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邓】玫瑰
*私设ooc勿上升
*1.4w+
*非典型破镜重圆
*番外篇花期永盛
玫瑰开不开,我都还会爱。
00./“最痛的纪念品”
书桌前早已不见了人影,瑟瑟的秋风从大开的窗户灌了进来,吹得桌面上摊开的本子哗哗作响,最终停留在某一页,上头写着:
我的玫瑰还会为我盛开吗?
01./“我要写诗给他,不要求送达”
“我养过玫瑰。”左航笑着说出了早已在心中轮转过无数次的答案,他实在是太过于特立独行了,在其他成员的猫狗乌龟向日葵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答案与台本无差,主持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小小地感概了一下,就尽职尽责地...
*私设ooc勿上升
*1.4w+
*非典型破镜重圆
*番外篇花期永盛
玫瑰开不开,我都还会爱。
00./“最痛的纪念品”
书桌前早已不见了人影,瑟瑟的秋风从大开的窗户灌了进来,吹得桌面上摊开的本子哗哗作响,最终停留在某一页,上头写着:
我的玫瑰还会为我盛开吗?
01./“我要写诗给他,不要求送达”
“我养过玫瑰。”左航笑着说出了早已在心中轮转过无数次的答案,他实在是太过于特立独行了,在其他成员的猫狗乌龟向日葵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答案与台本无差,主持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小小地感概了一下,就尽职尽责地进行下一个流程。
疫情时代早已过去,台下座无虚席,兴奋不已的观众的欢呼声几乎要将场馆的屋顶掀翻。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什么,大概粉丝心理,听到自己偶像的声音都很开心。
等到下了节目,参与这场录制的观众收拾整理好心情,repo开始满天飞,隐晦地透露了一些现场狂欢,惹得没机会去的眼热不已,转头一刷新,就看见了左航最新更的一条长微博。
@左航:
我有一株玫瑰。
很久以前它还是一枚小小的种子,看不出和其它花种的区别。
我事事亲为,为它松土、施肥、浇水。没错过它任何一个成长时期——生根、发芽、长高、结苞、开花。
清晨将它放至能接收到第一缕阳光的地方,夏天日头盛了的时候,还要将它抱回来。它很喜欢太阳,却又总是娇气,受不得太烈的日光。
晚间还会将它抱回卧室,放在离我稍远一些的桌上。即便专家不建议将玫瑰放进卧室,即便它会与我争夺氧气,即便我周身萦绕着不符身份的甜香。
可那是我的玫瑰。
我以前总是养不活植物,可有了玫瑰以后,那些经过我手绝对活不过一周的花花草草,都有了蓬勃的生机。
后来刚到花期,我却突然变得忙碌起来。
我不再能每天都为它浇水,将它抱到阳光下,偶尔记得抱出去也会忘记再抱回来,等突然惊觉,它已经被毒辣的日头晒得奄奄一息。
我的玫瑰在花期枯萎。
我徒劳地补救,用尽了所有办法,甚至询问了几个熟知的兄弟,都毫无起色。像所有落了俗套的剧情,没有逆转时空或预知未来的能力。
我失去了它。
我的玫瑰不再为我盛开。
于是我学着在阳光下,喷玫瑰香水。
02./“我肯定在几百前就说过爱你”
“这个活动有邓佳鑫,你们知道吗?”张极趁着化妆的间隙,含含糊糊地和坐在身边的队友讲话。他坐在中间,一左一右还有两个人,但声音不大,只有他们这块小范围能听见。
左航头困得一点一点的,听见这句下意识地想扭头去看化妆师,又被一声别动钉在了原地。声音熟悉,他才想起来化妆师也是他们自带的,休息室里都是自己人。
于是这才有心思去思考张极的话,回答却张不了口,只好闭上眼睛,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他有心想装,可有人不让他如意。那声别动大概是怕他弄花了妆面,说得有些大声,即便隔着一个人,朱志鑫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将眼皮掀开一条缝,去看镜子里的左航,那人表情没变,仿佛真的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左航,你啥时候养过玫瑰啊?”
前几日的长微博上了热搜,粉丝也早就习惯左航会分享一些日常生活中得来的思考,见怪不怪,在广场上做着一些安利,吸引感兴趣的路人。
过去没两天,他就发了新歌,歌名就叫《玫瑰》。于是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为新歌造势,就更没人纠结这条微博。
只有他们几个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想不明白这人何时背着一群兄弟种的玫瑰花,他身上偶尔倒是真有玫瑰的甜香。
但艺术总高于生活,写玫瑰不一定需要真种玫瑰,唱苦情歌也不一定要真失恋一回。毕竟或多或少都有过创作,他们都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基本没人开口问,就已经心照不宣地说服了自己。
大概只有朱志鑫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以前。”左航睁开眼,和镜子里的他对上视线,用两个字就想打发这个并不想过多被谈论的话题。
“啊!你真种过啊?我还以为你又看了啥书瞎编的呢。”话题主导的两位还没讲话,张极先插了一嘴。“什么感觉?好养吗?”
这句话不知道哪几个字戳中了左航,他柔和了一些表情,好像连声音都软了一些:“好养。”
03./“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这次的活动其实是一个颁奖典礼,也会请艺人上台表演。
团体的奖项放得比较靠后,他们走完红毯以后就坐在台下看单人颁奖和表演。
这种活动没什么意思,但无数个镜头对着他们,也得做出津津有味的样子,其实脑子里在思考结束之后去哪里吃饭,怎样躲过无处不在的私生。
直到他们听见了邓佳鑫的名字。
原本在几个人之间萦绕的昏沉瞬间无影无踪,几乎是在主持人话音刚落,他们就齐刷刷地抬起了头,盯着舞台。这些年打出了些成绩,也能称得上一句有名气,位置比较靠前,他们算是占据了一个比较好的观看位置。
虽然他们久久未曾见面,虽然他们不是一条路,虽然所有人都默契地认为他们不应该再有交集。
但那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伙伴,是他们的可爱弟弟,可靠哥哥。
或许是今天张极的那一句不经意的询问,让左航有了心理准备,不像其他几个当时不在的弟弟那样意外。他的视线原本就不在舞台上,听完主持人的报幕也没有瞬间移过去,而是下意识地垂了头。
看到自己脚尖的那一秒,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啊,可以看他。
早就不是那耳提面命要离他远点的时候了。
可他还是没有立马抬头。左航都能猜到那些镜头会怎样诚实地记录他的表现,又怎样修饰词藻堆砌文字写出一大堆联想,哭着问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他都能猜到,可依旧不敢抬头。
午夜梦回时肖想过的未来就在眼前,似乎为他催生出一些近乡情怯。他怕这一刻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还没伸出手触碰,就跑了个干净,散了个彻底。
身旁有人踢了踢他的脚,动作不大又被椅背阻挡着,也不会被发现。左航的手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终于肯抬头望。
邓佳鑫唱了一首歌,他们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就那样盯了一首歌。只有左航抿着唇,一直在试图抑制自己张嘴跟唱。
观众席里不乏为邓佳鑫而来的粉丝,在既定的位置为他大声应援。声音传到左航的耳膜,砸进脑海。他甚至在这样悲喜交加的情绪里还能抽出神来细想,邓佳鑫的词曲一如既往地深入人心。
他们压着场酣畅淋漓地完成一次舞台,回去的路上张泽禹气都还没喘匀,听着身后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浪,无意识地讲:“真好。”
好什么呢?
好着他们终于没有失约吗?
当年赶着他们快出道的时候,什么大小公司随便抓几个人都能凑成一个所谓男团。这种于他们而言实力上倒没有太大的威胁,可是娱乐泛化偶像门槛愈低的时代,人人都能来内娱男团分一杯羹,行内行外都像看笑话。
这对他们来说利弊分明。
圈外人哪懂什么成名已久的公司和不知名的小作坊的区别,哪懂谁是八年练习生谁是八周速成,只是看有人顶着男团的名头却一切平平,出道后接着塌房,就跟着喊一句内娱完了。
到底完没完,其实他们并不在乎。但是既定印象已经形成,再难更改了。
所以知名的不知名,已出道的,或者预备役,都一定会受到影响。
在娱乐圈立足甚至大火都终究还是要考虑路人盘,他们需要承受的主观偏见已经多到数不清,这条路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难走。
而时代峰峻要去分另一块蛋糕——原创歌手。
他们从未走过这条路,除去男团以外最多便是演员,或者以歌手的身份出道,却又放下麦克风捧起了剧本。
于是邓佳鑫被推了出去,像第一次被老师点出来和二代一起上舞台唱歌一样,他又一次做了开路人、领头羊。
只不过那时候他身边起码还有童禹坤,有其他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哥哥弟弟,有当时的二代师兄,舞台上满满当当站了一群人。
而这一次,是他独行。
无数陈年旧事就着回忆缠上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们回休息室的路上难得的都有点沉默,可推开休息室门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同时响起。
“好久不见。”
04./“喝了就能万岁,岁岁和年年”
时隔经年,团内最小的弟弟也踩着尾巴成年,他们如今也算是成年人的聚会。
大人们的久别重逢大概是要喝着酒,追忆一下往昔的。
虽然他们的过去是满地落花里掺杂着几根鸡毛,但大多还是美满的。就算不那么完美,也不影响他们想喝一杯。
又怕深夜回家被狗仔拍到营销号大作文章,几个人一商量,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将邓佳鑫掳回了他们的别墅,点了外卖,叫嚷着不醉不罢休。反正明天没有行程,也没有拍摄,休息半天的权利还是有的。
虽然时代峰峻并不需要他们出去应酬,也不太允许他们沾酒。但在全团都成年以后,还是组了个局让他们喝酒,旁边还有工作人员看着,找到保持清明的底线在哪里,认清自己的酒量,以后出去也能自己拿捏分寸。所以他们大概对彼此的酒量都有了解,除了邓佳鑫。
重逢并不适合喝白酒,三两杯下了肚就神志不清,人畜不分更别提你来我往的交流。所以他们都拿着啤酒仰头灌,厕所可能要上得频繁些,好歹拉长了醒着的时间。
一群人倒豆子一样讲了各自的近况和现状,其实大家好歹还在一个公司,就算是听人闲聊都或多或少会了解一点。只是他们习惯见面时候说一说自己的最近的情况,寒暄而已,不必人教便无师自通了。
邓佳鑫喝酒上脸,可能没怎么醉,但是小脸已经红扑扑的,看上去分外好骗。就算醉了也不会耍酒疯,让朋友留下些什么可以第二天拿来威胁的证据,只会反应迟钝了些,又乖得很,谁牵着都能走。
端着酒杯迷迷瞪瞪的,显出一些久未有过的幼态来。
朱志鑫作为里头的哥哥,还算知道留着几分清醒,扒拉开一个依靠在身上的弟弟,他就想去牵邓佳鑫的手:“邓儿今晚跟我睡吧,我单人间。”
小迷糊蛋跟着就想起身,屁股刚离开沙发,另一侧手腕突然被人扣住了。
左航隔着中间几乎快要溜下沙发的张泽禹抓住了邓佳鑫,他似乎是已经醉了,只剩下一根神经从朱志鑫的那句话提炼出了需要的关键信息,然后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
“我单人间,床更大。”
所幸在座的,在躺的都是几个醉鬼,对他的话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有朱志鑫挑挑眉毛,想说些什么,手里的人突然挣脱了他的控制,一屁股坐了回去。
什么也没说,但什么都已经明白了。
弟弟长大了。
05./“回头看,不曾走远”
左航到底醉没醉呢,邓佳鑫坐在他的床上,听着洗澡间传来的哗哗水声,不住地出神。身下的触感有些硬,大概是这人有了腰伤,睡不得软床。
多半是醉了,他最终下了定义,不然很难说清眼下的状况。
其实邓佳鑫自己也清醒不到哪里去,思考一个小问题都要延上十万八千里,但起码神志算是清楚的。
他坐在床上愣愣地走神,突然被洗漱间一声巨大的声响吓得弹了一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连串的叮铃咣啷。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连鞋都没穿就冲到了门口:“左航!”
“没事,架子倒了而已,”里头立马有了回应,静默了两秒,犹犹豫豫地又传来一句,“你,别光着脚。”
若不是这门是实的,邓佳鑫几乎要以为他能看见自己了。不过听着声音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他这才松了口气,觉察出一点脚下的凉意来,三步并两步跑回了床上。
左航靠着洗漱台,四月份的瓷砖能冰得人一激灵,他却毫无反应,望着满地狼藉长长地叹了口气。
瓶瓶罐罐散了一地,所幸玻璃制品都放在壁柜里,这次逃过一劫。
他本就喝得不多,这样一吓算是彻底清醒,只是还不如醉着。
磨磨蹭蹭地收拾完,左航握着沾满水汽的门把手,有些犹豫踟躇。他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湿了肩膀那一块薄薄的衣料,显出一些深色来。
他收回手,扭头从壁柜里翻出了吹风机。
以往洗完最多甩甩头发,其他人根本劝不住的人,这会儿不甚熟练地面对着镜子吹头发。
邓佳鑫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他早就收拾妥当,只等左航出来就可以进入甘甜的梦乡。若是照着之前,他可不会等人,自己缩进被子里团吧团吧就能睡过去。
可那是以前。
有些混沌的脑海依旧本本分分地记得这是他们的重逢,经年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能绷住睡一张床都是趁着自以为是的醉意。
他不知道左航是不是还有睡左侧的习惯,还是潜意识里缩到了右侧床头,双手抱着小腿,头抵着膝盖,闭了眼睛。
他可能是迷糊了,也可能是没注意,刚进门时床上只有一个左边的枕头。
左航出来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站起来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缩成小小一团窝在角落,可能是因为困,都有些坐不稳,看上去摇摇欲坠。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个夜晚,邓佳鑫也是这样抱腿坐在窗边,不说一句话,沉默了大半个晚上,直到天色熹微,才回到床上,睡了整整一天。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关掉了屋里的大灯,摁开了床头的那盏小夜灯,暖光色的光柔柔地铺满了这片天地,将人的轮廓都映得不再那么锋利。
左航注视了邓佳鑫好一会儿,才将床尾的被子揪过来搭到他身上,又拍了拍他的胳膊:“睡觉了。”
邓佳鑫睁眼,对上他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好像是灯光太暖,柔和了这几年左航脸上越发分明的棱角,让他恍惚回到了很久以前。手往上抬了一下,似乎想抓什么,但只是将被子顶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就又坠了下去。
忘了,这不是以前。
他想掩饰尴尬,于是扭头去看光源。一个月亮形状的小夜灯安安静静在床头柜上发着光,他有留意过这个灯,刚刚百无聊赖的时候几乎将左航房间里的陈设打量了个遍。
“你还是习惯睡左边吗?”他看着左航走到另一侧床边,滑下去之前问了一句。
“嗯。”
“这个灯不关吗?”他指了指那个小月亮,刚刚闭着眼睛,不知道这个灯到底是关灯前开的还是关灯后开的。
这次半天都没听到回答,躺好的邓佳鑫扭头去看他,小夜灯的照射范围有限,左航又还没坐下,所以大半个人都处在阴影里。
他不明所以,眨了眨眼。
“要关吗?”
本来是找答案的,结果收获了一个问句,感觉还是一个沉闷的问题。邓佳鑫顿了顿,酒意加上瞌睡让他脑子有些迟钝,似乎不太明白这个问题。
左航没等到他的回答,掀开被子坐上了床,压得那一侧微微下陷:“你想关就关吧。”
邓佳鑫手都摸到了开关,望着那个暖黄暖黄的小月亮,突然觉得光变得刺眼了起来。他迟缓的神经冲动终于绕过一圈传到了大脑,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左航会反问他一句。
原来不只他还在意着对方的小习惯。
他以前常年在家住,偶尔在外头睡一遭就格外的没有安全感。若是三个人那就一定要睡中间,若是一两个人,那就要留一盏小灯。
刚刚那句询问的答案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他似乎已经品出简单一个字背后的份量。依旧习惯睡在左边,可小夜灯却在右侧床头。
他今天去找他们的固执,答应相聚的从容,以及跟着进房间的自如,都在顷刻之间被打散。
他早就修炼得面面俱到,可那盏灯似乎有倒流时间的魔法,又将他变成了那个面对别人的示好不知所措的小孩。
“左航,”邓佳鑫眼底有热气上涌,叫了一声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左航在自己床上躺得僵硬又拘谨,半分不敢乱动。
“我今天在台上看见你们了,”邓佳鑫又不困了,他觉得自己很清醒,今晚第一次这样清醒。
“你多耀眼啊左航,就算是在台下,在人堆里,我也能一眼就看见你。”
“说来我以前很少有机会看你坐在台下,练习生时期,”他顿了一下,“经验太少,舞台太赶,有人上去表演的时候其他人大多都在后台鸡飞狗跳地赶妆。”
“今天我没带耳返,可以听到台下的欢呼。你们上场的时候,我正在打算去休息室给你们一个惊喜。身后的音浪一阵高过一阵,你们每个人的名字都被他们喊得铿锵作响。”
“左航,这是未来吗?”邓佳鑫轻轻地问。
是我们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未来吗?
“是。”左航望着天花板,那头的小夜灯尽职地发着光,在雪白的墙面投下一圈阴影。他绷着劲儿,嗓音是说不出的晦涩:“是未来。”
是我们磕得头破血流也要去的未来。
邓佳鑫遮在被子下头的手在床面上摸索着,想抓住什么东西,却在碰到自己目标的时候被冰得一激灵。他强硬地将自己的手塞进了左航的手里,十指相扣,每根手指都亲密接触。
只是没想到他手虽然冰凉,可掌心却有汗。
“左航,”他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捏了捏对方的虎口位置,是一个安抚意味很强的动作,“你在害怕吗?”
这话就问得有些好笑了。
周遭是安全的环境,身边是熟悉的人,他有什么可怕的。
左航今晚似乎打定主意要将沉默贯彻到底,他只是紧了紧自己的手指,并不答话。直到邓佳鑫从床上撑起半边身子看他。
“所以,是未来了”
“那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他这人好生奇怪,明明说着像是表白的话,却似乎没有半点紧张,反而笑意盈盈的,仿佛自己是被告白的那一方。
“邓佳鑫。”从在休息室听见好久不见远远望他一眼,直到现在肩并着肩躺在一张床上,左航终于第一次开口叫了他的名字。他的变声期早已过去,消散在时间的长河里。上一回唇齿间轮转出这三个字,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
只记得嗓音还亮着,叫人时候都透着愉悦的响。
“你喝醉了,睡觉好不好?”称得上是轻声地哄,被牵着的那只手没什么反应,而另一侧已经攥成了拳。
“你比谁都清楚我没醉。”少年身上的固执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退,反而好像有了变本加厉的势头。
“左航,”今晚他数不清第几次认认真真地叫他的名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邓佳鑫少见这样沉默的他,这人似乎也与记忆中侃侃而谈的样子对不上号,他知道镜头下的左航是比较安静的,可从未见过哑成这样。
“你今晚抓我那一刻的勇气呢?洗澡的时候被一并冲走了吗?”
“我后悔了。”他扭过头不去看眼神亮晶晶的人,闭着眼睛一字一顿。
邓佳鑫撤了手,徒留那人无意识地蜷了下手指,再攥成拳。
这样子的左航很陌生,印象里他应当永远是那样信心满满,敢于太阳比光亮的样子。他没见过夜里这样躲藏月光的左航,也不喜欢这样的左航。
他盘着腿坐起来,膝盖碰到了他的腰间,惹得人往外一缩。左航本就躺得比较靠外,这下都有小半个身子悬空。
“转头,看着我,说你后悔了。”
小夜灯在他身后照着,在那头的衣柜里投下巨大的影子,左航睁开眼,就看着那个影子矮了下去,而影子的主人倾身下来,掰过他的脑袋。
他被迫自下而上和那人对视,黑夜将他的疲惫和眼下的青黑藏得严严实实,左航看不见,可就是无端觉得邓佳鑫很累。是挺直腰杆站了一整天,躺下时也不能弯曲的那种累。
邓佳鑫依旧会拿捏他,知道自己面对着他就说不出什么重话。
他说不出口,那人还要催他。
“你说不出口,那我就再问一次,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这个视角奇怪,居高临下当是有压迫感的,邓佳鑫这句话也不算柔和,可是他表情温柔,语气平静,似乎他们白天还在舞蹈教室一起练舞,只是累了,用休息时间打了个盹,并没有平白出现中间那分离的几年。
左航别扭着看了他好久,终于动了,他坐起身子,一把将邓佳鑫揉进了怀里。
06./“突然好想你”
第二天中午邓佳鑫终于懒洋洋地起床,十分不见外地走到餐桌前坐下,随意地扔出了他和左航在一起了这个重磅消息。
没有人觉得奇怪,张极甚至质疑了他是不是用错了词,应该是复合而不是在一起,被朱志鑫用一个水煮蛋塞住了嘴。
若是换上其他任何的两个人,在重逢第一夜就在一起,大概都会让人觉得奇怪。可是放在他俩身上,似乎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他们就是这样,不需要外界任何的推波助澜,仅仅是彼此之间的纠葛拉扯,都足够深刻,深刻到做出任何事情,都仿若合理。
邓佳鑫搬进了距离他们步行五百米远的另一套别墅里。
当初来北京上大学时公司给他的住所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以前那个,离学校更近一点,另一个就是现在新搬这个,离这边公司更近一点。
当然,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其他人也会在这一片。
曾经是想着大学刚开始生活可能会忙一些,就近选了套房子,如今一切都步入正轨,有了更好的选择,他自然不会再停留在那座空旷的房子。
虽然是一个人往前跑,他也习惯了独行,可是骨子里依旧是那个爱热闹的少年。
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搓扁揉圆的小孩了。
左航的东西也搬了一些过去,只是不算太多。他们毕竟一个团录物料可能会带到一些镜头,他留了一些必需的东西在这头,在镜头下看不出他不经常在这儿就行了。
正式要搬过去住的那天,左航跑了很远去买了一个冰淇淋蛋糕。拎着从他们这边步行去另一头,开门之后发现邓佳鑫还没回来,便搁到冰箱冷藏了起来。
然后转身,去收拾了客房。
说来奇怪,除去第一天晚上他俩睡了一张床以外,这么几天过去,连能凑个一起睡觉的时间都够呛。
邓佳鑫这几日有个歌手的节目要录制,经常在外头熬大夜,或者直接回学校上课。
左航学校里没什么事,也催得不紧,他就留在这边跟一些日常的训练和舞台准备。邓佳鑫不回来的时候,他一般不会到这边来。
但只有在这边看见到处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的时候,他才会从有时候一瞬间的怔然里回过神来。
他们时间对不上,为了避免吵到对方休息,左航和他提议分开睡,邓佳鑫也没有意见。
“我回来了。”
左航从特别定制的,比普通的更硬一些的床垫上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洗洗手吃饭好不好?”
时间有些晚了,等他们吃完饭,左航收拾完碗筷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半。
他不打算拿出那块蛋糕了。结果邓佳鑫去冰箱放东西的时候自己发现了。
“你买的冰淇淋蛋糕吗?”他扒着冰箱门扭头问正在擦碗的左航。
那人动作都没停,甚至连头都没回:“嗯,想吃可以吃。”
邓佳鑫盯着那块漂亮的蛋糕,目光犹豫,但最终还是伸出手端了出来,溜进厨房里,用小勺子将第一口塞进了左航嘴里。
好像不太甜的蛋糕。
第二天早上左航醒得比平时早了一些,可推门出去才发现邓佳鑫已经走了,只留下了一个助理老师还在家里,他随口一问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早,那人的回答却让他搅粥的手顿住了。
“哦,小邓今天要赶去录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早起了半个小时。”
他机械地喝了口粥,不知味道地咽了下去。
我知道,左航心想,因为他昨晚吃了甜食。所以今天要早点去找找嗓子状态。
他又想起了昨晚分吃蛋糕的时候,邓佳鑫在他身边哼哼唧唧地说好累,连轴转的奔波纵是铁打的也受不住,何况他一个血肉之躯。
邓佳鑫录完歌坐车前往学校的路上,收到了左航说要回学校准备一次小测的消息,他笑了笑,让他少熬夜,别忘记吃饭。
息了手机,漆黑的屏幕倒映出他强牵着的嘴角,眼底没笑意地嘴角勾起,显得十分怪异。
他们在一起快半个月,可邓佳鑫似乎没觉出什么区别,除了偶尔晚上回去能一起吃个饭。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左航谈谈,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作息似乎总是错开,凑不到一起去。
他叹口气,别无他法,也只好搁置。
只是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那是个周五的晚上,他周末不用去学校,也没有拍摄,想着两天时间总能在家里逮到左航,就给他发了消息说了打算,一个小时过去都还没收到回复。
按理这个时间该从学校回来了,但不知道他有没有别的任务。
于是他转而给朱志鑫发微信询问,没想到那边秒回。
“左航胃疼,吃了药睡着呢。”
很巧,他看完这条消息拿着外套准备出门的时候,收到了左航的回话。
“我今晚有点事,可能没法回来了。”
邓佳鑫本就因为他没照顾好自己的怒气又上升了一截,他咬咬牙走了出去,把门摔得震天响。
下次记得教他们串供。
左航蔫嗒嗒地在床上蜷成一团,并不知道他的大哥已经将自己卖了彻底。最猛烈的那阵疼痛已经过去,吃了药也有些效用,只不过这会儿的疼痛一阵一阵的,缩起来会舒服一点。
门在他身后被打开,他以为是哪个弟弟进来瞧瞧,也就没在意,自顾地窝在被子里走神。
直到那人掀开被子,从身后将弓成虾米的他一把抱住,他才明白来的是谁。
大方向也不算猜错,来的确实是个弟弟。
邓佳鑫不开口说话,他也就摸不准这人到底生没生气,只好安静地被抱着,不主动打破沉默。
“左航,你对我到底是爱是愧?”
本以为会受到一通数落,还在琢磨措辞的左航被这一句打了个措手不及,什么想好的理由都被打散,他一瞬间脑袋空空,接不出任何话来。
“怎么这么问呢?”他尽量将自己的语气装得一无所知,平缓又无起伏。
“你小心翼翼地对待我,不给我添麻烦。那块蛋糕,如果我不发现,你是不是也不会开口。第二天自己一个人吃掉,再买一块新的,直到我回来得足够早,是不是?”
“平时在家里,若不是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几乎看不出来你住在那里的痕迹。每次我问你有什么事,都摆摆手说没有,我想让你依赖我一下,你说没关系我可以。”
“就像这次胃疼,我之前问过你这些问题,甚至包括你的膝盖,你都信誓旦旦地和我保证健健康康的。如果不是我去问了朱志鑫,你是不是想着今晚将我敷衍过去,明天再撑着回家?”
“我们好像不太熟悉一样。”
左航将他这一大段听得明明白白,想扭身去看他,却又被人抱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可他没法反驳这里面的任何一句话,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可邓佳鑫还是如此敏感。
“我能理解刚在一起时你的不适应,不习惯。可大半个月过去,我才明白,你就没有平等地对待我。”
“可是我想不明白,我们到底做过什么,你会对我如此愧疚。”
“我不要你的愧疚。”
左航好像不知道如何对他好,只会小心翼翼地顺着他的所有要求,又尽量不给人添麻烦。
他像是不知道如何示好的小动物,找不到章法,只好乖乖掏出自己的所有宝贝,供邓佳鑫选择,还要不住地觑他的神色,只要他露出一丁点儿不耐,就迅速收回自己的爪子。
可他以前也不这样。
他不是不爱,他的眼睛里藏着的都是爱,只是邓佳鑫不知道他的愧从何而来,也分不清他的愧与爱。
左航轻轻地拍着那只环到自己腹部的手,没说话。
“我早就不需要床头灯了。”邓佳鑫抱着他不撒手,说出了那句自重逢那晚就没说出口的话。
他不知道左航到底为什么,只好本能得从以前入手,毕竟新的故事太少,只能从回忆入手。他本意是他们都已经成长,不再是懵懂的小孩,不必再揪着过去不放,也不需要那样小心翼翼地被对待。
可或许是他还没从之前的语气里走出来,这句就显得有些冷淡,于是左航会错了意。
他的心好像被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呼呼地往里灌着寒风。
邓佳鑫说,不需要。
三个字砸进了他的心里,一颗心砸得支离破碎。左航张了张口,想说话却有些发不出声,他闭嘴咽下了那点哽咽,说了今晚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晚安。”
07./“我爱你 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
左航身上的玫瑰味突然变本加厉地浓重了起来,以前是凑近了才能闻到,现在离了一步远都能被甜香扑了个满脸。张泽禹半真半假地调侃:“你是去泡玫瑰花浴了?这么香。”
他摇摇头并不答话。
自从那次邓佳鑫抱了他一晚上,他们就陷入了冷战。
说来好笑,还没热恋,先冷战了。
其实也算不上,毕竟他们能凑到一起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直到左航生日的前一天,那天他还在录制节目。这次外务刚好卡在五月中旬,不上不下的。不过录制地点在北京,倒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他在休息时间拿到手机,看见邓佳鑫一个小时前给他发的消息。
“晚上回家,我等你。”
他在聊天框删删改改,那句可能会录到很晚别等了都打出来了,可看着那七个字又突然舍不得,最终还是回了个好过去。
邓佳鑫说等,就是真的在等。他知道这人会回来得很晚,也就没打算等他吃饭,自己一个人随便对付了点,就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等。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本子,是摊开的状态。那是邓佳鑫几天前收拾家的时候在左航书桌上看见的,他本不想动他的东西,可又实在好奇。反正左航搬进来第一天就说过他的东西都可以动,没什么秘密。所以他没什么负担地就随着自己的心拿了起来。
他也庆幸自己拿了起来,因为他终于明白,这一个多月左航到底因为什么。
那是一本日记,早些时候还记得比较勤,差不多隔几天就有写,后来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不知道是无字可写,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若要形容得准确一点,那就要加上好些前缀——那是左航的一本关于邓佳鑫的日记。
2020.08.07
邓佳鑫说想吻我,我没有接话,他会难过吗?
2020.08.18
我说他是玫瑰花,他没反驳。
2020.09.12
缠着我要吃冰淇淋蛋糕,是小孩吗,这么喜欢吃甜食?
2021.01.01
他说新年快乐,左航。
眼底还映着仙女棒的光。
2021.02.13
送了我一条围巾,问他原因也不说。
2021.04.24
分开时最想念的人,他选了我。
2021.07.09
要出去录节目,看他和谁睡,去提醒一下给他留盏灯。
2021.07.23
十五岁。
2021.07.25
他状态不怎么好,蔫嗒嗒的。
2021.12.20
录室外节目,他冷得发抖,我把手套摘下来给他,被拒绝了。
2022.01.01
他说新年快乐,左航。叹了口气。
2022.05.22
他没和我说生日快乐。
2022.06.
他走了
2022.07.23
十六岁,生日快乐,邓佳鑫。
2022.08
进化论没他
2023.01
没有新年快乐
2023.01
围巾滑线了
2023.05
找不到,见不到,听不到。
2023.07.23
生日快乐邓佳鑫
2023.08
出道
2023.08
是我不够勇敢吗?
2023.08
如果我当时强硬一点,能不能留下他
2024.05
没有
2024.07.23
十八岁生日快乐
……
每一天都很短,寥寥数十个字,可好像每一个字又都很长,长到邓佳鑫一条要读好久。
最近的一条在一个多月以前,是邓佳鑫很熟悉的内容。
“我的玫瑰在花期枯萎。”
是他的那条长微博,邓佳鑫看过好几遍,还觉得奇怪呢。以前他和左航也算走得近,却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种过玫瑰,直到他看见这本日记,才恍然意识到,那株玫瑰,可能是他本人。
他不知晓这人每次是在什么心情下写下这些文字,他只觉得心口有些压抑,压得他喘不过气。
邓佳鑫又往后翻了一些,没有新的内容了,可他在靠后的位置里找到了一张夹在里头的照片。并不意外地发现,那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被偷拍的。
他将照片翻过来,发现背后还写着字——
“我的玫瑰还会为我盛开吗?”
