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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纬以北的天空
 哈: “小个子,以后跟着我混...

 哈: “小个子,以后跟着我混,这一片我熟,有我罩着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狮喵:“好的老大!另外我问一下碰到两脚兽是不是都要和你刚才那样点头哈腰摇尾巴献殷勤?”

 哈:“额……这个……面对两脚兽咱还是要低调,毕竟咱是寄人篱下嘛。不过碰到其他的猫猫狗狗,我们得硬气起来!”

 哈: “小个子,以后跟着我混,这一片我熟,有我罩着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狮喵:“好的老大!另外我问一下碰到两脚兽是不是都要和你刚才那样点头哈腰摇尾巴献殷勤?”

 哈:“额……这个……面对两脚兽咱还是要低调,毕竟咱是寄人篱下嘛。不过碰到其他的猫猫狗狗,我们得硬气起来!”

村花脸大

松田阵平和他的黑道男朋友02

  

1.一个突发奇想的文。

2.文笔小学生。

3.不知道松田阵平的生日,就随便订了一天。

4.更新不定,不知道写多长。

5.松田阵平x黑道太子爷,剧情非常俗套!


——————————————————————

  

  3.


  11月。


  “ 研二!”松田阵平冲着电话大喊,目光紧紧地盯着高楼。


  过了一会,电话里传来萩原研二的喘气声。


  “ 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刚刚炸弹突然被开启了,就15秒,不过现在又停在了3秒左右。”


  松田阵平低头听着对面那头庆幸的声音,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犯人在对面那条路被热心...

  

1.一个突发奇想的文。

2.文笔小学生。

3.不知道松田阵平的生日,就随便订了一天。

4.更新不定,不知道写多长。

5.松田阵平x黑道太子爷,剧情非常俗套!


——————————————————————

  

  3.


  11月。


  “ 研二!”松田阵平冲着电话大喊,目光紧紧地盯着高楼。


  过了一会,电话里传来萩原研二的喘气声。


  “ 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刚刚炸弹突然被开启了,就15秒,不过现在又停在了3秒左右。”


  松田阵平低头听着对面那头庆幸的声音,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犯人在对面那条路被热心市民给抓住了!”


  太好了,研二还活着。


  松田阵平带着一脸伤的萩原研二回到警视厅。


  在门口被目暮警官给拦了下来。


  “那位…热心市民要见你…”


  瞧见目暮警官脸色沉重,松田阵平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拉着萩原研二去了休息室。


  房门在里面被打开,松田阵平和刚准备出来的人迎面相撞。


  松田阵平刚打算道歉,身体就被人抱住,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


  “ 好久不见,松田君。”


  松田阵平身体一颤,戴着墨镜双眼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状态。


  反应过来后连忙把人推开,发现周围围满了八卦的同事。


  松田阵平落荒而逃了,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两年未见的恋人。


  他觉得他现在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理一理这混乱的脑子。


  下午回去时,警视厅已经流传了,爆炸物处理班的松田警官被一个男人占便宜的八卦了。


  甚至还有同事走到松田阵平面前安慰道,“ 没事的松田,等等就把那个占你便宜的男人以袭警罪给抓起来。”


  萩原研二在旁边用看着勇士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同事。


  “ 滚!”


  同事被松田阵平的语气吓得不轻,灰溜溜地走开了。


  萩原研二在旁边瑟瑟发抖,缓缓靠近松田阵平,轻声细语地说。


  “ 学长…还在休息室,他说,如果你不去见他的话,明天…他会让整个警视厅都知道,他是你男朋友…”


  松田阵平一拳砸在桌子上,满眼的怒火。


  办公室的人被突如其来这一声巨响给吓到,办公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松田阵平起身拉起萩原研二走了出去。

  萩原研二欲哭无泪,为什么老带上他啊。


  等松田阵平走后,办公室又恢复了原本的吵闹。


  休息室内,松田阵平板着脸坐着,旁边是正襟危坐的萩原研二。


  对面坐着位,身高一米九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眼神淡漠的男人。


  休息室内一片安静,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 萩原警官是没有其他事情忙了?”男人眼神往门口撇去暗示道。


  萩原研二听后立马站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件事情处理!我先走了,学长再见!”


  虽然他也很八卦学长怎么回来了,但是他可一点都不想呆在这种修罗场里。


  眼看萩原研二离开,松田阵平也站起身来,语气客气疏远,“现在是上班时间,下次有空再说吧,再见。”


  “我会等你的。 ”


  松田阵平关门的手一怔,没有回答关上了门。


  4.


  深夜凌晨两点,松田阵平终于下定决心出了警视厅的大门。


  看到大门附近空无一人,松田阵平不由得松了口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似乎空落落的。


  心情郁闷的松田阵平迎着寒风回到了警察宿舍。


  一进门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包围住。


  “欢迎回家,松田君。 ”


  略带磁性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私闯民宅…而我是一名警察。”


  温热的嘴唇靠近松田阵平冰冷的耳垂。


  “那麻烦警官先生…把我双手铐上…亲自逮捕我了。 ”男人轻笑,一字一顿地在松田阵平的耳边说道。


  松田阵平身体一颤,直接一个胳膊肘往男人腹部撞去。


  把男人撞开后,打开了房间的灯光走了进去。


  “ 两年不见,你不应该给你亲爱的男朋友来个深情的拥抱吗?”


  说到这个松田阵平的青筋暴起,强忍着怒火。


  “ 我记得我们在两年前已经分手了,竹早学长。”


  松田阵平坐在沙发上点燃了嘴里叼着的烟。


  站在门口的男人撩了一下额前的银白色碎发,西装外套脱在地上,纤细修长的手把领带扯下,解开了白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一边脱掉黑色皮手套,一边缓缓走到松田阵平面前坐在茶几上。


  抢过松田阵平嘴巴里的香烟,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吸了一口。


  低头靠前与松田阵平的额头相抵着,目光对视,烟雾缓缓吐出。


  “你做梦。 ”声音低沉。


  紧接着竹早牧也伸手把人揽进怀里,也不管怀里人的挣扎,死死地摁住。


  “松田阵平,你要是再动一下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来。”红润的薄唇轻轻拂过白皙的脖子。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让松田阵平身体不由地一僵。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对不起。”


  松田阵平下巴抵在男人结实的肩膀上,嘴巴紧抿,双手微微握紧。


  “竹早…我说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也说了,你在做梦。松田…竟然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就不要再把我推下去了。”


  “两年足够耗掉我对你的喜欢了,我现在对你没有感觉了,竹早。”


  “我都已经把你放弃了,你怎么就又出现了…”


  “竹早,两年前你离开,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靠!你有病啊!”


  竹早牧也直接单手揽住松田阵平的腰起身托住臀部,往床边走去。


  松田阵平被吓得不轻,双腿习惯性地跨在竹早牧也的腰上。


  松田阵平一被放在床上,就一拳朝竹早牧也的脸挥去。


  就这样,你一拳,我一档,在床上打起来了。

最后以松田阵平双手被反扣压在床上而告终。


  “你这两年去进修武艺了?”松田阵平脸贴在床上,表情凶狠。


  竹早牧也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啊,“差不多吧。”


  他侧身躺在床上,双手把人揽进怀里。


  “松田阵平,我警告你,你要是在动一下,我立马把你给办了。”


  松田阵平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闭着双眼的人。


  嘴角勾起,冷笑一声,两年不见,脾气倒是涨了不少啊。


  房间恢复以往的平静。


  “松田,要不明天我们去民政局领证结婚吧。”


  松田阵平脑门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再说一句话,就滚出去。”

  

蜜果羹邀诸位共赏口牙~

(这一话好长,真的看了好久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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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总裁瓜小瓜
一单景零景!互攻无差 是晋江(...

