由我都要看到文献出处,一万到一万两千字,好,明天见。”
学生们一个个好像被当堂诊断出了绝症,整个教室都充满了沉痛与绝望交织的气息。
宣教官自在地穿过这种气息,屈指扣了扣肖征的桌子:“去我办公室。”
宣教官的办公室门上贴着他的名字——宣玑。
一推开门,里头就像个蒸笼,门窗紧闭,空调“隆隆”地喷着暖风,两位门神似的电暖气一边一个。他办公桌旁边有个小茶桌,也不知道烧的是气还是酒精,反正小火苗挺稳,他也不怕着起来,居然就敢在办公室里放着明火出门讲课。小火上架着个陶罐,里面不知道煮着什么,隔着盖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肖征把外衣和围巾都脱了,整齐地叠好放在一边,一会功夫,额角已经浮起了一层热汗。
“小伙子年轻,就是火力壮啊,”宣玑“啧”了一声,“冰箱里有冷饮,爱喝什么自己拿去。”
“您这儿怎么会有冷饮?”
“哦,上礼拜人事的老梁在我这中暑了。”宣玑说着,把双手虚虚地悬在陶罐上,借着热气暖手,阶梯教室里恒温26摄氏度,他的手指关节却泛着那种冻僵了似的青白色,用热气蒸了好一会,指腹上才迟钝地泛起一点浅淡的血色,“我早跟他说,太胖了不好,年纪轻轻就这高那高的——稀客啊肖主任,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肖征瞥见墙上的温度计显示室温三十七度五,把衬衫袖撸到了胳膊肘,感觉此地不宜久留,于是直接跳过寒暄过程,长话短说:“十月一的时候‘大峡谷’出事,您知道吗?”
“听说了,”宣玑一点头,“景区封闭期有逃票的游客被困,搜救队的二把刀们一不小心炸了山谷,差点把营救目标活埋在里头,那几位的处分决定下来了吗?什么时候送我这回炉重造?”
“处分挨处分是肯定的,”肖征说,“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我们接到的营救任务里,目标只有五个人,可是救出来六个。”
“哦,是吗?”宣教官听完一脸严肃,“这么危险的荒郊野外,哪位英雄母亲生的?了不起!男孩女孩?”
肖征:“……”
宣玑笑眯眯地从陶罐里倒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品茶似的嘬了一口:“又撂脸色,从小就不识逗,行吧,我不插嘴了,你接着说。”
“多出来的第六个人是个青年男子,事后被困游客都反应不认识这个人,是在大峡谷里碰上的,”肖征沉声说,“我们的技术人员在事发现场检测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能量残留。”
宣玑:“有这个人的照片么?”
“所有拍到他的影像都是糊的,”肖征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夹子,取出一张照片,“除了这个。”
宣玑的目光透过药汤氤氲的蒸汽,落在那照片上。
那其实是张景区事故现场的照片,拍照的时候不小心把远处的人也圈进了画面里,都是背影,几个刚获救的倒霉蛋被医护人员围着,其中一个落在边缘的背影只有半个身体入镜,却不知为什么,让人一眼扫过去,就觉得这人什么地方怪怪的。
“您仔细看,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和鞋。”肖征说,“每一件都能在其他五个人身上找到一模一样的,这双鞋甚至是女鞋……就好像是他先观察了这些人穿了什么,有意模仿他们一样。”
【喻黄|ABO】陷落番外一 浮生
番外一奉上,番外二就让它留在本子里吧~LTF搞河蟹运动太麻烦了……
放一下本子加印地址:点我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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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
在首都核心圈偏西南角,有一块街区叫“安府”。
安府右端和市政厅临街相对,横跨四条路口,一直延伸到旧城护城河边,靠河一侧的建筑灰墙下种了整排垂柳,春夏时节新绿浮水,是城里著名摄影景点。
之所以叫安府,是因为这里驻扎了许多政府暴力机关的办公场所,包括最外侧的市警察局、安全局和区域法院。整个街区也显得比外面更安静一点,除了偶尔有车出入,几乎不太见得到人影。
进入温带季风气候的冬日,城市空气里散落着被稀薄...