他的手抖了一下。
左航一开门,就见家里亮着灯,而邓佳鑫就窝在沙发一角,听见声响抬头看他。
“我回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还发现了桌子上摆放的那个无比眼熟的本子,以及旁边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坐到邓佳鑫身边的位置,那人又拍拍沙发示意更近一点,他依言照做。
“生日礼物,”邓佳鑫把桌上的盒子塞进了他的怀里,“打开看看——”
“再决定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他一句话说了个大喘气,惹得左航拆礼物的手都顿了一下。
盒子拆开,入眼是一张拍立得。
大概是最近偷拍的。照片上的他在床上睡得香甜,邓佳鑫缩在床边,头和他挨得极近,冲着镜头比了一个耶,表情都藏着得逞后的笑意。
翻过来,背后还写着字。
“玫瑰在你怀里盛开。”
左航的眼眶倏地红了,字迹在他眼里已经模糊不辨,可这几个字的印象已再不可磨灭。
邓佳鑫拍拍他的胳膊,让他接着拆。
底下是一瓶香水,标签上只有一个字——佳。他不明所以地扭头去看与这字有联系的人,红着眼圈看得邓佳鑫心软。
“是我去定做的香水,只是有些用量记不太清了,所以可能有点不一样,但是是独一无二的。”
左航本来还想问什么不一样,他拆开闻了一下,明白了这句话——这是邓佳鑫身上的味道。
虽然他说着可能有差别,但他还是一瞬间就闻了出来。
没有差别,邓佳鑫给他调的香水,是邓佳鑫的味道。
一股酸涩弥漫开来,左航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他连哭都不会哭了,仿佛应证痛极是没有眼泪的,只是红了一圈眼眶,固执地看着他。
左航一直都明白,他们回不到过去。两人都不再是莽莽撞撞闷声往前冲的少年了,如今身上担着责任挑着未来,脚下仿若步步生根,天塌下来也站成了一派顶天立地,再难生出摇摇欲坠。
他们错过彼此的成长时光,还不适应用成年人的身份去对待彼此,也再难用小时候的方式去招呼对方。摸索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拥抱方式。
以前他们总觉得娱乐圈很小,小到一个活动会碰见好多相熟的人,可是这样小的娱乐圈,他们一次都没遇见。
不知道是公司有意规避,还是造化弄人。
现实里少有十万八千里走过却倾盖如故。
于是经年重逢,他们都有太多不知所措,左航尤甚。
可是邓佳鑫摸索着抬起了手,准确地触碰到了他的心脏。
“我回来了,不用玫瑰香了好不好?”他歪头看着眼睛红红的少年,心底酸软成一片。
左航小心地将那名为佳的香水放到桌子中央,以免失手打碎,然后一把抱住了身旁的邓佳鑫,脑袋在他肩膀上磕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有好多话想说,最终也只吐露出六个字。
“我错了。”
“我爱你。”
那一刻,自重逢那天起就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隔阂轰然倒塌,只留两个手足无措的人面面相觑,在漫天呛得人几乎落泪的尘埃里,左航终于伸出手,将邓佳鑫实打实地抱在了怀里。
丢掉坚硬的外壳,露出了柔软的内里。
邓佳鑫用自己的味道,重新包裹住了左航。
08./“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第二天邓佳鑫按着生物钟准点醒来,还没睁眼,先依着自己的习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身体舒展到一半,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哼,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扭身去看,也是这才意识到腰上多了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
左航放大的脸怼在他眼前,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在眼下投出一圈阴影,大概是醒了,感受到邓佳鑫的扭头,他身子就想往后躲,往外藏,像这段时间做过无数次那样,却又在反应过来时生生顿住,而后更近地贴上了前面这具躯体。
于是邓佳鑫切实感受到了刚刚那声闷哼的来源。他好像第一次面对成年人如此直白的欲念,在左航怀里僵成了一根笔直的棒槌。
那棒槌冒着热气在脑海里不断给自己灌输这是正常生理现象,到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服,但身子起码软了下来。
他们贴得极近,左航自然能够清晰地察觉他的变化,他低下头,将脸埋在了邓佳鑫的背上,轻轻地笑出了声,带起小小的震动,惹得怀里的人红了耳尖。
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裹着他,让他全身上下都泛着慵懒。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梦想成真,抱着邓佳鑫醒来。胳膊上沉甸甸的,压了一个人的重量,压在了他的心上。
夙愿得偿,这大概是他这几年里顶幸福的时刻。
左航深吸了口气,鼻尖环绕着一股淡淡的香,他用刚醒来又沉又哑的嗓子哄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哄他的小玫瑰。
“宝贝。”
南方人少有会儿化音的,于是这两个字被他讲出来,便显得缠绵悱恻,珍而重之。
“宝贝。”
是他寤寐思服,失而复得的宝贝。
“小乖。”
“嗯。”在他喊出第三声以后,邓佳鑫终于小声地回应了他。
“我很幸福。”
下午有一个和他一起录节目的一个男生,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也算是比较熟稔,那人坐到他身边的时候顿了一下,随口问道:“左哥换香水了?”
以前凑近左航,就能发现他身上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不明显也不难闻,但这种味道在男生身上比较少见。他原以为是沐浴露的味道,直到后来偶然聊天时提起,才知道这是那人用的香水。
不过今天另一股极淡的味道取代了之前玫瑰的甜香,更加得清雅。他闻不出是什么,只是大概确定这人应当是换了香水。
左航笑了笑,只说了句家里人给换了,并没有过多解释。
那个男生也只是顺嘴一问,听了这个回答只当是他们公司或者队友给换的,他虽然出道才两三年,但也有幸听过见过时代峰峻的故事,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团体归属感很强,说一句家里人也不过分。
只是大概无人知晓,他重又拥有了自己的玫瑰,自然不再需要那毫无生气的劣质替代品。
end.
彩蛋:不好描述,算是一些真正在一起后的日常吧。
【十八楼同事关系融洽】联文终宣
一臂之遥,
我浅探入你的眼眸;
鼻息交错,
落叶零落湖面,飞燕荡漾人间*。
在你浅棕瞳孔中,
藏匿着深秋、幽陆与夕空;
于我无终思绪里,
注定只有片片白帆漂泊。
何必梦碎一面帆的飞扬,
不可避免的挂念,
早已超越了爱恋*。
【十八楼同事关系融洽】联文是十八楼一代二代相关人员的现背/现实向cp同人产出,时间为2023.8.1——8.5,携三十六位写手共同献上。
【十八楼同事关系融洽】联文终宣
一臂之遥,
我浅探入你的眼眸;
鼻息交错,
落叶零落湖面,飞燕荡漾人间*。
在你浅棕瞳孔中,
藏匿着深秋、幽陆与夕空;
于我无终思绪里,
注定只有片片白帆漂泊。
何必梦碎一面帆的飞扬,
不可避免的挂念,
早已超越了爱恋*。
【十八楼同事关系融洽】联文是十八楼一代二代相关人员的现背/现实向cp同人产出,时间为2023.8.1——8.5,携三十六位写手共同献上。
参与写手老师:@冉余 @象牙塔建筑师 @ooyoo @予其 @ᕱ ᕱ @阿昏 @砚火【本宣置顶】 @十九渡野 @海盐二两 @莱茵河 @松濑蓉子 @六圓禧子 @魚子西 @湿又野 @大毛在树上睡觉 @NovaRemnant @从月亮走向月亮 @塔夫 @迷失银河系 @再见面. @鸧 @虞易凉 @Eclipse. @惊梧 @零下Zero_ @偷吻星 @趁早见 @不白白 @戀 愛 紀 實 @十一 @鸭子嘎嘎叫 @小松踩奶 @水鬼 @不念 @下半山 @渝满【本宣置顶】
(排名按发文先后顺序)
联文的准备周期很长,再次感谢所有陪我走到这里的朋友们。见字如面,纵使我们相隔千里。
今晚苍穹月光如洗,我们千里共婵娟。
策划:@象牙塔建筑师
文案:@从月亮走向月亮
美工:@知怀杞梓
(注1:“荡漾人间”来源于《假面自白》,原文为“恍如荡漾在这里那里的人浪间的鸟儿”。
注2: “不可避免……存在”来源于《离别》,原文为“不可避免的时间超越了无谓的拥抱”。)
[十八楼同事关系融洽]十八楼一代二代cp杂烩现背联文产出初宣
对你们来说,时间是很不具象的。
用十年修炼一本青春手册,少年成名的代价是失去永远在一起的魔法。
台风刮了八个月,他们追不上白马。
最后你们擦干眼泪,决定再对抗一次命运,初现大人模样的你们说破天下,定风云。选择踽踽独行的你们说十年之约,感恩陪伴。
而我陪了这么长时间,决定在临走前,记录下这里。
感谢你们存在,你们是最完美的小孩。
这边是[十八楼同事关系融洽]联文初宣,我是豆腐渣工程师,致谢三十六位写手的爱与付出。
接下来揭晓假名。(排名不分先后)
1周花人——携花者
2惊梧——鸣蛩
3再见面——forever...
[十八楼同事关系融洽]十八楼一代二代cp杂烩现背联文产出初宣
对你们来说,时间是很不具象的。
用十年修炼一本青春手册,少年成名的代价是失去永远在一起的魔法。
台风刮了八个月,他们追不上白马。
最后你们擦干眼泪,决定再对抗一次命运,初现大人模样的你们说破天下,定风云。选择踽踽独行的你们说十年之约,感恩陪伴。
而我陪了这么长时间,决定在临走前,记录下这里。
感谢你们存在,你们是最完美的小孩。
这边是[十八楼同事关系融洽]联文初宣,我是豆腐渣工程师,致谢三十六位写手的爱与付出。
接下来揭晓假名。(排名不分先后)
1周花人——携花者
2惊梧——鸣蛩
3再见面——forever
4松濑蓉子——松子长树上
5戀 愛 紀 實——港式辣椒水
6鱼子——小鱼自向西
7塔夫——投管行
8砚火——实践活
9象牙塔建筑师——豆腐渣工程师
10小松踩奶——大杨踢球
11NovaRemnant——星际云
12海盐二两——深海酿造专家
13水鬼——忍不住化身一条随遇而安的鱼
14迷失银河系——搭车客指南
15阿昏——把旗帜插在最高楼
16不白白——不BE
17ooyoo——颜文字
18趁早见——琥珀主
19大毛在树上睡觉——真没睡
20渝满——风年证婚人
21虞易凉——丽春
22偷吻星——记得闭眼
23十一——四四三三减减一
24莱茵河——不会流淌的河
25零下zero——零蛋
26予其——乱葬岗专业户
27冉余——喝热水会烫死
28鸭子嘎嘎叫——糟糕被毒哑了
29湿又野——平价南波万
30六圓禧子——一斤粮只卖六块
31鸧——Spring Day
32下半山——不凭阑
33兔耳朵——bunny
34小E——月食堂
35十九渡野——三六加一
36不念——红豆生北国
联文发布时间:8.1——8.5
概要:一代二代练习生的cp现背or现实向(有一方曾为一代或二代练习生就行),cp不限,友情添加了飞锐。
参与老师(排名不分先后):@ᕱ ᕱ @湿又野 @鸧 @惊梧 @松濑蓉子 @砚火 @十九渡野 @偷吻星 @小松踩奶 @下半山【印调中】 @鸭子嘎嘎叫
@不白白 @莱茵河 @海盐二两 @塔夫 @不念 @Eclipse. @阿昏 @大毛在树上睡觉 @零下Zero_ @六圓禧子 @十一 @魚子西 @水鬼 @ooyoo @迷失银河系 @冉余 @从月亮走向月亮 @趁早见 @再见面.
二三年八月一号起,“tf”周刊的战地记者们就会陆续发布相关时代风骏同事关系的研究报道。其中,不念老师和鸭子嘎嘎叫老师会分上下篇写同一个故事。
还是那句话,祝我们都能写完。
策划/主编:@象牙塔建筑师
文案:@象牙塔建筑师
美工:@知怀杞梓
三六十八/第二期
好久不见了,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tf周刊悄悄推出了第二期。
去年小编接收到来自原ID“蛋黄酱热度太高了”(现ID蛤维森蛋黄酱)网友的投稿,并对其中提到的“时代风骏文化有限公司”起了极大兴趣。有人说那是重庆指南唯一的收容所,有人说那是童男容貌永驻秘籍的藏书阁,也有人说那是一层无人敢踏足的修罗场,武僧们修行打闹上的都是真枪实弹,十八楼硝烟弥漫。于是小编派了三十六位身怀绝技,机灵美丽的记者老师潜入十八楼内部进行一次长达八个月针对同事之间真实关系的勘察活动。(原四十位,后四位老师因私人原因退出了本次活动)
我们约定好在八月初时统一上交自己的观察报告,而距离她们交稿的截止日期已经越来越近,近...
好久不见了,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tf周刊悄悄推出了第二期。
去年小编接收到来自原ID“蛋黄酱热度太高了”(现ID蛤维森蛋黄酱)网友的投稿,并对其中提到的“时代风骏文化有限公司”起了极大兴趣。有人说那是重庆指南唯一的收容所,有人说那是童男容貌永驻秘籍的藏书阁,也有人说那是一层无人敢踏足的修罗场,武僧们修行打闹上的都是真枪实弹,十八楼硝烟弥漫。于是小编派了三十六位身怀绝技,机灵美丽的记者老师潜入十八楼内部进行一次长达八个月针对同事之间真实关系的勘察活动。(原四十位,后四位老师因私人原因退出了本次活动)
我们约定好在八月初时统一上交自己的观察报告,而距离她们交稿的截止日期已经越来越近,近几日小编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其中相熟几位的报告进度,有人拍着胸膛信誓旦旦提前交卷,有人眼眶满是红血丝,握着笔杆的手微微颤抖:“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小编同样留下热泪,因为我也一个字没动。
知道订阅周刊的各位好奇记者身份,我这就为各位献上马甲。
(不分先后,真实ID的信息都藏在假名里)
1 携花者
比较早期的写手,文笔好得我尖叫,虽然可能不太活跃。
置顶写着,于19年10月开始写文。
2 鸣蛩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藏在词里,无敌好猜。
3 forever
棱镜乐队某首歌里的歌词“xxx就是永远”,她说与读者也有个永恒的约定。
4 松子长树上
这位取名比较潇洒……没找到提示,那小编自己来。老师ID四个字,头个字与假名一样,喜欢写古文。
5 港式辣椒水
比较早的老师了,港式辣椒水是ID繁体的意思。ID四个字。
6 小鱼自向西
这个假名几乎罗奔了。
7 投管行
ID两个字,用26键打她ID英文音译的时候就会跳出“投管行”。
8 实践活
ID两个字!拆开来读就是……
她深深爱着二楼唯一的姐。
9 豆腐渣工程师
ID六个字,她叫象牙塔建筑师。
10 大杨踢球
ID四个字!与假名都是相应的,就比如你看大对小,踢对踩什么的
11 星际云
她的ID是一串英文,ID取自星云的一种。她的捡手机很有意思
12 深海酿造专家
四个字!ID与食物佐料有关,喜欢写一对离婚系cp。
13 忍不住化身一条随遇而安的鱼
很任性的假名,不知道怎么说。望你反省。
ID两个字,以前人们也将它称为水猴子。常写古文。
14 搭车客指南
比较早期的老师了,ID五个字!推荐一本书,叫做《银河系搭车客指南》
15 把旗帜插在最高楼
不幸地,这位老师在上一期被猜出来了。
我们滴阿昏老师。
16 不BE
也是早期的写离婚系cp的老师!ID三个字,应该很好猜吧。
附上一段老师原话,很可恶的。
17 颜文字
ID五个字母,很像颜文字哈哈哈。
现在不常活跃了(哭),以前常写家长组。
18 琥珀主
ID三个字,如果大家看过千与千寻,记得里面白龙的名字的话……
19 真没睡
写到这边我笑出了声,这位老师ID七个字,以前也常写离婚系cp。
这个假名和她笔名关系就不融洽了。
20 风年证婚人
很好,人如其名。ID两个字,最近她的风年古风连载快完结了。
21 丽春
老师自己的解释已经足够美丽,不赘述了。
常写家长组。
22 记得闭眼
ID三个字,常写狼马。ID和假名一起看,就会发现超级浪漫。
23 四四三三减减一
ID两个字,也是比较早期的写手,常写四四三三,很简单的ID,写着很不简单的故事。
24 不会流淌的河
ID三个字,常写三大,这条河地处西欧。是条很美丽的河,她说,“此心之外,别无他物。”
25 零蛋
。几乎罗奔了吧,我哭。
常写狼鱼狼,很喜欢她上一篇已经完结的连载。
26 乱葬岗专业户
这个假名,听懂的都哭了。
她说因为她磕的每一对cp都过世了。
ID两个字,她很喜欢投稿人“蛤维森蛋黄酱”以前带过的一个孩子,听说最近演起校园bg了。
27 喝热水会烫死
很好猜吧。假名是她的简历,ID两个字,超爱二楼唯一的姐(
28 糟糕被毒哑了
ID五个字,常写离婚系cp。如果你们嗓子被毒哑了,那想说话的时候会不会很像一种扁嘴动物呢……
29 平价南波万
她的ID三个字,是很钟情的化妆品,她称呼它为“平价南波万”!这位也很爱二楼唯一的姐
30 一斤粮只卖六块
ID四个字,常写狼鱼,偏好特殊题材。假名与ID很贴切。
31 Spring Day
ID就一个字,之前的简历与假名有关系。写楼上棍妹的all向很出名。也喜欢写我们跨代鹊桥仙cp。
32 不凭阑
假名与山和高度有关。其实很难猜呢……群像选手,ID三个字,这个假名我只能说很符合她主页画风。
33 bunny
ID没有字!直译后还要再转成颜文字,常写楼上三代师兄的cp,也好久没活跃了(大哭)
34 月食堂
英文ID,常写二楼离婚系cp,ID英文翻译后再铺上一层文艺的面纱,就是月食堂了。
35 三六加一
ID四个字,常写二楼古文,要想得出ID前两个字得先算假名的这个数学题。
36 红豆生北国
如果红豆生在南国,那便是最相思之物了,可如果生在北国呢?
ID两个字,常写离婚系cp。(醒真多人啊,我才发现。果然这对还是要看现背的吧!)
朋友们你们看了这么多彩蛋,其实最后一个小彩蛋就藏在我们的标题上。
三六十八。
36个写手齐聚在这里,为她们爱的少年记录下18楼的故事。
我们共同期待吧。
祝你我都能写完。
一篇贮存在草稿箱的山城游记
结束重庆之旅已逾数月,翻看手机相册的时候总还没有回来的实感,其实在重庆的时候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回来了才品出七分思念颇深,后劲太大,譬如看似低度数的酒精下肚,余韵确是忘不掉的牵肠挂肚,像是我丢掉的那只最爱的耳环,我总觉得自己或许抽出了一部分留在重庆,像是坠在装饰物的一颗碎钻,我把它摘给了重庆。
落地的时候夜深了,拿到托运行李的时候看到上面挂的鑫鑫行李牌,就当作也用他们的眼睛替我看一遭山城,从飞机舷窗外先看到的是灯火缱绻,拉着行李箱赶路的时候漫无目的地想起很多,透过落地窗看到的微凉夜色,想起孩子们是不是也这样步履匆匆地行进,小脑袋因为旅途奔波而耷拉着,被粉丝姐姐们递上一封长信,那个时候他......
结束重庆之旅已逾数月,翻看手机相册的时候总还没有回来的实感,其实在重庆的时候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回来了才品出七分思念颇深,后劲太大,譬如看似低度数的酒精下肚,余韵确是忘不掉的牵肠挂肚,像是我丢掉的那只最爱的耳环,我总觉得自己或许抽出了一部分留在重庆,像是坠在装饰物的一颗碎钻,我把它摘给了重庆。
落地的时候夜深了,拿到托运行李的时候看到上面挂的鑫鑫行李牌,就当作也用他们的眼睛替我看一遭山城,从飞机舷窗外先看到的是灯火缱绻,拉着行李箱赶路的时候漫无目的地想起很多,透过落地窗看到的微凉夜色,想起孩子们是不是也这样步履匆匆地行进,小脑袋因为旅途奔波而耷拉着,被粉丝姐姐们递上一封长信,那个时候他们还会和鲜少的粉丝们微笑互动,现在只会在丧尸围城的场面里被推搡着挤压,快门声是被拍照记录杀死的舆论。
你一定没见过凌晨两点的重庆,洪崖洞的景观灯都熄了,只有远处高楼的点点亮光,像是江岸两侧漂泊不定的渔火,困意阑珊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窗边的景色刚好路过巴蜀,一瞬间眼眸一亮,我这时候才真正有点意识到,我真的来到重庆了,真的来到这座梦中的高地,少年们长大的地方。住的民宿很巧合的在十八楼,按下电梯键的时候慌了神,想起我和他们初遇的重逢音乐会,想到了错位时空这首歌。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那我们算不算相拥。来之前我其实做了很久的攻略,手账本写得花花绿绿满满当当,真正踏在这方土地上的时候我反而生出一种闲适的安心感,从第二天沿着巴蜀路边吃的随便吃的一家抄手开始,阿姨用我听不太懂的川渝口音亲切地喊我妹儿,或者是拉开窗帘对面就可以眺望嘉陵江,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新鲜而烂漫,甚至从呼出的每一口气,都仿佛置身于血肉浇筑的,我的重庆森林。
重庆的楼真的很高,却并不像北上广那些大城市一抬眼让人觉得压抑,从骤然陡缓的坡度来看,老居民楼和大厦错落在高低起伏,有种岁月的沉淀感,它们像一幅自然而成的画卷,浸润在山水墨色里的一草一木,生活节奏无疑是慢的,每天爬好长的一个坡才能到民宿,可傍晚时候能透过楼层间隙看见夕阳,还有推着小摊子卖红糖粑粑的老奶奶,耳机里刚好放的是小时们的渐暖。
一颗心都好像被夕阳烧得暖洋洋的,我又私心将这次重庆之旅命名为我的逃跑之旅,我叫它逃离worrying计划,从坐上飞机的一刹那,告别让我压抑的大气层,告别那些负重的长大,我的中耳炎其实让我的耳朵剧烈耳鸣,我于是想,大概追逐快乐总有代价,和我的青春疼痛物语一样,这为期四天的旅行日志代替我书写了藏进书柜夹层的周记本,在我的手帐本上画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我近阶段的句点。
第一次坐重庆的轻轨,和南京的高速地铁不同,更像是那种动漫里才会出现的有轨电车,恍惚间以为来到秒速五厘米的列车站,那朱志鑫就是我的贵树吧,可我不是想追也追不到的明里,来到大溪沟站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台座位,脑海里一下子和看烂了的《自我介绍》重叠——小棍在这里拍过同款照片,于是我在同时空同地段不同时间的节点上坐了很久很久,从旁边就可以眺望到江对岸的层峦景象。
脑海里都是小棍穿着红色棒球服踩着长板对我笑的模样,我后来又在同角度站了很久很久,最后让路人小姐姐给我拍了张照,看到相机里被定格下的瞬间时刻,幻视里构建出一个跨越时空的拥抱。我追寻小棍的足迹去到了许多地方,比如老太婆小面,脱口的第一句就是,嬢嬢,麻烦来份朱志鑫同款,隐藏在市井的小巷子口,映入眼帘的就是门票同款的折叠桌子,朱朱曾经就在这里抽卡嗦面。
三两小面加煎蛋加牛肉,其实不太听得懂嬢嬢说话,只是她扎着红围裙问我要不要辣的时候,我又觉得格外亲切,店面很小,坐了里面橱窗的位置,努力了很久也没把这一碗小面吃完,漂的一层辣子不小心滴在了我的裙子上,心情一瞬间说不上的down,又想到花絮里小棍吃得那么香,再看看面前一大碗的牛肉面,突然又笑起来了,好嘛,青春期的小少年确实需要多吃长身体。
又去了白象居,能看到长江索道的老居民楼,可惜楼顶封起来了,去不到小棍弹尤克里里扔纸飞机那里,没有电梯的二十四层楼顶,不知道小棍一级级爬起来是什么感觉呢,会想起他一路攀登而过的那些艰难险阻吗?我最后还是想要祝他把愿望折纸飞机寄成信,放飞他的赤诚梦想,想要的都实现。就好像我依旧在楼层间隙里意外邂逅一趟越江缆车,任何事物都氤氲在这青苔老楼、山水重叠里生出一种缺憾美。当然是美的。
我后来又去过许多不免商业化的景点,最难以忘记的还是白象居,或许是那里缠绕错综的电缆,或许是阳台上几乎每户人家都会种的花花草草,或许是偶尔窜出来的猫猫狗狗,一步一景,连门前废弃的破旧沙发和斑驳的楼层窗口都可以变成绝佳的取景地,而从楼对岸望过去的千里烟波浩渺,大桥下滑过缆车拖影,当真是独一份的山城味道,吹一吹江风,斜卧解千愁。
从白象居步行去朝天门码头,很巧合一般的,和我写的《山城少年》里一样的阴天,“那天其实不算什么好天气,没有太阳,江上的风吹得人面皮疼,阿志却兴冲冲地跑到甲板上跳舞,他扒在栏杆上眺望风景,迎面而来的风把少年的发丝也吹得轻扬,阿志穿着蓝色的衬衫,和水一样干净又清冽。”
真的很难去形容这种感慨,从前我总爱写浸润在重庆山色里的少年们,写长江索道,朝天门码头,写洪崖洞的夜景,写梦里用泪洗涤的嘉陵江和南滨路,然而真正设身于其中的时候,我又觉得我曾经一切书面化的描摹都显得苍白且虚幻,文字能够构筑血肉,却缺了填充的一部分内核,所以我说重庆之旅也更像是一个搭建自我的过程,是我少女心事的显色剂,我的,阿斯巴甜。
又去了一圈回到夏天的拍摄地,我真的太喜欢这部微电影,那时候我最好的完完年年,那一句不用按下快进键也会有人保护你我真的记了很久很久。去了翔霖的那个罗森便利店,看到满当当的货架的时候又想起他们过期的凤梨罐头,一样的堆满薯片的角落,一样的白色旋转楼梯。临走的时候匆匆去了祺轩的林卡咖啡馆,坐在了他们同款位置上要了杯香草拿铁,店里的氛围真的很好。看到了同款秘密花园和大白兔,拍照的雕塑在二楼。
着重去逛了鹅岭二厂,为了去那里爬了好长好长的楼梯,累得万念俱灰的时候一转眼就上了坡,是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那个取景地,挂着好多好多五颜六色的许愿牌,匆匆瞥了一眼,基本都是楼人来写的,我后来在重庆许多地方都遇见过这些扑面而来的爱意,心愿便利贴写得满满当当的都是真挚的话语,虽然有些稚嫩,读下来依旧让人热泪盈眶,我在这一刻感同了到过这里的千万人,我们都这样热爱同一群少年。
遗憾的是南滨路那条写满涂鸦的隧道已经不在了,不过文鑫一起跑过的那条小巷被写满了新的涂鸦,穿过小巷映入眼帘的就是懒鱼时光馆,葱葱郁郁的绿色和原木色,又把我拉回他们一起泡白桃乌龙茶的玻璃小花房,店员小姐姐人很好,楼上没开放,她还领了我去,站在同款机位的时候当真是百感交集,那一句其实长大也不用按下快进键又回旋在耳边,看着被悉心看顾的花花草草,我在角落里停留了好久好久,想什么呢,想最初的百感交集。
或许有时候追星真的是一个自我感动的过程吧,就像我放在桌上的睡衣小卡,朋友问,你为什么总要带一个小纸片,我说,就当带他们一起故地重游啦,那么亲爱的小丸子和小年,还记得这里吗?巧克力的赋予萦绕在口腔内膜,吹着渐冷的晚风,品一口苦涩泛后微甜的桂花拿铁,空气里又仿佛弥漫着白桃乌龙的香气,我还会来的,夏天的懒鱼时光馆,限定的白桃乌龙。
日子总过得太快,坐在去往育才中学的轻轨上时,我才意识到这旅途迎来了终点,经过了大溪沟,经过了李子坝,轻轨真的不到十八楼,道路的尽头是一个句点,然而下了站台看到天桥的一瞬间,我几乎热泪盈眶,脑海里现出两个幻影,是程程和三爷放学每天都会经过的那个天桥,一人一根烤肠边走边聊天,啊,好鲜活的小宝。
去的时候是周三,学生们应该刚刚结束午休,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往回走,像一群跳跃的雀儿,踌躇了许久还是叫住了两个小妹妹,她们很热情地答应了帮我拍照,闲谈间聊到她们是高三的,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你们见过丁程鑫吗,我的心都要跳出来,她说当然见过啊,我笑着问那程程本人是不是特别好看呀。小妹妹说和他坐过同一趟电梯,虽然戴着口罩但是眼睛亮晶晶的,老天,我激动地手都在抖。
拍了一张我道了谢,害怕她们急着回去上课,她们问我是不是来这里旅游的,我点一点头,说明天就要走啦,最后我来看看他的学校。她们跟我说之前程程高考的时候校门口每天都好多私生,堵得人都走不动道,真的好心碎,我最后盯着她们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就是想看一看他学习毕业的地方,一定要用正确的途径去见他。她们微笑着跟我说再见,再见再见。
其实我根本没走远,我舍不得走掉,最后我坐在公交站台隔着天桥看育才掉眼泪,我没想哭的,只是一想到我的小年就仿佛心里最柔软的一处被戳中,变成讨厌的泪失禁体质,也曾惊羡和你一个学校的小朋友们,更遗憾无法参与你的长大,我只匆匆一瞥你的少年时代,还没触碰过你那些捱过青春疼痛的生长痕,比睹物思人更深一层次的,这是小年每天上学经过的路。
现在丁程鑫小朋友已经成为北电新生啦,而我来过你的高中时代,作为我的长亭古道边。当我在号称“重庆森林”的国泰艺术中心拍下了小年同款打卡照时,走过天桥的一瞬间又恍惚置身于育才天桥,或许在每盏琉璃的灯串里,我可以沿着岁月漫长为他碰上草莓蛋糕,我们要一起坐在天台看月亮,我会说,二十岁的丁程鑫你好哇,我终于来到你长大的地方了。
后来又去了七中,想起来刷豆瓣看到个帖子,说朱志鑫特别爱和同学吃食堂的米线哈哈哈,七中地方挺偏的,还没有被过度开发,校门口的老街巷特别有味道,属于是随便一家都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去的时候临近放学,校门口基本上都是接小孩的家长,找一个接小孩的奶奶帮我拍了照,她说妹儿我拍照不好看的,我说没事没事随便拍一张就好,结果一看,好吧,一米七的我变成一米五。
奶奶问我是来接小弟吗,我说不是哈哈哈我来这旅游的,顿了顿我又说,我很喜欢的小朋友在这里上学,不知道她听没听懂我的普通话,她似乎很诧异有人会跑这么远来看看他的学校,我笑一笑,是吧,只是意义对我来说匪浅。这里的一切都带着生活化的平常,或许小朱放学了也会和兄弟们搭伴而行,那么,不打扰啦,我挥一挥手,再见啦,高一的小朋友,下次见你,我希望是在大舞台上。
匆匆去的鲁能巴蜀有点太远,不太幸运,校门口已经封锁,匆匆拍了一张照片就走,透过栏杆看见学生们在跑操,我想着,耀文和浩翔热淋过同一场太阳雨,我也遥寄千里给他们捎来金陵的风,仿佛有着命运纽带的两座城市,从遗憾的一周年到二周年,他们早已经捱过生长痛长成大小孩,很想说就慢一点,就缓一点,让我再触碰一下你们稚嫩的脸庞吧,趁我还未走远。
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时,那是我最后一次回头看重庆,亮灯的洪崖洞离我越来越远,直到一整片的灯火璀璨,直到整个城市的夜景变成一个渺远的虚焦点,我终于收回了目光,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来的时候是凌晨,没有看到白天的山城,也没有看到夜晚的灯火,两次都坐在机翼旁边的座位,窗外看出去只有一闪一闪的信号灯,像是某种灾难电影的SOS。
有成片的亮灯田野现出在脚下,我结束了自己的逃跑之旅,没办法作为麦田里的守望者,我呼出了一口气,再见,重庆。看过你们长大的地方就好啦,就够了,我还会再来的,作为我的心灵逆旅。回来的时候和朋友闲聊,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我被困在南滨路好多年,那篇我看了好多遍的豆瓣脱粉小作文,确实是这样,我留恋着没有少年的空城,山城变成他们梦之旅途的第一个起飞点,而我只想沾染些许气息。
要如何去形容我的心情呢,眷恋的、惆怅的、沉重的,最后都释怀,可也没办法释怀,我的三次生活愈加忙碌,再回头看看自己写出的那些产物,甚至还想自嘲般地笑两声,可我总咽不下这一口气,我还没有陪他们把诗酒酿成蜜糖,没有看过他们打上真正的大人领结站在大舞台上,所以我依然会爱,或许那时候我还会故地重游,那时便是我的句点。
写于2022.5
突然想起在草稿箱里的这篇重庆走走停停还从未发布,诚然今年我在忙忙碌碌当中已然褪去许多追星的热情和执笔的信念感,然而在翻看相册的时候我看见熟悉又遥远的山城时,心里仍然澎湃地无法言喻,所以发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给所有爱着十八楼辗转着又驻足的人们。
给那时候,那样爱着孩子们的我。
Photo By BaiMu
【春风料峭】此后大雪纷飞
影戏/关于一场平庸的自我叙述。
01 “2009”
雪下得很响。它和栅栏之间的缝隙愈发宽大,雪粒便如此浑在一批南下的火车皮上。尽管最终只会掉到男人和女人的头上,掉到疲乏的悲戚的大地上。只像一头奔冲的河流,又像乳羊身上细的织毛。
北方的雪很沉默,也很庞大,远近之间只有大雪纷飞的声音,太阳没有出来。贺峻霖再一次把窗帘拉得严实,床上的女人挪下来,又从背后环住他的身体,从不反感对方嘴巴里冒出来的烟味。她很漂亮,廉价的口红涂在她脸上可以变成抢手货,银闪闪的眼影湿润成肉//色的河床。贺峻霖主动去亲吻她的脸,她的肩膀,她的身体。从手臂和腰线之间的缝隙窥见烛台上...
