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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撒糖机

【盾冬】旧人(八)

Summary:


离婚一年半后,罗杰斯终于又在工作中等到和前夫的重逢。


8.

史蒂夫在十二点过几分,终于来到丰盛午宴前坐下。他处在丽贝卡朋友和温妮的中间。期间屋外不知怎么,在街边响起几声猛烈的犬吠,紧接着又听见几句人的咒骂——但是仅仅是小型犬的狂叫,频率高且又常见,不足以吸引别人往窗外望。


巴基将手机早早就放在餐桌上,警示此处是标定座位,好让旁人不敢越界。尽管史蒂夫就是为了此刻能与他同座、说上几句话才大费周章来到这里,但巴基已不留情面地表明底线:如果再贸然上前,他会很久都不再和他说话。史蒂夫最怕这个,果然只选择了斜对面的位置。


在过去数十年的光阴中,巴恩斯夫妇尽管有过...

Summary:


离婚一年半后,罗杰斯终于又在工作中等到和前夫的重逢。


8.

史蒂夫在十二点过几分,终于来到丰盛午宴前坐下。他处在丽贝卡朋友和温妮的中间。期间屋外不知怎么,在街边响起几声猛烈的犬吠,紧接着又听见几句人的咒骂——但是仅仅是小型犬的狂叫,频率高且又常见,不足以吸引别人往窗外望。


巴基将手机早早就放在餐桌上,警示此处是标定座位,好让旁人不敢越界。尽管史蒂夫就是为了此刻能与他同座、说上几句话才大费周章来到这里,但巴基已不留情面地表明底线:如果再贸然上前,他会很久都不再和他说话。史蒂夫最怕这个,果然只选择了斜对面的位置。


在过去数十年的光阴中,巴恩斯夫妇尽管有过数不尽的争吵,但生活方面配合却相当默契。例如,温妮有轻微洁癖,在厨房里从不做沾染油烟和清洗餐具的工作,她只做那些干净的活,最多的就是备菜、然后擦掉因为自己溅出来的水点,拉上两扇门阻隔油烟;剩下的活儿乔治看情况补上——多做少做由他随意,但温妮对此不再享有话语权。也正是这个时候,史蒂夫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巴基的多少生活:不仅没能留住他,也没有能在弗吉尼亚时期联系上他;丽贝卡在印象中好像还是半大孩子,现在也带男友回家了。看得出他们在回家之前做过准备,摘掉了所有可能让他们被查觉的相似首饰,史蒂夫和巴基还是在两人身上闻到一股特有的香,而那股香仅属于丽贝卡去年生日时史蒂夫赠送给她的一瓶香水。


史蒂夫因此与巴基在余光下、言谈间共同观察着他,看起来他不像有不良嗜好的男生,这让他们俩生出安慰;而一想到丽贝卡将来可能与这个男生一起变成如今巴恩斯夫妇的模样,尽管说这话还是太遥远了,巴基还是在持续性的沉默中流露出一丝微笑。而史蒂夫更多则是独自感慨时光飞逝。他和巴基约会时丽贝卡还在读高中,脸庞稚嫩,跟哥哥一样满脸胶原蛋白,漂亮又很会打扮,在同学中有属于自己的小圈子,三两个朋友,第一任男朋友是同学,谈了一年分手,此后的男友史蒂夫就不算太清楚了。但娜塔莎和她关系不错。她称赞小姑娘的品味极佳,要知道娜塔莎可不是一位常开金口的女士,但对镜子左看右看,最终竟在她劝说下把头发染了姜红色,还拉直了短发,配上黑衣裳简直勾魂摄魄。史蒂夫还记得当时周一上班,他见此情形实在想告诫她几句,神盾局特工不能随便改变发色等类型的标志性特征,作为老成员她应该清楚。但巴基不住口地表达着喜欢,同她站在一起,恨不得凑上去闻闻染发后的香味儿,史蒂夫只好作罢。只要他不真的凑上去闻,他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姑娘已经非常像踏入社会的成人,但还不太喜欢分享校园生活。宿舍环境,教师、同学、日程都忙些什么,那些话题对她这个年龄段来说无趣又冗长。谈起专业来,这些年轻人却俨然变了样,除了各式各样的八卦,她和朋友之间也有了那种高深莫测的长串术语单词的交流。巴基和父母面面相觑,只知道那是关于数学方面的几句玩笑话,但不晓得怎么跟她沟通。这间屋子仿佛已是更新一代人的主场,美食扑鼻的香气深得人心,轻松自由的氛围打破了一向优雅的巴恩斯家常有的平和、恬静的气氛,老一辈们只好负责埋头吃东西。


乔治的腿又有些作痛,入秋以来不算冷,但温度还是有所变化。潮湿环境并不适宜关节损伤者养病。因此温妮弗蕾格向巴基提起,周一或周二能否带他去做复查,再约见威尔逊医生咨询保健意见。巴基停下了手中的刀叉,却被另一个人抢在前面发言:周一他可以带他去,刚好没有什么工作。


对此,巴基只有一瞥,刚刚冒出火星的善良殷勤即刻被浇灭,灰烬滋滋作响的挣扎声让人心有余悸。对史蒂夫突然的缄默,乔治困惑不解,摸不着头脑。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一句平俗客套的“谢谢”,史蒂夫便已经收声。


“妈妈,你可以陪爸爸去吗。”巴基在这顿饭期间第一次开口,史蒂夫竖起了耳朵。


“亲爱的,我也想,但是我得去开会。”


“非得参加?”巴基问完,自觉希望不大,也不情愿听到母亲对个人工作的解释,仿佛那是对她偷懒的怀疑,自己就先将话头打住,“丽贝卡呢?这只要抽出半天来就好。”


