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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曼黎X薛晓舟】

【小狗会用成年人的方式来爱成年人，小狗会自己叼着牵引绳放进姐姐的手心】

 

晓舟在二十八岁遇见曼黎，是在二十岁的黄昏，遥望三十岁的落日，其间远隔十一乘以三百六十五天的朝夕。曼黎的嗤笑是，在古代她再大他几岁，就好生出他来了。晓舟掐指算算，也对，如果他再晚一年出生，她正好脱掉红领巾升入初中。

 

那年的晓舟还在恋爱，曼黎还没离婚，生活还能轻易地被上班打卡、拜访客户、美团外卖和进口超市填满，平凡忙碌，有一点奔头却不多，如同海上虽摇晃行舟却无大风大浪的生活。

 

那年的晓舟，世界刚刚向他展开獠牙森布的大门，每天走过公司走廊，都像羔羊如虎口，羔羊还在摸索世界，血盆虎口已然大张。科学说人的自我更新期是七年，新陈会代谢，血液会更替，只要七年，人就会变成一个全新的人。晓舟听到这个理论还暗自嘲笑，难道人是忒修斯之船，血肉躯干都能换掉，却仍是其人？

 

一年后晓舟再回到蓝洋，他终于向这个看似荒谬的理论低头，不必七年，命运说，只要一年就够了，给一只比格犬一年，他就会喜欢上当初痛恨的工作，会爱上当初看不上的人。

 

那年的曼黎，每天只需睡六个小时，早上从六点半开始，为全家准备清淡而丰盛的营养早餐，早晨出门穿七厘米的高跟鞋（再矮就短气场了）。她上紧发条，每天抱着那本聚宝盆从浦东到浦西，再从浦西到浦东，在车上等待客户的五分钟里，她会像抚摸苏绣一样抚摸本子里的每一行字。

 

她爱她的家人，爱她的工作，爱她的客户，最高等的快乐是付出即有回报，花钱即有所得。离婚后，她甚至于说服过自己，她也爱自由，即便是离婚带来的自由。她爱全世界洋洋洒洒给予她的一切。不爱又能如何，她可以拒绝吗？还是可以置喙？似乎三十九岁前的曼黎，努力而幸运，因此也尚未获得与命运掰手腕的资格。直到这一年，她的人生被完全清空。

 

四十岁后，曼黎时常在发呆的时候想起晓舟，不是现在的晓舟，而是在她三十九岁时遇见的晓舟，二十八岁的晓舟。咖啡端上来了，她的卡布奇诺，晓舟的冰美式。

 

冰块浮在水面，铿铿锵锵地游撞，那年的曼黎躺在美容院里也和钟宁铿铿锵锵地怒骂晓舟，刚度啊小赤佬。钟宁在隔壁的床上睁开眼，那你就不要和他合作好了呀。曼黎又开始找补，他虽然讨厌，但人品好的，和他合作，他不会坑我的嘛。钟宁笑道，胡曼黎，你这个人呀，自己有主意的，你认定的事情肯定会去做，你问我嘛，也就是随口问问，不过说真的，这个弟弟我看蛮好的，真的，你再等等看。

 

那时的曼黎心想，我看人有一套的，我看中的人，自然是很好。至于是同事的好还是恋人的好，曼黎没做过预料。如果一年前命运在曼黎的耳边低语，这个人会爱上你，曼黎只会跳脚，啊呸呸呸，说这种话晦气伐！事到如今，曼黎想起晓舟爱上自己这件事，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微笑了。

 

曼黎看见的先是她送给晓舟的手提包，然后才是西装革履的晓舟。从前是一套局促的西装绑架晓舟，这两年看下来，倒可以说是晓舟来穿西装了。她招招手，晓舟转头就看见她，小步快跑过来，把包放在隔壁座位上，理所当然地拿起冰美式喝了一大口。晓舟问她是不是等了很久，刚刚同事找他，耽误了一点时间。曼黎笑着摇摇头，说不急，你先缓缓。

 

包在座椅上慢慢滑落，晓舟又将它摆好。用了大半年的包，裂痕翘边都没有，他用得很爱惜。

 

 

 

曼黎四十岁生日后不过两三个月就到了晓舟的生日。那两三个月他还装得很好，很老实，甚至过于老实了，连曼黎都起疑。一个天天给你发消息的人，突然凭空消失，如无大事绝不叨扰，这还得了？起先曼黎隔天还给他发消息，不好聊闲话，只是分享行业信息，晓舟也胆敢淡淡地只回复一两条。曼黎并无自察，只是每天早上恨恨地在餐桌上敲蛋，而丁达尔和钟宁每人每天必吃两个以上的水煮蛋。

 

直到四五天后钟宁忍不住，问她怎么回事，曼黎把手机一扔，什么怎么回事，无事发生，好好吃饭。

 

工作照做，生活照过，哪呢，薛晓舟消失，日子不过了？伐可能！曼黎重整派头，勤力工作。

 

那年头夕养项目的推广做得很好，小艾总破天荒主动给她发消息咨询，曼黎拎着包包就冲出门去。她在艾家看见了怀孕五个月的吴雅，面色光润，已有富态。小艾总拿好资料很自觉地给她们让出空间，曼黎低声问该不会是要让老艾总去住我们的养老院吧？只怕我们的设施跟不上哎。吴雅环着下腹，笑着说不是，是爸爸身边的朋友想了解，好多叔叔阿姨的孩子都在国外，他们自己住在家，儿女不放心呢。曼黎点点头，拿出聚宝盆，展开新的一页记下来。

 

吴雅看见聚宝盆的撕痕，轻轻“呀”了一声，曼黎姐，这个怎么撕坏啦？我还记得当年晓舟——那不合时宜的“晓舟”已经脱口而出，吴雅只能讲下去——晓舟当年带回家的时候，也很爱惜的。

 

曼黎想起荒唐往事，脸虽不红，心却跳动了。吴雅探看她的脸色，又问，曼黎姐，晓舟最近还好吗？上次我在朋友圈看到他离职了，我又不好直接问他。曼黎罕见地悒悒起来，他最近好不好么，我也不知道了。吴雅点开手机给她看，泄密一般，曼黎姐，下周六是晓舟的生日。曼黎装作不经意扫去一眼，点点头。

 

走出艾家，曼黎不自觉地往商场去。自从历经大劫，曼黎许久没来这些地方买东西，消费早就方方面面降级，好几次她看着满衣柜的名牌旧衫和所剩无几的名牌包，都对钟宁唉声叹气，好歹富裕过哎，也过过几年好日子。如今她再到商场来，衣服虽旧了，总是牌子货，不至于叫人白眼，曼黎扯扯衣服走一家男装店。

 

曼黎在店里挑挑拣拣，虽没大钱，气场不输。当年她还和丁致远在一起的时候，丁致远的满身行头都由她置办，不说专业，也算半个男装能手。只是现在对象换成了晓舟。晓舟皮肤白，穿深色太扎眼了，还是穿浅色的好，饱和度低一些的浅色，就像自己生日那天，不得不说，年轻人么，又爱运动，除了身高不高，至少身材还是挺挺括括，穿合身的衬衣就好看。曼黎想着，手慢慢停在桌面的浅色衬衫上，那么，她究竟在用什么身份替晓舟买东西？

 