番外一奉上,番外二就让它留在本子里吧~LTF搞河蟹运动太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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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
在首都核心圈偏西南角,有一块街区叫“安府”。
安府右端和市政厅临街相对,横跨四条路口,一直延伸到旧城护城河边,靠河一侧的建筑灰墙下种了整排垂柳,春夏时节新绿浮水,是城里著名摄影景点。
之所以叫安府,是因为这里驻扎了许多政府暴力机关的办公场所,包括最外侧的市警察局、安全局和区域法院。整个街区也显得比外面更安静一点,除了偶尔有车出入,几乎不太见得到人影。
进入温带季风气候的冬日,城市空气里散落着被稀薄阳光熨平的甘凛味,落叶被清扫干净后,一尘不染的街景反而更加生人勿进。
黄少天新租的房子在护城河外,简单的Loft公寓,南墙整面落地窗,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河景。这套房产开发商是叶修的朋友,房子全新半精装,本身就是极简风格的广间,加上地段和风景极好,非常抢手。黄少天签合同的时候打了招呼,租金好说,如果他想要买下来也未尝不可。
黄少天的意思是要看喻文州的意思,现在家里是两个活人了,他得充分尊重伴侣。叶修盯着他看了半天,末了说行,我等着你俩什么时候办事儿,回头包双份的红包。
叶修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黄少天,他和喻文州认真数日子认识也还未满半年——虽然黄少天跳脱又随性,但如果半年前他知道自己会在年内被人标记,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但不管怎样,人生波澜起伏,大约是命运正好撞上了时机,他对喻文州的信任与爱无论多少次回味也没有犹豫和疑虑,大约再给他一百次重新启动时间的机会,他选择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也许都不可避免地包含了刚标记过后的盲目和迫不及待。两人当天拎着包就住进去了,没有家具,空荡荡的大开间说起话来回音绕梁。他们在楼下超市买了泡面和简单的锅碗瓢盆,窝在空荡荡的吧台上凑合了晚餐,晚上各抱着睡袋并枕而眠。苏沐橙听说后非常不客气地评价了一番:“卧底卧出职业病,回家住露营,喻文州都被你带坏了,药丸。”
什么叫被我带坏了?黄少天不服气地反驳,楼下会议室刚好散会,他靠着栏杆,复式夹层日照格外充足,回头就能看见喻文州鹤立鸡群地在泱泱人流间,肩上披着和煦又坚执阳光。
他应该刚刚从座位起身,一只手扣着外套扣子,一边走一边同身边的人讲话,自然得要命。西装很靓——黄少天满意地摸着下巴,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大褂也很靓。那个恶作剧,虽然有九成的玩笑成分,也难以否认有一成是讲不清的东西作祟。
喻文州很快注意到他,在别人滔滔不绝的空隙间,抬头抽出了个微笑。
黄少天以前无聊在某个Omega娱乐杂志上看过类似星座分析一样的情感专栏,一二三四五地列举标记后的AO之间有科学信息素依据的微妙联系。信誓旦旦胡说八道,但此刻当下,他确实感受到了那股玄学的力量穿透左胸,拿捏住心脏。
“标记了就是不一样啊。”苏沐橙同样靠着栏杆感叹,“哎不过我听说张新杰诊断你们不算牢固标记?怪不得还有人念着想追喻文州。”
“等等等等等等?”黄少天后脖颈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追什么?喻文州?谁要追他?嫌自己命长还是嫌人生无聊,找死也要换个方法好吗放马过来我看看!”