乔治端起杯子:“她只待到明天晚上,周一她得回去上课了。”


“下周再去可不可以。或者妈妈能不能请假。”


温妮:“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巴基怀揣着一股傲气,他不去看斜对角的男人。


“没有,就是最近不太方便。”


“噢,那么下周吧。你母亲会陪我去。”乔治说,“你忙你的,儿子。”



史蒂夫在这顿饭开始前就瞧得真切,自从乔治从沙发上起来,走路和站立姿态仿佛都不如上回见他时稳健,从前只是轻微的有向衰老发展的趋势,退伍军人上了年纪,这是难免的。但复健时史蒂夫陪他参加了多次训练,那时巴基还在弗吉尼亚,他尚且记得他后期恢复,从步履蹒跚到身体健康的样子。但现在比那时还不如。在整餐期间乔治一只手一直抚摸着膝盖,正襟危坐,基本没有什么话,也很少问丽贝卡问题。他虽然还能笑得出来,但也仅限于礼节性的客气,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话题他从来就没听进去。


巴基将目光收回,集中于自己的手边的白瓷盘,真像一只收起尾巴的灰猫团一团卧在桌角。史蒂夫见到他仍然掩饰着自己左手的动作,刻意做一些举动来伪装行动如常。



史蒂夫感到抱歉。巴基不光拒绝父母,也拒绝他的帮忙。他不是那种因为自己受伤就推辞的人。应该是压根没有注意到周遭发生的一切。他的注意力都被那特定的一件事情攫取了。因为史蒂夫也在这所房子里,哪怕他的一言一语都能挑动他敏感的神经,他的思绪早被被这事搅乱,混浊如泥水——史蒂夫真想再张口主动请求一次,但仅仅叫出他的名字,巴基立刻如法官一样严肃、冷酷、铁面无私地驳回了他。


“不用,这跟你没关系。”


场合上氛围一冷。


巴恩斯夫妇下意识寻找起话题来,年轻人们在二人愈来愈难堪的之间来回观察——丽贝卡没有告诉过他们任何事,这就好像没看游戏说明就直接降落到了主线世界。好在,作为一对合格而优秀的夫妻,他的父母低声问询关心着他的近况,而语气又不至于太如临大敌,颇有默契的将此处遮掩过去。并不因他举止反常就表现出低落,而是装作若无其事,仿佛方才的难题根本不存在。


可是巴基脸色越来越差——本不该产生的温馨氛围反让他的思想沉重,抱歉感油然而生——他太在乎在他面前的形象,根本难以开口,再在这种尴尬的场面说些什么来弥补他们。史蒂夫期间的眼神一直关注着他,巴基一句接一句的听着,回答父母的问题,可是余光总是被牵绊,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不,没有遇到什么严重的事,工作都还顺心,下周不确定要不要出差,如果不出差他一定来找他们。他神色无奈,又有些沉闷,语气也变得拖长下坠。待这些亲切的问题同年轻人们渐渐响起的交流声混杂起来,餐桌上的年长者们才真正陷入了无人讲话的寂静。


丽贝卡没有多久便领着朋友们离开了这里,他们接二连三的背上包,带着对对话云里雾里的揣测离开。巴基在对话中丝毫没有提到跟特工相关的话题,情况还不错。


史蒂夫也清晰看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他早已经将他划到跟那些小年轻们一起的“外人”的范围里。过去的伤害已然铸成,并且大大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所以考虑陪护人选时,他连资格复审的机会都没有,说不定,他恨不得后半辈子再也不见他。


史蒂夫摆弄着食物,三缄其口。多多少少,他认为巴基还是介意的。他的自尊、他的自由,他过得很不错的这些证据,史蒂夫本来只应该被允许窥探到这些。


“爸爸,您最近真的难受得厉害吗。”正如所料,巴基果然又向乔治确认了。史蒂夫静静等待乔治向他轻描淡写的安抚,温妮也补充几句后,这才开口。


“最近没有什么事。你去吧。”他对他说道,“不要担心别的东西,没事的。”


巴基抬起眼,和他对视了,十分意外。接下去两三秒,他和他仿佛真的在交心,史蒂夫很久没有这样久的感受到巴基在他身上纠结的动人眼波,他的心因为那双灰绿瞳仁砰砰直跳,他对那份紧张和焦虑感同身受。但巴基却在意料之外,突然移开目光,他的脸色霎时变化,从头发丝都开始变得烦乱,好像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那些希望传递的安抚性质、对他本人形象的澄清信号并没有被接收到。接着餐桌上忽然又响起一个女声。


“巴克,你们一起工作了?”



因为有了一个交流机会。史蒂夫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匆忙回答之中脸色涨红,还顺口扯了一大堆套话。但即使是这张桌子上红透了的死虾也不会相信那些东西,他自己也被自己的愚蠢惊呆了。巴基是那样优秀,以至于接近他的所有人都各有所图,史蒂夫自知他无非是凡夫俗子其中之一,但这样的理由是决不能摆到台面上讲的——对巴基和他本人都是,因为不管怎么解释,无疑都不会给史蒂夫造成困扰,而巴基那十分清晰的界限感和敏锐洞察力却不容这种低级错误发生。他一向重视分寸,工作方面没在任何人面前说错过一句话,这方面与娜塔莎相似。但他因原则被破坏而生气的后果比得罪娜塔莎要严重得多,那是将小船倾覆与宇宙飞船掉到纽约市中心造成的伤亡相比。她能看得开许多事情,早已习惯在人间处事,而他却早将自己的生活划定了几大区域:工作,生活,朋友之间从不交叉,谁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越过雷池,等于是极不尊重的扰乱他的个人生活,其心可诛。