她转身出门，走进TUMI，打算送晓舟一只手提包，原因很简单也很冠冕堂皇——晓舟的双肩包太丑，而且太旧。付好钱曼黎找了间咖啡馆，一边打开大众点评订餐厅一边说服自己，衬衫领带都太暧昧了，手提包就很好，看得又用得，姐姐送弟弟手提包么，应份的。

 

把自己哄好，曼黎给晓舟发消息，你下周六生日，一起吃个饭吧，我和达尔陪你过。几乎在十秒钟内，晓舟回复她，可不可以只有你？我把蛋糕留给达尔吃。小小蛋糕就能换一晚毫无挂碍的曼黎，晓舟狠狠大赚。

 

生日那天曼黎先试了一条可称盛装的长裙，想想又换掉，只穿普通的牛仔裤和T恤。临出门前丁达尔在书房里喊，妈，你今天可以晚一点回来。曼黎脱掉穿上一半的鞋，走回房间给了丁达尔的脑袋一巴掌。

 

两个多月没见过晓舟，曼黎罕见地紧张，手心出汗，耳环凉凉地坠在耳朵上。这一幕上演时曼黎还不知道原来这就是喜欢。她为工作昼伏夜出，在客户面前体贴入微口若悬河，却好久好久，久到十几年来，竟没有一刻让她能在琳琅而星点的微光中静坐，一心一意地等一个人。那个人在她心里浮升起来，起初面目模糊，越漂越近，直到晓舟站在她面前。

 

温柔的晓舟，笑起来会眯着眼睛，眼角淡淡的纹路，鱼尾在水中摇摆那样的多情，凝望着她。曼黎被这种温柔和多情唬住了，好久才站起来请晓舟坐。

 

牛排端上来，晓舟拿起刀叉，刀尖上的光盈盈翕动，脉脉不得语之间，曼黎看着他把一整碟牛排仔细切成等量大小，放在自己面前，轻声说，曼黎，你先吃。

 

好嘛，以前的称谓是“大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趁虚而入，成了“胡曼黎”，现在两个月过去，又得寸进尺，成了“曼黎”。叫她大姐她毫不在意，实话么确实是大姐的年纪了，叫她曼黎却像糖衣炮弹，甜蜜劈头盖脸把她震倒。

 

曼黎拿起叉子，那我不客气了哦。晓舟挑眼，你什么时候客气过？曼黎佯作伸手打他，看了看四周，坐满得体而细语的宾客，于是又收回手，嘴巴替手先伸过去骂，侬讲话噶讨厌。晓舟嘴里求饶，却笑得像恨不得她再多骂他两句似的，好好好，不说了，你先吃。

 

边吃边聊工作，也聊生活。他们一直有好多话聊，曼黎是晓舟的钥匙，世间仅此一把，放进他身体里，咔哒一声，他就完全展开，想收也收不住。快要吃完，曼黎擦擦嘴，倚老卖老的口吻，和晓舟说二十九了哦，明年就三十了，有什么愿望？

 

晓舟恨死了她倚老卖老的样子，生生把十一岁拉长成二十一岁，自己果真如她所愿变成晚辈。于是他故意昂首挺胸大声回答，想和你在一起。那瞬间，餐厅顶上金灿灿的射灯也正经危坐昂首挺胸，比小学毕业的颁奖典礼还高昂，小学生站在舞台上大声说毕业快乐，晓舟也用同样悬望未知却笃定的神情大声说想和她在一起。

 

曼黎闭上眼睛，想着急忙慌地摆手斥他瞎说八道也来不及了，只好深呼吸睁开眼，手指翘翘往外一挥，呐，这个不可能啊，换一个。晓舟早知道答案气定神闲等着，倾着身子靠近她，低声道，那，其他的就更露骨了，我怕说出来你更不高兴。

 

曼黎整个把话题丢掉，一点都不和他争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晓舟就渐渐崭露无赖的口吻，曼黎开始意识到，他要她，真的要她，非得到不可地要，即使纵她两三个月没有日日联络，他手里攥的线也始终没有懈怠。桌对面的晓舟也沉默，只是眼光灼灼地烧起来。晓舟，晓舟，他的眼色像舟，在她身上浮沉，他的人生也像舟，只想渡她这条江河。

 

沉默久了比暧昧还像暧昧，言之无尽，意味无穷，晓舟不急，暗暗品尝这场无言的美味。而沉默的曼黎，已脱掉她惯常俗务的老练，此刻正仰头浴光，貌似专心实则逃避地看这件餐厅的装潢，那不下定论的，胸无成竹的，恍如一夜间回到二十岁初的少女神情。

 

她的二十岁，他尚未来得及参与，那时她大概在和丁致远恋爱吧，丁致远才是撷取了她二十岁的香气的贼。晓舟又微微恨起来，一晚上好时光，尽让他拿来恨这个恨那个了。但是不对，这个比喻不对，她不是开一季就败掉的不禁风的花，她是丢下种子就可以兀自生长的香樟树，她的四十岁，远比二十岁更加枝繁叶茂，烈火烹油。他不该为此吃味，只是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更早一点，更早一点参与她的人生，好让她轻松快乐一些。

 

在他降临人世二十九年的第一个晚上，他突然爱她爱到想流泪

 

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曼黎从桌子下拿出礼物，喏，送你的，拆开看看。晓舟毫不推辞，只要是她给的，他全都想要。

 

 

 

那只包躺在座椅上，曼黎瞥了一眼，哟，用得蛮好嘛，一点不旧。晓舟笑起来，你送给我的东西，我一向很爱惜的。接着他压低声音，语调里有一种小孩子窃了小物而不为偷的俏皮，不过，要是你再给我多一点就好了，真的，你给我什么都行。

 

曼黎翻了个白眼，心想又来，怎么回事情。可是又淡淡的，很受用。

 

这大半年他们还好，在同一个公司工作，日日得见，暂解晓舟的渴。他渐渐学会用她喜欢的方式爱她。爱是要表露的，却不是一把扯开前襟如同暴露狂，他学会敞开大门，邀请，等待，候守她下一次不知道何时会到来的光临。他给她送花，每周一一束，花里藏一封他亲手写的信，信很短，沾染朝露的气息。他们一起工作，有时晚上九点也下不了班，他替她从三条街外的巷子里打包她爱吃的馄饨，馄饨里放满她爱吃因而他特地多要的紫菜和虾米。他们中午一起下楼买咖啡，他在她身后微微拖着她的手肘，劝她要不要换一双矮一点的高跟鞋。有时吃过饭一起出门喝酒，交换各自部门的新信息，或者两个人并肩迎风看黄浦江，发呆，喝冰威士忌，二十三点前他把她送回家。当然，他也在她忙不择路的时候替她接送小丁或照看胡德功。

 

近年胡德功身体有点僵了，脑子却转得很快，私下偷偷握住曼黎的手，问她晓舟什么情况？比当年的老丁还用心哎。

 

她不知道他在谋划或者忍耐，她只是在生活，在习惯，一种有晓舟的平稳的人生。他也只不过在用看不见的笔书写一大段一大段隐形的爱意，任由那一手的圆体字多潇洒多漂亮，只有曼黎可以令它显形。

 