影戏/关于一场平庸的自我叙述。
01 “2009”
雪下得很响。它和栅栏之间的缝隙愈发宽大,雪粒便如此浑在一批南下的火车皮上。尽管最终只会掉到男人和女人的头上,掉到疲乏的悲戚的大地上。只像一头奔冲的河流,又像乳羊身上细的织毛。
北方的雪很沉默,也很庞大,远近之间只有大雪纷飞的声音,太阳没有出来。贺峻霖再一次把窗帘拉得严实,床上的女人挪下来,又从背后环住他的身体,从不反感对方嘴巴里冒出来的烟味。她很漂亮,廉价的口红涂在她脸上可以变成抢手货,银闪闪的眼影湿润成肉//色的河床。贺峻霖主动去亲吻她的脸,她的肩膀,她的身体。从手臂和腰线之间的缝隙窥见烛台上晃晃的两粒红蜡烛。透过红彤的火光,摇摆的、折叠的。他看见浮动的男人的影像,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像一朵绽开的五光十色的愚钝的金鱼。面前的女人和男人/重叠,焦色从外层往内层挤压,庞大的火光把男人的脸抹杀得一干二净。
女人咬上贺峻霖的脸颊,意味不明地笑开了,”你用我的身体在纪念谁?“她遣词一向大胆,好比儿童乐园的情//色//设施,你无法向你的孩子解释她嘴巴里的语义。”别倒胃口。“他沿着女人的手臂往下走,却在分开对方正摆动的双/腿时起身。温热的一切被生硬地撇开。幸好你不会掉眼泪,不像其它太柔软的女人,冰凉的水会让我头痛欲裂。他也笑出声,别做了,你先回家吧,我没什么兴致。贺峻霖站起身来,光线尤其差劲,他抽了根新烟出来,又拆了新的打火机。冒红的头一阵一阵的灭,敞开的火过滤出来一条十分钟前传来的手机讯息。他甚至没有查看讯息详情,就凭借一些熟悉感反应过来这条被删过的号码主人是哪位。
“思念像一条在草上爬行的蛇。”
神经病。装什么文艺b,还他妈的抄袭。贺峻霖差点没骂出声来,只抢开了手中捏紧的打火机。红的茸光刺向他的眼皮,表情却有点悲伤得不像他了。女人被吓了一大跳,莹莹的脸爬上吃惊,“做什么你?”她在换内//衣,正脱了一半。“——没有,想到了一个有毛病的人而已。”
02 “2004”
虫鸣交叠在一起,吱哇乱叫。烛油漏出来,从蜡烛腰间烙下来椭圆象形的薄膜,照得脸热烘烘的。四周有细小的飞虫、尘灰,大大小小蛾的翅膀。再往远扩大一点,贺峻霖的回忆里开始有第二枚身影,对方的脸被映成一汪很透亮的水。寝室楼整个熄电,即使隔壁说已经喊人来抢修了,不出意外还要再等三四个小时。结果商超的蜡烛被一抢而空,他只能翻箱倒柜抽出一根可怜的红蜡烛。”给你。“另一个男人把兜里的打火机拿出来递给他,你没火机吧?没见你抽过一次烟。
谢谢。严浩翔总是作出那种疼爱的口型,既怜爱又摇摆。贺峻霖不动声色目移他纯白色的一切,却已经开始肖想对方左脸颊上的小痣和湿润的眼皮。对床的小赵突然一跃而起,光着白//花花两条腿往盥洗室走,“我靠,停电还停水啊?”他骂骂咧咧转身回躺下去,蛮不舒服地扭动头部,被严浩翔骂了一嘴才停下来。没过一会儿他又大呼,翔哥,这不你女朋友吗?小赵把手机屏幕调转过来,大曝光的页面上胶着几张可爱女生的脸。水光粼粼的脸,饰珍珠耳坠。“真的是好正!怎么样,你们俩到什么程度了?”小赵揶揄的目光有一种古怪的苦腻味道。
“你谈恋爱了?和谁,我一点都不知道。”“贺儿,你还真像严浩翔他妈。”小赵一贯神经大条。严浩翔也只是沉默地皱了下眉,抿嘴点头的动作流畅得像一个完美的空中大跳,除了“我的确谈了个已经热//吻过的女友”以外没有任何别的美丽味道。贺峻霖顿时觉得自己被那些窄眼皮大眼睛女生脸上的水光割得四分五裂,最后升起满不在乎的笑:哦,怎么谈得没声没息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愣住了,眼睛眨巴两下,开始向贺峻霖解释,只是对方实在不想再听下去,“我去找隔壁借几根蜡烛,顺便去楼下一趟。有什么要带的吗?”他欲慷慨欲大方地解开这副没意义的对话。“哥,帮我带点那个。”小赵的手上下摆弄,笼统出嘴巴里下//流的要义。“没有。”贺峻霖甩了门就往隔壁钻,不理会身后吃瘪的一张脸。
03 “2009”
贺峻霖不容易清醒过来,梦里那些草蛇灰线开始刺啦作响。门外卷闸声也响起来,黑煤渣浮过结冰的湖面,薄薄一层。他把捏热的打火机丢进垃圾桶,塑料袋被划开一张豁口,像一道疤。
“哗啦——”
没过三分钟,垃圾桶被贺峻霖整个倒翻过来,卫生纸、烟头、女人的丝//袜。和底部一条打火机。飞闪的镜头从耳廓附到目光,他不免埋头流泪。我恨你,我恨你。思念其实是纤小的波涛,涨一次潮就洗一次面。贺峻霖觉得自己身上长满了皮藓,一发作就痒得发疼,想去挠却被某种回忆钳住,只能是隔靴搔痒。
车的底座被雪轧住,他花了好大功夫才把车脱出来。贺峻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僵硬,冰碴好似冬雪干涸的一部分,撞到车窗玻璃上,滴漏出长长的水线来,让滚缩起来的记忆变得生硬又泞软。收拾好杂乱之后他准备上路,车程并不短,途中甚至载了个年轻女生,估摸着二十二三。“好香啊,真浪漫,很少看见有车里摆花的男生。不过您这么小就出来拉车啊?”“没有。看你一个人,小年应该没什么人出来跑。我也不急着去哪儿。”“那真是谢谢了。听你口音,不像北方人哦。”
“成都的。“女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话。离她一臂宽的位置熨贴着一张照片,黏合的部分已经开始变得褐黄。塑料封皮后是一张两个男人挨着站在一起的照片,其中一张男人的脸已经不甚清晰,肩膀周围囫囵了几滴泪痕。椭圆的,不规则的,滚烫的。照片上另一个男人她认得,和面前载她的男人面相上没什么区别,无非是五官相对圆钝了点。”你的朋友?看起来好亲密,认识很久了吧。“
贺峻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又看似无动于衷地调开音乐,晃了晃身子。女生立即截下他的视线,没再找话说。电台正播到《人间》,东方特有的含蓄与疼痛的斗争被王菲的声音一再放大,宛如一种慈悲的凝视。他想起严浩翔在大杨树下拨弄吉他,想起在漏水的房间严浩翔送给他一支万花筒。又想起从教学楼盥洗室到厕所隔间的吻。贺峻霖今年二十五岁,过不了多久将进入二十六岁、二十七岁,甚至是三十岁。他怀恋一切十八岁会喜欢的东西,无论是跳舞机还是某位歌手的一场演出,湿润的教室玻璃以及并拢的手臂和出血的嘴巴。他如今已经不会有更多的热切和冲动了,但他仍然在怀恋,在怀想在恋想在模仿。模仿十八岁的爱,尽管用力得几近悲哀。
/天上人间如果真的值得歌颂
悲怜的泪水垂爱着贺峻霖羊犊一般的脸,以至于微滞的快乐欲想变成一寸一寸的牙床。雪反射的白原来是一种伟大的强//奸!他即将要把眼泪呕出来。身边坐着的年轻女生慢慢变成严浩翔,所有断裂的部分也开始循环往复成一场影像。
04 “2004”
柱子上贴着租房广告。墙浆水期期艾艾地流出来,黏死了一只苍蝇。好似琥珀。路灯一乍一乍地亮,昏昏的灯投射下来,积水映着他们摇摆不定的脸。贺峻霖彼时浑身紧绷,即将分娩成一滩滂沱的大水。而严浩翔正用他虔诚的一张脸熨进他的身体,不时亲昵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甚至带过耳廓和下巴。
屈辱和糖汁一并滚来。他以为自己被打了个耳光,脸上和身下都火辣辣的。贺峻霖卯了股劲从他身上挣开:严浩翔,松开我,你他妈疯了吧——
严浩翔仍然缄默,低着头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冒红的头成为凝缓的羊水或者子宫一类温暖的红色地方,把他的脸恰如其分地笼住,只从缝隙流出一点自卑和柔软。沉默之后,烟很快只剩下一小段,他将余下的部分甩进垃圾桶。
“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贺峻霖,不是你女朋友。”
“我和罗娜分手了。我很想你,贺儿。”
严浩翔哀哀地笑了,既热切又皴裂。贺峻霖一点也捉摸不透他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所以呢,你是什么意思。还是没有任何回答,氛围变得尤其古怪,好像上升了纯熟的十八岁味道。双方都沉默了很久,除了细小的飞蛾声和呼吸声再无其他。在严浩翔要转身走的时候,贺峻霖才突然勾住他的手臂,“走什么?”他钳住对方的手腕,开始沿着他的颈部向上//吻,爱欲愈发厚重起来,从冲动变成勒索。“我还没听到答案。只是,你醒来别后悔。”牙齿和舌//头交//缠之际,血和泪一齐流出来。贺峻霖变得好混乱,他只觉得严浩翔现在很美,像一首只有完美意象的诗。他甚至也不知道那个吻算什么。算是十八岁的性//冲动,是乘虚而入的享受,还是爱而不得的暧昧。
但除了爱和对不起他们之间没有再生发出第三种语义。只是爱都向他叩响,没有人会不跟着走。
05 “2004”
“贺儿!足球赛你不来啊?小爷我都登场了,好歹赏个脸啊!”
“不去。”
贺峻霖不假思索,意外地不遗给小赵分毫余地。“哥!严浩翔也在,我们俩的名号都借不来您的脸啊。”小赵近乎哀嚎,口嚼泡泡糖即将炸裂成块状的粉红色膜,发觉劝说没用他只好开始撒泼耍赖。求你了,求你了。你不来我没法儿踢,我也不好交代——
”没空。“贺峻霖的胸腔缩成果核一般大,酸酸的外皮咽了肚,“没有我也不妨碍你成为我校足球未来之光,是吧。”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勉强压下赵鹏一脸的黑线。实在的,并不是贺峻霖不想参与,只是他压根没办法再与被他譬喻成”美丽谬误“的人坦诚相见。而昨晚的吻像是气球皮,愈来愈大,好不浑浊。
接近黄昏赛事才步入尾端,晚八点的天是一张霉红的毺,四溅的金色溶下来。裁判呼了哨,飞奔的草屑好是昏眼。中场休息长达半小时,严浩翔立即开始找人,自下场他就没停止过摇摆的视线,从草皮头挪到草皮尾巴。甚至要把它掀了,身体都要飞起来。他泄了气,贺峻霖也没有来,甚至没有来看过一眼。还有一场,他再等一场。
“翔哥,你找谁呢?贺儿都说了不来。不是我的错,他好像今天真有事赶不来。“赵鹏的声音也嗡嗡的。直到瞥到一旁饰着金闪闪的花球,唇油又润又亮,烘热场的女学生。他立即解放自己,朝那边奔去了,只留下一句,下场靠你了啊哥!严浩翔仍然默不作声,抿下嘴巴,任宽泛的沉闷闪来闪去。
鬼使神差地,他朝教学楼三层望了一眼。
模糊的轮廓遂而清晰起来,缓慢地弥成他最最熟悉的身影。贺峻霖被吓住,怔了好一会儿才颇窘迫地用书亲热自己的脸,整个人缩下去,直到缩到窗帘后。本来压死了自己的心说不要来,甚至不要刮下一点目光过来。没料到的是,球场上细小的、狂热的欢呼声还是把他带来了,掺在缝隙的严浩翔的名字还是把他唤来了。多么堂皇的爱的姿态,贺峻霖简直要无地自容。
他不知道,在爱面前,所有人都是二流角色,永远不为冠冕的情态而动。而是被动的,是无助的。
06 “2004”
哨声响了。严浩翔赢了。
他和队友击掌,拥抱。狭长的余昏变得好亮好亮,像短绒,也像聚在一起的乳白色的蚂蚁。但圆形灯只放映严浩翔的脸,开始熟练地播放长镜头:所有人都在往远处走,欢呼声在退潮,严浩翔的脸越来越近,从半身到放大的五官,甚至可以窥见他脸上金色的绒毛。他整理好被汗洗成一缕一缕的头发,迟缓地张口,抬头向教学楼第三层第二个窗口说,贺峻霖。
你来了,幸好你来了。
贺峻霖再也捺不住更盛大的想象了。他止不住地去想,面前这个人。这个球衣领被汽水印成很丑的样子,像是被捈过一大滩乳黄色脂膏的男人。这个年轻的、饱满的,浑身是汗和草屑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在爱他。
而他自己在光明正大地偷窥,由衷地想哭。
他们在厕所隔间接/吻。贺峻霖把严浩翔的脸并拢在掌心,轻微地吻他的眼睛。严浩翔忍不住去咬他的肩膀,年轻的两具身体好似打火机冒红的头,滚烫得发肿,又密合在一起。一直向上,直到一个高点。贺儿,贺儿,对不起,我爱罗娜的时候也在爱你。他一面恸哭,一面把不忠心的毛病全盘托出,莹莹的泪流了满地。溶在贺峻霖的手臂上,滴漏成椭圆形的爱。贺峻霖觉得自己在做梦,辨不清面前的一切是真是假。他也要流眼泪,流很长很长白色的眼泪。
“你什么时候开始爱我?严浩翔,你真的在爱我,还是心血来潮?”
07 “2009”
/我不忍心再欺哄但愿你听得懂
“你们俩,现在的关系...”女生问得谨慎,等贺峻霖把车先停靠在路边才堪堪张嘴。
“不好。“他斩钉截铁,”他说他压根不知道我是谁。甚至在所有人面前否定我们曾经的关系。”
“他把我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但愿你懂该何去何从
“我们十八岁,晚了一年上学,同时出现在高二十三班。春夏交际很容易让人对某种气味上瘾,譬如薄荷乳膏,咸味的水和严浩翔身上的杏仁香波味。很好闻,很好闻。我们被安排成前后桌,手臂与手臂跨不过一条河。教室里在放《李米的猜想》,新上映的片子。一贯流行的文艺片色调,像从蜜瓜瓤中央淌下来的糖汁,又黏又热。李米就在这样的黄绿色里等待,直到她对方文说,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然后转身开始飞奔,草和叶往后拥挤,她跑得越来越快。我知道,她不是真的想跑,只是一旦停下来,她会更崩溃。“*
”周迅在末尾笑着说,我们都不起眼,没有人在乎我们。我比谁都要痛哭流涕。严浩翔的头挨着我的背,他也在哭,沉默地哭了。我现在回想,他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爱上/我,我不知道。也许是流同一场泪,也许是惺惺相惜。因为他效仿方文,在毕业后进入明晃晃的泳池,再也没和我联系过。毕业后,所有人都各奔东西,我找不到他。但我不是李米,生活也不是电影。“
”三年后,严浩翔又可怜地出现在我面前。重庆罕见地下了好大一场雪,纯白色恰如其分映射他的脸。我们彼此沉默,他躺在床上看向我时,我知道,他早就不爱我了。“
”我才发觉爱原来是一粒坏死的臼齿,除了拔掉别无他法。“
“我说太多了吧?耽误你时间了,快下车吧,注意安全。”贺峻霖搓了搓冻红了的手,朝女生笑着道别。对方点头,也温和地笑了,“谢谢你的故事。希望你可以顺利拔掉它。”待她下车走了几步之后想起什么似的又折返,从车的后方绕到驾驶位一侧。叩响贺峻霖的车窗,用手写下:
“新年快乐。”
08 “2007”
准确地说,贺峻霖当年先一步碰上的是严浩翔的妈。高三他经常假借学习名义流经严浩翔的温床,容许一些亲热发生。严母自然很熟他的脸,更何况三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他的容貌有太大的变化。
天气很闷,人走在街上像走在罐头里。商贸楼是沙丁鱼,挤在一起身后游。他没什么目的地,截下一辆车就往里坐,笑容很大地说,师傅,您随便开吧。他很诚挚,诚挚到司机足足用了十秒才决定不扔他下车。
黄色大门从草皮中央闪过时,贺峻霖猛地醒来——三中,他和严浩翔共同存在过的地方,除了教学楼统一被漆成丑陋的大红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师傅,把我放下来吧。他付了款,下了车,难以名状的苦闷与空虚从贺峻霖身体里飞出来,变成一股乳色的红,附在大红教学楼上,一跃而上,悲伤万分。他继续往前走,第一百货挂了新灯具,春南商场也整个大变样,连轴转的生活让他很久都没好好看过以前的路。租碟店的胖老板已经没再做生意,DVD放映好莱坞,再不见捈红唇的粉红女郎。贺峻霖顺着记忆找以前的碟片,只是还没走进店里就被身后的人喊住。
“小贺?”贺峻霖停住脚,回头再看向女人的脸,记忆开始发嗡。他只能一动不动,张不了口。
“小贺?”她又叫了一声。严母的目光像一朵珍贵的隐喻,“是小贺吧,真是好久不见了。”讶异,愉悦,悲痛可以同时照在她脸上。贺峻霖心底一愣,花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在一个怎样的处境。他自知失态,半晌终于是张了口,向女人简单问候了几句。阿姨,您还是那么年轻。他一贯讲得好漂亮话,只是此时此刻颇有点逃跑之前的谄媚味道。
“你们俩从前那么好,真可惜之后就很少见你来找他。”
“......”
“阿姨。是他没有联系我。我有试图打过他的电话。”贺峻霖有些莫名其妙,面对眼前这位清瘦的女人,他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托她带自己见一面严浩翔,还是就此别过?没料到还是对方先张了口,“这小子,可能是他换了手机号码。还有件事。”她面露难色,“没多久我们可能就要搬走了,去更北一点,你想来看看他吗?”
各色的灯条好似塑料袋,密合五光十色的春天。一路上女人讲了很多,声音尤其脆弱。她缓慢地讲,时不时泣出泪珠。贺峻霖很混乱,他觉得自己在幻梦,而黄色的大门哐哐作响,只在他身上文过革新二字。生活有两面,他看到的永远是面朝自己的这一面,而彼时的贺峻霖并不明白,他要如何谅解这一切。
09 “2007”
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很小的灯,旁边是几盒拆开过的红蜡烛。滴水的声音折出来,贺峻霖感觉自己的手背有点青肿得疼。严浩翔还没醒来,也没有察觉到屋内来了新人。月头的夜里不算热,冷风顺从地流入,让他打了个寒颤。
”你先歇会儿吧,我出门的时候他才睡着,要过会儿才醒。“严母低眉,不舍地看向睡梦中的孩子。“那我先出去了啊,你们说说话吧。”
约莫一个小时后,严浩翔才转醒。他缓慢地撑起自己的身体,目移到贺峻霖的脸时,神色浮上茫然。对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反复抿嘴,话在舌尖上滚了好几次也没说出来。
机器轰鸣的声音很炸裂,房间是一座剥了银箔的矿山。贺峻霖终于站起来,走近对方,在两米远的位置停住脚。
“还记得我吗?”
严浩翔缄默。半晌后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声对不起。贺峻霖先是笑了,遂而低下头,身体开始发嗡,沉默悲悯他,把他越裹越紧。
”忘了。你凭什么忘了?用这么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贺峻霖的心脆脆得响了。他痛苦得几近失声,没法轻易地原谅这一切。锐痛愈来愈近,坦诚地流过来。嘴巴里长口腔溃疡,牙床贴着红肉的部分都升着好大一股痛,掼进眼睛里,流出蜡一般的泪来。他再一次向眼前的男人发问,你忘了我吗,尽管三年前你爱过我。
水开始沸腾,变成红色的火。没有等来第二次回答,而怒火还在中烧,在沉默中愈发大起来。他疯了一样冲上去抢住严浩翔的衣领,手指从对方的鬓角深入,让他的头微仰起来,以一个俯视的角度去看他的脸。“对过去既往不咎的是你,把我拎成陌生人也是你,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这么大度。“贺峻霖的手在抖,痛得神经变成一滩淤青,一按就鼓起小粒的疹,又痒又痛。
严浩翔手使不上劲,只能忿忿开口,“我妈呢?...你让她进来!”话还没说完又被陌生的男人吼住,“严浩翔,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我真觉得你特自私。全世界都他妈该围着你转,都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你的不告而别,接受你从来不在我们的关系之间付出你那份微乎其微的爱。“
“也他妈的居然只有我不知道你病了!两年前你宁愿逃离我也不愿意告诉我,宁愿让我一个人忍痛把我们的回忆撕碎,你真狠啊。那又为什么要让我再一次见到你......”
“让我好不容易开始欺骗自己已经忘记你之后又冲过来爱你。”
严浩翔想发出口的所有话都鲠在喉中,好痛好痛。他不知道如何否认,更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否认,眼前的人变得好模糊,和记忆里一样模糊不堪。
贺峻霖半跪在他的床上,用手抚上他的脸,化疗残忍地犁去他生锈的部分,让黑发一根根倒伏,变得分外不像自己。严浩翔直视着眼前的男人,觉得心里很热,任由对方抚过自己的鬓角,眼睛,鼻子和嘴巴。目光流转之际,贺峻霖低下头挨在严浩翔的肩膀上,沉默了很久才张口。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他的声音很轻地断裂开来,一滴,一滴,在手背上浑成椭圆象形。
“也真想恨你。”
泪流满面之后,贺峻霖终于冷静下来,矮下身子以平视的目光去看严浩翔的脸。发抖的手从他背后收拢,最后一次吻了他的侧脸。
10 “2009”
“四个小时漫长的电影里,常有枯燥沉闷的笨拙片段,看起来像是一部政治教条片,却会间杂一些宁静、缓慢,美得令我惊异的片段。”*2
雪下了一整夜,铁皮火车呼啸而过,沉甸甸地在轨道上起伏。贺峻霖停了车,从一旁的斜坡往上走。道两旁树的阴翳往更深的地方去,⌈物哀⌋之感匆然冒出,他手指缝里有黑煤渣和红彤的雪痕,银闪的一切都让人浑身发痛。将近傍晚,这里来往的人并不多,他走得很慢,循着记忆往前走。
直到他看见那张年轻的照片。多美丽、多坚韧的一张脸,被时间消褪成灰白色。贺峻霖站了很久,周围的花被新雪覆了一层,他倏尔又想起对方在病床上的脸,漠然的、无助的、痛苦的。同样年轻的脸,却只相隔两三年。怀里的鲜花被他倚在严浩翔的墓前。
“向日葵,你会喜欢吧?好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贺峻霖坐下来,斜斜地挨着他照片一侧。雪还在下,雪原的新年很庞大,到处挂了灯笼,红彤彤地映在他的脸上,“我遇见你妈那天,她跟我讲了你的病情。说实话,我压根没信,哪有人能真的彻底忘记一个人呢?我也没舍得信。更想亲口问你。”他没有滂沱,只流下一缎长河。“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我打开你病房的门。你妈说,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喜欢灯光,总要点蜡烛,只有我知道为什么,于是我把它当凭证,逃避你忘记我的事实。可是我错了,又一次在你身上犯了错。”
“我看见你忘记我的脸,忍住没有流泪。”
“严浩翔,你忘记我忘记得太容易了,以至于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忘记你,是用爱,还是恨。”
贺峻霖从兜里翻出手机,按键被新雪弄得不太灵敏。他用严浩翔从前的手机号重新注册,只留下”贺峻霖“一个收件人。定时消息从2007年到2009年今早八点十六分,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
“思念像一条在草上爬行的蛇。”
傍晚八点十六分,他把指令取消,长达两年的自我欺骗被他自己终止。苦难与大雪一般,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什么时候会停,什么时候会深入骨髓。而他们之间的爱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役,除了死别没有谁是赢家。雪愈来愈大,贺峻霖的头顶也浑了几层纯白色。他想起严母对他说过的话 “去年开始,他的病越发严重了。我问他想不想去哪看看,他说等他闭眼了,就把他埋在雪里吧。”
贺峻霖于是笑着看向碑上那张年轻的照片,
“你说,这算不算共白头啊?”
End
*1参考影评分析
*2出自邱妙津《蒙马特遗书》
本质上是一个互相遗忘的故事,很简单,不太美好。但还是祝大家新年快乐^^希望你们生活美好,万事顺意,圆圆满满。
【祺鑫】东方大陆和平坦山丘
——【岁聿云暮】除夕联合产出
/全文1.3w+
/三部曲终章,悬疑犯罪小说
/全文马嘉祺视角
上一棒老师:@春信不至
下一棒老师:@爱丽丝综合征
00
走出去,去往理想的东方大陆,一切天鉴变通途,极目而望,尽是平坦山丘。
文/小松踩奶
【上】
那时我还只有十八岁,青春期后期我才开始拔高,但还是瘦,母亲总爱做那种宽大的衣服,她怕浪费,要是年前买了刚好合体的衣服,年后可能就要小一些。这些宽大的衣服套在身上,肥肥大大,从袖子到下摆到处都要大出一截来,风一吹整件衣服就胀了起来,气流畅通无阻,从领口袖口每一处地方都在漏风,所以我不得不套...