也正因为这种界限感,巴基跟每一任前任都断的干干净净,包括史蒂夫;他的军校同学就曾经因为打扰到家人,被巴基冷处理了大半年,到毕业都没得到一句肯定——但那人的行为其实仅仅是请丽贝卡和朋友吃了一顿饭,询问了一下他的素日喜好,他想追求他。——是的,巴基连受伤的事儿都没有告诉父母,又怎么会在他们面前跟他扯上暧昧?一想到这儿,史蒂夫的窘迫程度立刻随脸红程度正比上升,在几个人的目光下,他的手已经微微颤抖,赔笑也笑不出来,熟悉面庞提出的最友善和基本的问题也让他招架不住——他每说一句,巴基的困扰就多一分。他转头向巴基求助,却见到他非常烦躁地靠椅背,双臂呈防御姿态。


“他之前并不知情。”史蒂夫口舌结巴,难以掩盖心慌意乱,真担心他会出言责怪。“巴基很优秀,是唯一一个在两局都工作过的人选,我想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又凑巧,和他的上司刚刚合作过。所以……”


“噢,这没什么。我和温妮只是随口一问,”乔治说,“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决定。”


巴基:“爸爸,你误会了。”


“是的,您误解了。”史蒂夫说。


“——这次工作机会纯粹是公对公,没有您想象的那种因素。”


“别说了。罗杰斯。”巴基第一次当着父母的面这样称呼他。他听得出来他很不耐烦。这时午后的屋外又响起几声狗叫,街对面还有一个女人打着电话,脚蹬着高跟靴子走过。巴基透过窗户,见到她脑后的头发一上一下起伏飞扬。


温妮在三个男人的交流中,同样感到很不舒适,她动了动面前的水果盘,红橙色的汁水随斜度立刻欢快地奔流到另一侧盘底,于是站起来,将盘子递给乔治,示意他食用一些火龙果。她起身又为自己续上一杯酸奶,并低声询问史蒂夫需不需要。她的珍珠项链和耳饰明亮又圆润,衬得脖颈修长美丽,头发从容的挽成发髻,聪明和干练遮盖了皱纹带来的痕迹,她的举动让史蒂夫脑部疯狂跳动的神经和猛烈滋生的慌乱稍稍平缓了,这时他又有了一点三十多岁的部门主管的样子。


但对温妮弗蕾格,她仍不理解的一点则是:巴基禁止史蒂夫说话,史蒂夫就真的不再说话了,这在一顿饭的功夫已经有两次,史蒂夫的放低身段和求和心态都让她惊讶。并且他不在乎上一回被赶出去的难堪经历。她和乔治揣测过,他们离婚是因为史蒂夫做错了什么,但她想象不到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肯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之中,又能让巴基如此大动肝火。


渐渐地,一片窒息稀薄的气氛内,她发现巴基的脸色也红了。那种因压抑脾气而产生的颜色慢慢从耳垂延伸至颈部皮肤,像极了推进的一片海浪。



屋内窗明几净,听不到一点儿声响。窗外驶过三辆轿车后,在史蒂夫竭尽全力地讨好和观察后,他试着重新提起这个话题:他和他在一起工作,但肯定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乔治也松了口气,仿佛屋外投入的白光也变成圣光从他心灵中流淌过去,解放了迫不及待的灵魂。这却不是因为话的内容,而是因为史蒂夫开口了——乔治已经一大把岁数,他真心没想过会在自己家受这种罪,甚至可以算是对他心肺功能的一种挑战。



“那么你现在遇到了什么人吗?”温妮则直接无视了巴基的不满,她坦率问道,“史蒂夫,你最近有没有在见谁?”


史蒂夫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没有。当然没有。我没有遇到什么人。”


“跟什么人联系过吗?在这段时间里。”她指的是他们离婚后。


“没有。一直都是。——我没有那种想法。”


“巴基也没有遇到过什么人,据我所知。”乔治说道。


巴基的头转向别处,停顿一下,马上又转回来重新操纵刀叉。他的表情犹如西伯利亚的寒冬,一呼一吸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仍然在摆弄着瓷盘中的烤鱼肉泥,但是已经不在乎自己究竟有没有吃饱。他切割已经融化又冷下来的奶酪,将它们埋进鱼肉泥里用余温加热,那些动作很不高兴,刀尖划过盘底发出不算尖锐却又让人激灵的声音,直接证明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史蒂夫三缄其口,在他的无声抗议之下早就不敢再轻举妄动,思索数度才最后补充:“您过虑了。我和他…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那你今天来我家做什么?”巴基如此说着,忽然梆的一声,在盘中摔了一块奶酪,扔下了正在鱼泥中反复翻压的餐刀。瓷器哗啦作响,刀柄磕到桌布,发出一声闷哼。


史蒂夫浑身一颤,马上坐直。


“说呀。你来这儿是干什么?”他短暂地保持坐姿,但上身挺直。


“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什么样子吗?就是明明事情很不顺利,你偏要装作没事人似的。——当我们是傻瓜吗,对我还有一丝尊重吗。”他气血上涌,突然激动起来,眼眶里竟然因为高声说话,湿漉漉地逐渐渗出液体。他双手开始发抖,语调高亢。


“你只会耍嘴皮子。你为什么不敢把真相告诉他们?”