晓舟问她有什么事情，曼黎从包里拿出客户资料，说最近这个客户在咨询公司的产品，还是蛮大的客户，我在做夕养计划就不好跟进了，交给你吧。晓舟接过来翻翻，说好，然后妥帖地放回手提包里。又问，还有什么？曼黎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还有？晓舟摊手，我一向很了解你。

 

曼黎贼兮兮地对他挤眉弄眼，呐，是这样的，小丁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之前是你帮他补习英语，老师说他进步很快的，那后来没补了么又退步了。前两天老师找我，说小丁的英语再往上拔一拔，可能就够到分数线了，你最近几个月忙不忙？要不，你方便的话，再帮小丁补补？晓舟暗喜，他又看见了曼黎人生中一道可以被他填满的豁口，当然，你随时叫我，但是我去钟姐家方便吗？

 

曼黎啜一口咖啡，浮沫残留在嘴唇上，引得晓舟很想去吻掉，想了想还是递给她一张纸，示意她擦擦嘴。曼黎一边擦一边说，我们周末就搬家了，搬到公司附近的房子，离小丁学校也近一点。晓舟抬头，你们搬家怎么不告诉我？曼黎心虚，现在不就告诉你了嘛。晓舟点头，把时间地点告诉我，等我过去。

 

周六早十点，晓舟在钟宁家楼下碰见正在搬运箱子的曼黎和小丁，还有穿着西装满头大汗说不上是在帮忙还是在添乱的李奋斗。又是客户又是情敌的感觉太狗血了，上一次那么狗血还是在两年多以前他和小艾总拳脚相向，狗血到值得拍成一部电视剧。

 

但他成长了，这一次他只是上前接过李奋斗手中的行李箱，陪着笑说李总也来了，李总辛苦，顺便把箱子推到自己叫来的网约车边上。

 

途中晓舟找准机会，凑到正站在楼道当中的曼黎身边，怎么回事，李奋斗怎么会来？曼黎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他把纸巾展开，对折，先替她擦掉额前滴落的汗，她躲了躲，没躲开，只好叹气，Yuki说的呀，一早上我下楼就见他站在那里了。晓舟握紧她的手肘，待会儿你上我的车，听见没有？

 

曼黎亮晶晶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探身往楼下看了一眼，说那不一定，李奋斗开奔驰来的，我和小丁嘛，不蹭白不蹭呀。晓舟急了，挡在她身前不许她走，胡曼黎，我以前没觉得你是那么个爱慕虚荣的人啊，你和李奋斗什么关系，要无缘无故坐他的车？

 

曼黎看他急了，也不再玩笑，说坐你的车好了吧，比亚迪也坐。不过待会儿去和李奋斗打个招呼的，好歹人家一大早就来了，忙前忙后的，总要感谢人家的呀。

 

新家在二十楼，一间大约七十平米的两居室。她是不管何时何地，都不吝将生活装点得体体面面的女人，家里很快换上新的植绒墨绿色沙发、复古胡桃木圆形餐桌和枝蔓满爬的床单被罩。搬家后一周，晓舟顺理成章搬进同一个小区，早上七点准时敲门吃早餐，晚上七点择机敲门吃晚餐，周末则定时定点定量，为曼黎和小丁供应新鲜蔬果饮食。

 

周末小丁在学校补习，中午晓舟备菜曼黎下厨，等着小丁回家。曼黎笑他不嫌麻烦呀，每天从家里跑来，来回至少四趟路。家里没其他人，晓舟大大方方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曼黎侧过脸看他，还不是为了吃我做的饭，否则为什么来。晓舟的眼神悠悠飘向一边又飘回来，半点认真半点谑玩，吃饭倒是想吃你做的饭的，但还是想和你呆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好。

 

曼黎握着铲子，脑子卡壳，嘴上支支吾吾，喏，下次再要吃胡氏鳜鱼，你自己带着鱼来哦，每次你点这道菜吃我都要到菜市场挑半天的。晓舟笑着说遵命领导，随后替她掌勺炒完剩下的菜。

 

小丁快要中考，脑子比身体还费体力，咋咋唬唬吃到晓舟做的菜，第一口就吐出来，振振有辞地表示你这个手艺追我妈还差点儿份量。曼黎捏着筷子敲小丁的手，瞎说八道呢，赶快吃吃完睡午觉了。

 

饭后晓舟一边拾碗筷，一边用手臂蹭了蹭曼黎，贴着曼黎的耳边问小丁说的是不是真的，现在对追求者的厨艺也有要求了？曼黎趿着拖鞋头也不回走进厨房，干嘛，我说有你就要练啊？晓舟摇头晃脑，那必须勤学苦练啊，但还得先拜你为师。

 

于是晓舟果真日日上门，时时修习，连备菜到洗碗一应俱全，那架势已殷勤得像未婚夫或者只会更亲密的称谓。每每送走晓舟，曼黎都会一个人靠在灶台边上叹气，她不好去要的，偏偏送来，一道只有“胡曼黎我喜欢你”一行字的题干，却要让她用后半辈子来作答。说不上是甘愿还是辛苦，只是怕一步踏错，再抬头已无旁路。晓舟还年轻，不到三十岁，他可以不懂，可以胡来，可以回头是岸，她却早就丧失了资格。

 

他们相隔十一岁，十一岁，长得仿佛一段口授因而隐晦的诅咒，身形飘忽，面容狰狞，在她的眼角发鬓中闪现。她想起晓舟的少白头——就连长在他头上的白发，都带着银色的稚气。可是有一天夜晚，她揽镜自照，也发现了一根她自己从未觉察的白头发，潜伏在青丝下，或者，潜伏在她行舟路半的命途中。

 

丁达尔考试前一个月，曼黎听见一桩办公室绯闻，主角是晓舟。周一新鲜的花还在桌上，她第一次仔细看这束花，每一朵花的瓣叶看起来都又争又抢的像晓舟的眉眼，还蕴着湿润的香气。卡片插在花间，不知道上面又写着谁的诗，一笔一画地描摹禾麦，火车，和马。文字自顾自跑到曼黎眼前，跳舞那样摆动起来，这些她半懂不懂的譬喻令她心动也令她心烦，她把它摘下来也像摘一朵花尚未绽开的花，用纸巾擦干塑封外的水珠，放进晓舟送她生日礼物的盒子里。

 

一整天曼黎都怔怔的，隔几分钟就打开手机看一次微信，近日不忙，又赶上丁达尔中考，其他人体贴地分担掉了她的工作量。于是她忍不住地点开置顶的聊天框，晓舟，晓舟，这姓名已经熟稔到不念则已一念则理所应当地动山摇。

 

上一条信息已经是大前天晚上他发来的“晚安，做个好梦”，前天和昨天都是空白，稀疏得可怖。曼黎想了想，拿起水杯绕道去茶水间，顺便经过晓舟的办公室。经过的那一刻晓舟正和女同事头挨着头说话，大概就是绯闻的源头。曼黎在茶水间里小口小口啜饮一杯白开水，无知无觉。

 

她是历过大风浪的人了，这点小事还绊不倒她，她不会再痛哭，撕闹，哀嚎或者低声下气，她这颗存活了四十年的心，柔软也生茧，不至于痛，只是酸楚。究竟是空口吃柠檬的酸楚还是柠檬皮擦丝后掉落在酒杯里去抵酒烈的酸楚，曼黎暂时还分不清。

 

