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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瓢未掉马

🐞未交往，主要是小猫吃醋

🐞时间线s3-s4

 

summary：

Chat Noir无意间发现Ladybug暗恋的男孩原来是Adrien，糟糕的是，他不能向他的女士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

 

“不，你不可以！”

 

这已经是Plagg不知道多少次阻止男孩试图告诉Ladybug他自己就是Adrien这件事了。

 

就像是毁灭精灵独有的神奇感知力，每当Adrien有类似想法的时候，它的脑袋里都会敲响警钟，告知世界也许马上就要迎来又一次毁灭。

 

…为什么要说又？总之，Plagg坚决反对。

 

兴奋劲下来的Adrien又一次被泼冷水，满脸不高兴的从攀岩墙上下来。而精灵得到了持有者绝不透露一丝有关自己身份内容的再三保障，才吃掉奶酪，让Adrien变身，跳出窗户，前往埃菲尔铁塔找Ladybug开始今天的日常巡逻。

 

明明之前Adrien也说过类似于想用他真实身份的魅力去征服Ladybug的话，为什么最近这种想法开始极速膨胀？

 

功劳在于此前解决那个因为被Jagged解雇而黑化成为Desperada的吉他手，Adrien被委以蛇的奇幻力量，以自己的真实身份短暂的成为了ladybug的搭档。

 

身为Aspik时，Adrien单方面的与Ladybug在五分钟里相处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不停的奔逃，期间的对话有很多是Adrien身为Chat Noir没有办法从他的女士那听到的。那时候，Adrien隐约感觉到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当时情况太紧急，Adrien除了拯救他最心爱的女士以外没有别的想法。当这件事被解决后又过去好多天，某一次撞见Ladybug撑着脸颊沉醉眺望远处的香水广告牌时，他才明白过来那时候的感觉是什么。

 

他的女士暗恋的那个男孩，好像就是Adrien本人。

 

听到Adrien说出这个推论时，Plagg吓坏了，以为它的持有者马上就要确认Ladybug的真实身份，每天都提心吊胆。但万幸又好几天过去，Adrien仍然没注意到后桌女孩面对他时总是通红的脸颊，和吞吞吐吐的话语。精灵旁敲侧击，呆木头最后只说：“Marinette？噢，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看吧，就说这里的人眼睛都瞎，连自己的持有者也不例外。

 

但Plagg不得不防备另外一个问题。自那以后，Adrien就像只开屏的孔雀一样，总是想要向他最心爱的女士展现真正的自己。迄今为止精灵至少用了八种以上的说辞或是威胁，才勉强让他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但谁知道在变身状态Plagg无法与Chat Noir对话时，这个暗恋狂热期的男孩会不会一时脑热，直接在Ladybug面前解除变身？

 

 

就比如说现在。

 

瓢虫和她的黑猫的巡逻没有保持太久的轻松，黑化者很快就出现了。他们像往常一样，配合默契的解决。接着轮到Ladybug捕捉黑化蝶，净化，然后将幸运物扔向天空，喊出熟悉的Miraculous ladybug。

 

Chat Noir想和搭档碰拳，没想到他的女士注意力都落在了Agreste高奢服装店门口的一块Adrien的立牌上。先前它被黑化者打碎了，但多亏瓢虫的神奇魔法，现在它又好好的立在那。

 

“Milady，你很喜欢Adrien？”Chat Noir打趣。

 

“当然，他就像是闪耀的钻石一样…”还没回过神来的Ladybug小声嘀咕，紧接着反应过来，“喔，你觉得呢？这位漂亮的模特男孩有很多粉丝不是吗？”

 

Ladybug以为Chat Noir没有听见她前面那句。但就像变身后所拥有的夜视能力一样，猫咪的听力也相当好，他当然听见了。

 

不知道怎么，Chat Noir突然有些吃醋。

 

他几步绕到了瓢虫的前面，正好挡住她的视线，紧接着抱起手臂——像是在刻意模仿立牌的姿势。

 