真相?史蒂夫心里咯噔一下,仿佛离他一年半以来迫切想要的原因已经非常接近。但那上面总是覆盖着一层薄纱,让他难以触碰。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还会允许你来这儿,真是太蠢了,就算分手这么久,你根本还是不在乎这些,你不会改变的,根本不可能。我他妈的简直太蠢了!”他眼中渗出的液体积攒越来越多,很快就变得难以压抑、血丝遍布。


“巴克。”温妮和乔治站起来了,他们伸手去拉他,来回抚摸他的肩膀,但巴基就像石像,根本不为所动地等着他的反应。他左手还在餐桌上,紧紧攥着拳,掌心的指甲印都要掐出来了。史蒂夫在有限的时间里前所未有地高速回顾着他让他不高兴了的每个瞬间:从第一次见面到今天,三年多,他们并非没有拌过嘴,可“真相”这词代表的程度非常严重,史蒂夫真的想不出他向巴恩斯家瞒报过任何大事。巴基的伤心突如其来,好比预报中雨却来了一阵龙卷风,史蒂夫甚至不知从何开始能让他平静。他第一时间先道了歉,但巴基依然难平肝火,他这时候是真的哭了,肩膀在父母的安抚下仍然起伏不定。史蒂夫的手指尖同血液温度一齐凉到了极点。


他尽快起身绕过餐桌,来到他身边弯下腰去。乔治识时务的给他腾开位置,可史蒂夫手还没碰到巴基就被狠狠打回去了。他依然坐着,仰头看他,眼眶红得可怕,仿佛是在看宿命仇敌,只恨无法即刻在这里跟他打一架。


“你告诉我,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巴基的心脏隐隐抽搐,疼得像活体解剖。


“她?”史蒂夫拼尽全力思考着,一句话立刻冲出口来。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跟那个女助理有任何的私人关系。”


巴基绝望地笑了:“够了。罗杰斯,够了。”他说。


“离开我家吧。马上出去。”


巴恩斯夫妇同时诧异地试图制止这种行为。


“我已经忍到极点了。”巴基重申。“出去,以后再也不要来到这儿,离我的家人也远些,再也不要打扰他们,包括丽贝卡!”


史蒂夫茫然懵懂地站在原地,他看着他,周遭环境却灿烂祥和,如在梦中。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马上滚出去!”巴基终于没有再克制自己的嗓音。这时史蒂夫惊醒了。乔治和温妮试图挽留他,史蒂夫强力忍耐着自己身体里疯狂的冲动——拥抱、安慰、亲吻、追问、道歉的冲动,将外套从衣架上摘下搭在左臂,示意他们不能再说话了。他穿过熟悉的客厅,轻轻地走出去,离开前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咬着牙,让自己关上白色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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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旧人(六)

Summary:


离婚一年半后,罗杰斯终于又在工作中等到和前夫的重逢。


06.

巴基最近几天没有和史蒂夫交流,史蒂夫也只主动找过他一回。所有收发的文件,巴基按照工作群组里的通知自己掐时间上交,个别情况需要一一去催交。和同事们,他还能和颜悦色,巴基经常一走半小时四十分,赖在巴顿或斯塔克处不回来。虽说史蒂夫主动找他说要谈谈,但最近明显是还生着气,他一踏进办公室,就像带来了北极的阵阵寒风,他们坐在相邻桌前,他连眼皮都不曾挪动一下,巴基也保持默契互不干扰。办公室安静甚于图书馆,偶尔有手机振动一两声。几天以来,两人中午也都不再睡午觉了,尽管史蒂夫每天中午会为他铺开灰布沙发床,拿出毯子,...

Summary:


离婚一年半后,罗杰斯终于又在工作中等到和前夫的重逢。



06.

巴基最近几天没有和史蒂夫交流,史蒂夫也只主动找过他一回。所有收发的文件,巴基按照工作群组里的通知自己掐时间上交,个别情况需要一一去催交。和同事们,他还能和颜悦色,巴基经常一走半小时四十分,赖在巴顿或斯塔克处不回来。虽说史蒂夫主动找他说要谈谈,但最近明显是还生着气,他一踏进办公室,就像带来了北极的阵阵寒风,他们坐在相邻桌前,他连眼皮都不曾挪动一下,巴基也保持默契互不干扰。办公室安静甚于图书馆,偶尔有手机振动一两声。几天以来,两人中午也都不再睡午觉了,尽管史蒂夫每天中午会为他铺开灰布沙发床,拿出毯子,再界限分明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巴基无动于衷,史蒂夫下午上班再将没有人碰过的家具折叠回去。


“我中午不睡觉。”他在他第三天整理准备抖开毛巾毯时补了一句。史蒂夫的背影一顿,双手失了力,答一句“好”。


到周三下午,巴基已经不再需要有人陪他去卫生间。巴基谢绝了史蒂夫的帮助。他从聚会回来这几天,夜里总做梦,梦到史蒂夫,但不是梦到他们曾经拥有的日子,而是在梦中再度上班,处理大大小小让人劳碌心力的事情,也包括设计方案出外勤、梦到史蒂夫跟他痛痛快快地说话、吵架,梦到他们打扫办公室,清理地毯上的黄白碎渣。像过去在一起时候似的,他撑开垃圾袋,史蒂夫一手握住扫帚,将簸萁轻抖,甚至还梦到史蒂夫朝他微笑,整了整产生褶子的灰色西装,邀请他下班一起吃午饭。


他可能多少有那么点在乎他,只是没太大分量。佩姬•卡特,史蒂夫一声不吭就肯替她背下严重过错,自愿放弃奋斗几年近在眼前的晋升机会,相比起来,他对他这种在乎就显得低了几等,又轻了过多,几乎不能相提并论。史蒂夫在电影院接到关于她的电话后,没有商量余地,抛下那场精彩紧张的追击电影,中途匆忙离开,巴基至今还是耿耿于怀。他那时候真应该跟着他去看看——但史蒂夫吻了吻他的侧脸,要求他留下,从而将他独自留在明暗交替的晦涩白光里。等他从旁人口中知道消息,为时已晚,史蒂夫已经作出决定,即便佩姬本人也没有阻拦。