中午时曼黎和春露安排好工作，确认无遗漏后让春露替她顶剩下的半天。她慢悠悠地坐上公交车，先去菜市场买菜，再绕道去一次山姆，小丁爱吃的风车牛肉卷和晓舟爱吃的牛排，哦不，也许不必有晓舟了。心底无伤大雅地抽痛一下。回家做饭，炖汤，打包好一份餐食去看爸爸，晚上还要和小丁的老师打个电话。

 

下午呢，整整一个春天的下午，鹅黄色毛茸茸的下午，她怎么办？放到两三年前，她是决不允许有这样的空闲存在的，她必要约上少则三个多则五个客户在外滩一家体面的餐厅吃下午茶聊事情，胸中无余物，满脑子的事业和钱。长达几小时的豪浪的空闲，从前对她而言是犯罪。

 

可是今天这个下午，她决意要好好的浪费掉。

 

去到养老院时胡德功口齿不清地问她，囡囡啊，眼睛红红的心情不好啊？晓舟欺负你了？胡德功声势浩大地举起拐杖挥挥，爸爸帮侬教训他！曼黎急了，也声势浩大起来，哪呢晓舟晓舟的，怎么我的事情都要和他相关呀？工作上的事好伐啦！

 

眼睛红红的吗？自己竟然不知道。

 

回到家曼黎找了一张垫子在阳台上席地而坐，安排好半支红酒和一碟干鱿鱼丝在手边——她已到了即便伤心痛楚也要舒适的年纪。酒色红红的也像暗掉了一半的天，她喝一口水位就低一点，伤心也低一点，可是越喝那酒面越浮动，就像她对晓舟的心动移情过去也被盛在杯子里一样，惊心动魄，激荡不安。

 

有一晚她和晓舟坐在和酒色差不多红的凯迪拉克里，晓舟认真地开车，于是说出的话也像本能地漏泄而不是刻意构建，他说我养你啊，这四个俗气到极点却从未曾前夫口中听过的字，在二人之间你追我赶。

 

下午的日头亮得像流星坠空一样绝望，落在酒杯中，是不是还有一晚，那个破旧的两室一厅的小屋里也有坠落的灯光，落在他和她的肩头，他捧玉一般捧出一只大盒子，郑重地送给她一百万。酒在喉中，曼黎忍不住呛笑出来，天啊，怎么会有人用一副浪漫到极点的神情送一份俗气到极点的礼物。

 

眼泪灼灼地烧在脸上，她不想再回忆了，从前也不愿意回忆，于是晓舟拽着她的手在他身后大喊着要赖上她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扑上来把她抱紧怀里的时候，在楼下等待她克制地含持住一点距离却仍旧忍不住倾身向前和她说“你已经老了”的时候——她相信那一刻晓舟的潜意是“我也会老，可是我不要你和我各自变老，我要在你身边陪你，这才是变老的意义”——她都在刻意地漫不经心地逃避。逃回她中年人断情绝爱的安全岛，或者逃去年岁都凝结成遥冰的无人之境。

 

曼黎用手指小心地揩去眼泪，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么妆还是会花？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为晓舟动容？她曾经豁出去再过界就显得没有廉耻那样和晓舟说自己从来没有被热烈地爱过。她是很能说话的人，却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那天晚上和晓舟说的话差一点点就像脱光了睡裙和丝袜任他观赏那样，回到卧室关上灯她也品出一点咸咸的羞惭。可是现在她才了解当时的晓舟，坐在她对面，明明是被给予了私密情愫的内容的听众却仍然紧张到磕绊的晓舟。她以为只有自己在倾覆，原来晓舟也在，在她的意识尚未抵达他的星球前他已无数次向她发出星际旅行的邀请。

 

原来，原来，很早前的晓舟就在等待没有回音的爱情。

 

卸妆的时候曼黎把两片化妆棉按在眼睛上，棉片吸饱了水，卸妆水和眼泪混在一起流下来。她被糊得满眼迷蒙还是强行睁开眼，看见镜子里的晓舟，比她矮半身，歪着头凑到她胸前来，声音黏黏糊糊不知道是撒娇还是含了一块糖，你好久没帮我拔白头发了，镜子里的晓舟又顿了顿，仰起头，嗯，你又骂我了，真好。

 

曼黎双手撑在洗漱台上，低头，泪水砸进瓷盆里。她低声对自己说，晓舟，你会长大，会变老，也会有人帮你拔白头发。

 

走出卫生间时曼黎又好了，她站在门口看着这间不再含括晓舟的空屋子，不知道是自己住进了这间空屋子还是这间空屋子住进她心里。

 

 

 

晓舟还是会来，还是给小丁补习，来他们家吃饭。晓舟不知道曼黎的日子像海，浪是安静的，海底有山川，已经历过海啸。中考把小丁身边的每个人都绷得很紧，曼黎的生日也为他的复习让路而匆匆忽略了。丁致远倒时常出现，即便什么也不干，在客厅干等着也安心。

 

那天丁致远和晓舟一起下楼，问晓舟达尔的英语怎么样，还好吧？晓舟说还好，抓紧复习还有机会。丁致远这个虚头巴脑的读书人，自私是自私的，该有的体面也还有，他诚挚地和晓舟说谢谢，不管你和曼黎是什么关系，我都要谢谢你帮小丁补习。晓舟露出很有主意的表情，意思是你别管我们是什么关系，就算知道了你也不会开心。

 

临分别前丁致远在他身后不经意地问，这么久了，你还在追她吗？晓舟回头，什么？丁致远站在原地，你还在追曼黎吗？晓舟嗤笑，丁教授，你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该管这么宽。丁致远认真地说，我和她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她是我孩子的妈妈，就算再客气疏远，我和她也有不得不联系的理由。薛晓舟，你想和她在一起，至少要接受这一点。

 

晓舟无话，许久才说，与其说我在追她，不如说我在等她。丁致远笑了笑，胡曼黎这个人，你等是等不到的，她不是二十岁，而是四十岁，她结过婚，离过婚，你无法让一个看过结局的人自己去相信还有另一个结局。

 

小丁考完中考，无惊无险，和曼黎申请经费要跟着同学一起去香港旅游，曼黎习惯性地看了看晓舟，晓舟拍拍小丁的肩膀，说让我大哥去吧，反正和同学一起。曼黎拿出手机拉群，说那我拉个群，把你们几个人的家长都拉进群里，去了要每天都给我发消息的哦，手机不许关机听到没？酒店订好了伐？住哪里呀？中环还是铜锣湾还是尖沙咀？小丁露出喝中药的表情马上逃跑。

 

曼黎还在抱着手机和群里的其他家长互通有无，晓舟抱着手臂坐在餐桌对面看她。朋友说你怎么会爱上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四十岁啊，比十四岁还令人费解，她儿子多大了？十五岁，天啊，十五岁，十五岁和二十九岁的界限也模糊到单纯是叔和哥都定义不了的地步。你怎么会爱上她？你要帮她养儿子啊？

 

灯光如暖流，熨贴地披在曼黎的肩头，她的指头飞舞，指甲上贴着晶亮剔透的钻，一闪一闪，把晓舟闪得好晕。有些话说出来就太矫情了他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薛晓舟，你爱上一个人，不是四十岁的女人，不是四十岁，也不是女人，而只是一个人。她或许有性别却也可能只是为了和你的性别对照，她或许有年纪却只是她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装潢。你爱上一个拥有最通俗却过于通俗因此无法默认人人都有的美好品质的女人，她热情得像奏响的弗朗明哥，也坚韧如山间被旌风吹动却永不断裂的链索，在你以为她庸碌平凡的时候，她无数次如圣母拥挽那样救你于水火。