苏沐橙看了他一眼:“谁?是谁们吧。我不认识也懒得认识,别人传来传去告诉我的。”
她换了个姿势,看喻文州和人边聊边走远的背影:“叶修跟我说过他不错,光这么一句就够了。战术指挥中心那边据说已经把办公室腾出来了,再加上你的标记……局里是A多O少,不过越是这样越挑剔。”
“挑什么挑,又不是菜市场买菜。”黄少天不爽地说。
苏沐橙打量他,“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我要是你就趁早归队,免得狼来了。”
黄少天左思右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下午发了条短信给魏琛,说自己这两天不过去了。
他出院之后没在第十局本部呆两天,就被魏琛拎回训练中心,据说是战术修正。
也就是个借口——即便是没有信息素影响,第十局能放倒黄少天的人也屈指可数,但黄少天毕竟是魏琛一手带出来的,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挺记挂,找个由头把人骗过去练了近半月。
黄少天许久没回去过,又徒多了不少学弟学妹,魏琛给他安排了一个小房间,每周根据身体计划表格。偶尔也会出来和大家过过手。虽然至今战无不胜,但手感和过去的确微妙地有些不同。
他清楚魏琛的用意,两个人虽然没事喜欢怼着吵架,但训练从未耽误过。只是就近租房的初衷落空——训练营在城南,黄少天原本计划着和喻文州早上一起上班,现在不但要早起,还得分开行路了。
不过他千算万算也不如喻文州未雨绸缪,第二天训练完毕黄少天走出门,正琢磨着是打个车回家还是蹭魏琛的顺风车,街对面停了一会儿的全新卡宴驾驶座车窗摇下来,露出了喻文州的脸。
黄少天严厉地声讨了他。
他一边坐进副驾驶上系安全带一边皱着眉:“怎么说买就买了,也不知道跟我商量一下!”
“嗯?”喻文州开过一个路口,“我以为你会比较需要。”
“需要归需要,”黄少天义正言辞,“这属于家庭大笔开支,我应该有事先知情权的,至少钱我应该掏一半,喻文州你这放到论坛Omega板块就是A权掌控欲过剩不重视另一半的家庭贡献和参与感我告诉你……”
比说话黄少天从来没输过,一路上文字泡balabala往外冒,喻文州直到红灯路口踩了刹车,才抬起手打断:“少天。”
“嗯?”
带着熟悉的Alpha信息素气息的手探过来捧住他的侧脸,拇指在耳根蹭了蹭,结合后明显具从属感的气味和温热的体温穿过发际贴在颈后,黄少天被他摸得舌根一麻,腹稿叽里咕噜都变成了乱码。
猫挠下巴也差不多就这种舒适度了,黄少天还得硬挺着理智不能往喻文州手心里贴,驾驶座上那位侧着头——这世界上如果有看降俘虏的刑罚,喻文州绝对是个中高手。
黄少天被他化血化骨的眼神看了一会儿,内心早软成沙雕城堡。喻文州叹气:“叶局说放几天假,你都要跑训练中心,估计也闲不下来。我在局里暂时还没办法抽开身,白天见不着面,总不能早晚接送的权利也被剥夺。”
靠,怎么说你都有理。黄少天举双手投降:“好吧好吧……那周末家具城的选择权你算自动放弃了。”
“好。”喻文州笑起来,“我只管开车。”
“笑什么笑。”黄少天把他右手拉下来攥掌心里,“绿灯!走了走了!”
下午会开得时间比预计得长,喻文州下班晚了半小时,走进车库黄少天已经在副驾驶上了。
“等很久了吗?”他打开车门笑着问。黄少天含糊应了两声,听上去不是很开心。喻文州安全带系到一半,转过头看着他,“怎么了?”
他们同进同出了近小一个月,大体上相处良好,甚至比喻文州一开始估测得要更融洽——当然偶尔争执在所难免,但也都不是冲动上头不管不顾的愣头小子了,自然有更成熟的处理方式。
黄少天憋了一会儿,觉得为这种破事找喻文州说理还是有点羞耻,但气不出也说不过去,纠结左右,胳膊肘杵在侧窗上:“新工作适应得蛮好嘛你。”
嗯?喻文州一时没琢磨出这句话的意思:“还不错。”
“哦。”黄少天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同事相处也太好了吧。”
这句就很明显了——喻文州失笑:“苏沐橙告诉你的?”
“有人追我男朋友还得别人告诉我。”黄少天满脸写着不爽,“怎么都不太对吧。”
他气鼓鼓的样子还挺是可爱的——喻文州脑海里想,手下意识地伸过去,在黄少天耳边轻轻摩挲,黄少天习惯性地往喻文州的方向靠了靠,立刻又清醒过来,睁大眼睛恼怒地瞪他:“少来,别以为我每次都吃这套。”
“是有那么一两个试探的,不过我拒绝了。”喻文州说,“对方也没有死缠烂打,所以我就当没发生过,本来也不值得一提。”
“何况,”他靠近,Alpha令人心悦的信息素丝丝缕缕绕上黄少天的鼻端,“我人生的所有权,已经刻在基因里了。”
其实哪怕没有标记,喻文州也并不是随便被动摇和左右的人。
但黄少天却能轻而易举被他影响。
听上去比较吃亏,但谈恋爱总有这么自主堕落的过程,甘美甜蜜,却也畅快朵颐。
黄少天闭着眼睛和喻文州亲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唉,今天新床是不是要到了?”