巴基享用着一杯咖啡,和洛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节奏比酒吧那晚快一点。洛基偏了偏脑袋,秀气灵动的眼睛一眨,促使他从韵味绵密的苦泡沫中回神。


“现在,还有五分钟。”洛基抬手看时间,黑色表带和金色表盘在午后闪闪发亮,巴基这时候才想到了,他马上要赶回去上班了。洛基真如点单时所预告的,关于他发现奥丁森家某个管理漏洞并借机而入的新进展,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倾吐完毕,还大方留给他五分钟。巴基挠挠头,发现自己的出入证还挂在脖子上没有摘。


“五分钟,干什么?”他开始穿外套。


“你说呢。”洛基的口音柔软,启齿便能听出他的机敏,以及难得出现在他们这种人身上的吃瓜欲。


“我实在没什么好讲的。”巴基说,“上周四你们才见了面,能有什么变化。”


洛基擦了擦嘴,上身坐直一些支撑在桌面,巴基瞧着他的一根食指从下向上滑动贴合脸颊,一根拇指抵至下巴,露出电影里占卜师的神秘表情,仿佛目光能穿过阻碍,一下望对面人的后脑勺,巴基和他对视片刻,敲敲桌面: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早晚还要吃亏的。”他仿佛看穿了他的秘密,语气算不上斩钉截铁,但巴基听出了优哉游哉的警示意味。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分开的原因,对吧?”


“知不知道很重要么。”巴基最后端起玻璃杯咽一口白水,抖抖衣领,状似放松。


“反正已经分开了。”


洛基一挑眉,也整理衣装起身,嘴角带着难以捉摸的向下弧度。他们进电梯时里面有四五个人,因此谈话终止,洛基直到拉开车门才回过头来,像一只尾巴直直上翘的黑猫站在窗台上与它的王国道别。


“问题不在他身上,他会一直跟着你是有原因的。”黑色鬈发脑袋钻进驾驶座,方向盘跟发动机一起运转起来,发出勉为其难的嗡震低吼。


“再见。”巴基挥挥手,转过身去,往大厦方向慢悠悠地走。他看一眼表,时间充裕,还有整整二十分钟才上班。路上他穿过了两家正在装修店面的脚手架,绿色网状物随风轻摇。他见到一个路过穿艳粉色裙子的灰发女士,风将她举手投足的香味儿随裙边流苏送过来。她后面有一位穿露背装的性感男人。巴基中午已经喝过咖啡,因此这回没有再买,穿过马路时候天上的云刚巧遮挡日光,天空蓝得夺目。


天气又暖和了。


巴基走在路上,做了做胸部扩展的舒缓动作,氧气引入肺部,神盾局的大厦拐过街角,门口赫然出现在左手边。巴基走进去。


佩姬•卡特去世后,有一阵子,史蒂夫经常穿着白背心坐在床边,走神几分钟,沐浴在半截日光里,不知在想什么。他意志消沉,沉默寡言。那时的巴基已经不再主动和他拥抱接吻,史蒂夫过于沉闷,竟也没有注意到。


巴基刷卡通过门闸,跟十几位先生、女士一起挤进电梯,其中有个年龄大一点的,巴基想可能和父母是一辈,头发光泽银白,发髻挽得优雅迷人,电梯爬升时他一直欣赏那根簪子。


他们从来没有为了佩姬吵过架。葬礼之后,巴基等了很久才提出离婚,久到没有任何人会认为,离婚是罗杰斯的错。他向他提起之时,在自家客厅里,史蒂夫放下浇花的那只绿色水壶,抬起茫然的手臂来拥抱他,亲密地吻他,问为什么,最近出了什么事,希望他再多说一些和他聊聊。巴基将那双手臂推下去,从文件袋里取出几页装订好的A4纸。


“我只要我的东西。”


时至今日,巴基仍然不知道自己如何离开那里的。孤独感旷日持久,如一场占领山头的大雪,在反复斗争下与料峭春意势均力敌。他已因寒暖交替染病数场,偏要装作云淡风轻。


史蒂夫一直拉着他,到街上也不撒手。他当然不会理解——前一天晚上十点,巴基还紧紧拥抱着他入眠,他们之间做了极其激烈的一场,巴基到末尾哭了,史蒂夫问不出为什么,只能体贴地将他哄到平静,陷入睡眠。


离婚有两种,一种是幸福生活的开始,一种是不幸生活的结束。巴基自认为他与两者都不沾边。


推开玻璃门进入,史蒂夫仍在睡眠;他过了一会儿,在两点十五分,午觉醒来,起身去洗手间,巴基想他可能是去洗脸。




“巴克?巴克!”


史蒂夫怔怔瞧着,停下手中的一切动作,文件被零落扔了一地。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姿态贴近他,扶住倚靠在玻璃门口的年青男人。他额头流血了,正用左手捂住伤口,铁锈味透过头顶的一道小口子扑鼻直入,鲜红明亮的痕迹从他太阳穴流下来,跟晃荡在腮后的头发一般长度。史蒂夫心慌得厉害,脚下没一点儿实底能撑住体重,但非常明晰,他也晓得这是假的,晓得自己正在做梦。


巴基初次受伤是在他第一次任务中,在波士顿的一家银行地下室。事情发生在史蒂夫眼皮底下,之后他们迅速去了波士顿市里最近的当地医院;他没有捂着脑袋,哭丧起脸来找他、没从门口趔趄闯进来寻求他的帮助;巴基甚至不打算让他陪床。史蒂夫至今以为这种观念离谱极了,怎么有人会拒绝让配偶陪护,想独自在医院病房过夜?可巴基晃晃脑袋,坚称自己根本没事。


——将史蒂夫吓得半死。


“你已经脑震荡了。”


“嗯。”


“巴克,你磕到栏杆了。差点被人推下去。”


巴基点点头:“我知道。”


史蒂夫原地跳起来,伸手夹住他两侧脸颊。


“别再动了!”