“不不不，我想黑猫先生更帅一些？他更可爱也更迷人不是吗。”

 

Ladybug噗嗤笑出声来：“别犯傻了，Kitty。”

 

她承认自己的搭档也非常英俊，即使戴着面具，干净利落的下颚与紧身衣勾勒出来的肌肉线条也在强调他一定是位帅哥。

 

但再怎么比较，没有人能超越放在少女心尖上的男孩，爱意是会膨胀的，就像是柔软的，甜蜜的棉花糖一样。

 

这声轻笑让Chat Noir更焦急了，他不满的扭过头，双手背在身后，不停的来回转动无名指上的黑猫戒指，就像要把它摘下来一样。

 

幸好Ladybug很擅长逗猫，她也没有丝毫要贬低自己搭档的想法，女孩走上前，用手指拨动了一下他的铃铛，又去摸摸金色的脑袋。这个举动让猫耳垂下来，被安抚了一些。

 

“当然你也很帅，我的小猫。但这不是靠比较出来的，你们只是…不太一样。可以理解吗？”

 

Chat Noir别扭的把脑袋转回来，对上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他的女士总是真诚的，这样的赞美发自她的内心。于是Chat Noir没有办法再生气了，他把手放下，低着头，视线落到自己的靴子上。

 

他突然向她提问：

 

“那你…喜欢你养的这只小猫，还是Adrien Agreste？”

 

这是个很别扭的问题，明明不管哪一个都是他。

 

而Ladybug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Chat Noir也没打算要答案，他趁女孩的手还没放下，立即碰了个拳，退后两步，伸长棍子离开了。

 

或许是因为不管他的女士如何回答，他都不会开心。

 

一旦陷入进这个问题，那就只有将Chat Noir和Adrien两个概念合并成一个，才会得到男孩满意的答案。

 

 

唉，人类就是这样奇怪，怎么会和自己较上劲，甚至还争风吃醋呢。

 

 

Plagg想不明白，它讨厌那些缠缠绵绵的感情故事。对它来说，只要Adrien不去Ladybug那显摆自己战斗服下的样子，那就没有问题。

 

即使他的持有者又一次因为ladybug拒绝Chat Noir的示爱而闷闷不乐的走在街头，毕竟他现在不是很想回到Adrien Agreste的生活里。

 

“Pla…”

 

“不可以！”男孩甚至才刚发出声音，精灵就表示强烈的拒绝。

 

Adrien撇了撇嘴，他还没开口Plagg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被猜的透彻还偏偏不能如意，这让他有些讨厌自己的精灵了。

 

男孩拿出手机，把购物车里的斯提尔顿奶酪给删掉，表达自己最质朴的不满。

 

“嘿！你不能因为你的爱人拒绝你，就让我和我的爱人天各一方！”

 

Adrien假装听不到Plagg的抗议，固执的往前走。

 

一声像是怪物的尖锐女音打断了人类和精灵之间争论。

 

寻着声音望过去，那是一个穿着破碎黑裙的浑身乌黑的女性，她的身上挂着应援的徽章，头发向上漂浮，眼睛则不停的流着眼泪：“Adrien！Adrien！为什么我得不到你的一点关注！”

 

“看呐，又一位因为你而黑化的家伙。”Plagg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

 

“真让人惊喜，那到底谁能看见Chat Noir的魅力？”频频失意让他连作为Adrien时都开始为Chat Noir吃醋了。

 

瞬息之间，Fanatica（狂热粉丝）发现了想躲进巷子里变身的模特先生，成功找到了目标让她发狠的冲了过去：“Adrien！”

 

Adrien大感不妙，只能调转方向在能更灵活的大街上开始奔跑，依靠像是路灯、消防栓之类的作为掩体以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但作为普通人想甩掉一名黑化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女士赶到了。在即将被光束射中的那一刻悠悠球缠绕住他的身体，扯向超级英雄。

 

“Adrien，你还好吗？”Ladybug接住他，语气充满了担心。

 