一单景零景!互攻无差

是晋江(LOF) 《诸伏景光想要达成HE》 伊洛狄忒(洛月)的小说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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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内链接点→诸伏景光想要达成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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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婧

条漫水准

季完结韩漫丨咸鱼运筹帷幄大男主

🤗漫画简介

男主穿进一本小说中的配角,就想运用原著金钥匙规避自己的风险做个不愁吃喝的咸鱼,结果总触发男主的剧情,广交朋友、携带萌宠仗剑走天涯的故事。

🤯亮点

①形象蛮好看的,尤其是男主我觉得穿白色很好看,漫改大大的服装设计和配色还蛮好看的。

②萌宠很可爱,Q版也是

③哥哥人物特点也hin明显

漫名见图(橙色处黑字为漫名)

条漫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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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画简介

男主穿进一本小说中的配角,就想运用原著金钥匙规避自己的风险做个不愁吃喝的咸鱼,结果总触发男主的剧情,广交朋友、携带萌宠仗剑走天涯的故事。

🤯亮点

①形象蛮好看的,尤其是男主我觉得穿白色很好看,漫改大大的服装设计和配色还蛮好看的。

②萌宠很可爱,Q版也是

③哥哥人物特点也hin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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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上

吃醋

*丞哥偶遇前女友☞

  

  “薯片要什么口味儿的,”顾飞回过头看了一眼蒋丞,“原味还是番茄?”

  “我下周要去出个差,”蒋丞想了想,“原味的吧。”

  “行,”顾飞把边薯片放进购物车里边,“咱们现在不也属于出差吗?”

  “不一样,”蒋丞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边的案子忙得差不多了,要去另一个地方。”

  “你不是说只接了一个案子吗?”顾飞有些意外。

  “这个是临时加的,”蒋丞解释。

  “什么时候走?”顾飞问。

  “没准儿,”蒋丞说,“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或者大后天,大大后天。”

  毕竟还有个花容月貌的男朋友在,想去也舍不得。

  “操?”顾飞本想谴责他两...

*丞哥偶遇前女友☞

  

  “薯片要什么口味儿的,”顾飞回过头看了一眼蒋丞,“原味还是番茄?”

  “我下周要去出个差,”蒋丞想了想,“原味的吧。”

  “行,”顾飞把边薯片放进购物车里边,“咱们现在不也属于出差吗?”

  “不一样,”蒋丞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边的案子忙得差不多了,要去另一个地方。”

  “你不是说只接了一个案子吗?”顾飞有些意外。

  “这个是临时加的,”蒋丞解释。

  “什么时候走?”顾飞问。

  “没准儿,”蒋丞说,“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或者大后天,大大后天。”

  毕竟还有个花容月貌的男朋友在,想去也舍不得。

  “操?”顾飞本想谴责他两句结果被他给逗笑了,笑完之后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自己接的吧。”

  “嗯?”蒋丞愣了愣。

  “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蒋大丞同志,”顾飞的手指戳了两下购物车,“你昨天打电话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蒋丞底气不足地笑了笑。

  “听见我男朋友为了奖金要远赴北京去接另一个案子,”顾飞看了他一眼,“还不带我。”

  “嘿,”蒋丞也看着他,“这么委屈啊。”

  “对,”顾飞说,“委屈死我了。”

  过来出差的时候还没有这个案子,很显然这是蒋丞自己接的。

  为了男朋友和男朋友的妹妹。

  顾飞在结账的时候想到这句话,把自己给逗笑了,反射弧长得能飞过太平洋去北美洲参观一圈再飞回来。

  结完账出来之后他们刚准备打道回府,蒋丞转身时听见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回头看了看。

  “蒋丞?”于昕语气带着点不确定,“是你吗?”

  蒋丞点了点头,走进才发现这人他不仅认识,而且还挺熟。

  “你来武汉了?”于昕有点惊讶地问。

  “出差在这边。”蒋丞说。

  “哦,”于昕笑着点了点头,“挺好的。”

  “你……”蒋丞犹豫了下,想找点话来说大脑却一片空白。

  “丞哥?”顾飞在车旁对他摆了摆手,“还没好吗?”

  “这是,”于昕看了眼顾飞,“蒋丞你朋友吗?”

  “嗯,”蒋丞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男朋友。”

  站在大街上一男一女入定瞪眼绝对能引来人民群众发自内心的好奇心。

        和于昕互相瞪眼十几秒后,蒋丞率先结束这段尴尬的对话,“我得先走了,下午有事。”

  于昕估计从那声男朋友那没缓过来,走神入定还没结束就被蒋丞打断了,“……不打扰了。”

  和人道别后蒋丞往前走了两步,其实他这些年不太愿意说和顾飞的关系,也不是什么不承认移情别恋大渣男……

  说了他这儿倒没什么,顾老师那肯定得受影响,就算没有事儿处理起来也挺麻烦的……

  至于为什么今天说……可能对别人介绍个男朋友得集齐天时地利人和,恰好今天天时和地利都没来,但人是挺合适的。

  

  “刚才那个女生,”顾飞问,“以前的同学吗?”

  “是,”蒋丞点点头。

  顾飞扭头看着他,“前女友?”

  “……哎不是,”蒋丞啧了一声,“哪有人这么问的啊。”

  “那应该怎么问?”顾飞说,“初恋?”

  “不是,”蒋丞叹了口气,“渣渣你今天醋劲儿怎么这么大啊。”

  “不知道,”顾飞也跟着叹气,“我只知道你们曾经爱过。”

  “……”蒋丞想一巴掌呼在他脸上,“顾老师你今天的发疯行为到此为止啊。” 

  “腿挺长的……没我直。”顾飞毫无悔过之心。

  “你厉害,”蒋丞竖起中指,“傻逼。”

  


    

我会发财💰
  我说是桑延,朋友说是蒋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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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位能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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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g

当宋余杭开馆吻尸的那一刻,所有偶像剧都弱爆了         

  画手:歌明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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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

醉后不荒唐

  醉后不荒唐 1v1

  阮晏温酒醉一场,酣睡后醒来,才发现被人行了苟且之事。 那人的手臂还箍在自己腰上,屁股里稠稠的东西分明是男人的jing ye。 转过身一看,睡在自己旁边的是他从校园时期就暗恋的男人。 啊,那没事了。 

  —— 一通电话,蓝云昭急匆匆的去接醉酒的阮晏温。不止如此,还不辞辛劳的帮他脱衣服、洗澡、穿上睡衣。 好容易把人弄到床上躺下,居然又被他拉着手臂撒娇,说想要。 本来心思就不太纯的蓝云昭:这我能忍?

  醉后不荒唐 1v1

  阮晏温酒醉一场,酣睡后醒来,才发现被人行了苟且之事。 那人的手臂还箍在自己腰上,屁股里稠稠的东西分明是男人的jing ye。 转过身一看,睡在自己旁边的是他从校园时期就暗恋的男人。 啊,那没事了。 

  —— 一通电话,蓝云昭急匆匆的去接醉酒的阮晏温。不止如此,还不辞辛劳的帮他脱衣服、洗澡、穿上睡衣。 好容易把人弄到床上躺下,居然又被他拉着手臂撒娇,说想要。 本来心思就不太纯的蓝云昭:这我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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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g   ⃒⃘⃤

  画风崩坏不是肉眼可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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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junly

 这是一个深夜碎碎念。

   p1-3: 每次重看1200万人质的时候其实都会被kenji的脸震慑到。这个突然收窄的下颌和这个比例下显得有些薄情又博爱(指视觉上)的下庭+人中给人一种非常惆怅懒散的性质——在名柯动画组作画或者漫改后的角色里,多见于有着混沌生活的漂亮男青年这类人物(比如银翼的魔术师里那个假扮基德的男演员和小提琴里那个有绝对音感的忧郁犯人,而且kenji的下巴甚至因为没有那么尖锐,还增加了一种大荧幕式的故事感),再综合他不同于上述两个例子里的那种比通常上庭比例还要大的、下垂且幼态的双眼,用一种非常克制礼貌的纯洁平衡了那种风流感,所以我发的这几张近景里他五官的叙述性非常强...