 

她四十岁如此，五十岁，六十岁也依然如此，他爱上的是亘古不变的部分而不是时间流走也跟着流走的部分，爱是随之镶嵌的意志而非枷锁。

 

开口的时候晓舟都有点哽咽了，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条条屡屡汇总过自己到底爱上了她什么。晓舟问，小丁去旅游的时候，我给你补过一次生日，好不好？

 

曼黎看他的眼神还是有点躲闪，不知道他还要怎样，于是轻轻地推脱，生日么过了就过了，过一次就提醒我老一岁。晓舟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不是老一岁，是我们在一起又过了一年。

 

曼黎挣脱开，什么又过了一年，喏，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办公室里都在传了，你和你们组的新来的那个同事，搞暧昧传绯闻，那天我都看见过的。晓舟一愣，心想哪来的风声，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这一个月来她不爱回复他微信也不爱留他吃饭的原因？他觉得太荒谬了，可是荒谬背后的真相又那么可喜可贺。

 

晓舟忍着笑，绕到她身边坐下，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哎，你什么时候看见的？你还专门去看啊？曼黎一下子扬起头来，气势汹汹，她又有点想哭了，撒宁啊还专门去看，我办公室去茶水间经过你们那里的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搞办公室恋情，土不土啊你。晓舟很认真地承认，是很土啊，我喜欢的不一直都是我的同事吗？

 

曼黎“嘁”了一声，走到沙发上坐下懒得理他。晓舟又跟上，回头确保了小丁在房间里暂时不会出门，才放心地贴着曼黎的背后坐下，下巴轻轻枕在她的肩头，一点若即若离的分量，眼里琢磨着她的脸色缓缓开口，我认真的，我去订个位置，给你补过四十一岁的生日，好不好？

 

曼黎不置可否。

 

那天是周五，晓舟早上八点就把时间和位置发给他，曼黎迟迟不回，中午空闲时晓舟在微信上和她说，你不去的话，下午我就亲自抱着花去你办公室请你。他远远看见窗外经过的曼黎正点开手机，随后翻了个长长的白眼，于是又赶快补上：这间餐厅订位预付款五百块，临时取消的话预付款就不退还了。他看见曼黎站在走道上瞪大眼睛，向自己这边望来，那眼神在说，要死啊五百块！晓舟也肯定地点点头，是啊，五百块。

 

对话框跳出曼黎的新信息：下午五点半公司楼下见。

 

把人拐到餐厅的时候晓舟还在心跳加速，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他仍旧很体贴地为她拉开椅子，替她倒酒，布菜，聊他们之间早就熟知因而无任何惊喜却令人安乐的话题，周末曼黎要去小丁的高中看看环境，而晓舟打算买一辆新的车。两个人约好时间，也觉得这太像夫妻的生活，于是曼黎心内惴惴，更无余话。

 

餐厅在江边，落地玻璃比斯坦尼康更精准，把江景稳稳地展开成一面流光溢彩的墙。闪烁的光影歇在曼黎身上，那些红与紫蓝与绿的明灭交叠都像交谊舞，晓舟被舞步绕醉。每次和曼黎吃饭，晓舟的胃口都特别好，他的心爱她，胃也爱她，五脏六腑都爱。他早早吃完，时不时抿一点酒，只盯着她粉色的指尖和印在酒杯上亮色的唇彩。曼黎时不时抬头瞥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她没和他说过，这一年在他面前，她也不像自己了，至于像谁，什么身份，她不愿意，也不能说。

 

吃完时晓舟端上来一只小小的蛋糕，盘面上伫着一只艳红色的天鹅，天鹅的翅膀熠熠地绽开，红色跳动得像扑面而来的亲吻和心跳。好像是有一次吧，她给从前的客户点赞，那是一个不足二十五岁的女孩，父母替她购置上百万的年金，她穿着蓬蓬纱裙坐在四十三层楼高的落地窗边祝贺自己的生命又延伸一岁。她真心而羡慕地评论道，蛋糕好漂亮，祝宝宝生日快乐！

 

可是她早就不期待会有这么青春貌美却无从下口的蛋糕了，她和小丁会去买家楼下用料最实一口咬下去蛋糕胚都会噎嘴的那种。

 

她看着蛋糕发呆，晓舟坐在她对面，蜡烛把他的眼睛摇晃得像共长天一色的秋水，扁舟一叶之间，明月倚人楼。

 

餐厅里渐渐喧哗起来，絮语潜在身边渐渐骚动，曼黎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往窗外看，江对面一座高楼上滚动着她的姓名，为她庆生。

 

她惊诧地回头，晓舟眼里的水流渐深而渐深，她站在风波桥头，几乎要跌落。

 

“曼黎，祝你生日快乐。我知道你不喜欢过生日，你总觉得过了生日就是又老了一岁，又离我远了一点。可是在我心里，生日只是记事的绳结，它意味着在许多年前的那一天你降生了，从此这个世界上，你的父母有了他们最好的女儿，而我也开始拥有我后半生的爱人。

 

“曼黎，我记得一年前在钟姐家楼下等你，我紧张得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那时我在想这颗心会不会一直这样为你跳动下去，今天我知道它还会，现在我也紧张得不行，也许十年，二十年，它还会因为你而乱撞。

 

“你说你大我十一岁，我还是小孩，我还没有成熟，我要想清楚。一年前我只告诉你我能肯定的一部分，我会用你喜欢的方式和你相处，现在我要告诉你我早就能肯定的另一部分，就是我在长大，在成熟，并且早就想清楚了，我是以成年男性的身份和心情，在爱我的爱人。我向你保证。这绝不荒谬也绝无错漏。

 

“这一年我从没有想过还要不要爱你，我只是在想要用什么样的方式爱你，是要高昂得世人皆知的那种还是低调得静水深流的那种。曼黎，我都想试试，我也都可以。我已经错过了你之前的二十年，我第一次觉得人生那么短暂而匆忙如果还要犹疑或者等待，它会不会像一张白纸，我什么都还没有为你写，它就已经枯萎泛黄了？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曼黎，我的爱只是在敲门，我只需要站在门口，等待你的邀请。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向你告白，曼黎，请你相信那不是一种请求而只是无欲求的抒情，你可以把它当作蛋糕上的樱桃想吃就吃想摘掉就摘掉。

 

“如果有一天我向你求婚，其实我现在就想向你求婚，很多个晚上我一个人回到家打开灯坐在空荡荡的沙发上，我都想在你家楼下铺满蜡烛鲜花或者什么都好地向你求婚，可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如果有一天我向你求婚，也请你相信，我并非要再给你套上一道你曾经脱下过的枷锁，我只是想用律法也能够承认的方式爱你，照顾你，和你一起面对与分担，你还是可以把它当作一行你想念就念出口，想不念就跳过的诗。

 

“曼黎，祝你生日快乐，希望我能陪你很多很多年。”

 