——【岁聿云暮】除夕联合产出
/全文1.3w+
/三部曲终章,悬疑犯罪小说
/全文马嘉祺视角
上一棒老师:@春信不至
下一棒老师:@爱丽丝综合征
00
走出去,去往理想的东方大陆,一切天鉴变通途,极目而望,尽是平坦山丘。
文/小松踩奶
【上】
那时我还只有十八岁,青春期后期我才开始拔高,但还是瘦,母亲总爱做那种宽大的衣服,她怕浪费,要是年前买了刚好合体的衣服,年后可能就要小一些。这些宽大的衣服套在身上,肥肥大大,从袖子到下摆到处都要大出一截来,风一吹整件衣服就胀了起来,气流畅通无阻,从领口袖口每一处地方都在漏风,所以我不得不套上一件更大的夹克,以此来保暖,只是效果并不明显。
母亲从卫生院被调剂到了县里新建的医院里做护士,工资多了不少,家里开荤的次数越来越多,进入高二后母亲的态度越来越温和,她也意识到对我太严格可能会得不偿失,我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这样一来我也轻松了很多,和母亲的关系也变得更亲近了些。以前和她关系不好,大概也是因为志向不合,母亲总想让我继承她的衣钵,考一个医学院,学个临床医学,她从小便会在我看电视的时候纠正很多医学错误,比如在人濒死的时候,探鼻息并不能判断是否真的死亡,摸脉搏才是对的。在人呼吸很微弱的时候,是感受不到鼻息的。
那年我们镇上出了一个大案子,捕鱼的渔民在一次冬捕里捞上一具尸体来,死者叫丁年,是派出所所长,我对他有点印象,因为他是丁程鑫的父亲,这个男人当时作为家长代表上台讲话了,不过我想并不是因为丁程鑫的成绩,他成绩平平,中等偏上,在学校里也不算是那种引人注意的类型,唯一和别人不同的是,他喜欢穿秋季校服,那种长袖运动服,可能和个人体质有关,上次体测的时候见过他,别人跑完一千米之后都是大汗淋漓的,只有他,面色也很平静,没太有出汗的样子。
丁程鑫是我隔壁班的同学,要说的话我们好像没什么交集,加上他父亲是派出所所长的缘故,他不和别人亲近,没什么朋友的样子,当然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我一直想不明白,其实他父亲大可把他送到城里上更好的高中,我们镇上的算是一所末流普高,成绩没啥起色,但也是没有那种街溜子天天在学校里没事找事,一个字概括:平。日子太平淡了,没什么起伏,也没什么波澜,所有人按部就班,重复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整个小镇子像是一个巨大的机器,每个齿轮都在按照程序运行。
就是因为这样,这个案子才一下子轰动了全镇,这个小县城,连偷个鸡摸个狗都会上日报,更别说这样涉及杀人的大案子,派出所少了主心骨,一时所有人都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初步鉴定将矛头指向了仇杀,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可能了,凶手砍了丁年的十根手指,现在十根手指不知所踪,只剩整个尸身,我因为一直在学校里待着,没有见过尸体什么样子,母亲过去凑热闹了,从她口里我听说,人还穿着警服,那种巡逻时候穿的厚衣服,手电筒和警棍都被扔在草丛里,像是在巡逻的时候被人报复了,一刀毙命,直插心脏,血都流干净了,整张脸都是蜡白的,看着很是瘆人。
丁程鑫母亲来派出所闹了一次,她是小农村里的女人,不知道凶杀案在结案之前,尸体都是归派出所保管的,只知道人死就要入土为安,因此来派出所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派出所那帮老警察一人出了一百块,凑了些钱,才将她好说歹说的安抚下来,相比之下,丁程鑫就要温顺很多,果然是知识改变眼界,他只哭了一次,就是派出所叫他们去辨认家属的时候,我远远地见他从里面走出来,搀扶着他母亲,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还有一滴挂在他下颌上,寒风一吹,冻成一颗冰粒子。他哭得很悲伤,有种但见犹怜的感觉,他抬头,好像看了我一眼,我继续骑着单车往前走,和他向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行去。
周末,到了该去报亭拿科学周刊的时候,方圆十里就这一个报亭,我来的不算早,前面已经排了很长的队,我打算先去买点早点吃。我要了一碗鸡丝馄饨,刚坐下,瞥见桌子的一角放了一叠报纸,最上面的是昨天的,我无聊地随手翻了翻,为了打发时间,却看到了一条大字版面,是一条寻人启事:
丁妙妙,大眼睛,高鼻梁,眼角有一颗泪痣,后颈有一块圆形疤痕,走失时十四岁,身穿米黄色连衣裙,红头鞋,有知情者请拨打联系电话,必有重金酬谢。
丁妙妙是丁程鑫的妹妹,两年前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寻人启事在报纸上挂了三四个月,期间丁母还在街头巷尾的墙上、电线杆子上贴了很多寻人启事,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丁家好像也对此不抱希望了,两年前的事情如今又重新翻出来,真不知道丁家是怎么想的,如今丁父的事情还没查出个结果,又急着找妹妹了。
后来就是新年了,父亲从广州回来,带了两瓶梅子酒,我从小便很少见父亲,和他也不亲近,有时候是一年一回来,有时候是两年一回来。“还有一年,好好读书。”父亲鼓励似的捏了捏我的肩膀,“想考什么学校,别怕花钱,你只要能考上,爹供你去。我说我想考警校,他愣了愣,随后也点了点头,“当警察好,铁饭碗,好。”
我对警察这个职业还是有些向往的,很多年前报纸上报道过丁程鑫父亲的一桩事迹,从绑匪手上救下一个孕妇,最后还活捉了那个绑匪。而丁程鑫的母亲,就是那个孕妇。这跟后来的一些事情有关系了,据说这个女人说什么都要报恩,后来日久生情,和丁父在一起了,所以,几乎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丁程鑫说白了,是个没有爹的野孩子,谁知道他母亲曾经是做什么工作的,反正如今在一家小发廊里给人洗头,这种职业怎么说都是有些暧昧的成分在里面,只要不放到明面上,背地里说上几句又会怎样,反正丁程鑫听不到,即使听到,他只要装作没听到就行,这里的人依然尊敬他们。
再见到丁程鑫的时候是在他父亲的葬礼上,尸体勘验已经全部结束,从火葬场出来,丁程鑫抱着骨灰盒,走在前面,后面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她母亲又在哭,被两个邻居架着,她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丁程鑫没有像上次那样哭,沉默地走着,他再次抬头,我又看见他了,我俩对视了一眼,这次是他先挪开了目光,继续朝前走,我目送着他们一行人远去。
开学之后,学校立即进行了一次模拟考试,我考得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丁程鑫一反常态考得非常好,还拿了生物的单科状元,我看着进步之星那里贴着的他的大头像,感觉他像是本来就可以达到这个水平的人,只是在伪装。
但是他到底在伪装什么呢?这不好说。
丁程鑫父亲的案子还在排查中,一个警察,抓捕过的犯人不计其数,得罪过的人数不胜数,难度实在太大,现场干净极了,大雪一覆盖,连个脚印也没留下,胸前的刀伤也是再普通不过水果刀,在这里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有的那种,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线索。都说金三银五不过十,十天过了,破案黄金期也就过了,这个案子也就成了悬案,派出所很快将警力投入到替他方面,北京马上就要举办夏季奥运会,要创建文明城市之类的,这桩案子就被放下了。
高三下半年,我直接报考了警校的提前批次,也第一次成为了这个小地方的头条,考上警校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母亲的腰杆一下子挺直了,一个好儿子足以让她面上有光,不用参加高考直接保送让我瞬间轻松了不少,我像个无业游民,有时候骑着车子去外面转一转,但更多的时候是回学校,倒不是真为了听课,主要是那里有同学一起玩,平时打打球什么的。
上语文课的时候老师顺嘴提了一本书,《第二十二条军规》,是一本经典的黑色幽默作品,有种反英雄和反小说的意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英雄?我记得曾经写过一篇称赞英雄的征文,老师解释,只要是代表正义的一方,见义勇为,就算英雄,这样的解读看起来不知是否片面,但是如果按照这样来说,或许我也能算个英雄吧。
下课铃响了,我抱着球往外跑,在走廊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我抬头,丁程鑫手里捧着很多玻璃试管,有两支掉在地上,“啪啦”一声碎了一地,像是有些不和谐的风铃,很清脆,但是又很锋利。
“我去和老师讲,我会赔偿的。”
丁程鑫没有理会我,捧着剩下的试管走了,像没看见我一样。我很愧疚,从班里拿来扫帚和簸箕,把碎片扫了干净。
他的生物真的是出类拔萃的好,我是在一次公开课上见识到的,其实我本来不想去听这样的表演课,但是后来知道是我们两个班合并一起去,我便想去了。不过课堂进度还是出现了意外,按照原先的安排,讲解完最后一道试题的时候下课铃应该刚好响起,年轻的生物老师到底是缺乏经验,还是有些紧张了,讲完所有的内容还剩余了十分钟,他便加了一个即兴的环节,请人上来画一下体循环和肺循环的图解,本身老师只是让用简图表示,谁知丁程鑫画得非常逼真,他不仅用了两种颜色,而且甚至是按照人体真实比例画出来的,他画的很快,还很贴心地给老师留下了点评的时间,老师向他投去了满意又有些感激的目光,我看他,他依然没什么表情,他总是这样淡淡的,喜怒哀乐都不会写在脸上。
那次是我这一年最后一次见丁程鑫,后来听说他退学了,好像是跟着母亲去找他的妹妹去了。也有人说是去治病了,丁程鑫有一只耳朵听不见了,剩下的那只耳朵也被连带着听力退化,不管怎样,总之,他们一家在这个小县城里消失了。我也去了警校报道,好像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
在警校待了半年,再回家的时候,这里好像变了很多,市镇中心建了一座大型超市,生意很好,母亲也更习惯在那里买蔬菜水果 ,离家更近,方便了很多。
丁程鑫一家又悄悄地回来了。不知道是大城市物价太贵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丁家母子卖了房子,盘下了那个发廊干起了专职的理发师。我决定要去看一看丁程鑫,借口理发去了他们那家店。
发廊中间用一堵墙、一扇门隔成了两个屋子,一半用来住人,一半用来做生意,我是中午去的,店里没有人,外面趴着的老狗象征性地叫了一声,便又趴下了,冬天实在太冷,虽然没有下雪,但是感觉从昨天到今天气温骤降,像是经历了一场寒潮。我一进门,就看见丁母从座位上站了一起,她头发很随意地用一个大号抓夹盘了起来,松松款款的,她朝里屋吆喝了一句,又走过去拉开门,叫丁程鑫出来给我洗头,帘子下露出一双赤裸的脚,绕着床走了一圈,终于在床尾找到了人字拖,挂到脚上之后,那人拖着鞋子出来,鞋子和水泥地面摩擦,发出一种嘻嘻索索地声音,丁程鑫看到是我,揉了揉眼睛,但面色如常地领着我去了洗头的地方。
我仰面躺下,他试了试水温,往手上按了些洗发水,接着就开始揉搓我的头发,我能感受到他柔软的手掌,泡沫在耳边的响声和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如出一辙,他似乎没睡醒,还是闭着眼睛的。
“丁程鑫”,我试探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的耳朵也许真的听不到,他没睁眼,摸到了水阀,给我冲掉了头上的泡沫,顺手扯下一块挂着一旁的蓝色毛巾,包住我的头,点了点头,告诉我洗好了。
我开始习惯性地关注他们一家的一举一动,我借口家里热水器坏了,时不时去一趟丁家的发廊,丁母很快便和我熟络起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些家常,丁程鑫依旧不愿意理会我,直到快要新年的那一天,他往我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再来找我。
我不明白他厌烦我的理由是什么,但我这样过于频繁的打扰应该会让他以为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吧,后来,我就真的没有再去他们家的发廊了。
据说那个湖要开发成旅游景区了,如今赶上了高速发展的好时候,开发成那种滑冰场,到时候这个小野湖就会成为这个小地方的摇钱树。
结果,就是因为这次开发,这一翻新,从岸边的林子里面挖出了一把带血的刀,经过化验,那把刀上的DNA就是丁程鑫父亲的,陈年旧案再次被翻出来,曾经无人找到的凶器如今重现,并且还有了重大突破,埋葬凶器的土坑里,还挖到了一枚褪色的团徽。
团徽当然只有团员才会有,我们这里只有一所中学,别的地方不会有这种团徽了,入团是要符合很多条件的,这样的人不算多,排查范围一下子就小了很多,我想起丁程鑫获奖的那个大字报,他确确实实有这样一枚团徽。
当然,我也有这样一枚。
腊八节之后,我应邀参加了一场同学聚会,老同学去了不少,刚上大一一年大家的变化却不小,校服外套脱掉之后显得格外光鲜亮丽,我环顾了一圈,不见丁程鑫的身影,实话讲,我有些失望,我不知道为何我那样期盼见到他。酒过三巡,同桌绕过大半个场子来敬我一杯,他喝大了,眼神恍惚,他靠近我,“丁程鑫他爹那案子,说白了,杀人凶手就是咱们认识的人吧,有那个团徽的人啊,我记得丁程鑫也有一枚啊……”
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我们和他爹无冤无仇,你猜猜杀人的还能是谁,除了丁程鑫还能有别人吗?谁知道一个爹,能不能爱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呢?”他干笑了两声,“前两天,警察刚把丁程鑫带走,呵呵,所有人都能找到的团徽,偏偏他的弄丢了,还有比这更巧合的事情吗?”
我一边笑着说“你喝醉了,别当真”,一边推开他朝外面走,开始落雪了,我将双手插到口袋里,耳朵却没办法捂住,被寒风吹得逐渐麻木起来,我回头看着,一串浅淡的脚印,雪一落下,第二天早上,怕是什么都留不下吧。警校痕迹学科的老师曾经给我们讲,雪能藏匿很多证据,也能保留很多证据。我知道,关于这桩案子,现在才算真正的调查开始。
很快,警察就根据学校留存的档案来到我家进行调查,我从盒子里拿出我所有的证书,当然,包含那枚团徽在内,被我仔细的收好,我庆幸还好自己有好好保留,谁能想到,这样一枚小小的玩意,日后也能发挥这样巨大的作用。
“你和丁程鑫认识吗?”
“我认识他”,我如实回答,“只是不太熟,没说过话,在学校打过照面,再就是他家的理发店了,去过几次。”
“能谈谈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我想了想,好好想了想。“丁程鑫挺安静的,学习不错,很上进,再就没有什么了。”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后续有其他问题我们会继续和你联系的。”
我送他们走出屋外,母亲从厨房走出来,问我想吃酸菜馅的饺子还是白菜馅的饺子,我回答她说,“白菜馅的吧。”
因为白菜馅的,我们两个都爱吃。
【下】
这是一套近乎完美的说辞,相信很多人都会相信吧。这样的话任意一个警察看,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把丁程鑫和我牵扯上任何关系,我们在他们的眼里是永远的陌生人,
现在该说点真实的故事了,从头开始讲讲吧。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丁程鑫,从现在往曾经倒数,我和他认识了足足有十年之久。十年前他们一家搬到了这条巷子的最东头,我就和他成了朋友。湖边的松树林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其实也不算绝对的秘密基地,那里会遇到私会的情侣,冬天吃交换的烤红薯,夏天吃巧克力和草莓的冰激凌,我们会恶作剧,有时候是朝他们丢松果,有时候丁程鑫会压低嗓子学巡逻的大爷讲话,看着他们张皇失措逃跑的样子,我和他便会哈哈大笑,为我们恶作剧的成功击掌庆贺。
那时候的暑假总是特别热,我们躺在一张床上,打开窗户后热风穿过凉席,凉席反而变成凉丝丝的,母亲拿来水果,让我们自己切切分了吃。西瓜斩成好几页,他拿来卫生纸擦了擦刀刃,然后盯着那把刀子问我,这样的刀插进人的心脏,会不会死人。我开玩笑似的说“怎么,你想杀了我?”他嗔怪地骂了我一句“有病”,然后问我,“要是我想杀人,你会不会帮我?”面对这个问题,我犹豫了,我问他“你不会真的想要杀人吧。”我看着他放下刀子,躺在我的身边,开口道,“或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胆子吧。”
他撩起宽大的黑色短袖,衣服下面的肋骨处有一大片的淤青,我一时被惊讶到张大了嘴巴,我问他这是怎么弄得,他告诉我,是他爸打出来的。
两年前的冬天,我们穿着同样宽大的衣服站在湖岸边,风从领口里灌进去,我被冻得瑟瑟发抖,他放肆地笑,我蹲在冰面上,他转身背着我,拉起我的两只手,像拉雪橇那样带着我在冰面上滑行,他圆领毛衣外面裸露的一截脖子光洁的像剥皮的鸡蛋,这里的风像刀子一样锋利,我想着等我给他买一条围巾,就不会这样冷了。他终于停下来,我们站在湖中心,他告诉我,他们要走了,他想考音乐学院,老师为他争取了一个合唱团领唱的位置,如果他能在市级歌唱比赛里获大奖,那么他很有可能争取到保送的资格,奖金也能给家里剩下一大笔学费。他说,他要带着妙妙离开这里。
他的父亲确确实实是个人渣,他对丁程鑫和丁妙妙并不好,妙妙后颈上有一块圆形的伤疤,那是他父亲用烟头烫出来的。这是只有我们才知道的秘密,和丁程鑫身上时不时显现的隐秘疤痕一样,是不能言说的痛苦。换成是谁应该也不会想到,一个派出所所长,竟然有家暴的倾向,他在外所表现出的无能,全都转化成发泄到家人身上的怒火。我自始至终都觉得很讽刺,这件事的反差就相当于告诉我我们从小到大认为的超级英雄其实才是那个作恶多端的坏人,我为此感到费解,并从心底向外延伸出一种难言的厌恶,这样的行为让我感到无比恶心,但我也只能对丁程鑫抱有深切的同情,除此之外,我再也帮不上他什么。
他怎么会有不喜欢丁妙妙的理由呢?我母亲就很喜欢丁妙妙,丁妙妙小我们两岁,很乖巧的女孩,也很聪明,丁母在发廊上班没有时间照顾她,她总是跟我们一起玩的,我们的试题,她甚至也能研究出来。我和丁程鑫的头发都是她给剪的,她从报刊亭里的杂志上看来的发型,就会在我们这里实验,这是我们最接近大城市的方式,如果丁程鑫能带她走,我想,她一定会成为一个比现在更厉害的人。
所以我点头了,我问丁程鑫你们还会回来吗?丁程鑫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说,等他发达了,他就把我也接过去。我问他,你能给我买新自行车吗?他说新自行车算什么,人家都开小汽车,我要输有钱也给你买一辆。我觉得自行车就蛮好,他想走,我即使不舍得他,也应该支持他走,因为在这里的日子可以和受苦受难画等号。“你别担心,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去了那里,咱俩可以写信。”
我说好。
后来我们就越来越频繁地跑向那个松树林,丁程鑫在那里练声,第二年开春他就能去市里参加比赛,我问他要唱什么,他说还没选好,他在《挪威的森林》和《Last Dance》之间犹豫,我说怎么都是伍佰的歌,要我选我就选小虎队的歌了,流行歌多新潮啊,反正这次是你一个人唱,当然要唱大家喜欢的歌。他嫌弃我不懂欣赏,给我唱了一遍“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黑暗之中浮现我的期待……”我夸他唱得还挺不错的,他说这还用你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彩色的水果糖,“挑一块,我猜你今天要吃柠檬味的。”
他一向猜的很对,这世界上也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我,我们默契到我说上句他能猜到下一句,我骑着那辆破自行车载着他回家,他两条腿在外面晃来晃去,他对我说,“马嘉祺,我比赛那天,你一定要去城里看我,你只要站在那里,我就能赢。”我说好,只要你能赢,我做什么都可以。他说,等那天唱完,他要吃烤红薯,要那种金色“下巴金”,那种最贵,内里是金黄色的,烤熟后掰开里面甚至会流糖水,我一概说好。
丁程鑫比赛那天是周日,天气好得不像话,大雪已经停了三天,主路上的雪被人反复地踩来踩去,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天空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湛蓝色,像一块无边无际的玻璃。号码是提前一天抽签抽好的,他是第十五个出场,我先去农贸市场的门口买了一只烤红薯,烤红薯的大爷看来心情很不错,送了我一只小小的卖不出去的,我剥了皮塞进口里,口腔上层的皮肤差点烫掉,风吹得我手指冷得不行,但是整条食道都暖呼呼的,我提溜着袋子往比赛现场赶。
丁程鑫是有先见之明的,还好他没有听我的建议选小虎队的歌,《爱》和《青苹果乐园》听都听够了,几乎上台的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选了这首歌,终于,十四号唱完最后一个字鞠躬下台,我等待着丁程鑫的表演,但是很快,下一个上场的,并不是他,而是十六号,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冲出人群绕到搭起的台子后面,打扮的油头粉面的选手挤在小小的一方天地,我大声喊着丁程鑫的名字,无人应答我,接着,我被一位保安捂着嘴拽了出来,我从未如此害怕过,我从保安的手里挣脱出来,跨上车子,飞快地向丁程鑫家骑。
家门是半开着的。我推门而入,家里一个人没有,屋里却是一片狼藉,我大脑一片混沌,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浑浑噩噩地度过那一天,最后在医院见到丁程鑫的时候,他只是睁着眼睛,呆滞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语不发,眼角流出的泪快要将我淹没。他哭的心碎,汹涌而无声。丁程鑫对我说,“马嘉祺,我想吃烤红薯。”
烤红薯挂在车把上被吹了好久好久,已经冷透了,像一块石头,他连皮带肉地咬下去,费力地嚼着,我听见他口腔里像是在嚼碎冰块的声音,一口牙齿都要被混合着吞咽下去。
“别吃了,丁程鑫。”
他没理我,继续大口地咬着,他的牙齿已经出血了,咬下的每一口都留下一个有淡红色的牙印,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一把从他手里将红薯夺了过来,“我叫你别吃了丁程鑫。”
那天晚上我绕着整个县城骑了一圈,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我突然很想抽烟,我在小卖铺里买来一包不知名的烟和打火机,第一口烟滚进我的喉咙里,我剧烈的咳嗽,然后我开始崩溃大哭,撕心裂肺地哭,我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肩膀上,我抬头,丁程鑫站在我身后,他拔了针管,我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柔软的腹部,“对不起,我没买到,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不停的道歉,我什么都帮不了他。
他说,“没关系的马嘉祺,这不怪你。”他和我一样坐在花坛的边缘上,他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马嘉祺,我妹妹没了,我爹把她卖了,为了三万块钱的臭钱,他把妙妙卖了。”为了阻拦他的父亲,丁程鑫被他父亲用花瓶砸到了脑袋,昏迷之前,他听着丁妙妙疯狂地喊“哥,救我”,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或许这一生,他再也不会见到自己的妹妹。
“我可能很快就会什么也听不到,我耳鸣得厉害,马嘉祺,我现在只有你了,真的,马嘉祺,我现在只有你了。”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啊,他马上就可以带着妙妙过上幸福的生活,为什么就是不放过他们呢。为什么要让他在如此痛苦的记忆里走完一生,为什么要夺走他的一切,让他连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失去呢,为什么这个世界可以如此的不公。
我们坐了很久,整整一个晚上,他都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想起七岁那年,一个凉爽的清晨,我们爬到草垛上,到处都是小昆虫,丁程鑫的脑门上被叮起一个包,我用指甲在那个包上印了一个十字,我问他还痒吗,他说不痒了,但是这样好丑。我们看着东方渐渐显露出来的鱼肚白,和今时今日一样。
当第一缕太阳光线落到我们身上的时候,他才缓慢地说了一句,“好累啊,马嘉祺,我好累,你带我回家吧。”
骑行太冷了,风好大了,我背着丁程鑫走了一路。他絮絮叨叨地说,说小时候他偷了五毛钱,买了冰棍,最后被我吃掉一半,那时候他快恨死我了。还有我们小时候把雪用塑料杯子装起来当做雪糕,以为发现了商机,信誓旦旦地说要成为世界首富。他说马嘉祺你要考出这个破地方,上一个好学校,他问我有没有看过昆汀的《低俗小说》,那是一部经典的运用蒙太奇手法的电影,我问他什么是蒙太奇,他告诉我,就是一种剪辑手法,将所有真实的事情拼接起来,你就可以得到一个完美的谎言,一个无懈可击的谎言,因为你说的都是真的。
寒假结束了。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我时不时在走廊遇见丁程鑫,他耳朵越发听不见了,很多时候我要喊他很多遍,他才会回头。很令我奇怪的是,他对自己的变化表现出了一种不太关心的样子,他的话变少了,也不愿意来找我,更多的时候,是漠视了我,我猜测他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而不愿意搭理我,他应该是需要时间的吧。
都怪我,我应该早点意识到,丁程鑫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起了自杀的念头,在那年的三月底,我从丁程鑫的书包里发现了一封遗书,一封郑重其事地遗书。我拿着这封遗书去质问他,他反而平静地可怖,他说“活不下去了,我离不开这里,走不了了。”
“那我怎么办,丁程鑫,你他妈真不是人,你一死了之,怎么,等着我每年在你忌日那天给你烧纸钱?”
“你想让他死吗?”等房间安静下来,我开口问他。
昏暗的灯光下,他不确定地抬起头来望向我。
“我不知道”,他过了很久才开口,“我不知道。”
“回家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骑车载着他,我一边骑,他一边哭,我心里烦躁的很,把怒火全部发泄到脚蹬子上,他这才止住哭声,“马嘉祺,你骑慢点。”
车轱辘以高速旋转的姿态冲下了斜坡,不出意外的摔倒在路边的草丛里,我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名为刺激的感觉,那种心脏充血的紧绷感让我不断地大口喘气,我们两个索性躺在草地上,我从口袋里捞出随身听问他要不要听,他指了指耳朵,“我听不清啦”,过了三秒,又点了点头,将另一边塞进了他的耳朵,“以后可能真的一点也听不到了。”
我说,“我可以为你学手语,以后带你去大城市治耳朵,有钱总有办法。”
他说,“是啊,有钱总有办法的。”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被他用纸包的很好,他一层层揭开外面的报纸,然后他告诉我。
“我会杀掉他,然后走出去的。”
这把刀,本来是丁程鑫准备给他自己的,我知道,现在这把刀的刀尖,已经对准了另一个人。
我明明是个旁观者,但我始终是我们故事里最懦弱的那个,我不止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如今想到可以让丁程鑫摆脱那让他终身痛苦的根源,我竟开始兴奋起来。我清楚的意识到,我疯了。
这是法律所无法管辖的,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丁程鑫比我更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真理,这这种不起眼的小县城,没有人会想要懂法,也不会有人相信法律所带来的正义与公平,当触犯法律的人是掌权者的时候,我们只能选择沉默。我旁观了丁程鑫的悲剧数十年,他的母亲,一个被人抛弃的女人,像藤蔓一样攀附于这棵大树,他的妹妹,一个被视为商品的人,用三万块换取了一个男人可笑的虚荣心,丁程鑫,我此生唯一的挚友,我爱他像爱我的生命一样,若无人懂我,我宁可死去,也不要在这破烂的地方游走一生。
“让他死,只有他死,我才能活。”丁程鑫说。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我说。
一个复仇计划在我们心中逐渐成型,这是一场演给所有人看的大戏,也是给丁程鑫父亲最后的赎罪机会。
我们在一个凉爽的夜晚,在湖边点燃了焰火,曾经所有我和丁程鑫的合照全部葬身火海,火光映着他的面孔,我深深地望着他,就像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一样。我们曾经的一切,都必须忘记,无论多么珍贵,它都必须燃烧。
“要记住,我们不认识,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们都只是见过的陌生人。”丁程鑫的呼吸声逐渐平静下来,他说,“马嘉祺,无论最后结果怎样,都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和你没有任何瓜葛。”
他比我更加坚定而清醒地爱着,也更加坚定而清醒地恨着。
火光逐渐黯淡下去,燃烧处橙红的火星暗暗地闪,粉末状的灰烬随着风飞起来,呛进我的眼睛里,我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强壮的手紧紧握着,紧紧握着,所有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迸发出来,流向四肢,手指的温度慢慢回暖,浮现了一层毛茸茸的汗液。我想要抬手再和他拥抱一次,却看见了他紧闭的双眼。
“好。”于是我放下了手,这样回答他。
按照计划,丁程鑫会在12月31日那天和母亲一起去外婆家,而那天夜里刚好是他父亲巡逻值班的日子,我会假装受伤向他求救,在湖边趁机杀死他,再将他的尸体拖到冰湖里,一夜封冻,冰湖就会再次结冰。
这是我们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
我用公共电话亭给丁程鑫打了一通电话,“最近还好吗?”我问他,他说,嗯,话音刚落,我听见那头暖瓶掉落地上的声音,咕嘟咕嘟,热水从里面冒出来,丁程鑫说,“爸你别过来”,然后我什么也听不到了,我叫他,“丁程鑫,丁程鑫”,没声音了,再也听不到什么了,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折叠水果刀,开始飞奔,想飞起来那样,我全然感受不到脚底下到底有没有踩实,什么路跑起来都是一样的了,我穿过被冻土覆盖的湖边小路,直接奔着草丛穿过去,硬化的水泥路,什么都一样了,我的手脚酸软的厉害,像恐高症的人站在高空向下望,马上就要掉下去,下坠跌落。
我咚咚咚地拍门,“谁?”
我一听声音,整颗心就掉了下来,“丁儿……丁儿……”
他给我开了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从他左眼眼眶滚出一颗泪来,“咚”,比我拍门的声音还要沉重,还有闷墩,我说你别哭,他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我再说什么,他摊开手掌,一滩猩红,好红好红的血。
“我杀人了。”他很小声地说,“完了,马嘉祺,我把他杀了。”
我进了门,关上了大门,很轻很轻地关上了门。
丁程鑫的母亲跪在地上,用一块抹布,很用力地擦着地上的血,看到我进来的时候吓得脸色唰白,我说你别怕,我蹲下试了试他的脉搏,“死了。”我告诉他们。
“我……”丁程鑫支支吾吾地,右手握成拳头,朝左手锤了两下,“这样……”
我懂他的意思,“给他穿上警服。”
计划出现了意外,但既然结果已经造成,我们也该随机应变。“收拾好之后,去大广场上跳舞,人越多越好,你们都去。明天,去警局找人,报失踪。”
“都去?”丁程鑫说。
“对,都去,剩下的我来。”
我把丁程鑫的父亲藏在小推车里,盖上一层茅草,从小路绕了过去。
越来越冷了,我感觉一层寒霜在我背上凝结。湖面已经结冰了,我将那人搬到湖岸的草丛里,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折叠刀。
我撒谎了,丁程鑫的父亲没有死,母亲从小教我试脉搏,我怎会不知道,其实这时候把他送到医院,他还是可以活下来的,丁程鑫的意志是摇摆不定的,我自以为是的替他来做这个选择,生或者死,我知道,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他,他要顾忌的东西有太多太多,我会将这个秘密,保守下去。
丁程鑫,按你想的那样活下去吧。
我闭上眼睛,举起手上的刀,狠狠插进了那人的心脏里。那把刀拔出来,鲜血喷溅到我的脸上,杀人的一种不实感让我头昏脑涨,我竟开始异常的兴奋,一种快感袭击了我的大脑,我在冰面凿开一个大洞,将丁程鑫的父亲从那个洞里塞了下去,刀被我埋在了河岸的一个土堆里。这一切完成后,我用河水洗了一把脸使自己冷静了下来,我回到了岸上,天空开始下雪,我撇过脸来,恍惚间,我看到丁妙妙站在我身边,她问我:小马哥,他死了吗?
我说,死了。
她说,太好了,我们会永远快乐的。
“对呀,我们会永远快乐的。”
她拍着手掌,“你看,下雪了,大雪一埋,什么都会不见的。”
“对呀,什么都会不见的。”
“可是,小马哥”,她脸上浮现出难过的神色,“雪一化,什么都是藏不住的。”
“但愿雪永远也不要化。”我再回头,丁妙妙已经不见了,她好像融进了这场大雪里。
大雪会覆盖我走过的脚印,会藏着新翻过的草丛,会遮盖抛尸的冰洞。什么都会消失不见的,这会成为一个难以破解的谜题。
后来,我报考了警校,接到录取通知书的下午,是我倒数第三次见到丁程鑫,他捧着骨灰远远地看了我一眼,我们的距离在越来越大。我开始感到无比后悔,我或许永远都原谅不了自己,当时没有给他买到一只刚出炉的红薯。
我骗了丁程鑫,我私心作祟,偷偷留了一张我们的合照,其实也不算合照,学校摄影社的同学在运动会上抓拍到的,我靠在栏杆上,丁程鑫站在我身侧,我偏过头来,相机捕捉下了我们同框的侧脸。
我将那张照片锁进了抽屉的深处,不想遗忘,不想舍弃,放不下,也走不出。
丁程鑫离开后,我骑着自行车在这座小县城的田间地头飞驰,秋收后的玉米地永远堆砌着一捆捆玉米秸秆,大火一点燃冲天的浓烟下什么也看不到了。
倒数第二次见丁程鑫的时候是在他们家的发廊,他从大城市回来,他还是怕,也还是保留希望,他怕丁妙妙总有一天会回来,他怕她找不到家,他在我手心里留下警告的字条,便对我避而不见了,当他回来,我才发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了,真实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开始每晚和母亲聊天,可能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她希望我能有个幸福的结局,她希望我能平安健康的生活,哪怕普普通通,也要一直幸福快乐。
不久后,我收到了一封信,信封里没有信纸,只有一枚团徽,我知道,丁程鑫什么都明白了。我给他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他比我还要先开口。
“我的耳朵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偶尔清楚,只有偶尔”,他告诉我,“可我还是好想回到以前,可惜我们都回不去了,我们都长大了。”
“是啊,都长大了。”我只承认了后半句,试图证明什么,倘若,倘若我们还能回去。
“我不后悔,马嘉祺,遇见你,才是我最幸运的事情,你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我很用力很用力地点头,他肯定看不到。
他叹了一口气说,“马嘉祺,你能再喊一句我的名字吗?”
“丁程鑫。”我这样叫了。
不用等挂上电话,我已经知道了他想做的一切,他的话好像在交代遗言,我知道他想做什么,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我,当然,也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不愿我背负着枷锁过一生,他要我堂堂正正的活,可是我们俩个,终究有人要赎罪,错不在我,也不在他,可是又全然都是我们一手酿成的,新年的爆竹噼里啪啦的响起,浓厚的火药味里,我听到了几个孩童清脆的欢声笑语,应该不会有人比他们更快乐了,新年的爆竹带着幸福祥和,祝福他们永远快乐。
我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喂,我要自首。”
丁程鑫,我不愿在愧疚里活一生,你不要觉得你是在成全我,是我在成全我自己,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我应该,为我冲动所犯下的过错买单,我想由我自己,亲手结束这荒诞的一切。
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冬天,能与我们曾经度过的每一个冬天相媲美了。
在派出所里,我给母亲拨通了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哭得泪流满面,我将为此懊悔一生,可我也畅快了,我永远不用为什么事情而在午夜惊醒,或许这才是属于我的一个光明的结局。
我和丁程鑫的最后一面,是在这通电话里见到的,我好像没说什么,也好像什么都说了。
放下电话之前,我听见丁程鑫又在电话里唱了一句《Last Dance》里的歌词,“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就一句他就不唱了,我问他你以后去哪,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风声,像是从那片松柏林里吹来的,我仿佛看见,电话那头的他挤出了一个微笑,气温回暖了,很多年前那颗挂着他脸颊上结冰的泪还是融化掉了下来,他抬手抹去,告诉我,“累了,不想走了,哪也不去了。”
我挂掉电话,望向窗外电线杆上停留在此的一只燕子,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END.
【戏年】佛罗里达乐园
/黑色幽默小故事,有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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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棒老师:@淮观
关键词:氢气球
【题记】
“或许,你也想去迪士尼乐园玩吗?”
文/小松踩奶
【正文】
“你相信梦境可以杀人吗?”
听了这话,丁程鑫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对面那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冰冷,丁程鑫仔细看着他,才发现他眉骨处有一个暗红的疤痕,像是陈年旧伤,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对面这人,是臭名昭著的杀人犯。
丁程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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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氢气球
【题记】
“或许,你也想去迪士尼乐园玩吗?”
文/小松踩奶
【正文】
“你相信梦境可以杀人吗?”
听了这话,丁程鑫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对面那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冰冷,丁程鑫仔细看着他,才发现他眉骨处有一个暗红的疤痕,像是陈年旧伤,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对面这人,是臭名昭著的杀人犯。
丁程鑫继续翻看档案,对面的人叫严浩翔,在三天前当众枪杀了自己的朋友,并且这人在完成整个杀人过程后极其嚣张,穿着血衣来到警察局门口自首。在法庭上,他痛哭流涕,表示自己并不想杀人,只是他体内的第二重人格占据了主导地位,他才不受控制做出了那样的蠢事。
经过人格障碍测试鉴定,严浩翔确实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症,这一鉴定结果引发社会舆论的强烈不满,因此,警方找来了专业的心理医生对其进行心理治疗,以此来找出其当街枪击背后的真相。
丁程鑫再次抬头,墙上的钟表指示现在是上午的10:35分,整个房间安静异常,那人盯着手铐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会对你进行心理健康治疗,接下来会对你实施催眠疗法,放松就好。”
丁程鑫一贯公事公办,却听见严浩翔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夸张而诡异,紧接着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在笑什么?”丁程鑫虽然有些恼怒,但还是保持了良好的职业素养,只听见那人顿时止住了笑,“现在谁也可以来审判我了,因为你们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吗。”
丁程鑫不语,掏出一块怀表。
“嘀嗒……嘀嗒……”
严浩翔睁开眼睛,自己在自家的沙发上醒来,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他揉了揉脑袋,电话在这时候打来,那头敲锣打鼓地很是热闹,“你怎么还不来?今晚最后一个单身派对。”严浩翔抬了抬手,手铐在手腕上留下的痕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摸了摸身下的沙发,一切熟悉的事物都如此真实可感。
记忆里,这天是枪杀案发生的当天,他在派对上开枪,亲手杀死了他的朋友。严浩翔去柜子里找,枪不见了,他推门出去,前往派对举办地。
这是朋友结婚前最后一个单身派对,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但是却很不幸地爱上了同一个女孩,在此之际,严浩翔检查出了严重的人格分裂症状,体内的另一个人格告诉他,只有杀了朋友,他才能获得幸福。
处于当前,严浩翔清醒了不少,他决定好好与那人见一面,该送给他的祝福是必不可少的。
音乐开到了最大声,严浩翔穿过人群,四处寻找着那人的身影,与曾经不同,那人并不在这里,严浩翔正觉得诡异,一只手冷不丁地伸出来推了他一把,他重心不稳,直接摔进了游泳池里。溺水的窒息感让人感到无比地绝望,水下依旧能听到巨大的音乐鼓点声,这时,一双手拽住了他,将他拽了出来。
睁开眼,眼前依旧是白色的天花板,溺水带来的感觉还停留在肺部,他大口地呼吸,只见丁程鑫还是坐在对面的位置,翻看着档案,像一开始那样。
“严浩翔,对吗?”那人开口问他。
严浩翔有些疑惑,紧接着,对方又继续补充道:“我会对你进行催眠治疗,请放松。”
“嗒”,怀表的盖子在他面前打开,整个世界开始颠倒、变形、扭曲。
“严浩翔,严浩翔。”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睛,母亲坐在他的身边,有些焦急地拍了拍他。
“怎么了?”严浩翔有些晕头转向,母亲接着说到,“今天可是你结婚的日子,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睡觉。”
结婚?严浩翔起身,推开门走出去,阳光一时间晃得眼睛疼,门外的管弦乐队立即奏乐,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回荡在草坪上空,新娘一身白色的婚纱,站在草地的尽头。严浩翔跑过去,旁边的人递出戒指。
“请新郎新娘交换对戒。”
戒指套在彼此无名指的那一刻,身后的气球瞬间爆炸,严浩翔再次睁开眼睛,丁程鑫坐在他的对面,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翻看着资料。
“严浩翔?对吗?”