 这是一个深夜碎碎念。

   p1-3: 每次重看1200万人质的时候其实都会被kenji的脸震慑到。这个突然收窄的下颌和这个比例下显得有些薄情又博爱(指视觉上)的下庭+人中给人一种非常惆怅懒散的性质——在名柯动画组作画或者漫改后的角色里,多见于有着混沌生活的漂亮男青年这类人物(比如银翼的魔术师里那个假扮基德的男演员和小提琴里那个有绝对音感的忧郁犯人,而且kenji的下巴甚至因为没有那么尖锐,还增加了一种大荧幕式的故事感),再综合他不同于上述两个例子里的那种比通常上庭比例还要大的、下垂且幼态的双眼,用一种非常克制礼貌的纯洁平衡了那种风流感,所以我发的这几张近景里他五官的叙述性非常强,非常二维的线条也能产生很大的(可以被观者解读的)留白空间,所以hagi考不考虑做个大荧幕演员呢(不是)。再配上这个非常脚盆鸡男明星式的发型,真的给我一种无性别美丽的冲击感,偶尔吐一吐烟圈,我甚至会脑到蝴蝶夫人的幻影上。虽然每次看都会非常难受但还是会忍不住去多看几遍kenji人生最后几秒,宁愿每次被刀到窒息也想再看一眼这种容貌的程度,加之角色本身的悲剧和现在被丰富的故事线,这种美貌在我眼里简直更加让人震颤。总之,我觉得这其实是名柯里一张非常不常规的、很少见类型的池面脸。

  因而非常适合这种贴脸的近景截图,因为带着一些震动的故事性、带着一种不是普通帅气的那种复杂。(又忍不住重复,所以真的很适合大荧幕啊!)

  当然远景也是极其优越的,加上官方总是喜欢搭配的爆处制服,浓密的令和美少年头发,腰身比被拉得太优秀了。

  

  p4: 无论是警校漫画还是动画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hagi!!!(哭)还我美人!!!

  

花美男研究所
原来你真的不是好人😭😭😭不过没...

原来你真的不是好人😭😭😭不过没有人能拒绝白毛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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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骨

【赤安】雪国_01

点梗文,原梗见图→


[图片]


*灵感来自爱伦坡《塔尔博士和费瑟尔教授的疗法》


-


所以,什么是时间呢......


001


今年的初雪很早就降了下来。


我去往北方那一天,正是观赏流冰的季节。在一片银白的列车窗外,能看见冬日的津轻海峡。

从这里开始一路向北,就是全日本最晚开樱花的地方。一路上转乘再转乘,下了新干线再改搭电车,铁道沿线的积雪就逐渐变深了。纯白的雪、纯白的街道、纯白的市町交界路标,一切都变成了白色,这趟车仿佛正从现实里开往幻境,可以一直行驶到遥远的世界尽头。

遥远的,人迹罕至,绝美而静默的北国。在任何旅...

点梗文,原梗见图→





*灵感来自爱伦坡《塔尔博士和费瑟尔教授的疗法》



-




所以,什么是时间呢......





001


今年的初雪很早就降了下来。


我去往北方那一天,正是观赏流冰的季节。在一片银白的列车窗外,能看见冬日的津轻海峡。

从这里开始一路向北,就是全日本最晚开樱花的地方。一路上转乘再转乘,下了新干线再改搭电车,铁道沿线的积雪就逐渐变深了。纯白的雪、纯白的街道、纯白的市町交界路标,一切都变成了白色,这趟车仿佛正从现实里开往幻境,可以一直行驶到遥远的世界尽头。

遥远的,人迹罕至,绝美而静默的北国。在任何旅客都不会到访的地方,直到列车抵达终点站,我才发现车上居然还有别人。


“……”


我陌生的同行者是个黑发的男人,戴着口罩,漆黑的大衣竖起衣领。他看见我就像我看见他一样讶异,但他保持沉默。踏出车厢时我注意到他的眼睛。

是绿色的。


而雪无声落下,积满了这座无人看守的车站,小小的月台。仿佛有一群白鸟正永无止境地在天空里死去,在这里只要一呼吸,肺里就会盈满雪的气息;细微的刺痛的,让人想起羽毛或白死病,深冬的针叶森林,这一类轻柔、寂静而哀伤的东西。

 

“……你好?”

 

我试探着开口。在发出声音的一瞬间,感觉像轻轻敲碎了糖块,或是结霜的树梢。冰面一样冻住的空气开裂了一点。

黑发绿眼的男人对我颔首。毫无疑问,真的是绿色的眼睛。我看着细雪落上那头凌乱的黑发,其中几绺弧度自然地打着卷,在他深邃的眉眼前方垂下。


“你好。”


他低沉地回应。日语听上去很标准,但怎么看都不像日本人。难道是混血儿吗?这里很靠近北方,或许他有点什么俄国血统吧。


“你也是,呃,”我顿了一下,“来旅游的吗?”


他用【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了我一眼。或者说其实他也没有什么表情(毕竟大半张脸都看不见),但我总觉得被瞧不起了。这个人是不是天生就很擅长让別人这样想啊?


“你是来旅游的?”他反问,“我还以为没有观光客会想来这里。”


确实如此。好吧,是我的开场白不好。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接下话题的意思。所以他不是来旅游的——那他跑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做什么?


“我是来探望我奶奶的。”


我只好先说,一边往车站墙上指了一下。斑驳的木质看板上画着这里的地图,颜料都已经褪得很旧了,因为雪和水气的关系显出一种淡彩的质感。

在所有道路的最上方,标着一幢小小的白房子。


“确切来说,是我父亲的表姊的第二个继母,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我也跟着叫奶奶……毕竟我们家族里的关系还是相当,这个,紧密……”

算了。看不出来他信了多少,我作结:反正她已经快要一百岁了。

“可怜的老太太,见到人都认不出来了。”


哦,他眯起眼。但应该不是对这个复杂关系感到困惑的缘故。

“只因为这样你们就把她送到那里去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因为这样,就要送到那里去吗?