“喔。”巴基从下向上用眼神试探。


“那你晚上回去吧?”


“不行啊,我得在这儿。”史蒂夫松开手,给他倒来一杯温水,用手心裹起来输液管。巴基喝完一杯,又要了一杯,又抱着手机十来分钟,因病房外来回窸窣敏捷的护士脚步和手机闹钟响起,慢慢才想起来回归现实并出声阻止。


“你不用这样。”


史蒂夫摇摇头,趴在床边:“我不累。”


“可这样没用。”巴基偏过头来,“真的没用。我手还是很凉。”


史蒂夫松开管子,在房间里寻寻觅觅,最后拐出去,在同一层护士台旁找到了售卖机,摸遍全身口袋,搜出面额正好的纸币投入,最后将冷水热水参半的矿泉水瓶垫在巴基手心下时已经过了十分钟。


巴基还没有睡着,他看了看他,释放出一笑,眼里闪着年轻的、温暖的光。


“你陪陪我吧。”他在夜幕降临黄昏未尽的时分掀起被子,邀请他一起休憩。


“护士刚查过房,还要三个小时才来。”他拍拍枕头,“你睡会儿,史蒂夫。”



仿佛辰星炫丽、真切,却遥不可及。距离此情此景已经过去三年,史蒂夫这天中午又再度梦到,他醒过来,巴基已经坐在桌前开展工作,他近几日左手打字速度渐快,键盘声将人唤醒。史蒂夫长吁一口气,去洗手间狠狠洗脸,眼皮是整张脸上最难清醒的部位,他对着镜子,又等待了片刻;淡绿的墙砖让眼睛渐渐适应明黄的光,史蒂夫对着镜子,片刻后走出。


已不是第一次了。


总体来说,史蒂夫从离婚后变得有些多梦,这也属常见。因为离婚通常并不只限于感情破裂,还有分割财产、剥离原有人际圈、赡养扶养等种种权利的划分,精神压力大带来的失眠多梦常出现在被动方身上。史蒂夫的不适在于,即使巴基回来了,他依然不能像想象里那么披荆斩棘勇往直前地破除一切障碍,重新获得他的青睐。他一张口,史蒂夫的心脏咚咚跳,像把野生麻雀拢在手中,被抓挠得进退都不得宜。


这也不是他本周第一次梦到巴基。酒吧之后当晚,史蒂夫送他回去,挽留未果,他梦到他的朋友,或是另一个面目模糊的金发男人,挽着巴基的手,将五指从他指缝间缓缓贴入,水流晕染得皮肤透亮暧昧,而巴基欣然接受;真正的当事人就坐在他左前方,正眼也不肯给,一眼望去色若冰霜,拒绝他的一切帮助。


史蒂夫回到办公室,盯着手机里的号码,终于忍不住拨出。









有机玻璃(不授权无料无盈利)

“瞄准”

准备参加土橘猫二创的图图

“ze都打不中?菜不菜啊你!?”

“瞄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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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都打不中?菜不菜啊你!?”

无情撒糖机

【盾冬】旧人(五)

Summary:

离婚一年半后,罗杰斯终于又在工作中等到和前夫的重逢。


05.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他一张口,便像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既没有假模假式的客气,也没有含沙射影的敌意。洛基一手搭住沙发靠背,单手将手机翻来折去像玩纸牌,手指灵巧轻便。他的指纹洁净,在屏幕荧光之下没有造成五彩斑斓的折射,但正因如此,造成了一种过于冷漠的距离感,让人不能相信他这样的人也有关系不错的朋友。


你问他。他嘴里抿着两片小小的薄荷叶,粉嫩柔软的舌尖抵住牙齿,像一只纤长的绿蛇。


“你跟他认识很久了吗。”


“一年。”


“他这一年来过得怎么样?”神盾局的外勤行动处主管两手...

Summary:

离婚一年半后,罗杰斯终于又在工作中等到和前夫的重逢。



05.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他一张口,便像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既没有假模假式的客气,也没有含沙射影的敌意。洛基一手搭住沙发靠背,单手将手机翻来折去像玩纸牌,手指灵巧轻便。他的指纹洁净,在屏幕荧光之下没有造成五彩斑斓的折射,但正因如此,造成了一种过于冷漠的距离感,让人不能相信他这样的人也有关系不错的朋友。


你问他。他嘴里抿着两片小小的薄荷叶,粉嫩柔软的舌尖抵住牙齿,像一只纤长的绿蛇。


“你跟他认识很久了吗。”


“一年。”


“他这一年来过得怎么样?”神盾局的外勤行动处主管两手握自己的衣边,像两扇门一开一合的抖落褶皱。“他遇到了什么事。”


这句话是肯定的。洛基听得清楚,再声浪滔天的节奏也不能盖过他的确信。他不是问有没有、事情严重不严重,而是一定有事、且一定很严重。他看起来十分迫切,毫无章法地抓紧每一根救命稻草以防想象出来的阴森暴力的水域将他吞没。他没有张口,但是用眼神恳请他据实以告,因为巴基视他为朋友,他理应分享他的过往,给巴基的生活增添一些温暖体贴的情节。