“还有沙发和冰箱。”喻文州说,“去超市买菜,以后就能在家里开火了。”
“我一直有个非常好奇的问题。”黄少天问,“你会做吗?”
“你说呢?”喻文州很平淡地回答。
“嘿嘿,还得靠我吧。”黄少天笑起来,“唉不过我也有几年没做过了,手痒手痒,等晚上试试。”
“好。”喻文州笑起来,把车开离地库。
黄少天的手艺还不错,虽然晚上只炒了一个青菜煲了半锅汤,但味道足够熨帖心腹。
他定了个巨大的软床,长撑满了房间,横宽能睡下一个人,白天围上一圈靠垫,就是相当舒服的沙发软塌。
他们把它放在了窗边,黄少天说喜欢周末阳光铺满床,在上面横七竖八地睡懒觉的感觉。
上面也会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游戏手柄、喻文州读了一半的书、放在木托盘上香味浓郁的咖啡或茶,以及一整个白天的闲暇时光。
时间又往前走了几步,玻璃窗外的河水开始融化,对岸的柳树抽出新芽,河边站着零星几个摄影爱好者,端着大炮拍照。
日照变得充足温暖——春日即将来临。
黄少天在抱枕堆里伸了个懒腰,他刚刚打盹好像做了个不错的梦,就是醒来不记得了,但那股沁人心脾的愉悦还停留在四肢百骸。
喻文州低头摸了摸他的头发。黄少天反手抱过他的胳膊,在怀里心满意足地蹭了蹭。
“上次叶修说让你交了多少押金和租金来着?”喻文州问他。
“三个月吧好像?”黄少天说。
嗯。喻文州点点头,明天就满三个月了。
“钱花完了,没得续租怎么办?”黄少天懒洋洋地说。
“那就买下来吧。”喻文州摸摸他的脸。
黄少天抬起眉,目光灼灼看着他:“你决定了?”
喻文州笑着,把他从抱枕的漩涡里捞出来,拉进怀中。
“是我们决定了。”
END
【喻黄】陷落 7
午休的时候李轩探了个头进来,右手敲敲医务室的门。
喻文州捧着盒饭在看书桌上的病例,对他的到来见怪不怪:“请进。”
“忙哪?”他左顾右盼地蹭到喻文州旁边,“咦?”
“嗯?”喻文州抬头看他,“有事?”
“没事没事。”李轩笑笑,“你先吃饭。”
喻文州叹了口气,合上病例放下饭盒:“找我问黄少天的情况吗?”
“神通你什么都知道啊。”李轩惊讶。
喻文州笑笑:“我昨天去检查,你今天就过来了,特地赶在午休时间,是想确认我这里没别人。说吧,还有什么信息要分享给我的?”
李轩咳嗽了两声:“老实讲你这种剧透的说话方式很伤人啊喻医生,不过有职业素养的我是从不卖关子的。”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U盘:“看看。”
喻文州抬起头静静看着他。
李轩举...
午休的时候李轩探了个头进来,右手敲敲医务室的门。
喻文州捧着盒饭在看书桌上的病例,对他的到来见怪不怪:“请进。”
“忙哪?”他左顾右盼地蹭到喻文州旁边,“咦?”
“嗯?”喻文州抬头看他,“有事?”
“没事没事。”李轩笑笑,“你先吃饭。”
喻文州叹了口气,合上病例放下饭盒:“找我问黄少天的情况吗?”
“神通你什么都知道啊。”李轩惊讶。
喻文州笑笑:“我昨天去检查,你今天就过来了,特地赶在午休时间,是想确认我这里没别人。说吧,还有什么信息要分享给我的?”