那里是、关着所有不该存在的。

连最深爱的人都不会前来拜访的。所有人都希望能够遗忘的。

为了彻底隔绝里头的人们和世界,比遥远还要更远——


等一下。就在这一秒我才后知后觉,这个男人之所以能这么问,正因为他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等等,我说。诶。

“所以,你也是,为了去那里……”


啊啊。他随意地拉下手套,朝我伸出了手。没错。

“真巧啊。”


真巧啊。我怀抱着不知如何形容的心情,和他握了握手。那只手是冰凉而有力的,也白皙到几乎病态。在他漆黑大衣的映衬之下,可以清楚看见手背浮起的青色静脉。我想起那种苍白、美丽的白桦树,从水里生长出来。

我姓赤井,他说。


“我是精神科医师——我的专长是行为治疗学和脑外伤性精神障碍。”




-




走在长长的、下着雪的街道上,我知道了更多关于赤井的事。当然都不是他主动告诉我的;这个人似乎是那种相对沉默的性格,但只要我问了他也会回答。

比如他的父亲是日本人;这解释了他不太搭调的姓氏、长相和口音。比如在此之前,他一直在英国北部的医院执业。那里是一座终年阴冷的城市,永远不缺少雾和雨,忧伤、抑郁和风湿结晶,严重车祸和药物依赖,一些病人总是试图枪杀自己。

 

“然后,”他说,“有天我去首都参加了一场医学会。”


在那里有来自各国的医师,顾问,心理学专家。他遇见一个长年旅外的学者,对方说:在日本列岛的最北端,下雪的山岳之间,有一座与世隔绝的疗养院。


“据说他们在那里施行一种特殊的行为疗法,而我对此很感兴趣。所以我写信给院长,表达了前来参访的意愿。”

 

原来如此。还真是高尚的动机;虽然他和我想象中那种狂热的研究分子似乎有点差异。不过,想必是个富有学术精神的好医师吧。 

相较之下,我事前编好的说辞就显得有点惭愧。我告诉他:前阵子我辞掉了工作,已经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很久了。


“有一天我父亲说,反正你也没事,那就代替我们去看看她吧。”


这样啊。赤井微微侧过头,我看不太出来这是什么反应。或许他就是那种类型,除了自己有兴趣的之外,对其他事都漠不关心。

于是空气又陷入了静寂。我们继续沉默地走了一会儿,长长的、积雪的街道,在我们面前无限延伸。它似乎会一直延伸到国境的边界。


顺带一提,我们原本并不需要用走的才对。刚才踏出车站的时候,我甚至邀请赤井和我一起乘车过去;我已经事先预约了接送的车子,但下一秒我就接到对方打来的电话。


您好——你好。那一头的信号在冰天雪地里显得有点失真。断断续续:很抱歉,但我们没有办法去接你了。因为天气的关系?——不是,因为车子不能用了。昨晚有某种动物闯进车库,破坏了轮胎——雪链也被偷走了。啊啊,真的——非常对不起。喂——喂?


信号更差了,我只能无奈地放下手机。对面听起来完全是无所谓的样子,或许他们也不缺这一份工作。在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是真正重要的,在无人知晓的、永恒下雪的世界尽头;一切都可以在转瞬就被遗忘,所以没有人真正在乎。


幸好赤井对此也不太在乎。那我们就用走的,他说。

“但我前两天不巧弄伤了脚,可能会走得有点慢。你不介意吧?”

 

我当然不介意。我说: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长长的、带着坡度的道路继续往前沿伸。赤井走路的时候,重心确实有偏向一侧的感觉。他的步伐时不时因为不稳而放慢,我们走过结冻的街心公园,无人的邮局,大门紧闭的女子修道院。世界积满了雪。

接着连房屋也看不见了。雪像又厚又软的纱那样笼罩在天地之间,连绵不尽的纯白色带来雪盲的错觉。也可能不是错觉。我不知道赤井为什么不需要墨镜;我偷瞄他的眼睛,仍然是清楚的、冰凉的翡翠绿。


一直看着雪不会痛吗?


我忍不住想。但我没有问出来。我们继续往前走,照着路标穿过一带森林。荒芜的小径落满不知名的针叶,像是已经很久没人走过这里。


啪嚓。


我回过头。从森林另一端,传来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很轻的一下,但静寂的冰面又一次裂开了。这点声息坠入剔透的冷空气,像一颗水掉进水里,溅起澄澈水音。


或许只是有根枝条被霜压断了而已,但我莫名地不安起来。一些危险的野生动物从我脑海里掠过,好像在一片苍茫的雪原中央,人类突然就变成最脆弱的东西。

北海道的野外会有什么?该不会有熊吧?

 

昨天晚上,有某种动物闯进了车库……

 

这一瞬间,稍微有点后悔跑来这里了。如果我在这里出了什么事,肯定是不会被发现的吧。大雪会掩埋一切发生过的痕迹。


“这里该不会有熊吧。”

我小声嘀咕。赤井看了我一眼。 

“熊在冬眠。”

他沉着地回答。又来了,就是那种【你在说什么】的表情。这个人好像真的很擅长不自觉地让别人感到丟脸。


“但是昨天晚上,有什么动物破坏了他们的轮胎。” 

我的语气变得像是在为自己辩护一样。赤井耸了耸肩。 

“也可能是狐狸吧。野生动物有很多种不是吗?”


说得也是,我安心了一点。说实话,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反而意外让人觉得可靠。就是【这有什么好怕的】那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平常工作时也是这副德性吗?


“但是狐狸会把人家的雪链偷走吗?”

我继续嘀咕。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赤井笑了。 

“说不定它喜欢那种亮晶晶的东西吧。”

 

就像是,觉得那样的狐狸很可爱一样——


啪嚓。我听见更多冰霜的声响,又脆又冷地折断,雪簌簌地落下。不是熊,我催眠自己。不是熊。与此同时赤井停住了脚步。

“不介意我抽烟吧?”


不是熊。什么?

赤井没有理会转不过来的我,自顾自拉开口罩,从口袋里抽出了烟。这一刻我终于看见了他的脸;确实是一张和我想象里同样漂亮的脸。英气而冷漠,所有线条都是混血儿特有的立体。

但是,似乎有某处不太对劲。我说不出问题到底在哪里。


“如果真是熊的话,”他的语气很平和,“至少临死前我想抽根烟。最近在医院里他们老是管着我……”


超级不好笑。我强烈释放出抗议的讯息,但赤井没打算理我。火柴轻轻擦了一下,两下,点着了。他沉沉吐出一口烟,闭上了眼睛。


雪仍然下个不停。在纯白与纯白之间,更淡的白烟静静升起。闭上眼睛之后,他的睫毛就显得更长了。说不定可以接得住雪吧?我忍不住想了一下类似的事情。

他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站在那里,抽了一小片刻的烟。要是熊真的来了怎么办?我又忍不住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没能开口催促他。


时间尽头,雪国的森林。宛如沉睡的世界里,这个男人安静地闭着眼睛。在他的睫毛之下,能看见阴影似的黑眼圈。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淡淡的疲倦。

如影随形,却直到那一刻才终于被我窥见的东西。那是恒久存在而难以言说的,像是他已经这样沉默很久了,怀抱着某种无法放下的东西。





002


你听过白河夜船的故事吗?

还要沉睡多久,我才能见到你所看见的景色?


——我也很清楚,这份恋情是用寂寞支撑着的。





003


鸟之子色。


好像是在平安时代之后诞生的,一种漂亮的颜色。淡淡柔暖的鹅黄,让人想起香草奶油,或是小鸟的孩子。覆着薄薄一层羽毛,软绒绒的颜色。

据说这栋房子从前是鸟之子色的。我说。

“大概是因为那时候,这里有很多孩子吧。想着让他们像小鸟一样健康长大……”


原来如此,赤井回答。语气仍然很平淡,似乎他对“小鸟”或“孩子”这类可爱的词汇没有特殊反应。他叼着已经熄掉的烟,抬起了眼睛。

“我还以为是在暗示杜鹃窝的意思呢。”


我也跟着抬起头。是的,值得庆祝的是我们走出了森林,并且没有遇到熊。森林以外的世界仍然下着雪,几乎要走到世界尽头之后,地图上的白房子终于出现在我们面前。

确切来说,这是一幢白色的洋馆,拥有无数幽深的玻璃窗。所有纯白的窗框都积满了雪,一整排窗子长长地、静谧地闪烁,在冬空下宛若结冰的波浪。


——鸟之子之家。



很久很久以前,这栋洋馆还是淡淡柔和的鹅黄色。那时这里是一座孤儿院。

在寂寥的北国,下雪的森林之间。据说有很多年轻人生下孩子之后,再也忍受不了这里的生活。于是他们抛下孩子去往都市了,离开这座人烟稀少的雪乡,因为这里似乎永远不会发展,永远不会变化。那时人们称赞孤儿院的院长是多么无私而温柔的人。


后来发生了什么?