曼黎的泪水往下掉，温温热热酥酥麻麻的，像小猫伸出舌头在舔。她看着晓舟，晓舟也看着她，然后递来纸巾让她把眼泪擦擦干，又玩笑又哄她似的说，窗外的字只会滚动播放十分钟，快把眼泪擦了，我替你拍照，给你发朋友圈，怎么样，老有面子了吧？

 

这一刻她觉得没办法了，一点办法也没有，一直以来的顽抗是燃烧的战旗，虚张声势后偃旗息鼓。她还是跌落水中。

 

她把眼泪擦掉，拿出手机递给晓舟，侬要记得开美颜哦，把窗外的字都拍好，否则别人不知道这个生日是给我胡曼黎过的呀。晓舟微笑，他一直是她的御用摄影师。

 

吃完饭胡曼黎说不要打车了，我们走走。晓舟看了看路程，赤脚走回家也要四十分钟，真的假的？曼黎小小声地吵嚷，带着一点娇气和胡闹，哎呀，我就想走走嘛，醒醒酒好不好？晓舟一边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一边替她拎包，说好好好，走就走了，我陪你走，但你累了要和我说，我们打车回家。

 

曼黎低头沉默，今晚月色很好。一年前生日晓舟也说过这句话，今晚月色很好。那时她还不知道这是一句最隐晦动人的告白。她用鞋尖去踩地面上摇动而斑驳的树影，阴影的灰是莫奈的莲，而间隙的白是萨特金的光，一切都将她置托于斑斓的心情之上。

 

她站定脚步，把晓舟的西装穿在身上，有点宽大，却足够她把手伸出袖子找到晓舟那只一直想靠近却不敢靠近因而只好垂在身边的微凉的手。她抬起头问晓舟：“晓舟，今晚月色很好，要不要来我家和我一起看月亮？”

 

END

深夜激情速打   全文4.6k+  李玉视角

（平行世界与原文结局无关）

BE向  ooc致歉   推荐配乐：时光洪流—程响

简隋英视角 

00.

简哥死了。三天前死的。

死因是车祸。司机酒驾，撞了简哥之后撞到了栏杆上，当场死亡。简哥也是。

车祸现场离家很近。

那是从他公司到家里最近的一条路。

凌晨三点半，他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01.

前几天去认领尸体了。

简哥躺在冰冷的铁板上，浑身都是血，手上戴着我们的戒指，双目紧闭，好像只是昏睡过去了一样。

简哥的父亲比我懦弱，可他没哭，只是一个劲叹气。白新羽哭了，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

而我只是麻木地站在简哥身旁，伸手想去触碰他血肉模糊的脸。

不好看了。简哥。

你不是说自己风流一世还如花似玉吗。

起来。照照镜子。

如果你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一定会气得又吵又闹吧。

没事的。不要生气。没事的。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好看的。

简哥，我帮你擦干净。跟我回家好不好。

02.

简哥走后的第五天。

前三天的日记没有写。因为我根本动弹不了，也没力气动。

没力气拿笔，没力气开口说话，没力气吃饭，没力气应付家里来来往的人。感觉胃都缩成一团了，可是什么都不想吃。

我终日藏在黑暗里，幻想这一切都是梦境。

白新羽说让我休息休息，简哥的葬礼他来办。

我说不。

03.

白新羽骂我倔。

“你怎么跟我哥一样说不听。”

他说到最后，自知失言，又没忍住哽咽了。

我没看他，低头看着地板。

你哥不就喜欢我这样的吗。我心想。

长得好看，体力又好，倔不倔的倒是无所谓。

但是不倔哪追得到你哥。

当时我为了追你哥什么都不顾了，都被警察盯上不知道几回了，差点就要蹲监狱了。

还是你哥把我拽回来的呢。

想到这儿我有些骄傲，甚至有些想笑。

是啊，还是简哥把我拽回来的呢。

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打好了一辈子的谱，奔着携手白头去的。

挺傻气的吧。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男人天天想着和另一个男人白头偕老，想着和他你侬我侬甜甜蜜蜜，就算一辈子平凡也好。

吃了这么多苦，挨了这么多打骂，可一想到能和他在一起，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傻吧。傻到家了。

可他扔下我走了。

04.

我恨。恨透了那个酒驾的司机，也恨透了那天对简哥说了句“我好想你”的我自己。

如果那天简哥没走那条路，没准备回家来见我，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宁愿死的是我。

05.

简哥走后的第七天。

葬礼来了很多人。承蒙简哥关照的人有太多，爱着简哥的人有太多，泪洒灵堂的人有太多。

简隋林也来了。

他和白新羽哭得一样惨烈。好像天塌了一样。

这辈子简哥太耀眼太潇洒，爱他的人太多，他离开后带来的冲击也极大。

我跪在最靠近简哥骨灰盒的地方，看着黑白的遗像出神。

那张照片是我亲手选的。那是张几年前拍的证件照。照片上的简哥意气风发，穿着他最喜欢的一件衬衣，笑得不羁又风流。

彩色的多好看啊。我想。

简哥肯定也不喜欢黑白色的。

06.

说来奇怪。我这几天都没哭。

处理后事的时候没哭，认领尸体的时候没哭，办理公司手续的时候没哭。

他们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我没哭。

为什么呢。

眼眶酸涩，却流不出泪来。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我总觉得他还没离开吧。

07.

以往下了班总是我先到家，做完家务做好饭，坐在客厅等简哥回来，顺便看看书。

现在也没多大区别。就是家里再也不会有乱丢的衬衫、摆乱的鞋、擦完头发后不认真挂回原处的毛巾了。

就算我等到第二天清晨，就算打了再多通电话，也再也等不回那个人了。

可我总觉得他会回来。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我总觉得他会来这里再看我一眼，再和我没日没夜的腻在一起。

因为这里处处是留有他痕迹的东西。简哥最讨厌别人随意碰他的东西了。

对不对？简哥。

衬衫我给你熨好了，毛巾还挂在那个架子上，饭菜封上保鲜膜了，还在冰箱里，你想吃的话拿出来热热就行了。

你的戒指我偷偷带回来了。被我串了一条链子挂脖子上了。你还想要的话就来找我要，咱俩再带一对儿，牵着手去公司，在他们眼皮底下秀一圈。

回来吧。

回来吧。

回来吧。

08.

今天去公安局办理身份证吊销手续了。

我问值班的警卫员能不能把身份证留给我，他看了我一眼，继续在键盘上输入信息。

“他是你亲人吗？”他问。

“他是我爱人。”我笃定回答。

小警察愣住，吓得连字都打错了。

“哦……”他显然不知所措了。

“可以留给我吗？”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简哥说过我这张脸到哪都好使，撒个娇扮个可怜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他又不让我随便对别人示弱，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不然他就会一直骂我。

现在我装可怜了。

简哥，想骂我的话就来吧。就算你打我我也不还手。

小警察人不错，大概是见惯了生离死别后请求留下身份证的，和领导商量了一会就同意了我的请求。

他把身份证剪了个角后还给了我。

我小心翼翼地揣在兜里，好像这样就能离简哥近一点。

简哥，你身份证在我这。

我先替你拿着。别忘了问我要。

09.