“不,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我很多遍了?”
“是吗?”那人笑了笑,“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刚。”严浩翔抬头,墙上的时钟诡异地指向十点三十五分,秒针嘀嗒嘀嗒转了一格两格,那人走到他的身前,一块怀表落下。
“哦,不。”严浩翔感觉眼皮沉重地厉害,挣扎两下无果,最后闭上了眼睛。
“啪”,严浩翔睁开眼,这次醒来的地点在一家医院,手术室的红灯骤然熄灭,医生穿着手术服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母子平安。”
周围闹哄哄的,有笑声,隐约还有呜呜咽咽地哭声,他的母亲冲上来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这是你的孩子啊,快抱抱他。”
严浩翔小心翼翼地从医生怀里接过孩子,小小的一团好轻好软,软乎乎的一团像白白净净的云朵。
很少能享受这样静谧的时刻,严浩翔闭上眼睛,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孩子的额头。
只可惜,这样的美好时刻只短暂地停留了几秒钟,再次睁开眼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你看到了什么?”丁程鑫坐在对面翻阅着一本杂志。
“这一次,是彻底结束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问?”丁程鑫走近他,“这不是你第一次接受催眠吗?”
严浩翔抬头,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十点三十六分,这一分钟,却好像走过了他的半生时光。
“没有,只是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了。”
“这不见得。”丁程鑫笑着摇了摇头,“你流泪了,你在忏悔。”
“我只是怀念,如果能让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能让我一直留在过去吗?”
“这不好说,催眠只能帮你重建某个时空概念,但是不能保证你回到某个特定的时空场景。”
丁程鑫起身,“今天的治疗到此结束,明天我会再来的。”
铁门关上,冷冷地金属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一声响,严浩翔转过头,大声地叫那人的名字,“丁医生。”
“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可以,拜托明天帮我带来一个氢气球,可以吗?”
丁程鑫望向那人眼中近乎哀求的神色,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对方如约而至,那人带来了一只氢气球,丑萌丑萌的小狗形象。
“真难看。”严浩翔默默吐槽了一句。
“是吗?”丁程鑫看了他一眼。下一秒,转身看向那人,已经睡了过去。
这是进入梦境空间的第四次,严浩翔看见模模糊糊有一个女人朝自己走来,她好像很生气,砸碎了一个花瓶,紧接着,他们开始争吵,吵得很厉害,最后那个女人离开了,他面对一地碎片,笔直地倒了下去。
这是他的第五重梦境,严浩翔发现了一个规律,一个空间必须由某一种冲突终止,这种终止可以是声音,可以是某种具体可感的冲击,总之必须加以外力作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很多数字,一个小孩坐在他的怀里,那些数字逐渐扭曲放大,严浩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听清了那小孩的话,那孩子说,“教教我,这道题该怎么做?”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算术加减法的题目,严浩翔举了个糖果的例子,好像小孩都对比较抽象的数字没有什么具体的感受,一旦转化到这种具体的和他们息息相关的事物上,他们就会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严浩翔只觉得晕,眼前的一切忽大忽小,他看到纸上的数字像在跳舞那样扭动起来,很诡异的画面,他猛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没想到,醒来后又重新回到了治疗室。
“你很煎熬”,丁程鑫这样说,“你在犹豫很多东西,某些时候,你的内心对于你即将做出的选择无比坚定,但某些时候,你又会没有理由地心软,这是你摆脱不了的羁绊。”
“别以为你真的能看透我。”
“是吗?”丁程鑫又这样问道,“我不必直接询问我想知道的问题,我能看到你的反应,更能窥探你的梦境,所有的答案,你都会在梦里告诉我。”
丁程鑫打了个响指,严浩翔听见自己的耳边响起了刺耳的警铃声,红光闪烁中,他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他躺在地上,无力挣扎,最后被人抬上了担架。
好痛,从骨头缝里传来的疼痛,严浩翔发现自己正在流血,体内的温度在逐渐散失,那种疼痛变得更加清晰。
可能要死了吧,他听到了耳边响起的圣歌,闭上了眼睛。
是催眠后的梦境吗?为何疼痛是这样的真实,再度睁开眼睛,圣歌依旧没有停止,严浩翔低头,自己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墓地边上,墓坑里堆满了玫瑰,女人的脸惨白惨白地,是真的再也不会醒来了。
严浩翔开始不由自主地冷笑,手中的玫瑰刺扎到了指腹,睁开眼,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氢气球紧紧地握在手里,掌心里出了太多的汗,丁程鑫睁开眼睛,太阳穴处突突地跳着,手腕处的手铐依旧冰凉,和掌心的温度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难以置信地挣脱了两下,如今自己竟然成为了阶下囚,他抬头,严浩翔站在他的对面,手上握着一只黑色的录音笔。
“丁程鑫,你对自己的犯罪经过供认不讳,已经可以定罪了。”
“怎么可能,我才是心理医生,你是那个杀人犯。”
“第一重梦境,一场美好的派对,是你和你妻子的初次相遇;第二重梦境,婚礼现场,你结婚了;第三重梦境,妻子怀孕顺利生产,你有了一个可爱的宝宝;第四重梦境,你本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是婚后,是你的妻子亲手毁掉了这一切,她有了外遇,你们开始争吵,她和你提出离婚;第五重梦境,唯一影响你的,让你犹豫不决的,只有你的孩子,你已经做好了杀死自己妻子的全部计划,最后你还是下定了决心,因为你太骄傲了,你的生命里,绝对不会允许出现任何的变故和意外,而妻子的背板,对你而言,是无法容忍的;第六重梦境,你设计了巧妙的车祸,你破坏了妻子座位上的安全气囊,你承认这一次你赌的成分很大,但是你还是这样做了,毕竟你也会在这场车祸里身负重伤,谁又能怀疑你呢?”
“那你呢?你不是枪杀了自己的好友?”
严浩翔走近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如果我不编造一个这种的故事,你又怎么会相信我的催眠。”
“你这个疯子。”丁程鑫近乎崩溃地大喊着,那人淡定地转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能让你认罪,说我是个疯子就是个疯子吧。”
严浩翔推开大门,夕阳逐渐下沉,手机铃声响起,妻子打来电话,让他快点回家吃饭,忙了一整天,严浩翔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家里没有开灯,严浩翔打开门才察觉到,妻子并不在家,厨房甚至是冷的,没有饭菜。严浩翔一时警觉了起来,从书房里传来细碎的声音,严浩翔从厨房提起一把刀,握在手里。
书房的门半开着,严浩翔缓慢地挪过去,一盏小小的台灯发散着微弱的光芒,桌前坐了一个人,正在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就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那人转过头来,朝他轻笑了笑。
“好久不见,严浩翔。”
严浩翔大吃一惊,刀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丁程鑫坐在那里看向他,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你不是被关进监狱了吗,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哦,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你太入戏了。”
“什么?”严浩翔很是费解。
“这样说你可能就会明白,你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个故事而已,而这个故事,是我创造出来的,当然,你也是我创造出来的人物。”
“这不可能……”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丁程鑫打断了他,“我只是用了我的名字在这个故事里,你自始至终都是我笔下一个虚构出来的人物,不然,你能说出来你的妻子的名字吗?”
“当然,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妻子……”严浩翔顿时愣在原地。
他真的不知道,他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你说不出来,是因为我没有给她起名字”,丁程鑫耸了耸肩膀,“如今,我已经创造出了比你更合适这部小说的人物形象,你可以消失了。”
丁程鑫拖动光标,查找出所有文字中出现的“严浩翔”这三个字,点击删除。
顷刻间,严浩翔消失了,一切都回归了原本的模样。
END.
*灵感来源于:英剧《九号秘事》
十八楼的奥秘/第一期
大家好,我是豆腐渣工程师,也是“tf”周刊的编辑。为大家插播一条来自ID“蛋黄酱热量太高了”投稿的民间故事。
相传曾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名叫时代风骏的公司,这个公司的创办人喜欢在大江南北掳走帅气的花季男孩,并将他们捆在一处,等到年纪大了(多数是能上大学)后才将其放出。特别是直辖市重庆,在几年之内就发现了多起案件。
又有传言说,长江国际十八楼,就是这些男孩们被囚禁的地方。
可真是如此吗?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时代风骏前stf曾向小编透露,听说这些男孩虽然被剥夺自由,但依然无恶不作,上树摸鸟下河掏鱼,一言不合就喜欢拆爬上桌子拆天花板“互殴”,也会因为一些位置顺序的因素不顾...
大家好,我是豆腐渣工程师,也是“tf”周刊的编辑。为大家插播一条来自ID“蛋黄酱热量太高了”投稿的民间故事。
相传曾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名叫时代风骏的公司,这个公司的创办人喜欢在大江南北掳走帅气的花季男孩,并将他们捆在一处,等到年纪大了(多数是能上大学)后才将其放出。特别是直辖市重庆,在几年之内就发现了多起案件。
又有传言说,长江国际十八楼,就是这些男孩们被囚禁的地方。
可真是如此吗?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时代风骏前stf曾向小编透露,听说这些男孩虽然被剥夺自由,但依然无恶不作,上树摸鸟下河掏鱼,一言不合就喜欢拆爬上桌子拆天花板“互殴”,也会因为一些位置顺序的因素不顾多年兄弟情,在好友的洗发水里放脱毛膏,为了一口方便面不惜大打出手等诸如此类。可又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stf反驳他的说法,她对小编说,这些男孩们在十八楼互帮互助,团结一心,情比金坚,仿佛亲兄弟一般。
小编心下困惑了,这十八楼的同事关系,到底融不融洽?
于是我们找来了四十位记者(或狗仔),美丽聪慧的她们来自五湖四海,个个笔力了得,常常用她们技巧高超转折细腻的描写惹得读者热泪盈眶,且据我所知,她们中的部分能文能武,武功照样卓越,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这四十位记者战士有的是我东奔西跑用尽花言巧语拐来的,有的是心底纯良,被我金玉其外的海报所蒙骗,自报家门找来的。
对于老师们的身份我暂且蒙上一层神秘面纱,但若你们真的非常好奇,这边可以透露一点点消息。
四十位太多了,此次初发,先抽四位(按本站关注顺序第4,第14,第24,第34)
4号——常写对有名的破镜重圆系cp的“不BE”三字小姐。
提示:真ID就藏在假名中,如果你有关注她,那非常好猜。
14号——常写对有关狼鱼爱恋的“把旗帜插在最高楼”二字小姐。
我按老师简历设置的假名,这个如果还猜不出来……
24号——从前常写风吹年年,最近一篇是狼鱼爱恋连载的“颜文字”五个字母小姐。
提示:她的ID就很像颜文字。
34号——常写十八楼著名离婚系冰粉凉糕cp,也常写关于动脉血的回归的“琥珀主”三字小姐。
提示:如果大家也看过千与千寻,她的真名在电影里就挨着假名。如果你有关注她那也很好猜!
可无论是谁,只要到了“tf”周刊总部,就必须接受一个任务,那就是潜入十八楼内部打探消息,为下一期的“共事了好几年的同事关系是否能保持融洽”主题挖出猛料。从前小编也尝试派出探子,可奇怪的是,探子们最后失联的失联,疯癫的疯癫,有的最后和小编联系时嘴里还不停念叨着“磕到甄姬了”“已被男通吓疯”“我产品才是top”“去尼玛傻逼丽妃”等等令小编不明所以的言语。有了前车之鉴,我在与这四十位记者老师交代任务时也就此多多嘱咐了几句,当然,她们的专业性也使我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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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鑫逸鑫】秘密爱人
*看到小狗访谈的补档/你们是不是真的爱过TT
以前发过的 看过的朋友略过
“生活中,我磕过最甜的cp,大概是我哥和他朋友。”
——2018.12.25《X日记》
我哥叫敖子逸,亲的,比我早出肚子一秒的那种。亲成什么样呢?如果有两根烤肠要买而他没有钱,他是绝对会把我抵押在那里然后扬长而去的。虽然事后他会被我妈拎起耳朵来家法伺候。但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我发誓。人有喜怒哀乐,敖子逸只有乐乐乐乐。
他天生少根筋,每天都是运作马力十万伏特的超级英雄,他总是一路向前,勇敢阳光,然后摔跤。他真的傻,真的。人迟早该长大的,对吗?可是他长不大,小时候说天上UFO可以骗到他,现......
*看到小狗访谈的补档/你们是不是真的爱过TT
以前发过的 看过的朋友略过
“生活中,我磕过最甜的cp,大概是我哥和他朋友。”
——2018.12.25《X日记》
我哥叫敖子逸,亲的,比我早出肚子一秒的那种。亲成什么样呢?如果有两根烤肠要买而他没有钱,他是绝对会把我抵押在那里然后扬长而去的。虽然事后他会被我妈拎起耳朵来家法伺候。但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我发誓。人有喜怒哀乐,敖子逸只有乐乐乐乐。
他天生少根筋,每天都是运作马力十万伏特的超级英雄,他总是一路向前,勇敢阳光,然后摔跤。他真的傻,真的。人迟早该长大的,对吗?可是他长不大,小时候说天上UFO可以骗到他,现在照旧。
敖子逸这个人有八副面孔,对着他那帮没正形的狐朋狗友总是贱兮兮的欠操样,对着老师又可以吊儿郎当嬉皮笑脸,让人对其爱恨交织。他尤爱煽风点火,明明怂的要死却还故作镇定嘴皮子功夫说着改日一决雌雄,实际上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幼稚得可以。
在社交牛逼症这个词还未出现敖子逸就拿此作为生存法则了。我真的不能理解在教室窗前贴着玻璃腆着大脸接受整个班级注目礼的勇气,而他还能挤眉弄眼和别人言笑晏晏。
那个别人,就是丁程鑫。
偏偏是丁程鑫,那个年级里最受欢迎的丁程鑫。他的外表太具欺骗性,唇红齿白,双瞳剪水,嘴角有枚淡淡的小痣。他的脾气很好,但是几乎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大概是看起来太高冷。毕竟他的日常生活要么埋于学习要么出去打篮球。即使和他相处很舒服,但你明白你们之间始终有道分水岭,那是你们无法成为交心朋友的象征。
他一直很安静,冬天只能看见他趴在栏杆上半眯着眼,懒散花猫似的。这种观感直到在有一天我出校门的时候看见丁程鑫,正和敖子逸吃炸串和烤肠,敖子逸在旁边辣得吐舌头,像热天里的小狗一样傻兮兮。而他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笑意完完全全落在眼底。
那个时候当同人女远远没有现在胆大包天。当我一心一意磕起来这对cp的时候我越磕越心惊胆战,琢磨着琢磨着想,难不成,我磕的cp是真的?
比如说敖子逸和丁程鑫玩石头剪刀布永远只出布,比如说敖子逸常常会成为丁程鑫的人形挂件,又或者丁程鑫永远会在人群欢笑的时候看向他。甚至有一回丁程鑫成绩波动比较大老师问责时,丁程鑫都还没说话,敖子逸就先英勇牺牲背锅说,“因为我是个坏人,我在带坏他。”
敖子逸一直是小太阳。太阳普照大地。他从来不后悔,因为事情过去了就是解决了,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没必要多想没必要深究。他不读《红楼梦》,也受不了把一件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反复咀嚼三百遍。
而丁程鑫更像是月亮。他透露在外面的一面是光明柔和的,但背对的一面却是冰冻三尺。他的压力的心绪虚无缥缈,没有人能够接住。但是幸运的,敖子逸,我哥真的理解他。他什么都懂,却能举重若轻,让欢笑燃烧到每一个所过之处。
人的十三岁到十八岁,真正产生自我认知是四到五年。也就是在自我认知产生的年纪,他们俩的人生被分为了两个节点。他们被星探挖掘去当爱豆去了。
那个时候我十分担忧,天天唠叨如同老妈子就害怕他顶着太多压力。但事实上,敖子逸永远有一种力量,奔跑,适应,融入,他永远把自己最积极轻松的一面展示给别人。而他和丁程鑫出现在大屏幕前也永远是笑脸。那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方式,随意松弛,快乐自由。
但是他们没能一起出道。
两颗凑在一起的锅盖头,校园里从篮球场出来的并肩而行的普通中学生,舞台上同频率仰望师兄舞台眼底泄出光的练习生,没能一起一起走完剩下的路。
分别的那天敖子逸哭了。这很奇怪。天生乐天派也会有为生活哭泣的时候吗?也许这一跤的确摔的太狠啦,又或许敖子逸一直都会有伤心的时刻,但他会隐藏,很少去回忆那些留在那里悲伤的故事。而这一次分别就像一个运作了太久没上油的机器,有两个齿轮突然卡住,然后后面的齿轮不管不顾滚上来把几个小零件蹦飞,机器熄火了。
那个时候我才认真认识敖子逸。那确实是我哥。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两根烤肠要买而他没有钱,他是绝对会把我抵押在那里然后扬长而去的。但是事实是,只有一次他把我扔在那边很久,而那一次,是因为他回家到一半突然发胃病忍着痛来接我。
我一直不愿叫他哥,因为他只比我大一秒,并且幼稚的可笑。但实际上他勇敢阳光,也温柔敏感。乐观更像是他的保护色,他的假不正经又似乎处处都是正经。曾经我被他抓包写同人文。他皱了皱眉头说,写的什么玩意儿,狗屁不通。然后我发现他指着一处敖子逸嘴硬和丁程鑫吵架的段落,说,我和不会和丁儿吵架。
后来给他们写同人文的粉丝越来越多,我也搁笔闲置。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敖子逸看同人文时的强装镇定和悄悄发红发烫的耳朵。
我问他喜欢丁程鑫吗?
他说喜欢,但又不是那种喜欢。
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我的头说,妹啊,你知不知道一句话,做朋友不适合做爱人。更何况,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我当时很想说,那不说出口难道不会错过吗?难道不会后悔吗?但当我看见他的笑容的时候我闭嘴了。那是属于敖子逸的招牌式笑容,笑容灿烂勾出完美的圆弧,那很傻,真的。
但你复看向他的眼睛,却无端看出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我不说话了。我只能默默祝福他的一切都能有失有得。祝福这样的人上帝也会保佑他的吧。
但是上帝太逆反。世界太不如人愿。
其实我猜敖子逸出生后很少有后悔的事情。但人一旦开始惋惜就像开启了一场雪崩,覆水难收。想要你快乐是敖子逸和丁程鑫互相说过的最真诚又不真诚的一句话,真诚在于永远希望对方能够幸福地度过一生,但不真诚在于明明两个人都不希望对方是因为别人而快乐。
或许刚开始他们两人都信以为真了,都在努力按着他们说的去做,但大概在某个时间点之后就又不一样了。如果他们都把彼此的话执行的太过完美,那么距离感就会变成无形的穷山恶水,无端端亘在了他们中间,将要抵消掉这十几年多年来的陪伴和生长。
我终有一天会长大,他们也是。
二一年我看着红毯典礼一步步有条不紊进行,却突然想起以前学校毕业典礼也要走红毯,只不过那个时候乱糟糟闹的不行。那个时候他们俩牵着手过的红毯,即使吊儿郎当嬉戏打闹,但牵手走过的那截暗度陈仓的红毯,的确算得上天长地久,至少日后回想起来,不会徒留遗憾。
但这话此刻听起来有一光年远。因为此刻的他们穿着西装严肃庄重,游离于一切喧闹之外。我总是在想,这个时候,他们之中会不会至少有一个人会回想起从前,从前也有一个人三两步走回来,朝他摊开掌心,说要一起走红毯。即使那些学生时代的记忆都不甚清晰,可当他们合拢手心的时候,难道不会回想起曾经握紧的温度吗?不会回想起百年难遇一起看过超级红蓝月吗?
我和我哥是亲的,是比我早出肚子一秒的那种双胞胎。我们是全世界最懂彼此的人。
我想,敖子逸,你一定无比后悔。因为我很痛,你得比我更痛,你得比我更好地遮掩着,那贯彻余生的秘密。
“生活中,我磕过最甜的cp,大概是我哥和他朋友。只是他们永远只能是朋友。”
——2021.12.25《X日记》
FIN.
(别管我,一个暑假为费年破了无数次防了)
【群像】燃烧的肖像
/商战+悬疑题材群像 白切黑
/全文1.1w+
/cp乱炖,不喜勿入
00
就算你出了海,但你上得了岸吗?
文/小松踩奶
01
天韵小镇竞标会于三日前落下帷幕,丁家长子丁程鑫和贺氏集团的小儿子贺峻霖签订开发协议、丁家作为建筑界领军人物一举拿下天韵小镇开发权不足为奇,只是这贺氏集团才成立不过两年,却发展飞速,也算是异军突起。只是可惜家大业大的马氏最终无缘开发,成了业内的头条新闻。
这马氏来头不小,上世纪八十年代马老爷子下南洋开了本地第一家建材公司,很快就攻下了东南沿海的半壁江山。长子马义隆名副其实,在他接手下马家开枝散叶,可谓更上一层楼,但此人英...
/商战+悬疑题材群像 白切黑
/全文1.1w+
/cp乱炖,不喜勿入
00
就算你出了海,但你上得了岸吗?
文/小松踩奶
01
天韵小镇竞标会于三日前落下帷幕,丁家长子丁程鑫和贺氏集团的小儿子贺峻霖签订开发协议、丁家作为建筑界领军人物一举拿下天韵小镇开发权不足为奇,只是这贺氏集团才成立不过两年,却发展飞速,也算是异军突起。只是可惜家大业大的马氏最终无缘开发,成了业内的头条新闻。
这马氏来头不小,上世纪八十年代马老爷子下南洋开了本地第一家建材公司,很快就攻下了东南沿海的半壁江山。长子马义隆名副其实,在他接手下马家开枝散叶,可谓更上一层楼,但此人英年早逝,留下一个年仅六岁的长子马嘉祺和尚在腹中的胎儿。
马义隆的夫人姓宋,宋夫人面临这一变故可谓是临危不乱,改革公司的内部机制,送长子去法国一路读到大学,商学院出身的马嘉祺在二十三岁那年回了国,在母亲的支持下顺利坐上了马氏的第一把交椅,如今这马嘉祺将自己所学的经济理论运用得淋漓尽致,马氏平稳度过危机,开启了属于他们的下一个黄金时期。
这场声势浩大的签约仪式被电视台转播,电视机这头,宋夫人正在半山别墅宴请宾客,受邀者正是这场签约仪式的主角之一——贺家,同来的还有行政处处长夫人严夫人以及警署署长夫人刘夫人。宋亚轩与许久未见的好友刘耀文、贺峻霖重逢,显得格外兴奋,带他们二人前去花圃参观宋夫人从南非引进的新花种。
“我刚拿到了驾照,回头带你们出去兜兜风。”刘耀文从小爱车,也是三人之中第一个拿到驾照的人,语气里也自然带上了些得意的意味。
“好啊,反正我也好久没有出去玩了。”宋亚轩开口附和道,眼角的笑意快要荡漾出来。
三人一路去了花园,草坪这边众人也聚集到了一起。
“咱们几个许久未见,叫大家来聚一聚,免得生分了。”宋夫人微笑着叫助手Daniel取来了一支精致的丝绒盒子,打开来,里头是一个做工精致的翡翠镯子,泛着欲滴的水光,是上等的玻璃种。
“好生漂亮呢。”严夫人开口夸道,语气里多多少少有些羡慕的意味。
“我这也算借机献宝了,想着准备点什么体面礼物,思来想去,记起不久之前有人送了一块缅甸的翡翠原石,我也不懂,干脆送作坊叫人加工,没想到竟然是上等的好货,正好拿来送贺夫人。”
贺夫人抿唇一笑,将镯子戴到了手腕上。
“哎,我怎么瞧着,这镯子上有块伤呢。”刘夫人眼尖,拉过贺夫人的手转了一下镯子。
果然,那镯子上有着一条不甚明显的黄褐色沉淀,像一副上好的水墨画,却被硬生生压上了污点。
宋夫人一怔,众人也沉默了起来,气氛好似凝固,不过总有人是等着瞧好戏的,出手的礼物变成劣等品,众人面面相觑,等着看宋夫人如何将这场演砸了的戏收场。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牵住贺夫人的手,指尖托住手镯,将这残次品从她手腕上取了下来。
“是我准备不周,这是作坊送来的参考样品,真正的手镯要下午才能送来呢,是我忘记告诉母亲。”说话的人正是许久未出现在大众面前的马嘉祺,那人顺利地从贺夫人手上取下了手镯,收进了盒子里。
“放心,贺夫人,瑕不掩瑜,就算是残次品,戴到您手腕上,也熠熠生辉了。”宋夫人立刻顺水推舟圆了场。马嘉祺抬手轻轻推了推眼镜,金丝的眼镜总会让人联想到“斯文败类”这一类的词汇,不过这是马氏的长子,谁即便有这样的胆子,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刘耀文带着宋亚轩从不远处跑过来,身上似乎溅上了泥点。刘夫人有些嗔怪地埋怨了一句,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帕,将刘耀文拉到他的身边擦拭衣物。
“唉,贺峻霖呢,没有和你们一起?”贺夫人看到只有他们两人回来,皱了皱眉头,语气里不乏担心。
“哦,他中途说要去池塘边喂金鱼,自己就先离开了,不过到现在还没回来,确实有点……”
宋亚轩话还没说完,贺夫人便起身离了席,带着她的女助手一起朝小路走去。
南方的天空黑压压地翻来黑云,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空气逐渐变得又湿又重,附着在皮肤上黏腻地让人不舒服。远方传来闷墩地雷声,宋亚轩下意识地向马嘉祺的方向凑了凑,拽住了他的衣角。马嘉祺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松即可。
不一会儿,女助手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还没等气息平稳下来就开口说到:“不……不好了,出事了……贺少爷他……死了。”
“什么?”宋夫人脸色一变,“快去看看。”
众人快步来到花园,喷泉池里,贺峻霖仰面沉在水底,周围的红色金鱼聚集在他周围裸露的皮肤处张开半透明的纱网状鱼鳍,看起来破败而残忍。
贺夫人瘫坐在池水边,表情麻木,脸色惨白,痛到极致怕是眼泪也没办法流出来,宋夫人给马嘉祺使了个眼色,马嘉祺立马会意,上前扶着贺夫人,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快去报警。”严夫人用手帕掩了掩鼻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嫌恶的表情。
很快警铃便响彻了整座半山别墅,来着正是刘耀文父亲——警察署长刘sir,不知是情况太过棘手还是天气太过闷热,刘sir不停地用袖子抹着脑门上的汗,尸体被拉走,贺夫人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崩溃,冲到警车边用力地拍打着车门,大声嚎叫。刘sir只能让几个警员按住她,在管家的指引下送到了休息室。
“情况现在还是很复杂的,各位……”
刘sir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刘夫人在一旁抱怨地说了句,“真是晦气。”刘sir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谁也不愿意自己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刘sir又转过头来赔着笑,“那……大家就先回去休息吧。”
“怎么了?”一个男人在这时起来到了现场,这人正是严处长的儿子严浩翔,严浩翔被母亲的一通紧急电话叫来,看来也是在出席某个重要场合,身上还穿着来自法国的某个高定品牌的黑丝绒西装,“发生了什么?”严浩翔开口问道。
说起严浩翔,这人同样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天生生的贵气,单是气质就是与众不同的,父母从政多年,把持着本市的财政命脉,小少爷从下耳濡目染,对处理人际关系等方面更是无师自通,和马嘉祺并称“南洋二少”,一个政、一个商,年纪也相仿,都是同样的精明能干。只不过外界看来两家的平安无事,实际内里大有隐情,两家大有明争暗斗的趋势,要讲的话,可能又要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纠纷,我们先按下不表。
严浩翔的到来打破了现场有些沉寂的氛围,他冷着脸环视了一下四周,正巧与马嘉祺的眼神相遇,那人看他的眼神同样冷漠,严浩翔挑了下眉,似乎是在挑衅。
“浩翔,我有点累了,我们先回去吧。”严夫人貌似也被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到,见到严浩翔,才舒了一口气。
“那抱歉了宋夫人,我们就先走了。”严浩翔像宋夫人颔首,带着母亲离开了半山别墅。
天空开始下雨,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黑色的阴云下,似乎掩盖着一个巨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02
由于事发突然,贺峻霖又是名门,涉及的范围过广,刘sir忙于处理这件事,警厅上下都神经紧绷。刘夫人实在没时间照料,只能将刘耀文暂时交给丁家帮忙照看。
丁家与刘家是世交,丁家长子丁程鑫更是一路看着刘耀文长大,连刘夫人都说,丁程鑫不像是刘耀文哥哥,是比父亲还亲的人。
丁程鑫这孩子说来可怜,七八岁的时候父母遭遇意外坠机身亡,刘家很是义气地照顾着丁程鑫直到成年,丁家到底根深蒂固,丁程鑫虽然志不在此,对经商不是很感兴趣,但在老管家的帮助下,丁家的地位还是不动如山。
刘耀文带着晚饭去到丁家,推开卧室门的时候,丁程鑫正在打电话,眉头紧锁,没过多久,似乎谈判进行的很顺利,那人终于抿唇笑了笑。丁程鑫回过头来,看见刘耀文站在门口,便朝电话那头低语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丁哥,我买了粉蒸排骨,还有花胶鸡。”
“嗯,先放在那里吧。”丁程鑫看起来有些疲惫,兴致不高。
“我爸告诉我了,贺峻霖的尸检报告”,刘耀文放下手中的饭盒,继续说到,“法医说,贺儿的直接死因是因为溺水,间接原因是,他的心脏病。法医推断,应该是心脏病突发,站立不稳而意外落水导致的溺亡。”
“嗯?”丁程鑫终于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盯着刘耀文的动作。
“他不是一直有准备急救的药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刘耀文摇了摇头,“不过丁哥,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丁程鑫没有说话,出神地盯着不远处的地板发呆,直到刘耀文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人才回过神来。
“耀文,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刘耀文见对方确实没有回答他的心情,便识趣地离开,将还没问出来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贺峻霖的意外去世的消息成为头条新闻登上热搜榜首,贺家拒绝了一切的媒体采访,有记者拍到被两个助手架着离开殡仪馆的贺夫人,精神状态几近崩溃。
宋夫人只是叹了口气,面对世事无常,谁也无能为力,她重新叫人打了一对玉镯,让马嘉祺送到了贺家。
第二天,马嘉祺约丁程鑫同去看话剧,两人各自带了宋亚轩和刘耀文与之同行。台上上演的,是大剧院最有名的悲剧《普罗米修斯》,第二幕结束熄灯的瞬间,马嘉祺凑过去在丁程鑫耳边耳语着:“一会儿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除了西餐。”
马嘉祺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看来真是不巧,亚轩他们说想吃西餐的。”
丁程鑫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那就西餐吧,先依着小孩子嘛。”
本市最高档的西餐厅排场到底是大,丁程鑫走进来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看,这算是一种特异天赋,对别人目光的敏锐,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殆尽,钢琴家还在弹奏,琴声流水一样地从眼前划过。
看完演出众人都有些疲惫,四目相对总让人感觉有些尴尬,好在餐厅上菜速度不算太慢,三分或五分熟的西冷牛排滋滋冒油,刘耀文很显然在努力适应这种场合,切牛排的动作算不上文雅。宋亚轩贴心地将自己切好的那份推了过去,这使得刘耀文僵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反倒更加不自然了,他眼睛盯住肉里还是血红色的高级蛋白,将那带着血水的东西填进了口里。
半生不熟的牛扒吃得人隐隐反胃,丁程鑫暗自感叹自己地地道道的中国胃,一边站起身来说要去一趟洗手间。不过不知为何他离开后餐桌的氛围开始有了些愉悦的意味,刘耀文终于适应了这样的场合,和宋亚轩商量着寒假的旅游计划。
丁程鑫准备洗手离开,便听到了从厕所隔间里传来的对话声,那人正在打电话,说什么“能做,但是要加钱……”这样的话听到对自己貌似无益,丁程鑫小心地离开,并关上了门。
走到餐厅门口,众人才发现屋外下着大雨,餐厅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以至于四人都没有发现这场大雨的到来,丁程鑫作别后想要带刘耀文离开,不过对方却不太愿意,提出今晚想要在马家留宿,他想和宋亚轩待在一起。马嘉祺摸了摸鼻子,“今晚怕是不太方便,改天再来玩吧。”
这话中拒绝的意思简直不能再明显,刘耀文有些失落,丁程鑫听完后笑了笑,带着那人先行离开。
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与此同时,贺家那边,贺夫人在接到一个电话后便匆匆跑了出去。来者是一个黑衣男人,男人从手提包里拿出几张照片,照片是今晚拍的,马嘉祺同丁程鑫等人在西餐厅聚餐。
“我可以继续查下去,不过,你也知道,调查这些人需要我更多的时间精力。”
“我知道”,贺夫人打断了他,“钱好说,我只要你继续跟着,查清他们的行动轨迹,按时汇报给我就好。”
男人警惕地向周围环视了一周,很快便离开了贺家。
马嘉祺回到家,客厅还亮着灯,宋夫人见他回来,取出提前准备好的毛巾,上前擦了擦他西装上的水渍。
“送去了吗?”