在我听见的故事里,没有谁知道真相。有些人说,活在终年寒冷的白夜里,与世隔绝的国度中,人们会安静、缓慢地发疯。另一些人说最纯真的孩子可以做出最恐怖的事。

无论如何,某一晚孤儿院里发生了恐怖的事。天亮之后送牛奶的工人来了,只见到这桩惨剧的结局。温柔的院长,老师,所有的孩子都死去了。那个漫长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永远也没人能再开口了。


但是这栋洋馆留了下来。用洁白的油漆重新粉刷,像掩盖一切的雪那样,掩去了溅在墙上的鲜血,屠杀的痕迹。庭园里散落着逃不出去的孩子,土壤都在来年春天被翻松,往埋过什么的地方种上薰衣草和白山茶。这些孩子的另一部分被刺穿在白铁大门的栏栅尖上,大门在彻底刷洗之后雕上了纪念的花。


鸟之子之家。这个名字也依然没变,横在漂亮的拱门最上方。如今每一根栏杆都雕上了缠绕的冰岛罂粟,花瓣刷成淡而缤纷的颜色,如同揉皱又摊开的水彩纸。不晓得用了什么工艺才把白铁打薄到几乎透光。

冰岛罂粟的花语是忘却与疗伤。让疲倦的得以休息,正是死亡的意义——但这里曾发生过的死亡似乎并不是那样温柔的东西。那时我只感受到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轻微的、无法形容的心情。


花开了之后,一切就能够好起来了吗?


此时此刻,纯白的洋馆仍然静静站在我们面前,隔着一扇鸟笼似的大门。冬空里也仍然下着雪,雪落在那些水彩色调、冰凉的花瓣之间,一切都宁静得如同死去,也如同死亡从未降临在这里。


赤井伸出手去,按响了门铃。或许以为我沉默下来是因为杜鹃窝的关系,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别露出这种表情嘛,”他说,“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004


你读过《世界的词语是森林》吗?

你走在一条小径上,年轻的树木在你身后生长。橡树和桦树,柳树和冬青,冷杉和松树,桤树和榆树,开白花的白蜡树。整个世界的屋顶和墙垣,不断获得重生。

你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在我们于此相见之前,我就见过你了。






005


在雪地里走了长长的路之后,洋馆里温暖得让人几乎想要哭泣。这栋建筑确实已经很旧了,门厅的墙上甚至挂着烛台而不是壁灯;式样古典的地毯能看出补过的痕迹,但是也相当干净。

这里的院长亲自把我们迎了进来。他是个一头白发、温文尔雅的老绅士——不知怎么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是因为医师都差不多长成这样吗?


这儿是很少有访客的,他和蔼地说,一边把我们领进他的书房:

“实在有失远迎……”


应该说,老爷爷医师都差不多长成这样。虽然高龄对医师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位老先生的记忆力显然已经不行了。我看着他和赤井握手,赤井说:前些日子我给这里寄了信。

“我是曼彻斯特皇家医院的精神科医师。但我一直没能收到回音,也找不到地址以外的联系方式,所以我就擅自前来拜访了。”


哦,院长握着他的手,露出了一种停住的表情。比起沉思或试图回忆,那感觉更像是他突然凝固了。像一座过分古老的时钟,指针毫无预兆地在这一刻定格;他们就这样在那里站了好几秒,直到赤井微微抬起眉毛。


“——是的,确实有那样的信。”


在我身后有人说。我和赤井一起回过头,看见一个金发的青年靠在门边。

那一刻我可能真的屏住了呼吸。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这样的人;但似乎也不能完全这么讲,毕竟他有一张,怎么说,明显带着西洋血统的脸蛋,和这里异人馆式的风格倒是非常相配。

而院长立刻露出了笑容。他对赤井介绍:这是安室君。

“我的现任助手。你们想必会很有话聊。”


安室对我们点了点头。他有一双看上去冰雪聪明的眼睛。院长带着几乎是慈爱的神情望着他走进来,继续说道:

“安室君是心理学专业的高材生,原本是特地来日本学习箱庭疗法的。从,呃,你是从……”


仿佛坏掉的时钟又突然停摆,他再次露出了那种定格的表情。从意大利,波本接口,一边安抚似地朝他微笑:

“我来自佛罗伦萨——不过我是去罗马念的第一大学。动态和临床心理研究院。”


他的日语也说得很流畅,几乎没有口音。这年头的外国人都这样吗?我忍不住朝赤井看了一眼。

但赤井没有反应。他只是站在那里,凝视着安室;他的眼神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森林。安室似乎并不在意任何投在身上的视线,他继续说:上礼拜我们确实收到了这位——先生——的来信。

“他对这里的治疗方法很感兴趣。”


哦,院长终于露出回想起来的表情。安室又转向赤井,“但我也已经好好地回了信才对。我想大概是天气关系,这里的邮务总是延迟……”


没有关系,赤井回答。他仍然凝视着安室。很高兴见到你,他说,一边伸出了手:

“我的名字是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安室用轻松的口吻复述。只是不知为何,他像是非常不想和赤井握手那样,只是飞快地碰了一下就放开了。

有趣的名字,我听见他说。




-




下午一过,北国的天色很快暗了下去。按照院长的说法,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在那之前安室带着我们在整栋洋馆里转了一圈。

确切来说,本来只有赤井需要他的导览而已,毕竟人家是来研习的,但我说着“我也想认识下这里”、就这么硬是跟了上去;安室对此露出有趣的表情。


你从前没有来过吗?他问。

“按照你的说法,你前来拜访你的奶奶,可爱的知子夫人——”


是的,我再次念诵那咒语般的复杂设定:“确切来说是我父亲的表姊的第二个继母,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我也跟着叫奶奶……毕竟我们家族里的关系还是相当,嗯,紧密……”


嗯哼,安室从鼻腔里发出轻笑的声音。

“那,当初把她送来的时候,你没有陪着来看看吗?你父亲也没有吗?”


如果这就是你爱的人未来要永远居住的地方。从此终老,最后死去的地方。

你连看都不先来看一眼吗?