李轩咳嗽了两声:“老实讲你这种剧透的说话方式很伤人啊喻医生,不过有职业素养的我是从不卖关子的。”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U盘:“看看。”
喻文州抬起头静静看着他。
李轩举起双手:“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前方高能,建议午餐后食用。”
“可以拷贝吗?”喻文州接过U版夹在指尖。
“相信我,把它偷偷带出来已经是严重违纪了。”李轩拉了个椅子坐到他旁边,“我保证对你‘深入’了解他有奇效。”
“让我来猜猜你这里面放了什么。”喻文州晃了晃手指,“是他上次发(隔离)情(隔离)期禁闭的监控。”
“你什么都猜得到,还问我干嘛。”李轩翘起脚,对于自己适应这位新医生料事如神的风格的速度非常满意,“这里放了两段视频,一段是你来之前,他刚伤人的禁闭,和在那之前的一次——就是你说的那个。”
他靠着转椅,左右晃动着身体:“黄少天来落日半年多,被关过五六次,也算是月经人士了。前几次刚来你懂的,防卫过度,后来多数也是找茬和派系争锋。唯二次比较特殊:第二次昨天你也看见了,老实说我们都是不信的,这小子虽然身手利索,但从来不下死手,把他关进去也是阿策暂时平息矛盾。另一次是他第二次(隔离)发(隔离)情(隔离)期,那回与其说是禁闭,不如说是隔离。”
喻文州所答非所问地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们昨天看到了吧?”
“咳咳!”李轩猛拍大腿,“不能怪我啊!是你们也不知道回避一下,当着监视就亲,小窗口正面直击啊,你可没看到值班室里我和阿策的表情,跟看偶像剧似的……”
喻文州一边插U盘一边说:“很抱歉没有注意拍摄角度,我也没有准备充分。”
“不……喻医生你挺厉害的。”李轩诚恳地说,“在这栋Alpha环绕的建筑里,唯一一个Omega看上的是新上任默默无闻的Beta,标准的言情小说开头,原创、都市、虐恋情深。”
“谢谢。哪个文件夹?”
“哦,F盘里那个我不说你不知道。”
如李轩所说,他存的文件夹下只有两段视频,标题写着拍摄日期。喻文州点开第一个,禁闭室的摄像头是夜视镜头,被过滤成灰绿色的镜头里可以看见狭窄的陋室——也许不是昨天喻文州去的那个,旁边有长床,黄少天侧坐在上面,手指无规则地敲打着床单。
这段视频时长五分钟,没有声音,黄少天全程坐在那里与黑暗对峙。喻文州颇有耐性地看完全程,播放器自动跳到了下一段。
第二段视频比前段长近十分钟,李轩提前高能预警过,画面一上来就是黄少天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样子。这一次的禁闭是没有罪名的隔离,所以条件布置得很好,他除了床、厕所,还有一些常备的生活用品,包括台灯和书,以及一些——情(隔离)趣(隔离)用品。
李轩咳了一声:“当初我们也有规定,如果犯人忍不住产生了(隔离)性(隔离)行(隔离)为,可以自主选择关灯保证隐私——这个房间的镜头是非夜视的。”
“他关了吗?”喻文州轻声问。
“关了……没用。”李轩撇撇嘴,“我拿到的这段已经被处理过,我也挺佩服他们的,科技永远在服务本(隔离)性(隔离)上才能激发出巨大潜能,做视频过滤这哥们后来被调走到刑侦局了。”
喻文州看了他一眼,李轩扬扬下巴:“安心,没有(隔离)R(隔离)18的内容,不过PG-13还是有的。”
视频里的小人有些模糊,不知道是否被处理过的原因,虽然分辨率不高,喻文州却依然能看见他脖颈到肩膀流下的汗水,和平时的黄少天并不一样,整个人仿佛打了焦虑的过敏针,亢奋地越走越快。
虽然说喻文州在时间不长的几天里对黄少天本人的认识算不上有多深刻,但从他平时言行举止多多少少能窥透他性格的一部分。黄少天外向、健谈、而且乐衷于聊天,机关炮似的嘚嘚不停,很多时候他比这座牢笼里的其他犯人显得更放松和游刃有余。
而现在电脑里记录的他,却像一张绷紧的弦——或者这么形容还不够贴切,像背上背贴了一长条胶带的猎豹,竖着尾巴踮着脚,却始终够不到那令他焦虑的来源,而因此更为焦虑。