“嗯。”马嘉祺似乎有些心情不好,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推开了母亲殷勤的手。
宋夫人像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反应一样,浅浅地笑了笑,又接着问道:“和丁程鑫谈得怎么样?”
“七成吧。”
“那就好。”宋夫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不用担心你弟弟,也不是第一次了,明天我会让Daniel去接他的。”
03
周日,严浩翔约丁程鑫去严氏公馆吃席,来者都是政界大佬,一个个打扮得油头粉面。今日貌似都是为了天韵小镇而来,金融危机之后房地产业成了最危险的泡沫经济。
都是冷切拼盘,经典的日料,从日本请来的大师亲手现捏,摆在桌上,星罗棋布。新鲜的生鱼片,鱼眼还冒着寒冷的光,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一处,好像还能垂死挣扎两下。
“不出意外,要翻一番。”严浩翔推着一盘鱼子酱寿司到丁程鑫面前,“尝尝,最贵的。”
“你好俗气。”丁程鑫笑着调侃了一句,捏起一个放进了嘴里。
冷而无味。
“可以翻一番,我知道,大家都是搞投资的,要这个”,丁程鑫用手指比划了两下,对方立刻心知肚明。
“投的多,挣得多,严少不必担心,只需帮我留住这块地皮,分红的时候,就不是翻一番这么简单了。”
“我知道”,严浩翔双手十指交叠垫着下巴,“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关于贺峻霖的死,你怎么看?”
“你怀疑我?”丁程鑫眉头紧锁,“他怎么说也是我的合作伙伴,他死了,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那你相信马嘉祺吗?”严浩翔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不然也不会选择和你合作,我只是想问,你相信马嘉祺吗?”
“我不清楚,但就我对他的了解,他为人确实有些冷漠,处事也是杀伐果决,但他不至于为了一块地皮做这种事情,他马家什么也不缺啊。”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他”,严浩翔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和他做了4年大学同学,但我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话音刚落,一通电话打来,丁程鑫接起电话,对方是宋亚轩,那人因为着急而有些语无论次。
“丁哥,出事了……贺夫人她……”
严浩翔和丁程鑫一起赶到医院,手术室的红灯“啪”地灭掉,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摇了摇头。
“失血过多,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话音刚落,马嘉祺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口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严浩翔冲上来揪出马嘉祺的衣领,“是你做的。”
毫无疑问的语气。
“不是我哥”,宋亚轩冲了上来,抱住严浩翔的胳膊,“我们去的时候,贺夫人已经倒在地上了,是我哥打电话叫的救护车。”
“马嘉祺,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些什么。”严浩翔说完这些,便独自离开了医院。丁程鑫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后悄悄地拍了拍宋亚轩的肩膀,简单交代了两句后,加快脚步追已经消失在拐角处的严浩翔。
众人不欢而散,宋亚轩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马嘉祺抬手拦下,“不必说了,我知道,因为小贺的缘故,他肯定恨我,罢了。”
马嘉祺知道,严浩翔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隐忍了太长时间,他不会这样轻易的情绪失控,除非动了他的逆鳞,比如,大家心知肚明,他对贺峻霖的感情。
回家的路上,马嘉祺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问宋亚轩:“下周六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要不开个party吧,出事之后,再也没有和朋友们好好聚聚了,我想把他们都请来。”想到这些,宋亚轩笑眯眯地,两颊都因为开心而泛起粉红。
party举办得很成功,刘耀文送了宋亚轩一台最新款奔驰车模型。宋亚轩罕见地将刘海梳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接替他哥哥的任务礼貌地向来宾敬酒。
二楼阳台上,马嘉祺开了一瓶香槟,倒在了两个杯子里,丁程鑫端起酒杯,看向那人的眼睛里笑意盈盈,杯身轻轻地相碰,清脆地响。
“合作愉快。”马嘉祺看向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丁程鑫与他碰杯完却并没有喝酒,只是缓慢地晃动着杯身,最后向他所在的方向走来,凑上前吻了吻他的唇,靠近他耳朵小声地说道:“这是奖励,事成之后,随你处置。”
“是什么随我处置,你吗?”马嘉祺用食指挑起那人的下巴,如此深情,眼神却像是在俯视他。
“你说呢?”丁程鑫用拇指拭去马嘉祺嘴角的酒渍,目光落到了他的唇瓣上“酒很好,下次再请我。”
随着管家推着蛋糕来到草坪,party的气氛也被正式推向高潮,众人围上来分蛋糕。
“三、二、一……”
丁程鑫突然昏倒,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众人,人群中传来了尖锐的惊叫声。
“还愣着干什么,快打120!”马嘉祺跪在地上从背后抱起丁程鑫,“开我的车去。”
汽车从半山别墅一路疾驰,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市立医院。
“过敏性休克,还好患者食用的剂量不是特别大,家属记得以后注意,切忌不要再食用过敏原类物质了。”
丁程鑫还躺在病床上昏睡,刘耀文和宋亚轩守在床边陪护,马嘉祺有些恼火,从管家哪里要到了蛋糕店的电话亲自打了过去。
“不是说过不能加蜂蜜吗?”
电话那头的店员也是十分委屈,声音里隐约还有些哽咽:“今天早上有人打电话来换了蛋糕,改订了招牌蜂王浆蛋糕,怎么可能里面没有蜂蜜嘛,我们都确认过很多遍了……”
马嘉祺回头看了一眼玻璃墙后面插着呼吸管的丁程鑫,心中五味杂陈,重重地向外呼了一口气,挂掉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他就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那边让马嘉祺先回家,有要紧事等他处理,马嘉祺忙得焦头烂额,只好忍住脾气说了声“好”,交代亚轩好好照顾那人便开车回了半山别墅。
推开门的时候,宋夫人正在和严夫人喝茶,宋夫人从卧室取来了一个小盒子,送给了严夫人。
一条翡翠吊坠,同样的好水头。马嘉祺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脱掉西装外套,走过去问好。
严夫人告别后,宋夫人才从一个密封袋里拿出一份合同,是天韵小镇的施工合同,“施工方那边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开工,毕竟现在,丁程鑫他……”
“妈……”马嘉祺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合同,揉了揉眉心,“现在讲这个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除了他,你现在也是开发商之一,为什么你不能做决定?”
“这件事不是你一直在管吗?”马嘉祺有些愤怒,将合同狠狠地拍到了桌子上,“现在房子里就我们两个人,讲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还有什么意义。”
宋夫人不怒反笑,站起来走到水箱前,慢条斯理地喂起鱼来。
马嘉祺只觉得周身都很乏力,朝楼上的卧房走去。走到一半,他又想起和那条翡翠项链相似的,在很久之前,母亲送给贺夫人的那一对翡翠手镯。马嘉祺停下脚步来,“贺夫人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母亲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沉默了很久后,指了指水箱里的热带鱼。
“嘉祺,你应该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就像这些鱼,死去的永远是那些争抢食物的。鱼吃得太多就会撑死,人也一样。知道的太多,就会有杀身之祸,所以勿听,勿看,勿言,勿动。”
医院里,安静的空气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宋亚轩有些困倦,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被刘耀文用手掌稳稳托住。
“困了吗?”
“嗯。”宋亚轩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吧,我陪丁哥就行。”
“不用”,宋亚轩摇了摇头,“我陪你。”
良久,那人突然冒出来一句:“刘耀文,你是不是喜欢丁哥啊?”
“对啊,他是我哥,我肯定喜欢他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刘耀文的喉结上下滚动一遭,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有多么沙哑。
宋亚轩不语,嘴角向上勾起一抹笑,很轻很轻摩挲着那人的指关节,“那你喜欢我吗?”
04
“近日,我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通报,我市行政处处长严某某犯下受贿、违规出具金融票证、违法发放贷款、隐瞒境外存款四宗罪,目前已移交最高人民检察院接受检查。”
电视台的这条新闻彻底将严家推向了风口浪尖,并扯出了一系列的陈年旧案,原来,严父这些年已经将手伸进了工会,克扣农民工的各项补贴,并联合商业合作人开发楼盘,由于他身处政界,轻松伪造了一系列不合流程的文件,而其中最大的商业合伙人,就是贺家。
利益吞噬了群众的最后一丝理智,人们对贺家遭遇的同情转而化作愤怒,贺家的代理律师不得不出面,主持了一场拍卖会,以一种滑稽的方式将天韵小镇开发权彻底转让给了马家。
在业界顺风顺水了两年的贺家彻底倒台,也算清除了为虎作伥的一颗毒瘤。
眼看贪污腐败的事情败露,严夫人慌忙来到了半山别墅,请求宋夫人的帮助。此时的严家已然摇摇欲坠,宋夫人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道:“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样的的事情,实在不是我能帮得了的。”
严夫人再也摆不了高傲的架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求你……”
“快请起,这是做什么”,宋夫人连忙扶起她,“眼下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住你儿子啊,只要严浩翔还在,你们严家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看严夫人有些犹豫,宋夫人又继续补充道:“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我可以派私人飞机送严浩翔去国外避避风头,只要他能躲过这一阵子,很快就能帮你们严家重振旗鼓啊。”
严夫人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答应。
坏事接连不断地发生,让大家都有些人心惶惶。时隔多日,病房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丁程鑫醒了。
刘耀文和宋亚轩两人在病房守了这么久,见到丁程鑫醒来自然最为高兴,立刻给马嘉祺等人打了电话,几人推着丁程鑫来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几日不见阳光,丁程鑫也很是开心。
阳光明媚得过分,透过喷泉的水雾折射出彩虹的颜色,由于植被覆盖率高的缘故小路上的空气格外清新,像注入了薄荷,清凉直达肺部,把积压了几天的浊气都要更换一遍。
喷泉里养了几条锦鲤,自在地张开轻纱似的鳍,丁程鑫移动到喷泉附近,伸手搅动了一下温凉的水。宋亚轩突然有些伤感,随即感叹道:“要是贺儿还在就好了,可惜了,他就是掉进这样的水池里淹死的。”
丁程鑫拨动水纹的手霎时顿了顿,又立马抽了回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甩了甩指尖的水,朝刘耀文说了句:“我累了,推我回去吧。”
天韵小镇的工期被一拖再拖,丁程鑫在得知严浩翔家出事了之后,拒绝了与马嘉祺签订合约,天韵小镇无法开发,马嘉祺自然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能到医院去找丁程鑫面谈,两人大吵了一架,丁程鑫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都丢了出去。谈判的结果就是两人的不欢而散,马嘉祺气冲冲地离开了病房,留下丁程鑫一个人暗自流泪。
宋亚轩在外面敲了敲门,探进半个圆乎乎的脑袋,“丁哥,我可以进去吗?”
看那人小心翼翼地样子,丁程鑫的火也消了半分,“进来吧。”
宋亚轩立刻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给你冲了糖水,医生说你低血糖。”
“小心烫。”宋亚轩坐到病床旁,将杯子递了过去,“我哥他……你就别跟他生气啦,他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的,其实他还是很担心你的。”
“我知道的”,丁程鑫仰头小口小口地喝,“我只是……”
丁程鑫盯着杯子看了看,又偏过脸来看向宋亚轩,“这个水好甜啊。”
“哦,可能是我加的糖太多了吧。”宋亚轩不好意思地笑笑,“下次不会了。”
丁程鑫点了点头,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三、二、一……”宋亚轩不再看他,低着头一根一根地数着手指,接着抬起右手,比出一把手枪的样子,“砰”,宋亚轩瞄准丁程鑫,开了一枪。
一种熟悉的窒息感再次从肺部开始蔓延, 一切回到那个热闹的下午,昏迷前,他也听到了这样的倒数。
“是你……你加了蜂蜜?”
“Bingo!”宋亚轩歪着头,笑得更开心了,他一步一步靠近丁程鑫,俯下身子,扶着丁程鑫的肩膀让他躺下。丁程鑫整个人被那人的影子笼罩,挣扎着想要伸手按铃,却被那人一把按住手腕,“丁哥,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
刘耀文来到病房的时候,看到宋亚轩呆呆地站在病床前,双手不停地颤抖着,他的脸机械地转过来,“快……叫医生,不好了……”
丁程鑫再次陷入昏迷,由于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很有可能成为永久性植物人。噩耗传来,宋亚轩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刘耀文蹲下想要将他扶起来,却被他紧紧抱住。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明明知道他蜂蜜过敏,我还冲了蜂蜜柚子茶喝,结果被丁哥误喝了,怎么办……怎么办……”
“不怪你,谁也不知道意外会什么时候发生。”刘耀文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你先回家吧,我送你。”
回到马家,二人正好撞见了同样来到马家的刘夫人,刘夫人此行,当然也是有求而来。
时间回到三年前,当时,刘夫人刚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一笔遗产,与宋夫人相识多年,自然也想要通过经商来赚上一笔,只是从那之后,宋夫人便不愿再插手刘家公司的事情,刘夫人没什么经商头脑,自然是连连亏损,此次前来,正是想要宋夫人帮忙解决燃眉之急。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在管理,你总该帮帮我的忙嘛。”
“我当然知道了”,宋夫人笑了笑,“这些年辛苦你了,我没出什么力,自然是要多出些钱的。”
刘夫人一听这话立刻喜笑颜开,上前挽住宋夫人的手,“我就知道你会帮的,毕竟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
宋夫人笑着,叫Daniel取来了一张支票,填了五十万,又取了一枚祖母绿的戒指送给刘夫人,“我不是一直占着法人的位置吗,我一直也忙不开,这个位置就让给你,我们去做一个变更,到时候,我持10%的股份就可以了,能者多劳,管理公司的事情,还要你多多费心了。”宋夫人微笑着给刘夫人敬了一杯茶,饮毕后,又派Daniel开车将刘夫人送了回去。
夜里,时针和分针重合指向12。今夜无月,周围黑漆漆的,屋外传来野猫凄厉的叫声,让人汗毛直立。
宋亚轩从床上爬下来,来到了楼顶的天台,拿出一部老式手机,打通了一个电话。
“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而沙哑,宋亚轩猜,那人应该在笑。
“很顺利,虽然死不了,但是可能要躺一辈子了,这不正实现了你的目的吗?让他生不如死。”宋亚轩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继续说到:“你复仇的目的达成了,严少借刀杀人好手段。”
那人干笑了两声,“你不也一样?马家独吞掉天韵小镇的开发权,你们马家才是真的受益者吧。”
“总之,合作愉快。”宋亚轩抬起手向上举了举,像在隔空举杯庆祝。
挂掉电话,宋亚轩删掉了通话记录,彻底关机,“好梦,严少。”
事情回到几个周之前,贺峻霖意外身亡的第三天,严浩翔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视频里,丁程鑫正在和贺峻霖聚餐,贺峻霖中途被一通电话叫了出去,丁程鑫环顾了一下四周,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换掉了贺峻霖外套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
没等他追查这封匿名邮件究竟是谁发来的,对方就先打来了电话自报家门。
“合作吗?”宋亚轩知道,无论怎样,严浩翔一定会和他合作,不只是因为贺峻霖,还有严家的利益。
05
风平浪静,问题解决后,马家总算迎来了一段相对安宁的日子。
晚饭时,宋夫人显得有些兴奋,从桌子旁边拿出一套洗护用品送给宋亚轩。
“给你的,托朋友从法国代购的,调香大师独家秘制的,全世界只有你有的,能让别人一闻就记住你的香味。”
“谢谢妈。”宋亚轩接过袋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低下头喝汤。
“最近那个香港的老板,死肥猪,难缠死了,老是说什么要撤资什么的,他撤资了,我还干不干得成哟,真是的。”宋夫人用勺子搅动着番茄牛腩汤,红色的汤汁,像鲜血那样红。
“我明天找他谈谈。”马嘉祺擦了擦嘴,起身要离开。
“记得带上你弟。”宋夫人补了一句。
“我不想去。”宋亚轩依旧低着头,两只手放在桌下,紧紧地握成拳头状,指甲都陷到肉里。
“妈,这次我不想去”,宋亚轩抬眸,悄悄打量了一眼母亲的反应,“上次那个人他勒我脖子,差点就死掉了……”
“怎么会呢”,宋夫人抿唇轻笑,“人家跟你无冤无仇,怎么会弄死你呢?”
宋夫人安慰似的拍了拍宋亚轩的后背,靠在他耳边,温柔的笑一秒钟便收了回去,只剩冷漠,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男儿身,女人命。”
来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0点钟,马嘉祺将那人送到了电梯口,电梯从30层缓缓向下,宋亚轩突然转过身来,拉住马嘉祺的手,“哥,我可以不去吗?”
马嘉祺一时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的弟弟,他终究和那群人一样,都是亲手推他进入痛苦深渊的罪魁祸首。
见马嘉祺没有说话,宋亚轩苦笑着点了点头,“没事,我去,明早记得来接我,哥。”
电梯门打开,宋亚轩走了进去,却被身后那人拽住了胳膊,“不去了,我们回家。”
或许,你应该见过岩石下的草籽,它们要比一般的草更加坚韧,因为,有压迫,就会有反抗。
毫无疑问,宋夫人看到马嘉祺带着宋亚轩进屋的那刻,狠狠地扇了马嘉祺一巴掌。
“净是些无用的妇人之仁。”
“好过你拿你的儿子送去给那些禽兽承欢!”马嘉祺拉着宋亚轩,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别怕,我陪你。”
不久之后,刘家的公司果然出了问题,刘母涉嫌洗钱被法院起诉,电视采访上,刘夫人痛骂宋夫人蛇蝎心肠,她一直挪用公司资金,导致财务亏空,现在又将这个烂摊子推给她,让她成了背锅侠。
事发当晚,刘耀文来到半山别墅找宋亚轩。
“你应该知道,咱们母亲的事情吧。”
“我知道,但是……”
“宋亚轩,你没有理由不帮我”,刘耀文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人在做,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我知道,丁哥是你害的,那杯水,是你递给他的,我录下来了。”
“你不用拿这个威胁我的。”宋亚轩摆了摆手,“你应该知道,其实你不说,我也会帮你,因为我喜欢你啊,他们之间的纠纷是他们的事情,你相信我,我们现在就去公司找我妈,我会帮你劝她的。”
宋亚轩带着刘耀文来到车库,将车钥匙丢给了他,“走吧,开我妈的车去,她新买的车,正好我还从来没有坐过呢。”
两天后,宋夫人发生车祸死亡的事情登上同城热搜榜首,车辆刹车系统故障,与一辆大货车相撞,当场死亡。
警察通过检验,在车上分别发现了属于两个不同的人的指纹,一个来自刘耀文,一个来自宋亚轩。
两人被传唤至警厅,一见面,宋亚轩便立即情绪崩溃大哭起来,“刘耀文,我拿你当朋友,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妈,我妈和你妈有仇是没错,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妈妈?”
刘耀文这时,才彻底明白了,到头来,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百口莫辩,却也失望透顶,或许,从两人成为朋友的那一天,宋亚轩就一直在做准备,一个将所有人算进他计划之中的巨大秘密。
所有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还记得贺峻霖的直接死因是什么吗?
溺水身亡,在只有半米的水池里。
贺峻霖瞪大的眼睛,是在盯着一个人,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从背后一推,“哗啦”,贺峻霖绝望地掉进水里,被那人死死按住,再也不能呼吸。悲剧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宋亚轩被马嘉祺接回了家,夜里突然开始下暴雨,电闪雷鸣中,一个人钻进了马嘉祺的被窝。
宋亚轩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抓着被角。
“哥,我害怕。”
“睡吧”,马嘉祺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那样安抚着他,“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谁也没看到,在闪电降落的最后一秒,那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哥哥,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哦。”
END.
*部分情节取自电影《血观音》
*因剧情需要没有张真源大帅哥出场,不唯六,谢谢
【娜俊】《茶艺大师罗渽民》上
设定如题,看高级绿茶攻如何成功上位。
1.
学校食堂过了饭点就变得没那么热闹了,等黄仁俊和察南赶到这边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窗口在关闭收盘了,二人上午一直忙着修改各自的毕业论文,想起吃饭这事已经过了下午两点。
黄仁俊吃什么都行,他本就不重口腹之欲,打了几个菜后坐到察南对面,他吃饭习惯不说话,可察南却闲不住总要干点什么,那人掏出手机刷朋友圈,没看多久就接到一个电话。
看着来电显示,察南的神情微变,按下接通键后还刻意压低了音量,黄仁俊抬眸瞥了那人一眼,放缓了吃饭的速度。
察南用筷子戳破边上的荷包蛋,温柔的应着。
“什么时候?现在吗?好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啊,小民。...
设定如题,看高级绿茶攻如何成功上位。
1.
学校食堂过了饭点就变得没那么热闹了,等黄仁俊和察南赶到这边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窗口在关闭收盘了,二人上午一直忙着修改各自的毕业论文,想起吃饭这事已经过了下午两点。
黄仁俊吃什么都行,他本就不重口腹之欲,打了几个菜后坐到察南对面,他吃饭习惯不说话,可察南却闲不住总要干点什么,那人掏出手机刷朋友圈,没看多久就接到一个电话。
看着来电显示,察南的神情微变,按下接通键后还刻意压低了音量,黄仁俊抬眸瞥了那人一眼,放缓了吃饭的速度。
察南用筷子戳破边上的荷包蛋,温柔的应着。
“什么时候?现在吗?好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啊,小民。”
挂了电话,察南脸上有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黄仁俊吸吸鼻子,默默的放下筷子,察南则把手机收起来,陪笑着看向他。
“小俊啊,学生会那边突然找我有事,说是策划活动有些地方需要改动,我可能…不能继续陪你吃饭了…”
听后,黄仁俊扬了一下眉毛,语速温吞。
“和你打电话的人,又是罗渽民?”
察南抿了一下嘴角:“什么叫做又啊,小民就是和我们学生会的一员,平时有事都是他来联系,通电话的次数自然就上去了。”
黄仁俊垂着眸,轻轻握了一下拳。
“你叫他倒是叫的亲切。”
闻言,察南坐正身体,小心翼翼的去看黄仁俊的表情。
“这…这不是叫习惯了吗,大家平时都是这么叫他的。”
“……”
黄仁俊吸了口气,偏着头,视线没有焦点的看着远方。
“我知道了,那你去吧。”
察南眼前一亮,应了声‘哎’,草草收拾食盘,隔着张桌子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脸。
“走了啊,亲爱的。”
“……”
察南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只留下黄仁俊一个人坐在角落的餐桌边,他皱着眉把筷子放在食盘上,盯着桌边掉落的一颗饭粒出神。
他心里不舒服,放空思绪的时候脑子就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坐了多久,久到手心冰凉,食堂也只剩下最后一个橱窗…
当思绪抽离,黄仁俊回过神起身准备离开时,有人端着餐盘坐到了他的对面。
黄仁俊一怔,还未抬眸仔细打量,就先听见那人开口说道。
“我能坐你对面吗?”
“……”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还有面前餐盘里散着热气的一碗拉面,那人的额前发柔顺,还泛着淡淡的蓝灰色光泽。
黄仁俊皱了皱眉,盯着对面人的脸看:“食堂这么大,你可以不用只挑着我对面坐。”
“食堂这么大,可我只认识你啊。”
察南口中的小民,也就是罗渽民,此刻正一身浅灰色的卫衣,淡然的吃着碗中的拉面。
黄仁俊早就没了胃口,他本想不理那人直接离开,但又不知为何,因为心中的疑问,他还是慢慢收回脚端坐起来。
“你们学生会…不是有紧急状况吗,你怎么还有时间在这儿吃饭?”
刚说完这话,黄仁俊就后悔了,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听上去好像还有点酸。
闻言,罗渽民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他轻轻抬眸,微挑的眼角略带慵懒。
“我只是负责通知,正事不归我管。”
“……”
黄仁俊抿紧了嘴,见罗渽民吃的香,不自觉的又拿起了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食盘里的菜,他心不在焉,眼神只在罗渽民瘦削却精致的脸上匆匆掠过。
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看,竟让他想起了与罗渽民相识的那个夜晚…
一次社团的聚会,察南也把他叫了过去,当他进了门,只瞧见罗渽民模样乖巧的坐在察南身边,跟随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黄仁俊视线里只有罗渽民的笑容,那人虽笑的温和,恣意却不娇弱。
这一笑,笑得他心里万般难受。
察南对罗渽民的温柔,罗渽民对察南的亲近,以及时不时出现于他们二人之间,那没有任何逾矩,却看着处处不妥的行为都让他心里万分膈应。
当时也如现在的匆匆一瞥,看进眼里去了,就怎么也磨不掉了。
黄仁俊发着呆,整个人显得木木的,罗渽民察觉到他的异样,看似关心的问道。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
黄仁俊回过神,摇摇头说没事。
时间过的极快,黄仁俊忙着论文的同时还常去画室里画稿,至上一次食堂吃饭又过去一个星期,眼看着他和察南就要毕业,那人社团的工作却越来越多。
这些天,他们除了基本的短信和电话联系,竟一次面也没见过。
黄仁俊落得清净,完成了约好的三张稿子,论文也重新改过一回,学习的效率比之前提了一倍。以前,他和察南分开几天就觉得寂寞,现在七八天不见,他心里竟也没有一点想念。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了热恋,曾经再亲密的人也会变成现在的冷淡。
收拾好画室,正好遇上学妹学弟来练习,黄仁俊和他们打了招呼,回宿舍拖了个行李箱,然后去了学校外,他和察南共同租下的一间公寓。
他们二人大一在一起,大二就搬出学校同居,只是现在到了大四,大家都忙着论文,有时候泡在图书馆,来不及回家就直接在学校宿舍睡了。
此时,黄仁俊站在公寓楼门外,打开门,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家里窗帘拉的严实,没有开灯,屋里屋外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黄仁俊愣了一会儿,才拖着箱子进到里面,他不曾想,自己没时间回来住,就连察南也没回来过,想起那人之前常说在家,黄仁俊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察南在骗他。
进了门,黄仁俊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然后就开始收拾房间,他忙活半天,直到天色见黑才歇下来。
休息的空档,黄仁俊满身是汗,他坐在沙发里盯着对面的电视机走神,看着黑色屏幕里自己模糊的身型,不知道为何,他又想起了罗渽民。
要说这人看着眼烦,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可认识的半年来,罗渽民实际上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说的好听点,那人是阅历不深,情商不高,习惯性依赖还总是对着察南学长学长的叫,说的难听点,就是一绿茶小白莲,什么事都要别人帮,而帮他最多的人,就属他那热心肠的察南。
黄仁俊有时候觉得,察南明明是自己的男朋友,却更像是罗渽民的恋人。
他怀疑过,他争执过,可察南却觉得这都不是问题,那人认为自己只是帮了同系的学弟,是好心,更是助人为乐。
想到这儿,黄仁俊捏了捏眉间,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去换件衣服,他刚站起来,公寓楼的门就从外面被打开。
察南顶着一身酒气,步子虚浮的回来了。
黄仁俊蹙着眉头,察南满脸通红,看见他就笑,还边笑边往他跟上凑,那人醉了要往他身上倒,黄仁俊嗅着那人的酒气,下意识去躲察南展开的双臂。
可察南比他高,条正板顺,胳膊也长,毫不费力的弯腰捞过他就要抱在怀里亲,黄仁俊实在受不了,用劲推了一下那人,察南喝醉了,双腿还打着颤,被他这么一推,摇晃着直接栽在地上。
“你喝醉了。”
黄仁俊看着坐在地上的察南,说了一句,绕过他就要回卧室,可人还没迈出两步,那人就弓腰驼背,竟呜咽呜咽的哭起来?
黄仁俊一怔,被察南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收回脚,一脸惊讶。
“不是吧察南,就推了你一下,你怎么还哭上了?”
察南抖了抖腿,表现的像个无赖:“我哭,我就哭,我哭怎么了,我还不能哭了?”
“……”
黄仁俊双手抱胸,看着地上的人胡搅蛮缠,无语的叹气。
“你能不闹吗。”
察南喝醉了,口也打开了。
“我哪儿闹了?我不一直都这样吗?我就喝个酒,你还不让我醉了?”
察南抹了把脸,还扯了个酒嗝:“我不像你,你家世好,快毕业了也能闲在画室里画画,我就不一样了,我压力这么大,不仅操心毕设还要忙着实习工作,我白天累,晚上也累,到了半夜还得去陪公司的人喝酒,我闹一下怎么了我?”
闻言,黄仁俊顿时冷了表情,眼里也有了几分怒气,察南怎么说他都无所谓,唯独家世这二字他最听不得。
“你能不拿我家里说事吗?”
是,他的确家庭条件殷实,干什么都有底气,有自信,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可他从来都没有因此觉得自己就高别人一等。
黄仁俊抿着唇,继续说道:“谁毕业压力不大?难道就只有你觉得辛苦?你现在在这儿朝我撒泼,还不如再出去多喝几局,多应点客。”
察南听了他的话,比之前哭的还要厉害,他眼泪鼻涕一起流,哭的时候特别难看,这样喘了几秒后,抬起头傻愣愣的望着他。
“你现在讨厌我了,不喜欢我了,你还不让我亲,不安慰我还骂我…”
“……”
黄仁俊扶眉,故意嘲讽。
“你要是觉得委屈,怎么不去找你那学弟小民?”
察南听了罗渽民的名字,真还不哭了,他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黄仁俊见人这幅模样,也懒得再继续讲道理,他站了一会儿,上前认命的把人扶起来,踉跄着走进卧室。
那人一挨床,迷迷糊糊的竟还睡过去,黄仁俊坐在床边,盯着察南的脸,心里一阵发闷。
他累极了,动都不想动,却还是忍耐着去了卫生间给那人拿来毛巾擦脸,等擦净那人脸上的泪和鼻水,黄仁俊也懒得再洗,直接把毛巾丢进了垃圾桶。
想想之前,他连察南的内裤都愿意洗,可现在,简单的帮人擦个脸都能让他觉得不适。
黄仁俊从卧室里出来后,自己草草洗了个澡。
公寓不大,只有一个卧室房间,黄仁俊不愿意和察南挤一张床,自己在沙发上铺了被子,准备在这儿凑合一晚。
他刚躺下来,就听见察南放在玄关鞋柜上的手机在震,黄仁俊躁的很,在沙发上翻了两圈,不太情愿的去拿那人的手机。
手机屏幕完全亮起来以后,他便看见上面醒目的罗渽民的名字。那人发来一条短信,简单的几个字,只问学长到家没有。
黄仁俊眼皮一抽,捏手机的劲都用力几分,他闭了闭眼睛,直接把电话往地毯上一扔,也不管有没有摔坏,就重新躺回沙发上。
关了灯,黄仁俊纯粹是因为太累才进入的梦乡。
2.
春分后的第一个星期五,正好是黄仁俊和察南在一起的第三年,对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纪念日。
察南头一回破费,在市区小尖塔的顶层西餐厅订了个位置。
玫瑰花和红酒,摆放在桌子的正中央,瓷盘边还点了两根蜡烛,坐在落地窗前,能轻松方便欣赏到窗外的街景与车水马龙。
察南难得的穿了正装,一本正经的坐在他的对面,黄仁俊心情甚好,笑着说道。
“你还挺浪漫,之前周年纪念日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察南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我这不是听了…”
“打扰一下,这是察先生之前预订好的红酒。”
察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边上走过来的服务员给打断,黄仁俊眉毛一拧,只听这句话心里就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偏过头,果不其然,身边那穿着黑白制服的服务员,正是他的心头刺,罗渽民。
黄仁俊脸上的笑瞬间就敛了去,他正色看向察南,见那人和气的对着罗渽民笑,还接上了他之前没说完的话。
“这不是听了小民的建议才过来这里的嘛,他说这儿风景好,环境也好,咱们难得庆祝一回,当然是得搞的正式点。”
话落,黄仁俊只在心里冷笑。
罗渽民倒完酒,一副好人模样,用着二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学长之前给我提过这事,恰好我又在这里打工,所以就提了这个建议,我啊,还得感谢两位学长过来消费呢。”
上扬的腔调,带着刻意的愉悦,听得黄仁俊耳朵直疼,他不耐的扫了那人一眼,偏过头不再去看,倒是察南把手搁在桌前,表情里半分感激半分喜爱。
罗渽民又和察南说了两句话,直到旁边那桌有人叫,他人才离开。
走之前,罗渽民悄悄的看了一眼黄仁俊,见人没了兴致,他竟轻微的抿了抿嘴角。
人走之后,就是黄仁俊与察南相对无言的进食时间。
黄仁俊恹恹的吃着餐盘里的牛排,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肉汁,他没有一点胃口。
“没想到啊,小民只比我们小了半年,却因为生日卡在八月,上学晚上一年,当上了我们的学弟。”
“光我知道的,他就打了不止这一份工,人也善良…”
察南边说,眼神边追随着餐厅里忙碌的一人跑。
“说够了吗?”