我无言以对。安室又笑了。他说:没关系。

“反正你们早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所以才送她来的吧。”


鸟之子之家。 


正如刚才所说,在孤儿院的惨剧之后,原本就少有人造访的地方变得更加与世隔绝。接着有不知名的神秘富豪看上了这点,他们出钱翻修了洋馆,从此这里就成了现在的疗养院。或者疗养院只是温柔的说法,赤井说得也没有错,这里就是不折不扣的杜鹃窝,疯子的牢笼。


金丝打造的笼子,吊在流放之国的边境。从一开始的富豪圈子里扩散,这座疗养院的名字如同耳语,在上流社会的背面流传开来。权势显赫的财团,名门,政治家。他们加入对这里的资助,开始暗地里把家族中的失格者送过来。

发狂的情妇,乱伦生下的孩子,失智以后出现扭曲嗜好的老夫人。精神异常,暴力倾向,畸形、失语和重度忧郁。被暗杀的,被逼疯的,此生都无法痊愈的。自杀失败的残次品,药物上瘾的继承人。

此时此刻,居住在洋馆里的,就是这些不该存在的人。不被容许重新回到家族里,最好永远消失、从此被淡忘的人。


辉煌而罪恶,这就是掌管着半个日本的上流阶层。这些家族放弃了某人之后,就把他们藏到这里来,像藏起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这座疗养院每一年都得到大笔资金,那感觉更像封口费;这里的医护比起医护,更像负责守密的人。他们终年看守着这幢沉默的白房子,不让它被世界找到。


院长,警卫,护士长。这些人是低调、虚无的影子,在网上也查不到名字或长相。或许他们本身也是这秘密的一部分。关于这里的资讯只有一行地址,当然更不可能公开电话号码或邮箱。反正上流人士们不可能想来探望,从来都只有这里主动向外联系,比如某人在洋馆死去了,那他的家族就会收到一封信。一纸比雪更轻的告知,或许立刻就消失在那些华丽宅邸的壁炉里。


——叮。


从此刻的洋馆深处,突然响起了手摇铃的声音。清脆、叮铃铃的一连串,水晶质感的铃声响彻空气。我仿佛突然从梦里被惊醒。


“哦,晚餐时间到了。”

安室再一次露出了笑容。是那种带点感叹的、愉快犯的笑容,似乎被我逃过了这个话题让他很是遗憾。他的眼睛是一点甜味也没有的;有些玻璃罐里盛着闪烁的东西,乍看是砂糖,但又好像是冰。


这个人……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空气降温了。如果说赤井流露出来的不屑都是不自觉的,那么这个安室就是非常刻意的。对他人进行嘲讽似乎让他乐在其中。


他天生就是这种性格吗?


我不明白。我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人,但好歹来者是客吧。我只好又往赤井看了一眼。虽说他感觉就是那种,事不关己也不会帮我解围的——

他居然笑了。


果然安室立刻转向他。带刺的小动物瞄准新目标了。这位医师,他用甜到发冷的语气问:你在笑什么?

“你对这里有什么意见吗?”


赤井微微侧过了头。明明很淡却让人无法看透的笑容。就像我也不觉得偷走雪链的狐狸很可爱那样,我无法理解这个人此刻正在想什么。

安室君,他和缓地回答:你似乎并不欢迎访客啊。

“好像也不太喜欢我。”


好直接。我背后的寒毛立刻竖起来。这两个人是打算吵架吗?这些研究心理学的——精神科专业的——不是应该深谙沟通技巧吗?初次见面就对别人这么直白真的可以吗?


安室也笑了。显然完全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失礼,他说:“那又怎样?”


赤井没有立刻回答。出乎我的意料,面对安室那种巴不得吵架的态度,他眼里闪过了微妙的神情;既像陌生也像熟悉,一种似曾相识,难以言喻的神情。

然后,就像抽烟的时候一样,他以几乎温柔的方式垂下了视线。长长的、能接住雪的睫毛,即使在没有雪的此刻,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轻轻地,就这么往下沉去了那样。


没什么,最后他说。

“我只是……突然觉得有点怀念罢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安室轻松地耸了耸肩。我确信有那么一秒他和我一样莫名其妙,但他眼里没有任何在意的神色。我们走吧,他说,一边往餐厅的方向伸出手,又露出了那种凉凉的、分不清是冰还是糖似的笑容。

“这边请。”


他肯定是个彻底的怪人。我在心里默默下了结论。赤井也是个怪人。是因为长年和疯子打交道才变成这样的吗?好像听说过心理学专家也会心理扭曲、精神科医师也会精神失常的案例。

洋馆的窗外,夜色和雪一起落了下来。





006


你知道完美的蛇颈龙之日吗?

会不会,我和你一样,都在说着长达一生的梦话?

日子是梦游,世界是巨大的捕梦网。要真是如此的话。

在梦境终结的那一天,我们到底是死去了,还是终于能够清醒?


——我既不希望你在这样的世界里清醒,也不希望你死去。





007


通往餐厅的路上,我们穿过三道白铁铸造的柵门,安室用不同的钥匙打开再重新锁上。门锁落下的声音甚至比门本身更沉重,这感觉像我正逐步深入一座压迫的牢笼。

精神病院都是这样,我安慰自己。只是为了防止病人逃跑,没什么。这代表他们受到严密看管——


“哦,”赤井望着前方说,“我会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在我来得及为任何一件事惊恐之前,安室推开了餐厅的大门。只看一秒我就明白了赤井为什么那样说。


首先映入眼里的是光。蜡烛的光晕,盛在刻花的玻璃罐,铸铁的烛台,墙面和长长的餐桌上。坐在长桌两侧的人们朝门口抬起头。

他们的眼睛穿透烛光望向我。我的喉咙绞紧了。


毫无疑问,这些人全都是病人。即使他们全都衣着体面,干干净净;但事情就是不对劲。有几个人在大门打开的时候好像过度惊吓了,另一些人摆着异样木然的表情。我看见他们的双手:无法控制的颤抖,古怪的肌张力。有个女孩子不停地喃喃自语。


“他是莉莉丝!”

然后她突然大声尖叫。吓死我了。她猛地伸出手指向赤井,继续歇斯底里地叫道:

“梦魇的女妖——地狱的娼妇——他是统治夜晚和星期五的恶魔!他会——他会杀死婴儿,我们要在摇篮之外——”

 

安室的脸颊抽了一下,像是正努力忍着不要笑那样。有个穿护士服的女人匆匆从餐厅彼端走了过来。

“亲爱的,”她用略显焦躁的口气训斥:“放下你的手指,这是我们的客人!”

 

“这是我们的护士长。” 

安室随意地介绍道,一边替我拉开一张椅子。院长呢?我听见他问,而那个女孩子猛地把脸砸在桌面上,开始绝望地哭泣。

“哦,天哪,这里没有神吗,救救我……”


“神可能是冬眠去了——院长马上就来。” 

护士长同时回答他们两个,又伸手把那个女孩从桌上拉起来,重新抚平桌巾,摆正刚被弄散的刀叉。我注意到她仍然挂着那种异常焦躁的神色。然后她开始对其他人的餐具进行微乎其微的调整,好和她新摆正的那一副对齐。

 

她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看向赤井。赤井只是自然地在我对面坐下。几乎就在同时,他身旁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酒气,好像什么都拿不稳的——猝不及防打翻了自己的玻璃杯。我看见水洒出来,那个杯子朝地面落下去,赤井立刻闪电似地伸出了手。

然后是清脆的、玻璃砸碎的声音。赤井微微愣了一下。安室的反应更奇怪一点:像是无法置信这个杯子居然没被接住那样,他对着赤井抬起了眉毛。


护士长又焦躁地匆匆走了过来。“好了,别乱动,”她按住那个男人,“我得立刻把这里弄干净……”


像是无法容忍任何不整洁的东西,她神经质地交互扫视地板和桌面,碎玻璃和水;她的眼神扭曲了。我来帮你扫那个,安室说,一边俐落地站起身。

这场景真是非常诡异。那些病人又在烛光里看着他走了出去。

 

“……我不明白。” 

我小声对赤井说。我真的无法理解。  

“我是说,他们就把这些人放在这里……?”