但为什么要告诉他?洛基一有了这个念头就笑着摇摇头,将它甩开了去。他刚遇到巴基时他的样子——什么都可以提,什么都可以问,唯有那个曾出现在他生命中仅有两年的名字不能被谈起,巴基在很多时刻脸拉下来,不在乎场合时间,都像霜打了似的是出于自然反射。


终于等到某一次,他们在巴基公寓里喝得晕晕乎乎撞倒不少玻璃和易拉罐的酒瓶、对着满地碎玻璃都哈哈大笑得出来时,他才说起这个人,那是他第一次但也是最完整的一次提及他——史蒂夫罗杰斯,并将他描绘得比天上闪闪发光的太阳更耀眼,可转头,他告诉他:他不爱我啦!声音哽咽,就跟离婚头一天似的,眉眼悒郁,谈吐卑微,刚才的欢声笑语一扫而空,气氛骤转冷的人直打牙战。


“他……不爱我了。”他将空酒杯握在手里,连黄亮液体上绵密的白泡沫都一饮而尽,那句话如从遥远无尽的虚空世界传来,让他本人和听者一起消除躁动,回归到平静。


“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他忽然那么低落又心酸地说:“他很爱她。恐怕我这辈子、下辈子……永远,也比不上她了。”


“那下辈子就当个女人呀,你还有机会呀。”洛基打完嗝安慰他。


然而根据事后解释,洛基旁敲侧击地寻找到真相,发现事实并非如他当时理解的那样是因为罗杰斯的取向。巴基自认为比不上她的真正原因也很多,这位女士,富有聪敏、勇气、美貌、胆魄,事业上出类拔萃、家庭生活圆满令人艳羡。但最主要的一点,他的确无法企及。


佩吉•卡特,过世于两年前。


我怎么和她比?巴基和他熟悉以后不止一次的反问,像是寻求帮助,又像是确认事实,但两者洛基都无法回答,任何答案都会让他心结难舒。


他不配你。洛基只能这样说,将它放在每一次回应中,一次一次,直到巴基不再提起他。他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被工作、酒吧和洛基本人治愈,不得不说巴基花了有近一年的时间才逐步走出悲伤。


而罗杰斯只需要几句话,就可能把巴基拖回谷底。洛基讪讪一笑——他追不到老婆和他可没有关联。


“你自己问他不是更好?”


“他不愿意让我知道,他父母也不肯讲。但你作为朋友,应该不会隐瞒他过得如何。”他说,“我真的很需要知道。”


“拜托了。”


洛基往外挪移眼光,隔间外面分明有与他不相干的许多人。但在这个半密闭的空间里,因为巴基喜欢过他,罗杰斯似乎误认为自己是主角了,占据着上风。以生活中所有人为自己配角的人。而很巧,洛基也是同类人。


他将手机倒扣在腿上。先前敲了几行字,白光刺眼,洛基将亮度调低,几条信息一出去,等于得了尚方宝剑。罗杰斯真情实感地问,他冷冷淡淡地答。


“巴基一直都很好。我清楚的。”


“他有没有提过在弗吉尼亚的经历?”


“没有。”洛基坐姿不变,但态度顽劣起来,摇着腿状似思索:“那是你们行内的事情,你知道的难道不比我清楚?”


“我跟他太久没见了,他也不会告诉我——你们也是几个月见一次?”罗杰斯并不恼,依然有时间扫一眼手机时间再接着提问,当作几分钟前自己被厌烦,以及自己被惹厌烦的事情没有发生。


“你问他。”


“那你经常见他。”


“你问他。”


“他在中情局工作时情绪怎么样?”


“你自己问他。”


罗杰斯点了点头。起身说句打扰了。当他的手触到丝绒幕布,一个悠扬顺滑如喉头塞了一块面团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高挑的黑发先生叫住他,但没有起身,而是啜饮一口酒,将薄荷叶咽下去,又将半片柠檬从杯沿摘下,含在口中。这种只有孩童会感兴趣的不得体的做法揭示其不守规矩的本性,史蒂夫等着他慢慢起身,在他身后是仍然有无数人加班的另一栋灯火辉煌的高楼,那里的光在夜里传过来,而他们甚至能透过玻璃看清每个人的办公桌。洛基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但他没有理会,背手踱步到另一人面前,一丝笑意在他眼中闪烁。


“我懒得拐弯抹角——你还是放弃吧。”


史蒂夫正过身来:“为什么。”


“这么久过去了,你还不知道离婚的真正原因——活像个傻瓜,”他说,“倘若你对他有些许了解,你就会知道,你绝不可能再获得他的宽恕。费这事儿干嘛呢。”


他们枝叶不惊地与彼此对峙,喧嚣动人的震颤将罗杰斯的面孔描绘得冷光四射。“你对他有多了解?”他片刻说,“请与我们的事情保持距离。”


“我们之间知无不言。”


“我不认为他是真心的。”


“可是我跟他熟得不能再熟了。他从各种意义上很信赖我,我对他的想法绝对有把握。”他鼻息里生出一声蔑视。在罗杰斯无谓的反驳之后,洛基坐回去了,仍旧一手搭在沙发上,牙齿研磨着柠檬片。因为太酸涩,他又将二郎腿翘起来,鞋尖在空气里画出一个又一个圆。


“你以为他为什么带你来见我们?”


“有话就说。”


“哎,要我说,你真是个傻瓜。我们对他不能再了解了,罗杰斯先生。你以为你对他来说很特殊么?”他这样说着,眼神飘向已经空了几分钟的金发奥丁森的位置上,仿佛那里还坐着一个人似的。“他和我们做过的次数,说不定都比你多,难道可以说我们不熟吗?”