如果忽略当下环境的危险性，被女士抱在怀里的姿势稍显暧昧，Adrien眨了眨眼，脸颊有些红。作为绅士，他本该松开手，但私心让他没立即动起来。他有些结巴的说：“我，我很好，谢谢你Ladybug。”

 

Fanatica心爱的王子此刻被夺走，这只让她无处宣泄的负面情绪变得更旺盛。黑化者发出更加尖锐的叫声，极速朝着他们奔来，并发起猛攻。ladybug就抱着他的姿势立即跳开，从刚才的一人奔逃变成了两个。Adrien错过了从Ladybug身上下来的最佳时机，在他的女士身上挂了七条街也依旧没能甩掉身后的家伙。

 

也许这就是追星族“追星”的速度。

 

“那只猫去哪了！”Adrien听到Ladybug咬着牙说，她连腾只手出来用虫虫电话的机会都没有。Adrien又回头看看还在身后的黑化者，确认自己大概是没有什么中途躲藏起来变身的可能了。

 

“也许我们可以先不等他…”

 

平时连搭话都困难的心爱男孩就在怀中，这让Ladybug仅仅是逃跑就分去了大半精力。因此观察情况解决黑化者的职责落到Adrien头上。他注意到Fanatica的攻击方式主要出自于面颊上的眼泪。

 

Adrien想到了个好主意，附耳Ladybug将办法托出。

 

“不，这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涉险！”瓢虫直接回绝。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迎上那双绿色的眼睛，它们澄澈，且坚定。不知道怎么的，Ladybug想到了那只缺席的小猫。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她只好答应下来。再三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后，瓢虫甩出悠悠球，带着男孩荡上一处平顶的房屋，以烟囱作为掩体将他放下。

 

Fanatica也落到平台上，Adrien快速从后面闪身出来，直面她，小心的摊开手。

 

“呃，你好，你是我的粉丝对吧？方便打扰，询问一下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难过吗？”

 

黑化者充满警惕，不再向前，戒备的在他与烟囱打量：“不，你根本不是想关心我！你只是想帮Ladybug吸引注意！”

 

“那我们向前一点好吗？Ladybug不会打扰我们之间的谈话的。”Adrien只好尽量远离那个烟囱。

 

形式稍缓，而Fanatica满腔情绪也需要宣泄，她说：“Adrien…我买了所有你代言的产品，衣服、首饰、香水。我甚至看了你在巴黎的每场时尚秀！但Bourgeois家的那个女孩嘲笑我说这些都没有意义，她说你们才是一对……你不会关注到我的，你甚至不知道我是谁…”

 

此时已经溜到屋檐下的Ladybug稍愣，哇哦，她都没有收集那么多Adrien的周边。当然，主要因素在于Adrien代言的大多是高奢品，她的零花钱买不起这些。

 

“呃……你是Beryl（贝瑞尔）？”在黑化者又一次忍不住哭泣时，Adrien突然开口。

 

这让黑化者愣住：“你知道……？”

 

当然，模特毕竟不完全等同于明星，相对而言的核心粉丝数量恰好在一个Adrien能够有印象的地步。如果她正好认识Chloe，那就更好筛选了。

 

押中正确答案，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变得简单了。Adrien继续往前走，离Fanatica越来越近。

 

“当然，我记得你，昨天的秀…你昨天坐在第三排对吗？放轻松…我很感谢你能够喜欢我……”

 

现在，男孩和黑化者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他说着一些安抚她的话，心中暗道一声抱歉。

 

幸运力量创造的波点毛巾此时从后方蒙住了女孩的眼睛，Adrien紧接着也扯下她衣领处上别着的应援徽章，然后掰碎，黑化蝶从中飞出，女孩变回了正常的模样。

 

悠悠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抓住那只蝴蝶，接下来就是那套熟悉的流程，净化，然后再一次修复巴黎。

 

Ladybug松了一口气，她向他伸出握成拳的手。这种情景，用Adrien的身份…还蛮有新鲜感的？

 

“Pound it.”