放在病房以外,自由的空间,这张桌子上到处都是危险的东西:刀叉和火焰,尖锐的烛台,玻璃杯——随时可以变成一堆致命、锋利的碎片。在疯人院里绝对是违禁物品。


赤井不以为意地拿起餐刀,在指间轻轻旋转了一圈。银质的刀面反射出烛光,他的绿眼睛在光里一闪而过。 

这就是我来拜访的原因。他凝视着那把刀说。 

“对病人采取独特的管理方式,我很感兴趣……看来有点演剧治疗或者箱庭疗法的味道。我不确定院长的理论到底是什么,也可能他进行了某种创新吧。”


说真的,我觉得既不像箱庭疗法也不像演剧治疗。当然了,对于这些专业术语我是一知半解;我只是在来访前看过一些资料。但再怎么外行的人应该都明白,你不太可能在病房以外自由地放着这些精神病患。


“你的意思是,”我试着不让自己显得太无知,“呃,他们让病人扮演……好吧,他们能演什么?我看不……”


赤井轻轻侧过了头。什么也没说,但我总感觉又被瞧不起了。那感觉像我忽视了什么非常明显的线索,明显到他甚至懒得向我解释——我遗漏了什么?

我再次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周围,而赤井放下了那把刀。因为护士长开始用焦躁的眼神看他了,她似乎无法容忍任何人在开饭前挪动餐具的位置。这一秒我发现这些刀叉都是极其精致的银器。


昂贵的,名流的生活方式。如果他们试着让这些病患扮演正常人呢?比方说,扮演从前的自己,仍然活在上层世界的样子——

不,我的脑子自己否定了前一秒的自己。扮演是没用的,从前是回不去的。比起什么管理方式,我觉得他们更应该吃药才对。与此同时刚才那个女孩偷眼看了看赤井。


“所以你是,”她咽了一下,“你真的会,嗯,潜入男人的梦境,诱惑他们和你,和你性交吗?”


幸好安室不在这里,不然我觉得他会直接笑出来。赤井只是平静地回望她。

“你觉得呢?”


她立刻尖叫一声,把脸埋回掌心里,拒绝再看他任何一眼。我可说是目瞪口呆。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该吓她,”

虽然纠正一个专科医师似乎有点僭越,但我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是说,理论上,你应该告诉她你不是……”

 

我不是吗?赤井反问。我听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难道这是什么精神科特有的谈话思路吗?这人是不是也有点问题?


“我的意思是,”赤井继续,“如果她眼里的我,和我认为的自己,并不是同一个人,那我就非纠正她不可吗?”


“……”

当然啊,不然你想怎样?我真不知道能说什么。赤井重新靠回椅背里,淡淡地笑了一下。

“总而言之,”他说:“这是我今天正在思索的课题。”


好吧,你不想把疯子叫醒,随便你。最后我决定放弃理解现状。安室拿着纸和小刷子回来了,我看着他仔细地包起那些碎玻璃,清掉地砖缝里的玻璃渣。他的样子那么自然,我却莫名地有点发毛。


屋外的风雪敲在窗上。巨大的、空着主位的餐厅里,烛光像鬼魂那样流淌。我局促地在座位上动了动。不知怎么只有我感觉格格不入,在这里似乎一切都透着无法忽视、诡异的味道。那个女孩子又开始语无伦次地祈祷,但她的神也许不会听到吧。


在万物都静默,神也沉睡的雪国——





008


伊拉斯谟说,凡人的一生不过是一出喜剧。各色演员乔装打扮,戴着面具走上舞台。

那么,如果在即将到场的观众里,有些人不为献上鲜花而来。如果他们带着不祥的火把,像黑暗时代的人们走向一场女巫审判。


——曾经有人闯进剧院,打断舞台上的演出吗?如果我叫出角色之外的名字,就能够摘下你的面具吗?

在这个地方陷入火海之前,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009


“该怎么说,我进行了改良。我认为行为疗法在自由的环境下最有效。”

院长满面笑容地说。他随意一挥手里的勺子:

“你也听过这个故事吧?如果病人坚决认定自己是一匹马,那么我强迫他接受治疗,只会让他从一匹快乐的马变回一个忧郁的人。”


说真的,我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在晚餐桌上,他发表的所有论点都像这顿饭本身一样跳跃:主厨是个一脸恍惚的女人,她端出了甜点但甚至还没上沙拉。其他几个小厨子(可能是她的学徒)好像也无意纠正,于是我只能接受他们的安排,这意思是一块焦糖奶油派出现了,在主菜之前,此刻就放在我的浓汤边上。浓汤尝起来倒是不错,但不知怎么有一股呛辣的味道。


“嗯,”果然院长停下来,暂时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可能他也觉得汤不对劲:“孩子们,这是加了,这是什么,薄荷吗?”


但那些小厨子已经跑回厨房里去了。我认为是芥末,我小声说。没人理我。他们看起来甚至不在意自己吃的是什么:赤井秀一的菜几乎一口也没碰,而其他人好像没有空。护士长不停在擦掉每一滴溅出碟子的酱汁,其他职员——那些护士,物理或语言治疗师——间杂着坐在病人之间,时不时要注意有谁开始不稳定,比如偷吃蜡烛或餐巾。


“这是你本月的最后一个杯子,明白吗?再打破就没有了。”

而安室用一种对待孩子的口吻说。他坐在赤井的斜对面,正在替刚才那个打破杯子的男人重新斟酒。对方拼命点头,抖着手接过了酒杯。我都能猜出这家伙被送来这里的原因:他的完美家族显然容不下酒鬼。


但这里真的大有问题。简单来说,我觉得酒精成瘾和变兽妄想症并不能相提并论。让一个疯子继续当一匹马至少不会把他害死,但放任一个酒鬼酗酒等于协助自杀。看看,现在他都把那整杯酒都喝完了。他们是打算跳过忧郁的治疗阶段,让快乐的酒鬼直接变成快乐的死人吗?


我盯着那只空掉的酒杯;院长显然误解了我的目光。你也想喝一点吗?他亲切地问。

“这是从我们的地下酒窖——你听过八海山吧?在那里他们用积雪贮存日本酒和蔬菜。我说我们,嗯……”


他好像想不起接下去要说什么,再一次陷入了那种古怪的定格。我们在这里模仿了八海山的做法,安室又流畅地接口。

“把大量的雪放进酒窖,就变成天然的冰室。低温熟成可以让清酒的口感更甜美柔和。”


他斟满我的杯子,一边往餐厅彼端看了一眼。在那里有最后一道上锁的门,大概就通往地下的酒窖吧。

“那,”我问,“我能参观看看吗?”


不知怎么,在我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餐桌上几乎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这是怎么回事?我狐疑地回望他们。安室露出了微笑。

我不建议,他笑着回答。你看,大家都这样想。

“那底下实在太冷了,你会冻掉半条命的。”


“你可以去参观温泉。那里就很温暖。”

某个小护士低声说。她有一张抑郁的脸蛋,像一朵怏怏低垂的小苍兰。是的,护士长立刻接话:很好的主意。 

“温泉就在森林的那一端,或许你可以明早去看看。虽然我肯定你的头发会沾上硫磺味……”


她停下来,不悦地皱了皱鼻子,又决定伸过手来调整我的餐盘。我很喜欢硫磺的香味——那个酒鬼如梦似幻地开口。其他病人加入他,开始谈论那些沉郁、潮湿的香气。硫磺就像深海,某人说:当鲸鱼在古老的火山口死去,抖落一身藤壶和灰烬。另一个人说起硫气生成的白土,雪的颜色,蛋白石质地。


就在这一瞬间,我仿佛窥见一些奇特的影子,像这些人的记忆,学问,从前的教养,突然又平静、轻微地闪现了。在他们都已经发疯了之后——在此刻,他们居然能坐在一起谈话的时候。他们谈起森林里的针叶和雪,描述泉水如何发烫。那些水蒸起温柔的雾气,雪落下来,落在白茫茫的雾里,就化了。


“所以我们可以用温泉煮东西吗?”