黄仁俊放下刀叉,冷声质问。
察南没听出他话里的冷淡,摸着下巴颏笑了笑。
“小民还真是努力啊。”
“……”
黄仁俊咬着牙关,真不知道罗渽民是给察南下了什么魔咒,他有些吃味的酸了鼻尖,竟想直接摔筷子走人。
这时,离他们较近的一桌忽然响起一低声尖叫,察南的神情也肉眼可见的变得慌张,黄仁俊顿了顿,顺着那人的目光往旁边看。
刚才的声音,把餐厅里的人的视线吸引过半,黄仁俊看过去,发现罗渽民弯着腰正一个劲儿的道歉,那人把头埋的很低,碎发遮住眉眼,只留了个挺俏的鼻尖。
在他对面,被泼了一身意大利奶油面的男性客人怒发冲冠,像是要抬手打人,罗渽民瑟缩了一下肩,却也不敢直接躲过去。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你,没看见这儿有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男性客人捻着外套边抖了抖,上面的面条顺着衣角往下滑,恰好落到了那锃亮的皮鞋上,他瞪着眼,气的脖子都红了。
“道歉有个屁用!我的衣服还有我的鞋子都脏了!我来你们这吃饭还搭进去一身衣服,你说!你要怎么负责!?“
罗渽民脸色发白:“我..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衣服…我赔给您好了。”
“赔?就你?你赔得起吗!?”
客人不依不饶,连餐厅经理也赶着过来一起赔礼道歉,察南伸着脖子看,满眼的打抱不平,黄仁俊神色却没有变,而是回过头,平静的摇着红酒杯。
此刻,男性客人不知道是被谁说的话给刺激着,竟拿起桌边的杯子,一把水泼在罗渽民的脸上!
“!!!”
察南终是坐不住站了起来。
黄仁俊一把拉住那人的衣角,问道:“你要去哪儿?”
察南把袖子撸起来,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
“我去帮帮小民,一会儿就回来。”
“……”
黄仁俊眯起双眼,太阳穴上浮起克制的青筋,他的表情从淡然变得愤怒,然后又再次归于平静。
“察南,你要是去了,我今天就和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察南已经等不及走了过去,当手心里的衣角蓦地滑走...黄仁俊怔忪几秒,眼尾竟然染了红。
这会儿,也不知道察南过去和那些人说了些什么,像是平息了纠纷,男性客人也重新坐回位置上,黄仁俊偏头看着,只见察南掏出包里的方巾,替罗渽民擦拭发尾的水珠。
“……”
这一幕,刺着黄仁俊眼睛生疼…
那让人窒息的感觉似曾相识,又纠缠着让他想起了什么。
他记得,之前天气转凉的时候,学校大道边的枫树如飘柳絮般一直往下掉叶子,察南和罗渽民面对面站在树下,偶有枫叶落在罗渽民的肩头,察南便笑着替那人拨开。
就好比现在,察南正替罗渽民去擦去滑落的水珠…
此刻,黄仁俊只觉得讽刺,心里没了妒忌,也没了醋意,只剩下一片荒凉,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召来站着的另外一个服务员。
黄仁俊拿起桌上的手机,对着那名服务员说道。
“等一会儿我的男…我的前男友回来,你就告诉他,这饭不吃了,恋爱也不谈了,今后,就让他去过分手纪念日好了。”
说完,黄仁俊头也不回的走了。
3.
街上的风冷冷的吹,江边临河的那条大道也鲜有人来。
偶尔有吃完晚饭过来散步的老人,看着长椅上瘫坐的男生,皱着眉,摇着头,留下闲言碎语就快步离开了。
街灯下的那张长椅正挨着一个垃圾桶,而坐在椅子上的人,正是从餐厅出来,还顺路在便利店买了六罐啤酒想要买醉的黄仁俊。
这会儿,他人翘着一只腿,啤酒喝了七七八八,空了的瓶罐有的倒着,有的立着。
黄仁俊长叹一口气,眼下已经浮起两片粉,他抬头望着天,发现黑漆漆的夜空竟然没有一颗星,唯有月亮的光照出几片散云,被风一吹,慢悠悠的就飘走了。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回闪过以往纷杂的记忆,有他和察南的相识,相处,以及相爱…好似拼图般一块块拼凑起来。
黄仁俊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流了泪。
这时,手机又不适时宜的响了起来。
黄仁俊吸吸鼻子接通电话,那端的人开头第一句话就是近乎失控的咆哮。
“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这突然的到底是怎么了?!”
黄仁俊听后,哂笑着。
“没为什么,我就是累了,不想过了,你就陪你的小学弟去吧。”
“……”
挂了电话,黄仁俊直接把人从通讯录里拉黑,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不顾形象的躺倒在长椅上。
赏着月,黄仁俊笑呵呵,干脆闭上眼睛睡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冷风吹的浑身冰凉的他,好像被什么人抱了起来,黄仁俊原以为那人是察南,想都没想就给推开。
可那人不放手,还把自己滚烫的温度染到他的身上,黄仁俊费劲的睁开眼睛,不曾想,他这一睁眼,看见的不是察南,却是属于罗渽民的…一多情的双眼。
黄仁俊酒立刻醒了三分:“你怎么在这儿!?”
罗渽民抱着他,把他从椅子上扶起,却也没接话,只是淡然的盯着他看,黄仁俊被看的起了鸡皮疙瘩,感觉那人的视线好像停在自己的唇边,他一挣身,想要躲开罗渽民的怀抱,可身体却使不上力,差点跌下去。
罗渽民眼疾手快的托住他,直接把人横抱起来,一阵天旋地转,黄仁俊眼睛瞪的又大又圆。
“你…你干什么…”
“你醉了,我带你回家。”
罗渽民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他却从未发现那人的声音是如此的低沉富有磁性。
黄仁俊呆愣着,一路上都没回过神,等到了那人口中所谓的家,他才意识到…回家,是罗渽民的家,而不是他自己的家。
到了罗渽民的住处,黄仁俊晕乎乎的坐在沙发上走神,而罗渽民则脱了外套过来帮他擦脸。
热毛巾还没挨上来,他就应激似的往旁边躲。
“滚开。不准碰我。我,我看着你…就烦。”
黄仁俊躲开后,下意识抹了一下眼角,才发现自己的眼尾又变得湿红…
被觊觎自己前男友的情敌带回家,他心里憋屈又窝囊,自己喝醉了,意识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罗渽民见他哭了,动作一僵,彻底不敢动了。
黄仁俊吸吸鼻子,自己坐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脑子又开始混混沌沌,他就顺势趴在沙发边上,不满的嘟着嘴,闭上眼睛,安静的就好像刚才哭闹的人不是他一般。
“……”
坐在边上的罗渽民又等了一会儿,才敢凑过来去擦黄仁俊的泪痕,可毛巾刚碰上脸,醉醺醺的人又抬手打了他一下。
“走开,你滚…”
嘟囔了一句后,黄仁俊再次安静下来。
“……”
罗渽民垂眸看着黄仁俊的脸,长长的的睫毛微敛,眼中有着不可察的笑意和宠溺,他坐过来,紧挨着人,低头轻轻的吻了吻黄仁俊沾泪的眼角。
“我滚,我这就滚。”
他说着话,声音却异常温柔。
“可是我又舍不得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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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岔路】彗星来的那一夜
文/两面煎至金黄即可
事情发生已经有一周了,严浩翔仍然无法接受这个噩耗。
车祸给他留下的伤已经被医生妥帖地包扎处理好,骨头严重错位的左腿被装了石膏,这让他完全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不过这也不重要,一连七天,严浩翔都只是安静地躺在...
文/两面煎至金黄即可
事情发生已经有一周了,严浩翔仍然无法接受这个噩耗。
车祸给他留下的伤已经被医生妥帖地包扎处理好,骨头严重错位的左腿被装了石膏,这让他完全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不过这也不重要,一连七天,严浩翔都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拒绝吃饭喝水,拒绝与人交流,甚至连睡眠的时间也很少。
下午刘耀文和张真源来看过他一次,刘耀文看着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替他着急地难受。在尝试跟对面交流好几次都未能得到回音后,刘耀文终于忍不住说道:“贺儿的事大家都很难过,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贺儿……
听到这两个字的严浩翔终于有了点动静,死盯着天花板的眼睛眨了一下。
是了,如果不是自己一定要拖着贺峻霖去自驾过什么五周年纪念日,他们就不会出车祸,贺峻霖也就不会死。
贺峻霖工作很忙,虽然在他提出自驾游的意见时嘴上一直说着“有空再议”,但却私下默默提前完成了所有工作,就为了腾出一周的假期陪他一起完成这个他念叨了老久的自驾游计划。
在那个狭窄的盘山公路,那辆大货车差点迎面跟他们撞上时,是坐在副驾的贺峻霖突然伸手往右打死了方向盘,高速行驶的SUV避免了被大货车正面撞下悬崖的惨案,却向右整个侧翻。
张真源不想让刘耀文再继续刺激他,已经早早拉着刘耀文回去了,此时病房内又只剩下严浩翔一个人。
严浩翔动了下脖子,转头望向窗外。
他住的是收费最昂贵但也最安静的私人病房,在整栋住院部的最高层。昂贵的价格自然有他贵的道理,就连这间病房的窗户都比别的病房要大一点,视野极好,能一眼望到城市边际线去。
窗外的夜空是跟往日并无两样的静谧,严浩翔盯着窗外愣神,脑内不可遏制地又冒出了这几天来一直在循环的想法:
要是我能阻止这一切,要是没有为了赶路深夜驾驶,要是我们没有去自驾过纪念日,要是我们干脆就没有在一起过……
贺峻霖就不会出事了。
突然,严浩翔空洞的眼神被夜空倏然闪过的一道银光点亮,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严浩翔脑海里浮现起五年前的一个场景。
“……刚刚过去的那个是流星吗?”
当时还是大学生的贺峻霖闻言回头扫了一眼:“屁股后面那么大一条彗尾看到没?这玩意儿不叫流星,叫彗星。可比流星难见多了。”
严浩翔对天体一窍不通,但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说道: “那也能对着它许愿吗?”
贺峻霖一眼难尽地看过来:“实不相瞒,它还有个民间封号……”
“扫帚星。”
而果不其然,第二天就传来了他们去爬山那天晚上有游客意外坠崖身亡的噩耗,可见这玩意儿确实给人带不来什么好运。
那次是他和贺峻霖第一次单独出去,当时他俩还不是恋人关系,那会儿贺峻霖遇到了很多棘手事,正处在低谷期,问他有没有兴趣去夜爬散散心。
事实上,那天下午的严浩翔格外地倒霉,出门的时候发现东西不见了,走在路上差点被花盆砸中当场开瓢,第二天回去连摩托车都被人偷了,中途好几次严浩翔都气得想立即打道回府。
但他最后还是去了,并且很庆幸自己坚持去了。
那天晚上他们天南海北聊了很多,也是严浩翔第一次窥探到那个表面上总是开朗的贺峻霖揭开皮囊下真正的内心一隅。
要是没有那次夜爬,严浩翔不会被贺峻霖吸引到,也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
他们在一起之后,贺峻霖曾半真半假地说过几次:“要是那天晚上你不来赴我的约,我肯定会难过而死的,指不定坠崖掉下去那个就是我。”
每次这种时候严浩翔就会身体力行地用一个吻去堵他的嘴,叫他别乱说话。
————
“同学你醒啦?”
严浩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睁眼的时候虽然天花板还是一样的洁白,房间内消毒水的气味也依然萦绕不去,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之前住的那个病房。
刚刚那个人管自己叫什么来着……同学?他都25了这人也真叫得出口,哄人开心也不带这么哄的吧……
严浩翔转头看向声源,穿着白大褂的校医也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严浩翔打量了一下四周,总觉得这里格外熟悉。在脑海里检索一圈后才反应过来,这个房间的布置竟然跟他大学时候的校医室一模一样。
他低头一看,自己左腿上因为车祸造成骨折而打的石膏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严浩翔试着抬了一下,也没有任何痛感。
这位同学刚刚被人送过来的时候意识全无,据那位好心人称,在路边碰到他时就已是晕倒在地的状态。吓得校医给他抽了血听了心跳,奇怪的是屁事都没查出来,这人好像就只是睡着了。
校医正打算跟他说下情况,顺便建议这位同学去趟专门的医院好好做个全身检查,严浩翔突然一下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校医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从床上跳下,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校医室。
留下校医在后面徒劳地喊道:“诶同学……”
严浩翔快步走在路上观察着这一路的景色,这里确实是他的母校没错,他曾在这里生活了四年,也在这里邂逅了他的挚爱。
校园里一切都是他记忆里熟悉的样子,这会儿是中午饭点,大批刚下课的学生有说有笑地走进饭菜味道最好的西苑食堂。
可是明明上个月闲聊时贺峻霖才说过:“诶,你还记得大学时咱们最喜欢那个西苑食堂吗?”
跟他肩抵着肩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严浩翔顺手捏了一把他的后脖颈:“记得,怎么了?”
贺峻霖唏嘘道:“咱们毕业后他不就承包给外校一家公司了吗?据说味道一天不如一天,前段时间直接关门倒闭了。”
严浩翔猛然止住脚步,拽着旁边一个路过戴眼镜的男生问道:“今天是几月几号?”
眼镜男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掏出手机确定了一下日期:“六月十四啊……”
严浩翔眼尖,一眼看到了手机上显示的年月日:2017年6月14日。
2017年…五年前。
严浩翔不会忘记这一天的日期。就是这一天,他跟贺峻霖一起去了城北夜爬,这是他所有心动的初始。
眼镜男只觉得这人看上去太不正常,着急忙慌地跑了。
严浩翔呆呆地站在原地,内心先是不敢相信,再是狂喜,接着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通过何种方式,但自己似乎是真的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真正的一切开始之前。
他真的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那这时候的贺峻霖又在哪里?
严浩翔重新在校园里快速走了起来,他先去了食堂,去了图书馆,去了所有大学时贺峻霖爱去的地方。
他挨个挨个仔细看过往来的人,可都不是他想见的那个。
他找了一下午,最后来到了贺峻霖大学时的宿舍,站在一处角落看着刷门禁卡进出的学生,正盘算着该如何想办法混进去。
“诶,你好点了吗?”
严浩翔听到这个声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他循着声音扭过头,看到了刚走出宿舍楼的贺峻霖。准确来说,是五年前的贺峻霖。
……还有五年前的他自己。
他俩大学时候时一个社团的,那周的社团活动严浩翔有点不舒服请假了没去。当时正打算去图书馆的贺峻霖碰上了刚从校外回来的严浩翔,跟他打了个招呼。
“好多了,没什么事了已经。”
严浩翔听到五年前的自己回答道,一切都跟他的记忆完美重叠,不出意外,下一句贺峻霖就会问他……
“哦,那就好。你有没有兴趣去夜爬啊?”
过去了一下午,严浩翔已经消化并接受了这个看上去十分有悖常理的事实,开始认真仔细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他最初的念头是想办法替代掉这个时空原本的自己,可是冷静下来再一思考,现在的他根本不知道能在这个时空能待多久,想到最后,只有先阻止自己去赴今晚这个约。
只要他不对贺峻霖心动,只要他俩不在一起,就没有为了纪念日而去的自驾游,贺峻霖就不会出事。
大不了等自己回去后,再重新追贺峻霖一次就好了,这根本不算什么事。
严浩翔尝试给五年前的自己制造了很多小意外来警告自己,但是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去赴了约。
站在宿舍楼顶刚扔下去一个花盆的严浩翔看着五年前的他背着个背包,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往校门口走,脱口而出一声“操”。
他知道,他叫的车到了。
在他们大学的时候,贺峻霖的爸爸在外面赌博欠了一屁股外债,贺峻霖每天都在外面兼职补贴生活费,就连这天晚上,也是严浩翔先去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接上贺峻霖后才去爬的山。
严浩翔快步下楼,敲开了自己的宿舍门,拉开门的马嘉祺也是一脸怔愣。
“你不是说你今晚有事不回来了吗?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拿个东西。”严浩翔随便搪塞了一下,走到他自己的床位旁,熟门熟路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摩托车钥匙。
严浩翔喜欢机车,宿舍楼下常年停放着的那辆酷炫的哈雷就是他的爱骑。
他将钥匙插上,油门一轰冲了出去。
无论今天用何种办法,一定不能让自己去见贺峻霖。
他做了一个疯狂且大胆的决定,在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直接调转车头的方向,朝着以前的自己乘坐的出租车就撞了过去!
这时,从十字路口的另一边不管不顾地冲出来一辆白色的大众,朝着严浩翔的摩托疾驰而来,似乎是想要阻止他。
但大众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严浩翔的摩托车头将出租车侧面撞得凹陷进去一大截,而他自己也在惯性中飞了出去。
严浩翔浑身都传来剧烈的疼痛,意识也逐渐模糊……
—————
再次睁眼,严浩翔发现自己又躺回了那个价格高昂的VIP病房,左腿打着石膏。本来看他在休息准备把东西放下拉着张真源正准备走的刘耀文看到他醒了过来,打了个招呼:“哟,醒了啊?”
严浩翔怔愣片刻,仿佛自己之前经历的都只是一场梦。
刘耀文见他没说话,接着说道:“那个酒驾的肇事司机已经逮住了,那孙子指定判刑。你好好养伤,完了告他个大的。”
严浩翔倏然回头:“什么肇事司机?“
他不是和贺峻霖自驾时出了车祸才进的医院吗?
刘耀文也是一愣:“就,前两天晚上你在绕城高速上喝多了撞你的那个逼啊。”
不是梦。
他真的修改了过去的时间线,贺峻霖也没有在自驾途中出意外。
严浩翔激动地问道:“那贺儿呢?”
刘耀文傻了,跟张真源面面相觑,怀疑这兄弟是不是在车祸中被撞坏了脑子。
严浩翔强撑着让自己从床上坐起来,迫不及待地又问了一次:“贺儿呢?!”
张真源冲上去扶住他:“冷静,别激动别激动。你说的这个贺儿,是哪个贺儿……?”
张真源跟刘耀文冥思苦想半天,也没想起来他们身边有哪个玩的好的姓贺。
严浩翔听到这回答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冷静下来。
对,他没有去赴约,他和贺峻霖也没有在一起。刘耀文他们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
严浩翔:“就我们大学时候,跟我一个社团的那个,经常主持晚会活动的那个贺峻霖。”
张真源和刘耀文再一次陷入沉默。
良久,刘耀文才开口说道:“翔哥…他不是很早之前就死了么?”
严浩翔简直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刘耀文莫名其妙:“当时咱还读大学的时候,五年前吧应该……不是说他有一次出去夜爬的时候出了意外,坠崖了吗?”
“后来大家都猜测他极有可能是自杀的,听说当时他生活挺困难,他爹爱赌,在外面欠一屁股债,他妈早跑了,十几岁就没人管他。催债天天到他家去找人,他上大学后还有几次都追到了学校……”
“唉,说来也是挺惨的。平时看上去那么积极向上一人……不过你突然问起他干嘛啊?“
严浩翔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这些事,本来应该是在夜爬的那天贺峻霖亲口告诉他,而自己应该在听完这些后给他安慰,给他一个拥抱。然后默默地开始关注他,再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他……
“……要是那天晚上你不来赴我的约,我肯定会难过而死的,指不定坠崖掉下去那个就是我。”
那天在咖啡厅最后也没等到自己,最后一个人去爬了山选择在那里结束年轻生命的贺峻霖,他最后在想什么呢?
明明第二天就是他二十一岁的生日,明明在那天晚上会有人告诉他“别担心,我会陪着你”。
是自己改变了因果,让他连这五年南柯一梦的机会都没有了。甚至周围人连关于他的记忆都没有,聊起他只能用“听说”。
“……翔哥?你看啥呢?“
严浩翔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窗外,夜空是跟往日并无两样的静谧。
只有严浩翔知道,他在等一颗彗星。
————
校医看到床上躺着的这位同学悠悠转醒,立刻严肃地冲他说道:“同学,你必须去一趟医院。你等着我送你过去。”
校医本来都打算下班了,结果又有一位好心人捡来了一位在路边莫明晕倒的学生。校医都快怀疑学校是不是进了什么新的不致死,不致伤,就以让人晕倒为乐趣的生化病毒了,结果定睛一看,又是那位熟面孔。
校医本来以为这位上次就偷摸着跑路的同学会犟两句,都做好跟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准备了,床上的人醒来后开口第一句话却是:“今天是2017年6月14日吗?”
校医没算到这个剧情走向,愣了一下才回答:“是啊。”
严浩翔这次回来的时间比上次要晚,他根据外面将黑未黑的天色判断此时的自己应该已经在出发的路上了。
校医还在念叨着一定要送他去医院好好做个全身检查看看他这到底什么毛病,结果再一回头,床上已经空了,那位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次跑了出去。
校医愤恨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现在的小年轻,仗着年轻就知道造……诶我车钥匙呢?”
校医放在办公桌上的大众车钥匙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上一次回来,在十字路口用摩托撞出租时,似乎就有一辆白色的大众想要试图拦下自己,但最后还是慢了一步。
这一次一定要再快一点……
严浩翔将一辆朴实无华的白色大众汽车开出了山地赛车的效果,一路超速,红灯闯了无数个,超了无数近道,终于提前几分钟追上了骑摩托车的自己。
此时摩托车还没有追上那辆出租。
严浩翔没有丝毫犹豫,朝着自己最爱的哈雷狠狠撞了上去,摩托车上的自己被直接撞得飞了出去。
白色大众的前挡风玻璃碎了一地,严浩翔的头部也受了点撞击伤。围观的路人七手八脚地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严浩翔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自己,强忍着头部的不适感,不顾路人的尖叫,调转车头直直往城北去了。
他就想再见贺峻霖一面。
严浩翔就想告诉五年前的自己,要再多爱贺峻霖一点,要对他再好一点,以及,千万千万不要在五周年的时候心血来潮去自驾游。
刚刚的撞击让他受的伤不算轻,他爬山的速度比正常情况慢了不少。眼看着就要到达他们曾经观星聊天的那个平台时,严浩翔体力不支,头脑也一阵发黑,下意识伸手扶住旁边的石头打算靠一会儿缓缓恢复下体力。
他没想到那块有他一半高的石块居然是松动的,严浩翔将自身重量刚一靠上去,便跟着石块一起跌落下了山崖。
他的身体在夜空迅速下坠,天边划过了一抹银光。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似乎卷来了平台上两人模糊不清的对话:
“……刚刚过去的那个是流星吗?”
“屁股后面那么大一条彗尾看到没?这玩意儿不叫流星,”
“叫彗星。”
OE盲盒开启成功
盲盒开启进度HE (3/3) BE (1/3) OE (1/1)
【翔霖】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BGM—Mystery of love
一份潮湿夏日观察日记
2000-01赛季拜仁压哨夺冠那一刻,你俩穿着特地定制的红蓝慕尼黑队服,隔空站在沙发间跳跃击掌,结果扑空纷纷倒地,躺在木地板上边揉腿边笑时,共同决定2001年有两个夏天,其中第二个夏天要从淋复活节彩蛋的雨到燃烧万圣节的篝火。
那个时候你们十五岁,一致决定命名2001年为endless summer gap year,顺着经纬线swing,翻过丛林麦浪,吃着麦芽糖和北欧麋鹿大头照,路过十万只火烈鸟在普罗旺斯卡,沿着蓝色多瑙河顺流而下,在威尼斯的暗夜里划船,半夜突发奇想也要...
BGM—Mystery of love
一份潮湿夏日观察日记
2000-01赛季拜仁压哨夺冠那一刻,你俩穿着特地定制的红蓝慕尼黑队服,隔空站在沙发间跳跃击掌,结果扑空纷纷倒地,躺在木地板上边揉腿边笑时,共同决定2001年有两个夏天,其中第二个夏天要从淋复活节彩蛋的雨到燃烧万圣节的篝火。
那个时候你们十五岁,一致决定命名2001年为endless summer gap year,顺着经纬线swing,翻过丛林麦浪,吃着麦芽糖和北欧麋鹿大头照,路过十万只火烈鸟在普罗旺斯卡,沿着蓝色多瑙河顺流而下,在威尼斯的暗夜里划船,半夜突发奇想也要爬起来去萤火虫草坪上给对方写生。
你们以为的少年时代会像夏日的巴塞罗那一样,成为一场永不结束的狂欢,像淋过雨的球赛门票,即使充满褶皱也会被夹在床头的书页里,抄有聂鲁达和洛尔迦的情诗。
但是事实上少年时代不过是青绿色苹果,夏日的潮湿空气,惊心动魄的雷电,同时也是阴灰色沉默,铁锈味的失眠。而夏日究竟有没有尽头,你们只是从两个轨道对望着,心中都没有答案。
summer overture
树下聚集着很多人。寄宿家庭的女主人正在耐心地为父亲母亲讲解镇上的交通路线,提到意大利的小路有很多。我踢着脚边的石子,抬眼看见了远处坐在树干上朝我挥手的亚洲面孔男孩,他手指放在嘴唇前比嘘让我噤声,我却坏心思地突然开口。
“意大利的树——”看着对面疯狂打手势的抓狂样,我又被他逗笑地转了口,“——真漂亮”。只是时机不凑巧,女主人此时已经狐疑地看向我,然后又朝我看的方向瞧去,一下就锁定了树上的男孩,随即百米冲刺挤开人群,狂飙着川渝方言叫他滚下来。
那个男孩怏怏地听着数落,狠狠瞪了我一眼。他用方言喊回去,坐在树上摇了摇脑袋,很有机灵小鸟的劲儿,说他命大的很嘛。但就在这个瞬间,小鸟没来得及抖抖翅膀,失足从树上掉了下去。
也许人确实会活在电影里。意大利的太阳,随风扑腾的大波浪蓝色衬衫,手腕上拴着的红色转运珠,缀在浓密树荫里的杏花,我人生第一次发掘自己还有助人为乐的品性,接住了这个从天而降的男孩。唯一的想法是,意大利的青酱松子味还挺好闻。
显而易见,这是我和贺峻霖之间不算太美好的初遇。但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这个夏日意大利小镇上曾发生的一切都变成了上帝所给予我的礼物。包括那声响亮清脆掉下树的“砰”,它给我的人生也带来了猛烈的震颤。但那时我只觉得吃痛,连同肩上的背包也翻倒过来,那本当地教父好心送的《圣经》从中掉出,恰好伊甸园的封面被压皱起了一个角。
贺峻霖皱着一张脸从我的身上爬起来,有点恼羞成地躲在女主人身后,在她介绍这是她的小宝贺峻霖时吐出舌头,朝我做了个忿忿不平的鬼脸,和他看起来清冷很有距离感的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
幼稚。这是我的第一想法。
“不准朝客人做恶作剧!”女主人先是朝众人付以无奈而抱歉的一笑,然后把男孩揪回来。于是贺峻霖最后不得不帮我去搬行李。彼时他撇撇嘴,我被逗乐了,后来回想起原来那时我觉得他不服的样子同我小时候养过的兔子很像,脾气拧。
“我的卧室在二楼,当然,现在它也是你的了。”他带着我顺着楼梯往上走,根本不需要我插话自己就能嘀咕个不停。最后他把行李迅速丢在我的卧室里,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什么麻烦事你跟我说,我睡在你隔壁……不过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话都没落地就又和兔子似的抹开脚溜了。
卧室里燃着熏香,闻起来像迷迭香,生姜,鸢尾,感觉像是Carthusia卡普里岛,很意大利,很夏日的味道,虽然在男香中算冲,但我意外地良好接受,就像我搬家来到意大利,从十五岁到十九岁。在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毫不意外又听见木楼梯上响起不满的喊叫,哑然失笑,“我不去!我和他不对付!”
我随手开了瓶柠檬苏打,看向落地的玻璃窗外意大利的明丽夏日,色调刚刚好,鲜活的淋漓尽致,没来由地想,或许这一次的夏天,将是一个像汽水一样咕嘟咕嘟冒泡的夏天。
下楼通知晚饭的时候贺峻霖磨磨蹭蹭地在门口徘徊许久就是不敲门,反倒是我开门的时候吓他一跳,他的眉骨窝蛮深,近似桃花眼的眼睛,呆愣的时候清透的能照出人影,他莫名其妙的有点脸热,只蹦出四个字,“到饭点了。”不过这次没提早溜走,反倒是趿拉着拖鞋走在我身后,我心里估计着是贺女士的严刑提点。
吃完饭回房间才发现那人当时磨蹭在门口,是偷偷从门缝里塞了张球赛门票进来。看着孤零零躺在地毯上的门票,我觉得好笑的同时把他捡起来看见背面面还贴着便利贴,上面张牙舞爪地写着:‘No discord , no concord.’(不打不相识),落款是The boy in the tree(树上的男孩)。
那天我在房间里莫名其妙笑了好久,想用手控制表情都控制不住。倒是贺女士打扫旁边的房间路过时好奇问我遇见了什么事情那么开心,我脑补了一下男孩写纸条时可能有的心不甘情不愿,冲着贺女士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意大利的树真漂亮。”
球赛当天是学校的毕业典礼,据说要商量第二天的话剧表演。只不过显然逃学更适合十五岁,我们在父母的注视下骑着自行车上路,半途却心照不宣地改了道,晃荡在意大利的乡村小镇,头顶是绿树蓝天。放肆跨越了某种界限后,内心就容易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悸动与炙热。或是热血上头,或是难觅知音,因此名叫贺峻霖的男孩骑车远远超过我洋洋得意笑我还不跟上的背影,几乎成为那一年最让我难忘的镜头。
梦境般的夏日太适合被淋湿,没看天气预报的后果就是球赛门票都变得湿淋淋。被检票员意味深长注视许久才放行,落座的第一秒是望向彼此的第一眼,身后是球迷们的欢呼,眼前是汗水淋漓,套上支持的球队的球衣,面对面好似在照镜子。这一刻,所有难以言说的秘密都藏在了浪漫的夏天空气里。
逃学的唯一结果就是被迫自愿成为话剧主角。看着剧本上的童话公主王子,我拧起眉毛,“这是要男扮女装?”摊在练习室里的贺峻霖闻言死鱼打挺,“男扮女装?!”
“是的,不过公平起见,我们抓阄的最后结果是贺峻霖扮演公主。”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
我在心里给这个场景配字:有的兔子抓狂了......
棕榈树,漫天的彩带,放飞的气球,数不清的鸽子在盘旋。
“Buon giorno(你好)——Principe del terreno(地面上的王子)——”
后面的话消失在彩带和风声里。树上的人踩着边沿张开双臂,裙摆飘舞,鸽子乖巧地顺着轨道飞行,后面的假发散开,在风里华丽地飞舞。
要跳下来吗?