这样转了三四分钟,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关了灯,画面黑了片刻,马赛克一点点缩小,变得清晰。
镜头离他更近了些,这位“技术人员”还特地做了放大,清晰地能看见黄少天面部表情。
他先是静静地在床前站了片刻,顺手抄起床上的毛巾擦了擦脸,然后灌下满满一瓶水。
调色变成了黑白,在提光过滤处理后清晰可见一切物品轮廓。可身临其境的黄少天是在一片黑暗中定位到他所需的一切物品的。
大量出汗、脱水,符合Omega发情期的显现特征,其它诸如信息素气味播散、体能下降甚至(隔离)勃(隔离)起(隔离)、(隔离)后(隔离)穴(隔离)湿(隔离)润,这些都无法透过视频直观地看清。黄少天把最后一点水浇在头上,扔开瓶子,深呼吸了几口气。
镜头又更近了些,喻文州才看见他的表情——非常难形容的、绝对不会出现在发情期Omega身上的表情。
他坐在电脑前,技术人员处理不了让视频散发信息素,也阻止不了杀气从黄少天的眼里透屏而出。
那甚至是无端而起的,好像之前所有焦虑亢奋凝结成了实体。
黄少天保持着规律的深呼吸,重新绕着禁闭室走起了圈。这一次他不是单纯地往返踱步,而是抬起右手,贴着墙壁,缓慢地画出一条线。
“我第一次看的时候,错觉以为他拿着匕首。”李轩摇头,“因为他脸上写着想揍人的三个大字太真情实感了。”
黄少天的手里确实没有任何物品。他竖着指尖,沿着走动的轨迹在墙上画了完整的一圈,在墙角踢到自己之前扔出去的矿泉水瓶,勾起嘴角。
视频定格在这一帧。
“没了。”李轩舒了口气,“感觉怎么样?”
“如果以医学上Omega(隔离)发(隔离)情的普遍生理反应而言,不正常。”喻文州说,“焦虑和不安在处于(隔离)发(隔离)情(隔离)期的Omega身上偶尔发生——甚至导致暴力行为,是极小概率的行为,是(隔离)性(隔离)需求不被满足的反射。”
“你说他是小概率其中之一?”
“我不能确认。”喻文州关掉视频,“因为我没有实际接触。”
“你昨天不是接触了吗?”
喻文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昨天你们让我去目的是这个?”
“不是不是,”李轩连忙摇头,“是的确想让你帮忙控制一下这个麻烦份子的信息(隔离)素,顺便检查检查,至于昨天在禁闭室里发生的——纯属意外。”
他表完态后又十足八卦地凑到喻文州旁边:“哎不过我真心实意地问一句,你对他有没有意思?”
喻文州竖起两根手指:“一,他是这座监狱里的犯人。二,他是我的病人。”
“我懂,职业道德。”李轩举起双手,“可惜了……”
“可惜什么?”
“没什么。”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午休八卦时间结束,我得走了。”
喻文州抬起头看着他:“视频真的不能拷贝?”
“不行,我的U盘设置了禁止程序。”
“那就借我一阵。”喻文州说,“下班前还你。”
“喻医生啊……”李轩抱起双臂,侧着头看他,“我觉得你对黄少天的兴趣还是挺浓的嘛。”
“不是你希望我研究他的(隔离)发(隔离)情(隔离)期行为?”喻文州淡定地表态,“我确实在这方面也有些兴趣,如果能找到切入口,或许可以帮到你们。”
这句话格外地有说服力,李轩所有的旁敲侧击,也是为了解决黄少天这个老大难问题,一个长期关押的Omega,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但愿他在这里找到一个真心的Alpha,好好标记掉算了。”
喻文州送走李轩后就回到了电脑旁边。
李轩的U盘如他所说,设置了物理密码防拷,他也并不在意,坐下后重新点开了里面的视频。
不是第二段,而是第一段。
短短五分钟的枯燥视频,只有黄少天坐在床边百无聊赖的侧脸,一动不动,要不是手指在动,简直会让人误以为是JPG。
而喻文州的注意力就落在他的指尖。
他看了一会儿,从旁边抽出张白纸,写下两行字。
“任务目标出现。
落日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