 

仪式结束，Ladybug将两个人都送下去，她忍不住称赞他：“Adrien…你太完美了……呃我是说，勇敢！你很勇敢，我们的合作相当完美。”

 

Adrien轻轻笑了：“这没什么，也许Chat Noir会做的比我更好。”

 

提到Chat Noir，Ladybug终于克制住差点暴露的迷恋，她拿出虫虫电话拨号，当然，她没办法打通，只得到了一条转进留言箱的语音。

 

“嘿，你这只坏猫。”Ladybug留言，“最好在之后的巡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会毫不留情的将你吊在埃菲尔铁塔的底下。”

 

哇哦。Adrien忍不住想象被这么做是什么感觉，打了个寒碜，试图为自己的另外一重身份辩解：“也许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超级英雄手撑着下巴思考，她的目光落到表达道谢与近距离见到偶像的激动后离开逐渐远去的Beryl身上，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变得落寞。犹豫间，选择向男孩倾诉。

 

“我不太确定……又或者，他被我伤到了。”涉及自己最亲密的搭档，她甚至不再结巴。“你想听吗，关于我的一点烦恼。”

 

“当然，你可以和我说任何事情。”Adrien回答。

 

已经接近夕阳，晚霞下红色战衣的超级英雄在大街上只显得形影单只。Adrien还没有见过这样的Ladybug，她的神色透着几分愧疚，但更多的是担心。

 

“Chat Noir喜欢我…我想全巴黎应该有目共睹，你应该也知道吧？哈哈…但是，我没有办法接受他的感情。”

 

“他不会错过任何向我倾诉爱意的机会，尽管我说不要这么做，因为媒体总是误会我们是一对。今天也是，他趁巡逻飞过别人阳台的时候摘了朵玫瑰给我，我拒绝了他，语气上大概不是那么友好…。”

 

Adrien当然记得下午才发生过的事情。那时Chat Noir照例送出那朵玫瑰，此前他也经常尝试，Ladybug总是很少接受，但他太惦记着自己的新发现了，因此滔滔不绝，终于惹得她摆出强硬的态度喊停。

 

“也许是他不应该缠着你，我想……。”Adrien把头低下来，他看了一眼衬衫里的Plagg，对上视线的精灵反复摇头。

 

他发现最近的自己确实有些，得意忘形。明明Ladybug又不知道Chat Noir就是Adrien，更不知道幼稚的猫正在吃自己的醋。欣喜，烦恼，嫉妒，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的复杂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他用远超从前的浪漫举动去表达。

他是不是应该放弃……？

 

“但我没觉得他是个麻烦。”Adrien突然感觉自己敏感的心思被猜透了，她接着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这只小猫。

 

“相反，能够拥有这份炽热的感情我感到很荣幸，而且也很羡慕他总是那么勇敢的表达自己的爱意，他有权那么做，即使知道我……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不能接受他。”ladybug悄悄看了一眼Adrien，暗恋带来的酸胀感让她的脸颊又开始红了，只好咳嗽两声延续自己的勇气：“总之，Chat Noir是个很棒的家伙，也是我最重要的搭档，这也是为什么我能无条件信任他的原因。”

 

“也许是我应该跟他道个歉。”Ladybug删掉了那段还没发送的留言，专注于摆弄虫虫电话让她没注意到Adrien重新亮起来的眼睛。

 

“OK——Kitty cat，我是否能和你一起去看个电影，为我此前刻薄的态度道歉？但前提是你最好解释一下今天下午没有到场的原因，明白了吗？”

 

说完这些合上虫虫电话长舒一口气，ladybug抬起头，正好就对上了那双眼睛，直直的视线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喔，谢、谢你听我说这些，需要我送家…呃，送你回家吗？”

 

Adrien轻轻笑了声，然后指了她的耳垂：“但你的耳钉在闪了。”

 