“你还不明白呀?”


罗杰斯的手从西装裤口袋里拿出来了。这是洛基乐于见到的变化。不过他的脸色改变剧烈,让他不得不尝试收敛一点笑容——只有微不可闻的一点点;最后罗杰斯一言未发离开隔间,他瞧他往光源明亮的地方走去,身影在金属栅栏外隐现,感到罗杰斯留下的怒火依然在这里蔓延,于是捏起一颗甜葡萄塞进嘴里。


手机这时又振动了,洛基点进去是一行字:“你别乱说。”,和一个问号。


“晚了。”他这样回他。


“晚了。”当巴基见到这条回复,史蒂夫已经站在他面前。他们原本差不多高,可是史蒂夫将他离开的路堵得水泄不通。索尔刚刚离开,而他迟走了一步,宽大木制方形的镜框映出两个人来,彼此无话,身体僵直。


“巴克。”史蒂夫先开了口。巴基没有接上。


“你跟奥丁森家的人是什么关系,巴克。”


“问这个做什么。”


“想问。”


巴基垂下脸来整理衣服。“我说过了,朋友。”可史蒂夫显然不信。


“只是这样吗,那些人会把你推下火坑的。”


“你有话直说。”


“叫你不再和他们往来。能吗。”


“不能。我们是什么关系。就是离婚前我也没这么要求过你。”


可是你应当知道,他们不是诚心的。史蒂夫的脸和衬衣被黄光笼罩,他们在一股臻浓的酒类清香中对话,这时细看才瞧得出他皮肤毛孔粗糙憔悴,尽管他已经将自己打理得尽量洁净,但巴基一时难以将他和记忆中的史蒂夫联系起来——史蒂夫的印象还停留在结婚后某一段日子里,意气风发,年轻坚强。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史蒂夫?


他压了几次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因为情绪而变高。


“如果要求我清理人际,你的交友圈也早该净化了?”他突出此言,在语焉不详之际试图反击,可是史蒂夫也突发倔强——离婚以来第一次,史蒂夫的手臂重新碰到他的上身,巴基对不慎搭在了腰间的右手打个寒颤。他们在洗手间门口,两个陌生人路过用异样的目光将他们揣摩,巴基将脸扭向芥黄光滑的墙面。


“你不应该这样。”他说:“这是我朋友的聚会,你在让我蒙羞。”


史蒂夫于是又后退一步,将手拿下去。


“对不起。”他说,“可是,难道我比他们更招你反感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史蒂夫的身体晃了晃,流露出他难以理解的表情来:“你能同我断联一年半,将你我彻底剔除出对方的生活,却不愿和他们减少往来。”


“不是那么回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我该做什么才能让你相信他们不是好人?”他的皱纹深深刻在额头道,“巴克,请你告诉我吧,哪怕胡说的也好。我完全可以清理我的交友圈,我绝对听从你。”


巴基久而久之,逐渐泄气,带着一场寒雨从他身边绕过去。


“你的事跟我本来没有关系。”


——有关系。



史蒂夫连连后退,企图将他挡在通往隔间的路上。“我们不能好好聊聊吗。”他这样不眠不休地反复求问着,与他发生第二次纯属意料之内,但巴基已抗拒更甚的肢体接触。史蒂夫被自己唐突鲁莽的行为一惊,又开始道歉。好一会儿,他的声音终于如这天的半弧月般朝夜幕低下来,沉厚、理性的,在他眼前温顺下来,请求原谅,巴基眼皮一抬,他责怪他。为了方才无礼的行为和奇怪的怒火。史蒂夫由这份怪罪中品尝到久违的亲昵,从而心跳如擂——巴基很久没这样怨他了,即便离婚前也没有,以至于时至今日他仍然对巴基提出分手的原因不得而知。他们之间纠缠、埋怨、道歉,逐渐不再那么显眼,隐没于暗色中的人群,音乐与歌词重回耳畔。尽管巴基没有解释,史蒂夫仍然从来之不易的熟悉的感觉中确信了,巴基绝没有、将来也不会与奥丁森家有不适当的关系。


“你说完了吗,”巴基最后说,“我要走了。”


“好,我跟你一起回去。”史蒂夫脱口而出。路过一位不认识的男人正穿上外套,史蒂夫打量一瞬,见到那穿着的衣衫织工十分精美,男人正在拉开拉链。一个想法却在这时后知后觉劈下来,闪电似的劈开宁静之地,“等等,”他说,目光从他洁白规整的衬衣第三道扣向下挪去,心率与纠结几秒之内达到了鼎峰。


答案没有出口,史蒂夫眼底已然犯热,血管疯狂跳动起来,带动眼前颜色深浅变动。


“——谁帮你系了腰带?”


巴基抬起头来,面有讶异地望着他,继而眼神回避。


他说了句索尔。


——奥丁森。


史蒂夫脚下的步伐固若城池,一动不动:“你为什么不叫我?”


巴基沉默。将脸又挪向别处,不肯让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史蒂夫两手伸出,碰到他的胳膊——左臂已经拆了白色软带,自然下垂。史蒂夫往下抚去,迫不及待、慌慌忙忙地、一不小心触及那尚且湿漉的双手。那感觉如同电流,竟然让他们两人同时间发抖、呼吸剧烈。可史蒂夫这时候竟然又被另一个想法牢牢把持。那受伤的左手、青紫贴了创可贴的左手上的水渍也粘到他手上,复杂的情况几乎让他不敢再问,可又不敢错过眼前机会。


“你洗过手了。”史蒂夫脚底发虚。


“他还帮你洗了手?”


巴基抬眼瞧了瞧他,没有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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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第一可爱的小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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