我把留学申请推了，在家待了半个月。

我每天都说很多话。对着空气说、对着墙说，对着电视说，其实都是在对简哥说。

不过他肯定嫌我烦，肯定会说我像个怨妇一样唠叨这唠叨那的，肯定会嚷嚷着让我闭上嘴。

但我没听他的。故意继续说。

一日三餐我每天都做，尽管我现在连一人份都吃不下，还坚持每天都做双人的分量。简哥的那份封上保鲜膜放进冰箱，第二天把第一天原封未动的饭菜倒掉换上新的，拿出来放微波炉热一分钟就能吃。

我每天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每天九点半准时抬头看表，每天都在打他的电话号码。

那个电话原本变成了空号，又被我重新买下了，电话卡又插进了简哥的手机里。

他的手机我每天都有充电，因为害怕他回来发现联系不到我会着急，也因为只要他一回家打开手机就能玩。那个消消乐游戏真弱智啊，简哥每次都这么吐槽，可每次一闲下来就会打开那款游戏消磨时间。

简哥，你卡半个月都过不去的那关我帮你过了。现在我都帮你刷到两百多关了。

夸夸我吧。

10.

我哥骂我了。他说我天天闷在家里，天天不见人，迟早得病。

早就病了。我想。

可我还得等简哥回家。

他回家后看不到我会生气的。

11.

打雷了。

下雨了。

停电了。

我点了只蜡烛，想起了上次停电时简哥提议的烛光晚餐。

我们在一片漆黑中点燃两只蜡烛立在桌上，吃着一堆没营养的速冻食品，喝的却是简哥珍藏许久的红酒。

那天，我们有说有笑，觉得那包廉价的速冻饺子比米其林餐厅的龙虾都好吃。

……

啊。忘关窗户了。

风把蜡烛吹灭了。

我坐在一片黑暗里久久。

12.

入冬了。

简哥，注意保暖。

我能更新了家里的空调系统。每天都开着暖风呢。不管外面多冷，你一回家就能暖和起来。

我新买了一张羊皮地毯。雪白雪白的很好看，你小心别踩脏了。

13.

简哥，我好想你。

14.

简哥，家里越来越没有样子了。

我把家里糟蹋得这么乱，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啊。

15.

简哥，你知道吗？你的消消乐我刷到三百多关了。我每天都玩。我现在可厉害了。

16.

简哥，我每天都在看咱们两个的合照。

旧了。都快是去年的了。该拍新的了。

路西边新开了家照相馆，听说老板人很好。

过完年，咱一起去。

17.

快过年了，简哥。

我买了对联和福字，等你回来一块贴。

你记得吗？去年你还说我笨，贴个对联都能贴歪。

18.

简哥，我没等到你，但是年到了。

我先把对联贴了。福字也按你说的倒着贴了。

福气真的会到吗？

19.

简哥，听说零点倒计时结束时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

你一直说那是骗人的，我一直反驳你。

今天我煮了速冻饺子，看了热热闹闹的春晚，又许了愿。

简哥，你不知道吧，这是我第七年在倒计时结束时许愿了。

20.

简哥，我不想回家。我哥说我疯了。

21.

简哥，我家里人都说我疯了。

22.

简哥，白新羽今天来找我，让我回家看看。

备用钥匙在门口的地毯下面，你用完之后记得塞回去。

23.

简哥，我回来了。

你没生气吧？这么久才回来。

24.

简哥，他们把我关在那间屋子里，关了好久。

25.

简哥，我好想你。

26.

简哥，我好想你。

你怎么还不回家。

27.

简哥，回来看看我吧。

28.

简哥，为什么我不会梦到你呢。

29.

简哥，我感觉我病了。

30.

简哥，我发现新出的综艺很有意思。

你不是不喜欢看这些咋咋呼呼的东西吗？我觉得这个你会喜欢。

31.

简哥，你别笑我。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一个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32.

简哥，我卡在376关了。

33.

简哥，咱们一起养的花死了。

34.

简哥，对联掉下来了。

我当时没贴好。

35.

简哥，你手机被我摔在地上了。屏幕裂了。

对不起。

36.

简哥。又停电了。

我没找到蜡烛。没有蜡烛了。

……

37.

简哥，我觉得我一天比一天状态好了。

38.

简哥，我开始能接受晒太阳了。

39.

简哥，我想去留学了。最近的生活太无趣了。

40.

简哥，那家照相馆生意很好。

41.

简哥，我发现我不会再半夜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了。

42.

简哥，新年许愿真的很有用。

43.

简哥，我发现有个人很有意思。

44.

简哥，我决定我可以试着重新开始。

45.

简哥，他人不错。

46.

简哥。

47.

简哥，你死之后，我没哭过。

48.

简哥。

我不想再等你了。

……

李玉的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本日记的终结就如同他的生命一般，突如其来而又令人唏嘘。

白新羽早已泣不成声。他颤抖着合上日记本，难以想象深情如李玉最终竟也选择了重新开始。

那他为何会自杀呢。

水果刀刺破喉管后插入心脏，面容如玉的男人身上鲜血淋漓。

大好年纪却被发现自杀于家中，怎能令人不叹惋。

他颤抖着，努力把手撑在桌子上，好让自己的身体站稳。

可一不留神，手肘碰到了那本日记，纸页褶皱明显、被泪浸湿无数次的本子随之掉落在地。

日记偶然翻到最后一页，本子平摊在地面上。

简哥，其实从37开始，我就一直在骗你。

简哥，我一天比一天状态差了。

简哥，我想见你，我快活不下去了。

那家照相馆倒闭了。没人去照相。正和你说的一样：这年头谁愿意去老土的照相馆照相啊。

我愿啊。可你不回来，我和谁照啊。

我睡不着。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一睡着就会想到那天深夜里给你打的那通电话，我跟你说我很想你，想见你，你凌晨三点多不顾公务从公司往家赶，然后出了事。

简哥，新年许愿真的是骗人的。我连着七年许愿你平平安安，我们白头偕老。可是一条都没有实现。

简哥，你怎么不回家呢。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羊毛地毯？我扔了。你快回来。

你不回来我就真的跟别人在一起了。快回来。

我想再为你戴一次戒指。快回来吧。

你怎么这么狠。连梦里都不让我见你。

简哥，我错了。

我再也不限制你回家的时间了。

我不管你了。你想和谁出去想和谁喝酒都行。

简哥，你让我见见你。

你是不是在生气？气我在你离开后一次都没有哭。我骗你的，我哭了，哭到快窒息了。

我找不到蜡烛了，简哥。我找不到蜡烛了。

咱们养的花死了。我自己贴的福字，我自己过的年。咱俩的戒指也都在我这呢。

是不是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不是曾经都是曾经了。是不是以后只有我自己了。

简哥。我骗你的。你别生气。我哪还有心思和别人谈恋爱啊，有你就够了。

对不起啊简哥。我又骗你了。

可是你怎么不回来看看我呢。

我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你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了。

简哥。

见见我吧。

……

简哥，我去找你。

简哥，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

简哥，你等等我。

简哥。

如果有幸，我们下辈子再遇见一次。

简哥。

简哥简哥简哥。

简隋英。

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溅上了血迹，字写的歪歪扭扭，看得出写字的那人写得极其用力，且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原来濒死之际，他选择写下了“我爱你”三字。