听到他这么说，女孩一下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她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耳朵，接着又意识到这么做没有任何实际帮助，赶紧甩出自己的悠悠球缠住远处的屋檐，又是道歉又是匆忙的留下一句“bug out”才离开。

 

“你知道吗，Plagg。”

 

男孩望着心爱的女士离开的方向，嘴角还扬着爱情投来的甜蜜。

 

“我现在有点吃Chat Noir的醋了。”

 

 

-END-

偶然刷到一句“谁许你天上人间，谁同你恨海情天”，觉得写他俩很合适，又翻来覆去想到一个字“煎”，于是写了他们两人交错纷杂的一些恨与爱。

曹植自开蒙起，便期盼着有能追上哥哥的那一天。

从许都到邳城，曹植曾太多次太多次藏在半掩的门扉后，听曹操考校曹丕的功课。

五岁是个太尴尬的年龄差，既不能让他和曹丕共同听学出征，也不能让他像更小的弟弟妹妹一样，无所顾忌地像曹丕撒娇。

他像许多普通人家差五岁的兄弟那样，对自己的哥哥曹丕自小便有着钦佩，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只晓得想要追上哥哥，想要拉着哥哥手的向往之情。

曹植和曹丕，子建和子桓，也确实该是一双亲密无间的兄弟。他们是同一个夫人所生，同样受父亲的期待，在同样的院子里长大，在开蒙时读过同样的经书，他们本就是血脉相连不可分割的一体。

曹植一直很喜欢哥哥的名字。

丕，意思是大。大家不都喜欢说丕业，丕绩吗，曹植猜测父亲给哥哥取这个名字时，应该给予了厚望。

曹丕也并未辜负这些期待。五岁能骑马射箭，八岁文武双全，十一岁宛城从刀口下脱险，十七岁便随征黎阳。

前半段故事曹植不熟悉，因为他那时尚小，只记得母亲院里的槐树，他爬上去要曹丕接着才肯下来。十二岁的曹丕板着张脸，怀里抱着哭得眼睛通红的曹植，把曹植训了一通，却带着他在院里的小池塘擦手擦脸，卞夫人问起也没说出曹植又私自上树的事。

后半段故事他熟悉，即使他不知从何时起哥哥对他的态度越发冷漠，可他还是忍不住往曹丕面前凑，听到曹丕出征的消息，都要藏在树后看着曹丕的身影逐渐消失，府里的下人通报说老爷和少爷回来了，他没有去看父亲，在回廊里跑得头发都要散了，去找曹丕，看见曹丕脱了一半，染了血的衣物，眼泪就掉了下来，十七岁的曹丕还没学会不喜形于色，有些生硬地说这伤不算什么。

曹丕常觉得他的弟弟太笨了。

他太清楚曹植躲在哪扇窗后偷听，太清楚曹植藏在哪棵树后看他出征，曹植还自诩聪明，以为从未被发现。曹丕以为自己不理不睬的态度已经够明显，好让这个笨蛋弟弟离自己远一点，没成想曹植却以为曹丕从未注意到他的窥伺。

曹丕曾经是真心喜欢过这个弟弟的，也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期待过这个弟弟的降生。

五岁的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卞夫人微微隆起的肚子，因为激动，脸有些红，卞夫人笑着抚他的头，问曹丕喜欢弟弟还是妹妹，曹丕觉得都可以，但他比较想要一个小妹妹。

后来曹植出生，曹丕稍稍遗憾了一下自己不能拥有小妹妹，看见眼睛亮亮，生得乖巧的小弟弟又满足了。

每天下学第一件事，曹丕都会跑来看曹植。等到曹植会说话，会走路时，就天天跟在曹丕后面当跟屁虫。曹丕不解，为什么这个弟弟有这么多精力，拈花折草，招猫逗狗，上房揭瓦，统统都干得出来。府里下人拿小少爷没办法，便去找二少爷。曹丕一脸无奈，把手上的书册放下，让下人带路。