我比划着口型问他,却似乎不小心被对方理解为你是不是不敢跳下来。那人此刻胆子大的不得了,随心所欲开始自由发挥剧本里没有的动作。看见别人跳树,极容易心跳加速,呼吸变快,对此我已有经验,但还是不自主伸出双臂做出环抱的姿势。我知道他正在演出,但是看到的一瞬间,却想了很多无关演出的事,初次见面就拌嘴的日常,夸下海骑车的较量,湿淋淋的被夹放在床头书里的门票,以及……戴着长发头套让自己心跳不止的贺峻霖。
“亲爱的王子,你是来拯救我的吗?”念台词的男生显然生无可恋,干巴巴的,很不正经。
倒是我自己莫名其妙卡了壳,结巴了一下才对出下一句。“是的,只要、只要你想回到地面,”
这次我捕捉到了贺峻霖捣蛋前嘴角的笑意。一切回到轨道的东西又不受控制起来,我听到观众的惊呼,夹杂掌声,看到导演的同学带领其他演员冷静控场谢幕。罪魁祸首嘴边却噙着笑,还难得愉悦地逗着鸽子,任由我这个王子在树下充当护垫。
好吧,这样也不错。我想。
至少这个话剧绝对得是第一名了。
我觉得那个时候我对贺峻霖是有几分感觉的。但那感觉究竟是喜欢还是爱,我琢磨不透,也不太想琢磨透。在大多数感情关系中,我是一个较钝感的人,我讨厌被要求始终保持敏锐的触感,保持清醒的认知和丰沛的感情。这种性格问题让我无法面对倾泻而出的任何东西。
如果暧昧也算爱,我当时想我应该无比爱贺峻霖。但说到底,我觉得热衷于愚蠢无比讲爱很无聊,因此我们俩都默契的开口不提,我只是把自己和贺峻霖的暧昧命名为因果无解的自戕,但不知道暧昧也是传染病病源综合体,一无所知也可以彼此燎原。
显然最后,在一个摇摇晃晃的夜晚,一再沉醉也不得不沉醉的,病毒爆发了。我无法形容那种感受,是兴奋,闪着光芒,但有点像泪,又有点像光。彩灯映在里面,五颜六色,看不清楚,却让人痴迷。挑衅的,危险的,美丽的。还有一丝悲伤。
房门在身后落锁。我的吻一个叠着一个,落在贺峻霖的颈线上,锁骨上,眼睑上,脸颊上。滚烫的唇触到微凉的皮肤,我突然想起我们俩第一次去看球赛时一起他在观众席做作地拍照片,我那个时候特地故意拍了他的丑照,他夺过手机本来想生气,结果没崩住,一起笑到流眼泪。那个时候阳光照在贺峻霖脸上,我突然很想吻一吻他的眼角,吻一吻他的笑。
那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后来又有很多次,某个措手不及的时刻,突然就想亲这个和他无比合拍却又意外闹成冤家的男孩。有时候是眼睛,有时候是鼻梁,有时候是唇角。
我这样想着,抬头吻去贺峻霖眼角上的泪,又去找他微张开喘气的嘴,湿漉漉地纠缠。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嘴唇湿漉漉的。贺峻霖身上的雨下得狠了,哪儿都湿漉漉的。
但我没有吻到他的笑,反而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正在一点一点失去血色。这个时候我内心已经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我预感到这是我和贺峻霖球场上的一个赛点。命运轮盘转动时,嵌入凹槽的一格一旦落下,游戏就宣告结束。
可惜我在感情中更像个业余摔跤手,技巧平庸,却把胜负看的比命重要,我内心有种天生的对抗欲。我看着贺峻霖的脸色像是浓妆艳抹的小丑演砸了,钉在台上,不知如何收场。他闭眼,眼泪滚落在我的手心,黏糊糊的,他开口,声音干涩又沙哑。
“严浩翔,你是故意的。”
事实证明那天晚上我的预感是对的。那晚以后,我和贺峻霖的关系也在静默中破裂。
第二天毕业典礼话剧的奖只有我一个人去领,拍全体合照的时候意外放了我和贺峻霖都爱听的something just like this,快门定格瞬间参杂着杂音,谈笑声,摄影师喊着1,2,3,但没有人和我勾肩搭背。贺峻霖第二天就坐飞机去gap year,本来是我们俩说好了要一起,但贺峻霖先悄无声息地收拾好行李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吗?我现在开始后悔了。明明我们俩那么合拍,明明可以忘掉那一晚,就权当是场男孩子间酒后的胡闹意外,朋友总还是可以做的,只要贺峻霖还想。然而他就这样确确实实地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就像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贺峻霖就生气了。
我自认逻辑没有问题。他知道我向来随心而动,就算生活中有多少鸡毛蒜皮,我们上一秒能吵的面红耳赤,但再说话时又一切如常。我知道贺峻霖是同类,所以也更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哪怕有时聊天鸡同鸭讲,但我不在意,贺峻霖也不在意,不用去深究。我们的情感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所以不用总是去问为什么。所以这一次我也没有去问贺峻霖什么。
但很显然,这一次贺峻霖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告诉我为什么。
我捏着老师托我带回来的毕业照,走进贺峻霖的房间。他的卧室不大,但我总认为里面有一股苦樱的味道,并非平常花香的甜腻,反而生韧的缓慢强势侵入你的鼻息,明亮的前调过去就变得涩苦。其实我没怎么见过樱花,但自顾自认定是它。
我无意识地翻动着贺峻霖床头摆放的鳄鱼笔记,从中掉出来一张显然被保存得很好的球赛过期门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那一瞬间让我突然在意起来,因而这一瞬间变得漫长。我看清楚了很多东西:其实我只是个游戏菜鸟,我之所以可以风光千里,过五关斩六将,或许只是因为对面的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谁又能想到最后的最后再简单的游戏也能被我玩的满盘皆输。时过境迁我才明白,我并不适合玩游戏。
summer finale
拼接牛仔裤是宽松无规则颇具艺术感,上面倒是简简单单套件白Toversize,就算三十几岁也很符合某人的穿衣品味,拿酒杯的姿势也是。一米八朝上的男人半倚在服务台和服务生小声说着什么,我却心不在焉想着有多久没见过严浩翔。我心底暗自骂自己不争气,眼神又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往那人身上瞟。
那人终于仰头喝完最后一杯酒,礼貌劝退旁边来要电话号码的小姐,鞋尖在地上无所事事的点了两点准备离开。我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视线追了过去瞟了一眼,而那人也恰好就这么转过了脸。
一瞬间所有的空气都被抽干,胸腔肺腑剧烈地振动一下过后像是失去基本功能,疼痛感慢了好几拍才蔓延开到四肢百骸,叫人喘不上气又足够难堪。不被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显然对方回头的瞬间也呆住了,我还有空想,至少我们俩拥有同等的尴尬。
时间被拉长到让人手足无措,谁都没想到重逢会来的这般突兀。严浩翔双眼直勾勾盯着我这边,有意无意挡在路中央,我被他堵得无路可走,拧着眉瞪他一眼,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还冲我笑了一下。随即,他吩咐服务员给我又端了杯饮品上来。
说实话,这么久没见他,我内心开心大于难过,但心知我酒量差的不行,盯着这杯透明的漂亮酒水,却不太敢喝。就好像今天刚见到严浩翔,不太敢见。酒水使人狂热后躁动,溃败后压抑,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起那个稀里糊涂的夜晚。
久赌必输,久恋必苦,当真不假。无意中,我趁着酒精上头彻底把自己和严浩翔打成一团死结。断裂就是血淋淋的,但又永远理不清楚,无从下手,只能愈加混乱,继续纠缠。
我是个特别矛盾的人,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在人际相处的时候太喜欢兜圈。说了一件事后,接着又溜到相反的一面去,满不在乎地把自己翻来覆去。我太在乎一段关系的稳定性,但严浩翔偏偏是种例外,我们俩根本没有模板相处模式,我们不该寻找模式,模式是为常人而设的,不是我们。
所以我想,只要把那些矫情,模棱两可的犹豫,统统打包扔出严浩翔人生的进度条就好了。既然我无法做出残忍的选择题,那我也不要严浩翔做。朝思暮想也好,辗转反侧也罢,十几年的功夫,几千个日日夜夜,当初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东西就不仅仅是性别,现在更是时差,更是岁月。
十五岁时树下的吻,暴雨夜里咽下的哭。猛然间我身体发冷,端着水的手一抖,恍惚地偏了偏洒出几滴。我最后只能迅速笑了一笑,那笑算不上友好,简直是疏离。我最后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侧着身子从他身边走过,话音轻飘飘落下一句。“好久不见,严浩翔。”
我根本没去在意他给了我什么回应,只是快步转角蹲在小巷子的角落,收紧手臂,把头窝在手臂里啜泣。那天夜里,半梦半醒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我和严浩翔依然穿着校服。我问他美赛谁会夺冠,他仍然笑着回应我,拜仁慕尼黑。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回忆中,停留在高中,我和严浩翔永远不会长大,也永远不会毕业。但时光在我们的身上刻下痕迹,时隔几千多天,我无数次梦到他,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选择回意大利的时间很微妙,赶上夏末的尾巴。几乎所有树的叶子都绿的发亮,有的树上甚至垂几簇果子,不太青涩的,但又算不上成熟。就好像夏天末尾这个时间,许多正在生长,许多却在渐渐褪色与死去。只是生命永远不会停止,只会等待被下一个夏天唤醒。
我重新爬上小时候最爱爬的那棵灰绿色的法国梧桐,这里曾经住着过一个小孩天马星空的想象,是他童年生活的伊甸园。那个小孩很喜欢那儿,爬上最高的树枝,晃着腿,没来由想象自己突然掉下去会怎么样?会不会有人接住他?
顺着小路继续走就是我家后门口,上楼必经之路是木楼梯,被踩上就会发出一些声响。我依稀还记得某一个夏天,他们在交换秘密的时候,贺女士踏上了楼梯,幸亏咯吱的声音提醒他们,因此询问的时候也好说是天太晒脸发热。
当时贺女士发现是他俩,笑的温柔,问了句,“在聊什么呢?”
当时严浩翔眨眨眼睛,瞟到手里还拿着的塑料夹子,随口一编,“在测试塑料掉到木地板上会发生什么。”
贺女士歪了歪头,只觉得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离开了。反倒是我后来问严浩翔,塑料掉到木地板上会发生什么。他眼神飘忽,最后飞快说了句,“塑料掉到木地板上,我说了句我爱你。”
原来这就是没发生那件事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我听着意大利的风吹过繁盛寂然的草木发出声响,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棕榈叶,眼花似的看见了靠在树边的严浩翔。
“贺峻霖,我今年三十五岁,十五岁认识你,如今分开已经整整二十年了。”严浩翔抬起头看我,眼睛 红了,一字一顿道,“无论我做什么,你都纵容我,但从来不会和我说你究竟在想什么。”
“今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想问问你,贺峻霖,你为什么总是能把一切都变得自恰。没谈清楚的误会,没走到未来的感情,你究竟为什么总是能把遗憾自我消化,仿佛从来没为之痛苦过?”
沉重的呼吸声裹挟着夏日的海风,在树叶的沙沙声里模糊不清。我坐在树枝上,手心的汗却让我坐不太稳,心跳的轰鸣声几乎越过了电流声,震耳欲聋。我完全无法掩饰早已乱了的呼吸节奏,于是自暴自弃地任由它更加混乱。在这微妙的,仿佛越洋电话不要钱一样的沉默中,我突然想起些旧事来。
其实我也我无数次回想过我们两个人的错误从何时开始。可每一次把时间线拉回一个点,就会有一个更早的点预示着后来的一切。最后我只能把一切归因于初识,然后把后面的每一个节点都理解为,一步错,步步错。
我有时候突然就想到之前看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想起伊纹姐姐和毛毛的那段话,我甚至可以背诵出来。伊纹说,所以啊,我喜欢比我先存在在这世界上的人事物,喜欢卡片胜过email,喜欢相亲胜过于搭讪。毛毛接了下去:喜欢孟子胜过于庄子,喜欢Hello Kitty。成功逗你笑了,你笑得像我熬夜画设计稿以后看见的日出,那一刻我以为太阳只属于我。我年纪比你大,我比你先存在,那你可以喜欢我吗?
我把这句话分享给严浩翔的时候并不期待他能给我多好的回应。但他突然风马牛不相及说,他在镇中心的许愿池里丢硬币了,认真许了,我会陪你在一起一辈子,他说我们都喜欢看球赛,都喜欢喝柠檬苏打,都相信圣诞老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接住你了,那你可以喜欢我吗?
我眼睛也红了,夏天总是转眼就要结束,这个人总和自己远隔重洋。我们做过那么多亲密的事,此刻我却依然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也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任由两个人在树上树下哭。
我也希望能和严浩翔哪怕像候鸟那样爱下来。不需要房子,也不需要积蓄,只要一些随处起笔、随意停下的闲话,疏疏落落填满我们的整个夏天。我们年少的时候总以为少年时代会像夏日的巴塞罗那一样,成为一场永不结束的狂欢,像淋过雨的球赛门票,即使充满褶皱也会被夹在床头的书页里,抄有聂鲁达和洛尔迦的情诗。
但是事实上少年时代不过是青绿色苹果,夏日的潮湿空气,惊心动魄的雷电,同时也是阴灰色沉默,铁锈味的失眠。而夏日究竟有没有尽头,我们只是从两个轨道对望着,心中都没有答案。
这么多年了——我仍然不知道怎么回复,怎么对话,怎么赤手空拳接住严浩翔简单如一的直球。我们俩总在纠缠,总在东拉西扯,不知道如何去爱。
沉默间歇,我掩住双眼。严浩翔又一次叫出我的名字。他说,“贺峻霖,要跳下来吗?”严浩翔叫出我的名字的那一刻,有什么地方轰然塌陷,裹挟纠缠着我往下坠,我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我陡然失却所有力气,任由高塔崩毁、城墙倒塌,一切构筑的伪装与假象皆灰飞烟灭。
严浩翔只是垂着眼眸看着我,思索再三又郑重开口,“你愿意吗?贺峻霖。”
“……我是说……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你愿意吗?”
“听起来像在求婚一样。”我皱起眉头,鼻子又酸起来,摇摇晃晃在风声中一头栽进树下们这个王子的怀里,眼泪打湿他的衣襟,过了好一会才闷闷说了声,“愿意。”
但是,就像你知道的,夏天一定会再回来,不论多远。就像2020赛季拜仁慕尼黑迎战巴黎圣日耳曼队。虽然上半场比赛两队均无建树,但比赛进行到第59分钟,基米希助攻科曼头球破门为拜仁慕尼黑队取得领先。而最终,拜仁慕尼黑队凭借这粒进球以1-0的比分击败巴黎圣日耳曼,夺取了第六次夺得欧冠冠军。2001年的压哨绝杀是临门一脚,而2020年的则是无论隔着多远的坚持。
三十五岁追球赛和十五岁也没什么区别。我的意思是,拜仁慕尼黑是永远的冠军。以及,人生有两个夏天,当我任何时候以任何理由摔离地面时,只要以我的名字呼唤他,我的爱人都会从天而降。
【翔霖】南方原野与沉沦深海
/非典型县城文学 三部曲第一部
/严浩翔第一视角
上一棒 @周花人
下一棒 @渝满
00
我曾见那天堑变通途,化作我胸中平坦丘壑。
我曾见那海洋变大陆,此生不妄我梦入山谷。
文/小松踩奶
01
故事的开始往往是平淡而无波澜的,这是一个跨越很长时间轴的故事,以至于我经常会对那些时间概念模糊不清。
好像是十年以前吧,接到母亲打来的第二通电话时,我正坐在从横店回到重庆的绿皮火车上。母亲喋喋不休地埋怨着我不早做打算,非要选择和暑假开始的一众大学生挤同一班车。赶上了高峰期,我穿过拥挤的人流,来到座位旁边...
/非典型县城文学 三部曲第一部
/严浩翔第一视角
上一棒 @周花人
下一棒 @渝满
00
我曾见那天堑变通途,化作我胸中平坦丘壑。
我曾见那海洋变大陆,此生不妄我梦入山谷。
文/小松踩奶
01
故事的开始往往是平淡而无波澜的,这是一个跨越很长时间轴的故事,以至于我经常会对那些时间概念模糊不清。
好像是十年以前吧,接到母亲打来的第二通电话时,我正坐在从横店回到重庆的绿皮火车上。母亲喋喋不休地埋怨着我不早做打算,非要选择和暑假开始的一众大学生挤同一班车。赶上了高峰期,我穿过拥挤的人流,来到座位旁边,此时我无比希望自己长出第三只手,无奈之下只能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腾出一只手托着我巨大的行李箱抬到头顶的架子上。
明明很快就可以见面,母亲却似乎急于将所有事情在这一通电话里交代清楚。车厢里的声音过于嘈杂,聊天嗑瓜子以及各种鞋子与车厢摩擦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小推车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一个人飞快地闪了过去,母亲的唠叨被迫中断,飞贼冲出车厢不见了踪影。伴随着乘务员失态的尖叫,隔壁女孩点的冰镇橙汁准确无误地洒到了我的大衣上。
涂抹着正红色口红的乘务员手忙脚乱地递来一包卫生纸,我竟然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是先处理我大衣上的糖浆色素调和物还是去追回那部被盗走的手机,乘务员以为我在生气,开始亲自擦拭那滩渗入衣物布料里的橙汁。我终于回过神来,一边说了声“谢谢”一边接过纸巾,胡乱擦拭了两下便将已经失去吸水作用的纸巾丢进了垃圾桶。
我承认我有些洁癖,正如我对这座封闭的小城市的厌恶,以至于我根本就没有要回来的打算,若非母亲神神秘秘的告诉我,说是有什么急事,我是万万不会回来的。
火车穿过隧道后便能看到蓝色的路标牌上赫然写着“重庆欢迎您”这几个热情似火的大字,车厢内莫名其妙开始躁动起来,兴许是因为这几个可有可无的大字。隔壁的女孩拉开窗户,绿色且潮湿的风立即从那扇半开的窗子里钻了进来,盛夏清凉的绿意再次唤醒了我对这座城市深处的记忆。肺里那绿色的触手似乎又要爬上来,我深吸一口气,将它们拼命压了下去。
一座山,隔开了北方的干燥和南方的潮湿,我想我骨子里还是对这座城市怀着一些眷恋的,那是刻在基因里头的东西,就像我的母亲,她对于重庆爱得固执而可怕,以至于在父亲扔下我们远走高飞之后,她还会雷打不动地去石门水库散步。我对这种毫无意义的怀旧行为表示尊重但并不理解,这次走,我怎样都要再劝她离开。
火车与铁轨哐哐当当地撞击声逐渐消停下来,随着蒸汽的喷出,车辆进入车站。下车后,我一眼就瞧见了迎接我回家的舅舅。确实,任何下车的人都会看见他,他举了一块和先前那个“重庆欢迎你”一样大的牌子,上面是他用毛笔龙飞凤舞写下的“欢迎大导演回家”,我低头咳了两声,想低头随着人群溜走却被眼尖的他先行察觉,他扔下牌子上前拍拍我的肩膀,给我来了个比重庆的太阳更加热情的拥抱,“翔子,走,坐老舅的新车。”
上海大众。
老舅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脚油门踩到底飙上了高速。假期返乡高峰,经过高速收费站的车排成了长龙,车子蜗牛一样地爬,我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严浩翔,是严浩翔?”
我不太情愿地睁开眼睛,那人歪着头,待我睁开眼睛,他半个身子已经伸出收费站窗口。
“呦呵,还真是你,都多少年没见了。”
他身子伸出的老长,像是要越过舅舅,整张脸放大到我的面前。
“不认识我啦,咱俩初中同学,我是你斜前方再往右数两个位的那个。”
我实在记不起来我斜前方再往右数两个位置的人究竟是谁,尴尬像酒精一样快速上脸,我装作努力地回想,他果然憋不住,开始自我介绍。
“我啊,我贺峻霖啊,你还抄过我作业来着。”
“哦。”我故作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我记起来了。”
身后的车不满地长按喇叭,我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你看,这时间也不早了……”
“哦,对对对。”他边说边点头,终于开闸放人。
一路颠簸。刚到家门口,钥匙还未从包里掏出来,母亲便听着我的脚步声开了门,母亲亲昵地过来挽我的胳膊,我被扯进了屋,眼前是乌泱泱的一群人头,几个我根本认不出的亲戚面带微笑地,像摆在东墙正中央的如来佛祖那样释放出普度众生的笑容,我这才意识到,母亲神神秘秘地事情,大概与我未来的人生又要挂钩。
我的火气被一言一语逐渐放大,耐心只足够支撑我在这群好事的中年妇女之中坐半个小时,我借口上厕所躲到卫生间抽烟,好死不死,打火机在挣扎了两下之后还是油尽灯枯,我低声骂了一句,两根手指夹住未点燃的香烟,开始坐在马桶上思考人生。
这短短的十五分钟里,我在脑海里像过电影那样快速回顾了一下这20多年的人生经历,的确,不到三年我就快要奔三,我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母亲的安排,她无疑是我人生中关于婚姻的一个失败案例,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热衷于为我打开婚姻的潘多拉魔盒,一切都是未知的,像她那样在这里苟且度日便是好吗?说实话,我常为她失去父亲而感到惋惜,相比她的古板,父亲更像是80年代走在潮流尖端的嬉皮士,他很幽默,但同时,也很难收心,我目睹母亲和他的最后一次争吵,那场闹剧以母亲的哭泣和父亲的叹气为结束,我目送他离开居住了十年的家,我没有挽留他,甚至,我想要成为他,在当时年仅十岁的我看来,离家出走,不仅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而且,那象征了自由。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过父亲,甚至没有怀念过他什么,而身为罪魁祸首的母亲反倒成了最牵挂他的那个人,絮絮叨叨地讲述她和父傍晚在石门水库散步的恋爱经历,这时候我便会说“妈,他不是早就走了吗?”母亲便会立即收声,沉默地做起手头的家务,我记忆犹新她大惊失色的表情,但是,我也从来未从她的脸上看到过任何愧疚的神色。
十五分钟后,我站起身来洗了把脸,打开厕所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走了母亲的车钥匙,顺利地下了楼,原路返回火车站。
我下定决心,我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这里,所谓的自由的空气让我身心舒畅,丢掉手机之后我反而有种无牵无挂的感觉,兴奋之余,我甚至想要感谢一下那位小偷。
再次回到高速公路的收费站,戏剧的是,我再次见到了贺峻霖,很明显,他正在上班的时间划水,无聊地扣着手指。
我很希望他没有发现我,不过很可惜。
“严浩翔,怎么,这就要走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嗯,有点急事。”
“什么急事啊非要当天来当天走,也不多留两天,是不是觉得,咱这小地方变化还是挺大的,这几年一直在搞开发,没准之后就成下一个北上广。”
我很佩服他跳跃的脑回路,但是我真的要走了。
“嗯。”我敷衍地回答他。
他沉默地盯着我看了一阵,突然开口问我:“你这次走了,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我没有考虑,直接回答了他。就算我考虑,也会给他一样的答案。
“哦……”他两只手不知道要怎么摆放,撑出窗外的半个身子也缓慢地缩了回去。
计算机合成的机械女生向我说了句一路顺风,我踩下油门向前驶去,只是下一秒,ETC的白色杠杆从天而降,径直砸到了我的挡风玻璃上。玻璃在重击下呈现出冰裂痕状的伤疤,我惊魂未定,同时也听见了贺峻霖的惊呼。
“你……没事吧?”他在确定我还是完好无损的之后绕着杠杆转了一圈,“怎么回事啊,这机器老是坏掉。”贺峻霖走到我的车窗前,弯下腰来,“我赔给你,天也不早了,一会我下班,先请你吃饭。”
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贺峻霖便迅速回到了原岗位,我只好将车开到一旁,等他下班,仔细想想,好像除了他,暂时没有人能帮得上我。
车子被成功拖到了修车店,与此同时,贺峻霖也开来了他的小皮卡,我有些难以置信,这样的车与他本人的气质实在不太符合,他还是说个不停,“嗐,车大点好,拉的东西多,一到过年的时候,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都能拉,再说了,万一你搬个家,这车多管用。”听着他得意的语气,我不自觉地笑出声来,他又接着调侃我,“你上学的时候就不爱笑,好家伙,面瘫也能笑出声来。”
我总觉得是他在嘲笑我,但又说不上来。
晚饭是在他家附近的一家火锅店解决的,翻滚着红油的锅底我已经许久未见,贺峻霖热情地给我烫菜,一边吃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这座城市的发展蓝图,他确实有些当领导的风范,干高速收费员倒是有些浪费他的好口舌。
吃完饭后,他问我,“给我你的电话号呗,我存一下。”
“我没手机,被人偷了。”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没事,你贺儿哥带你去买一个,买个新的。”说完,他冲我十分真诚地笑了笑,露出了他那两颗像兔子一样的牙齿。
我记起来他好像是喝了一瓶酒,但是好像神志不清醒的程度远远超过这瓶酒精本来的醉人价值,我实在不敢让他开车,把他扶到了副驾驶,开着他那辆颠颠簸簸的皮卡,来到了就近的一家手机店。
我买了一部带着电话卡的二手机,和我以前用的型号差不多,还没开机,贺峻霖就从我手里抢了过去,待屏幕一亮,便点开通讯录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他眼神朦胧地看向我,“严浩翔,记得打给我。”
我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去,我少有的反叛故事,也因为他的参与而终结。
02
从我回家之后,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母亲态度的变化,可能她也在逐渐明白我的想法,不再逼迫我见三姑六姨推荐的漂亮姑娘,母亲有了新爱好,开始研究烹饪,说实话,母亲的厨艺我一向不敢苟同,她与其说是在做饭,不如说是在糊弄。
我还未拨通过贺峻霖的电话,他倒是先找到我,我的新车已经修好,他拜托我,让我陪他去见一个人。
我没有理由拒绝,车子开了好久,上了歌乐山,我心中大概了然他要去哪里,重庆市精神卫生中心,顿时,我看向他的眼睛里都带上了几分同情。
他瞥了我一眼,“至于吗,这就要开始煽情了?我还不至于活的那么惨吧。”他的话有些破坏气氛,不过听他说完,我也真的没有了那种莫名其妙地悲伤情绪。
贺峻霖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和护士站的值班护士交谈了几句后,便熟门熟路地去了一个房间,房间不算很大,但是很干净,与我想象中的精神病院差距很大,贺峻霖的母亲安静地坐在床边望向窗外。
“妈。”贺峻霖叫了她一声,但女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保持着那样呆呆地姿势。
“你儿子孝顺吧,又挣了钱了,这会儿来给你加加餐,你爱吃的饼干,还有牛奶,我跟人家护士说了,一天一包绝对够的,一定要喝,不准浪费,还有,你听话一点啊,不要总是打人的……”
“啪”,我吓了一跳,贺峻霖的脸上烙下了一个大大的五指印,“我知道,你就是为了钱来的,你和你爸一个德行,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们,那房子拆了,我就是把钱烧了,也一分不会给你。”
“妈,我不要你钱。”
听到声音护士也急忙赶来,拉着贺峻霖让他先离开,贺峻霖恋恋不舍地看了他母亲一眼,我实在看不下去,拖着他离开了病房。
“其实,好多人都劝我,她都这样了,扔进里头就没你什么事了,干嘛给自己没事找事。”
他苦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我,“我没得选,她也一样。”
他说,“我生来就笨,什么都学不好,我爹以为我是智障和她吵架,卷钱跑了,她也没丢下我,而且,幸好她没丢下我,你看,我不也好好的吗?”
我认同地点点头,他又接着说,“她没有选择我的权利,我也不该扔下她,我还是挺迷信的,我在等一个奇迹。”
听完他说的话,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我不想回横店了,我要留在这里,或许,我可以真的拍出一部好的作品。
我向贺峻霖提出这个这个想法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我,这个连我自己都感觉有些荒唐的想法,他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没有摄像师,没有剧本,甚至连一部专业的摄影机都没有,但我们还是行动了,这个略显疯狂的计划。
我开始筹备我的剧本,贺峻霖去影楼租到了一部摄影机,我的故事,就是我们两个人来演,我是严默,他是贺祁。
一个bad ending的故事,严默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贺祁是网吧老板的儿子,典型地乖学生,严默绑架贺祁试图骗钱,而贺祁却早已暗恋他许久,一个涉及同性恋,绑架,斯德哥尔摩的故事,俗套但是大胆,我早就知道,这样的题材,是不可能上映的。
更像是在圆我的梦。
我没想到,贺峻霖是天生的好演员,他是天生的贺祁,他看向我的眼神深情而悲凉,我甚至会为他的眼神而动容,我开始分不清,他到底是贺峻霖,还是贺祁。
我们边拍边写,贺峻霖看完剧本后问我,“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拍,我希望,这是一个好结局。”
他好像自带一些让人动容的本领,与他的相处我也能逐渐感受到他内心的一些敏感,我答应了他。
故事原本的结局是,严默被警察逮捕在狱中自杀,而贺祁选择了跳崖,用一种极其悲壮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按道理讲,主流电影的价值观,就是应该善恶到头终有报,严默应该死,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应该受到谴责,应该懊悔一生。不过,我最后还是给了他俩一个好结局。
只是我没想到,故事还没拍完,就出了事故。
母亲在超市晕倒,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收到了一份关于母亲病情的通知书。
我知道了母亲为什么如此想让我成家立业,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想找另一个人代替她来照顾我。
可是,我早就独自生活了很多年,我根本不需要这样的照顾。
我推着母亲去超市买菜,母亲在每一个货架前都会停下来问我想不想吃,我没什么胃口,只是这样真的很不孝,我便机械地点头,告诉她我想吃。
在那之后,我很久都没有再联系贺峻霖,他也没有再联系我,只是给我发了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是一串乱码:n 55!W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查一查,后来也因为各种事情将这条信息抛之脑后。
不久之后,母亲开始催促我离开,她告诉我,她不想给我留下自己虚弱无能的一面,她要强了一辈子,哪怕离开,她也只想要体面。
我真的要离开了,在走之前,我打算同贺峻霖完成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
贺祁在严默生日的那天向严默表露了真心,两人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爆发,在烛火下,两个人接吻,成为彼此的恋人。
一个不算很难的镜头,贺峻霖凑上来要吻我的时候,我还是躲开了,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严默还是严浩翔。
我关了摄影机,胳膊搭在窗台上抽烟,贺峻霖走过来,从我口袋里掏出烟盒,叼着烟凑过来,靠近烟头闪烁的火星,点燃了他的那一支。
我看向他凑过来的脸,他低着头没有看我,两点橘红的火星,慰藉着两个孤独的人形躯壳。
“严浩翔,”他突然叫我,“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突然的表白让我无所适从。
“没关系。”他潇洒地摆了摆手,“你知道了,就够了,以后也不用记着这事。”
“我知道你要走,人总要留点遗憾。”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将烟头碾灭。“最后和你说一句,你的烟,很不好闻。”
“后会有期。”他摆了摆手,我听见了他离开的脚步声。
03
我坐上了回横店的车,回程中,我再次遇见了那块巨大的广告牌,回头,可以看到熟悉的“重庆欢迎你”这几个大字,我起身想要到车厢尾端看清这几个大字,却不小心和一个姑娘撞在一起,手里的手机掉到地上,二手机瞬间摔得粉碎。那姑娘歉意地向我连连鞠躬,告诉我她会赔偿我的,很巧,她也是去横店,一个有种野心的小姑娘,想要在娱乐圈闯一闯。
她说,人总要出来闯一闯。
我不知道我的闯荡是该总结为梦想还是什么别的,她像是二十岁时候的我,血气方刚,而我,好像正在老去。
这么说吧,这是宿命。
我重新买了一部手机,也彻底和我的过去失去了联系。
好像是以前积攒的所有运气在此刻彻底爆发,由我执导的一部电影成功获奖,我好像跻身上层名流。
一年后,我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邮件,是老舅发来的,让我回去参加母亲的葬礼。
经过高速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向收费站的窗口,贺峻霖不在,我问坐在窗口里的姑娘,认不认识一个叫贺峻霖的人,她费解地摇了摇头,我只好作罢,开车回了家。
葬礼要答谢宾客,忙前忙后让人顾不上悲伤,我出来想要抽一口烟,我注意到酒店的大厅里,同时在举办一场婚礼,新郎新娘的合照摆在最中央,我认出来,这是一张我无比熟悉的面孔。
贺峻霖西装笔挺,我站在角落,看着他举起酒杯,和新娘一起,对着一桌客人一饮而尽。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热烈,他的眼睛看向我,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后,是一个有些释然的微笑。
他和新娘耳语了两句,捏着两杯酒,朝我走来。
他站在我的眼前,将手中的酒杯递给我。
“听说你拿奖了,恭喜你呀。”
“谢谢,也祝你新婚快乐。”我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他能够快乐。
他笑了,眼尾却因为酒精而泛出红色。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严浩翔,我们彼此认识的时间太早了,也太晚了,我们都太勇敢了,也太软弱了,不论怎样,我都祝你大红大紫。”
我举杯敬他,辛辣的烈酒入喉,千言万语化归沉默。
他突然凑过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ETC的杠杆从来没有坏过,当时是我故意拍下来的。”
我一时愣在原地,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放松,紧接着,他问我:“严浩翔,你看过《志明与春娇》吗?”
我摇头,他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离开的时候我开车在重庆转了一圈,买了鲜花扫墓,和母亲作别。我最后在石门水库停了下来,轻轨建设计划正在启动,穿楼而过,从二中出来的少男少女青春的面孔从我的眼前闪过,我坐到面店里点了一碗牛肉面,大汗淋漓。我突然就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一辈子也不肯离开这里,一些记忆,就像嘉陵江的水,亘古不断,我们心里总有记挂的人,难忘的事。
我还是买了回横店的高铁票,或许,有些人,注定要一生漂泊流浪,于是我亲手,给这个故事画上一个句号。
可惜,我没有在30岁之前看过《志明与春娇》,不然,我就能明白:
n 55!W ! 倒过来看,就是 i Miss u。
END.
*部分文章内容取材与电影《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