这辈子我全都用来爱你了，但下辈子，我还是想继续用来爱你。

我爱你。

我们再相遇一次。让我再为你戴上戒指，我们再一起过年、一起吃晚餐、一起腻在家里，一起看春晚、一起贴春联、一起合照。你再嘲笑我幼稚嘲笑我唠叨，再口是心非嘴硬心软，再抱着我戏说我是你的心肝宝贝儿。我再笑你的游戏简单，再帮你过了你卡着的那关，再为你做好一日三餐，再打点家里的一切细碎事件，再在你说许愿没用时背着你许下祝你一生幸福这样幼稚的愿望。

我们还能相见吗？

我想你了。

OOC预警 有私设

四战结束佐助回村后

想看恋爱中的小情侣

全文2.2k 

一发完

 

 

 

  自从跟佐助确立恋爱关系之后，鸣人觉得周围的女生对他的态度都怪怪的，由其每次俩人拉着手上街的时候，那些女生的眼神如果能杀人，他恐怕有九喇嘛护体也救不回来，已经死的透透了。

  但今天她们，不，是所有人的反应都有些反常，看他的眼神总觉得有点带着些许可怜又些许幸灾乐祸的复杂…

 

  不过鸣人怎么想都觉得正常，毕竟自己的男朋友可是佐助！佐助从小就受欢迎，“忍界第一帅哥”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而且他家佐助本来就是最好的！人帅身材好就不说了（就是瞎子都知道），聪明教养好（毕竟可是宇智波家的小少爷），又很温柔（虽然除了他以外没人同意这个观点），还有实力超强（这倒是没人敢不同意）。所以，能有这么好的男朋友，被人羡慕嫉妒恨也是他漩涡鸣人的福气来的！

 

  盯着这个颜值逆天的脸，鸣人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佐助果然很完美！”

  “你又犯什么白痴呢？吊车尾的”佐助想都不用想，这人脑子里肯定又有些什么无聊的东西。

  “混蛋佐助！你说谁是吊车尾的！”鸣人气鼓鼓的吼过去，生气的时候简直就是一直炸毛的狐狸。

  佐助实在不想已经20岁了，还要在一乐拉面里面跟这个白痴大小声 ，瞥了鸣人一眼“闭嘴，好好吃你的面，不然就回家！”

  “什么嘛！难得鸣人大爷夸你……”

  “吊车尾的！如果你再把面汤甩到我身上，这个月都别想再让我带你来一乐了！”佐助皱着眉第五次擦掉鸣人溅到自己身上的面汁。

  “吃拉面怎么可能不溅出面汤！”

  鸣人嘴里还吸着面嘟囔，看过去佐助那碗面旁边的桌子确实都干干净净，并且这个洁癖的家伙还挑衅的看了看他的碗。

  “你……你根本不会吃拉面！你那样怎么能体会一乐的美味！”说完故意的吸溜着面，面汤果不其然又摔倒佐助身上。

  终于，佐助头暴青筋，但还是忍住想发动千鸟的手，拍下饭钱就先走了。

 

  被留下的鸣人气呼呼的吃完最后一碗味增叉烧拉面“我吃饱了，大叔！”

  手打大叔放下手里的叉烧，看着鸣人“那个…鸣人啊，你最近跟佐助…就是感情还好吗？”

  鸣人从小吃一乐都会跟手打大叔他们边吃边聊，丝毫不觉得今天大叔有什么奇怪，就当是在聊家常。

  “啊？很好啊…哦，是不是刚才…那家伙就是洁癖啦，大叔你不要介意哦。”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这个，就是，怎么说呢，最近……”手打大叔几次欲言又止。

  菖蒲听到赶忙跑到柜台前“爸爸！不是说好不说的吗！”

  “怎么可能不说！鸣人可是吃我的拉面长大的孩子！就算是宇智波也不能欺负人！”说完大叔狠狠的用汤勺敲了敲柜台。

  鸣人显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个，大叔啊，佐助没有欺负我啦，我们俩不是一直这样相处的吗？他先回家肯定是去洗衣服了哈哈哈。”

  “……你这孩子真是…我说不出口，菖蒲，你告诉鸣人！”说完转过身去。

  菖蒲也知道自己的老爸疼鸣人，想想这件事确实全村都传开了，就算瞒着他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唉……

  “鸣人啊，我跟你说这件事…嗯，你保证要冷静的听完，千万不要太激动也不要去打架……”

  菖蒲想毕竟咱们村也受不了你们俩再打一次了……

  鸣人挠挠头“我说，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去找谁打架啊？”

  “总之，不管是宇智波还是那个狐狸精，你都要冷静面对。”菖蒲语重心长的拍了拍鸣人肩膀。

 

  鸣人听完整件事之后，懵懵的不太相信，手打大叔见他半天呆坐着没说话，挥着汤勺说“年轻人要勇敢面对，感情真的有问题也不要紧，不过如果宇智波那家伙真的对不起你，我从此以后都不让他进我一乐的大门！”

  鸣人笑着点头，然后飞速赶回家。

 

  “碰”的一声，鸣人推开门甩掉鞋，然后边走边吼。

   “佐助！我有话要问你！”

  “先去洗澡，换衣服，把脏衣服放到洗衣机。”佐助坐在客厅看卷轴头都没抬。

 

  虽然着急的要命，鸣人还是乖乖照办，不情不愿的用最快速度洗澡换衣服，跑到佐助面前坐下的时候，头发还在滴着水。

  “佐助，我问你…”话还没问出口，佐助便起身离开。

  鸣人突然委屈起来，低下头带着哭腔“佐助，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白痴，你又在说什么蠢话？”

 

  佐助取了条干净的毛巾走回来，坐在鸣人面前开始给他擦头发，鸣人感觉佐助的手在自己的头上，就像突然有了底气一样。

 

“可是别人看到你七夕跟女生看烟花来着！”嚯，这一副受气媳妇质问老公的口气。

  “明明上周我叫你跟我看烟花你还说我无聊的说！”鸣人越说越生气，开始碎碎念的自言自语。

  “我追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可以喜欢别人啊？啊！是因为我不会做饭吗？可是我还给你种了番茄盆栽呢！而且除了我谁受得了你的千鸟啊？不过就是长得帅嘛，哼…我也不赖啊！再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女生，我…我还可以变鸣子啊？”

  佐助帮鸣人擦头发的手一直没有停，但是也没说话。

  鸣人给自己说的越来越生气“佐助！你说啊！那个狐狸精是谁！”

 

 佐助把毛巾扔到一边“说完了？”然后坐到鸣人身边。

  “鸣人，上周看烟花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唔……是周六？”呵，漩涡鸣人当然不知道上周六就是七夕…

  佐助扶额，果然是白痴吧“上周六就是七夕，所以村子里才有庙会和烟花。”

 

  “我再问你，是谁看烟花的时候看周围都是情侣，然后非要恶作剧变成鸣子偷亲我的？”

  佐助看着已经呆滞的鸣人，真的想打开眼前这个人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只有拉面。

  鸣人显然已经想起来了，而且还想到后来佐助强迫他解除忍术，变回鸣人后那个绵长霸道的吻。

  啊啊啊啊！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蠢话…鸣人的脸瞬间比番茄还要红。

 

  佐助惩罚的咬了一口鸣人婴儿肥的脸颊，然后勾起嘴角，靠近他耳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所以，你知道这个狐狸精是谁了吗？”

 

  第二天早上鸣人扶着腰起来，想着佐助说的没错，自己真的蠢极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