“好了，快下来吧。”曹丕仰着头，张开双臂，在郁郁葱葱的树下对曹植喊。曹丕先是皱着眉头，后又变成了无奈的笑。

他这个弟弟确实有些迟钝。

他们两人逐渐长大，曹植的天赋逐渐显露出来，父亲也越来越喜欢带曹植出席酒宴，毫不吝啬奖赏，酒宴后又让他这个心爱的小儿子即兴赋诗。

而曹丕，在哥哥曹昂死后，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长子，则需要开始考虑曹植的斐然文采和曹操不加掩饰的喜爱会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他只有十七岁，尚未及冠，却要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为早熟，他不是生长在鼎铛玉石中，他不是沐浴在万千诗文下，他会骑马，会射箭，指腹上已有一层薄茧。独属于少年人的骨骼，已经在战场上跌打，青涩的脸上沾满过泥土和鲜血。

曹丕同样那么年轻和稚嫩，他拿不准应该怎样对待自己的弟弟，和自己流着一样的血，暴雨天抱着枕头在门外怯怯地哭，细声细气地问哥哥可不可以一起睡，无数次满怀期待奔向自己，什么新奇的都想同自己分享的弟弟。这是曹植，是曹子建。

而他是曹丕，他不能嫉妒弟弟的才华，不能记恨他要争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流向曹植，更不能拒绝曹植眼睛亮亮地和他说哥哥，这是我写的诗，哥哥，这是父亲新赏我的东西。

他只能冷着一张脸，尽力装作不在乎地远离，尽力装出一个好哥哥应有的欣慰，说出千篇一律的赞赏。

可是他这个弟弟实在太傻，从未读出他不动声色的警告和厌恶。

曹植知道大家都喜欢他的诗歌，父亲赞赏，同僚传颂，大街小巷都是他曹子建天资卓越的美名。

曹植以为哥哥也会喜欢自己的诗文的。他一向不在意别人如何去评判他所写的东西，他总是足够有天赋，所以也轻狂不羁。可是曹植却在意哥哥的看法。

他总是拿着自己的新作，跑过亭台楼阁，跑过廊庑西厢，跑过春夏秋冬，跑过少年不知事。曹植甚至等不到纸上墨迹干掉。

曹植不知道那些没有干的墨迹会变成凌迟曹丕的短刀，让曹丕夜里无法安然入睡，被噩梦惊醒无数次，在夜凉如水的庭院里只穿一件单衣，望穿月亮一夜又一夜。

曹丕又觉得应当是自己更傻才对。

曹植的才华和潇洒做派轻而易举吸引了众多名士，其中不乏曹丕多次苦求无果的谋士，无数人为曹植的才华所倾倒，前仆后继，这本应该是他忌惮曹植的一点。

可是曹植慌慌张张跑来，满怀期待地递给他纸，匆忙间曹丕的手指蹭上了很多墨迹，和曹植脸上一样的墨迹。

他应该警惕的，他应该设防的，可是曹丕的第一反应还是，这是一首好诗。子建会成为名垂青史的才子的。

这样古怪的兄弟关系结束于曹植冠礼那晚。

他本就爱喝酒，那日更是放纵自己喝了太多太多，醉得分不清院子，直接睡到曹丕榻上。曹丕作为兄长，是一定要出席的。回到院子时，下人小声说，小少爷在房里醉倒了。

曹丕气极反笑，他这个弟弟行了冠礼，还是这么任性。

曹植睡得很熟，曹丕坐在榻边，他都没醒过来。曹丕不知道拿曹植怎么办，他一直都不知道应该把这个弟弟置于什么位置。

他有些悲哀地想，曹植的自信是对的，没有人会不倾心于他的，无论是他的才华，还是他的纯粹他的理想他的追求。

这是个动乱的时代，有人注定要在政治和皇权无休止的斗争里挣扎，有人却要在蒙昧中用文字去探讨这个世界人类所能描述的边界。

曹丕在皇权里争了又争，斗了又斗，却不曾忘记他幼时也爱吟诗作赋，在铜雀台上满心欢喜作了一篇，听见曹植出口成章之作，一言不发地将作了诗的纸撕碎。

他恨的。恨的太多太多。

可是他又不得不爱，是弟弟啊，是曹子建啊。他怎么不爱，他怎能不爱。

可偏偏是他曹丕，对曹植，爱不得，又恨不得。

曹植半梦半醒间，看见有人坐在床边，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是哥哥曹丕。

哥哥声音很沉，让他坐起来喝醒酒汤。曹植靠在曹丕肩头，很小声很小声，一直在叫哥哥。这是梦还是现实，曹植已经分不清了。

越靠越近，越靠越近。黑暗中曹植听见了呼吸声和心跳声。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曹丕的。

他触到一个冰凉的，柔软的——曹植吻上了曹丕，他的亲哥哥。

窗外一声雷鸣，那天是惊蛰。

曹丕好似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曹植：“你喝醉了。”

曹植那天醒来发现没有睡在自己的院子，他也不知道曹丕宿在何处。

结束的原来不是古怪，是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曹植不再是弟弟，曹丕也不再是哥哥。

后面的事情太过纷杂。

曹植在雍丘的宅邸内，喝着自己酿的酒，数着青天白日。半醉半醒间，不知该以怎样的笔触去写建安十六年他被封为平原侯后的事。

可能是年华的老去吧，曹植逐渐意识到他曾是多么的任性轻狂，多么的自傲自负。

他不应私开司马门，不应醉酒误军机。可是他真的，真的天生太不擅长那些朝堂上的，政治上的，权利上的。他学不会也做不好，但他觉得曹丕可以。

曹植的幕僚多次献策，让他去争世子之位，但他从来消极。也许他说他从未想过要去争，应该也没有什么人信吧。

曹植其实不在乎别人信不信，他只知道曹丕不信。

建安二十五年，曹丕建立曹魏，改元黄初，定都洛阳。

曹植被贬为安乡侯。

曹植的剖白，曹植的热情，曹植对哥哥曹丕那些不可言说的感情，全都死了，死在黄初元年，死在一封又一封永远没有回应的上奏。

曹植的爱和恨好像都熄灭了。

他不再爱曹丕，又或者说，他不敢再爱，他不能再爱。

他应该恨，恨曹丕的狠厉，恨曹丕的不近人情，恨曹丕的不信任，可是他又真的不恨，他从没有一刻恨过这个哥哥。

从安乡侯到鄄城王，再到雍丘王，哪里都不是许都，哪里都不是邳城。

在前往封地的日夜兼程中，没有宠爱他的卞夫人，没有为他骄傲的曹操，更没有对他脸色不好但总拿他没办法的曹丕。

哪里都是他乡。哪里都不是落叶归根的故乡。

曹植再也回不去。

曹植途径洛水时，写了一篇《洛神赋》。

他写人神殊途，他想问天上人间，他不知该怎样去往那。

又或者，在这权力纷争里，恨海情天里，从来就没有天上人间。

曹植历过这么多失意，他从未流过泪。

黄初七年，帝崩。

曹植不知自己是怎么穿上孝服，怎么走完那些仪式的。只记得太和元年的某天夜里，他被雷声惊醒，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无声地恸哭。

死了，曹丕死了。

他的哥哥曹丕，他爱过的，恨过的，死了。

那天是惊蛰。

曹子桓和曹子建没能像普通兄弟那样等来和解的那天。

只是任由那些情散落在建安年间，那些恨生长在黄初年间。最后在曹丕驾崩的白幡和纸钱里，爱和恨全都殆尽。

曹植在黑暗里又笑又哭，静静地把自己蜷成一团。他不能去找哥哥了，他不能环住曹丕的脖颈说害怕了。没有人会叹气，然后说睡吧。

谁许你天上人间，谁又同你恨海情天。

曹丕死后的每一天，不过是煎熬。

来煎人寿，来煎人寿。曹植想，那夜真是格外漫长。每一个青天白日都那般漫长。

S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