那个小护士追问。太古怪了,才一转眼,她开口的样子就像突然変了一个人。她用一种迫切、情绪高涨的语调说:

“比方说,煮鸡蛋。我听说在神奈川的大涌谷——”


正在上主菜的厨娘轻叫一声,打断了这句话。“鸡蛋,”她用恍惚的语气重复,“我都忘了鸡蛋。”

然后她又回到了厨房去。病人们开始争论起关于鸡蛋和神奈川的话题。


好吧,刚才闪过的一瞬间平静只是我的幻觉。真是乱七八糟的晚餐。就像疯帽子的茶会那样,餐桌上的话题逐渐偏离主旨,变得毫无交集。每个人开始各说各话,护士长再次整理桌巾。在这一片逐渐失控的混乱里,安室似乎没打算维持秩序。他只是坐在那里,凝视着前方。


确切来说,他正凝视着赤井的脸。像是他终于有空档把注意力放到赤井身上、却突然发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他的眼神几乎在那里盯出一个洞来。

他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我不由自主地跟着看了过去。


“……”


也许是因为烛火轻微摇晃的关系,赤井的脸庞落在明灭、闪烁的光影之间,看上去有种破碎的错觉。他在烛光里回望着安室。

接着我忽然想,那或许不是错觉。


在下雪的森林里,第一次看见他摘下口罩,我就感觉有某处不太对劲。现在我靠得更近了,那张脸仍然和当时一样俊美——但我震惊地看清问题出在哪里了。和他右侧的颧骨相比,左侧的线条明显不太连续,像美丽的琴弦上颤出一串不协和音。


那里的骨头被打断过吗?或者不只颧骨,我看着赤井的一整张脸。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太阳穴,高挺的鼻梁侧面,似乎到处都是细微的疤痕。这张脸几乎像碎过之后又被重新拼上了;那些接合的痕迹在平时或许淡得难以看清,但此刻它们落在烛光里,就泛出一种不同于苍白的、新生的色泽。我想起那种遍布在白瓷之上的冰裂纹。


到底要干什么才能把脸变成这样?和人打架吗?我想不明白。在这种程度的破坏之下,他要不是那种天生不太留疤的体质,那就是碰上了神乎其技的手术医师。说不定是他在医院里的同事吧?我很庆幸他们让这张脸免于毁容的命运。虽说我好像也没必要操心一个陌生人的脸,但是说真的,人类一般不太乐见美丽的东西被打碎。


我相信安室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的眼神实在太恐怖了。你的脸怎么回事?我感觉他正用尽力气控制自己,才能不这么开口问出来。他眼里有东西强烈地、近乎失态地扭曲了。

所以安室真的是个怪人。我再次想。明明在此之前,他表现得对赤井这个人毫不在乎。难道他是什么极端的艺术家性格,没法接受漂亮的人毁容吗?这是某种,呃,特殊的畸形恐惧症吗?


当然了,没有人能够回答我。赤井好像也不打算回应安室的眼神。因为小厨子们开始把水煮鸡蛋端上桌,盛进每个人的蛋杯里。赤井正颇感兴趣地看向那些小玩意。

哦。我想起他是英国人。在西方,有些人是爱好蛋杯的收藏家——应该有这样的事吧。然后赤井用他的银茶匙轻轻敲破了蛋壳。


“……啊。”


透明的生蛋白流了一桌。这是一颗没煮到的蛋;虽说按照那个厨娘一脸恍惚的样子,我其实也没有很意外。护士长立刻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没事,我自己擦。”

赤井绅士地对她摆手,但只是让她皱起了眉头。像是正拼命忍耐着不要直接冲上来收拾那样,她的十指焦虑地扭绞在一块。

“不行——不行,”她厉声回答,“我也不想,但是——”


这一刻我才看清她的手,在她抓住自己的地方,新鲜和陈旧的伤痕彼此交错。小护士好像被她吓到了,一脸泫然欲泣地缩起了身体。这下其他病人也跟着骚动了起来。

安室的表情重新恢复了自然。显然很习于应付这种状况,他灵巧地开始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与此同时他稍微抬了下右手。

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赤井往后坐了一点,轻轻举起自己的双手。这是某种退让的表示,护士长果然松了一口气,迅速靠过来清理他的桌面。


“……”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怎么,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有某种默契:安室甚至没有多看赤井一眼,但赤井立刻理解了他无声的示意。

第一天认识的人能做到这种事吗?


当然了,那时我还没有看出他们的关系。我只是觉得有点怪而已。如果我能更敏锐一点就好了——比方说,像安室那样。很显然我才刚起疑就被他察觉到了,于是他决定转移掉我的注意力。熟练地,就像他对待所有的病人那样。


“你知道,这让我想起最近的某个访客先生。”

他突然对我说。轻松、闲聊似的口吻;但我在烛光里看见他的眼睛。一面没有温度的冰。


“他才刚来第一晚,就急着想离开这里。即使我们试过阻止他,我说,你不能在夜里穿过森林……”


仿佛在怀念当初的访客一样,安室朝窗外望去。他的语气仍然和落下的雪一样轻。又轻又冷,我感觉一股莫名的寒意悄悄爬下背脊。

“他怎么了?”

我尽可能若无其事地问。安室微微一笑。


森林里太暗了,他继续说:就算没有迷路,也会看不清地上哪里结冰。

“所以他不小心打滑了,跌倒,从很高的地方摔下去。幸运的是隔天早上有人找到他——”


谢天谢地。我松了一口气。安室转回眼珠看我。

“不过他的脑袋已经変成这样。”

他指向赤井面前还没清完的、横流的蛋液。一些雪白的蛋壳混在其中,像头骨的碎片夹在脑浆里。我的呼吸差点停掉一拍。


微妙地,那股寒意变成了让人反胃的恐惧。我回看安室的眼睛。


他才刚来第一晚,就急着想离开这里……


现在我完全理解那个人为什么非要急着——没有更好的用词——逃跑了。这里是真的让人毛骨悚然。但我不理解安室为什么提起这个故事,或许他想警告我不要轻易离开,但也可能只是单纯想让我吃不下饭。


该怎么说,有些人似乎就爱看别人不舒服的样子。我想起那种顽劣的、被宠坏的小少爷。他说他来自哪里,意大利吗?我想象他小时候的模样。那种漂亮庄园里最小的孩子,用天使的表情玩出邪恶把戏,比如把蝴蝶钉死在树上,吓坏所有女仆和园丁。


甜美又黑暗,残忍又纯真。既不是无礼也不是没教养,但就是一肚子坏水,不怀好意的孩子。安室似乎很乐意给我留下这种印象。

事实上,乐意得有点像是故意了。就好像那个小坏蛋是他精心培养的,专门放出来作乱的——


大概是很得意这个故事把我吓住了,安室对我眨了下眼睛。赤井看了看我们,又看看那些被收下去的蛋壳。好像在所有庄园里都会有那种执事,专长是平静地听女仆哭诉,平静地理解状况,然后去给小少爷收拾蝴蝶尸体或其他残局。


波本。赤井做出音节类似的口型。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当人们试图对坏孩子采取温和的训诫,他们开口的方式就会像这样。他说:别这样。


当然了,所有态度温和的训诫都等同敷衍了事的废话。果然安室只是在院长看不见的地方愉快一笑,就像所有被宠坏的、确信你奈我何的孩子那样。

但我在烛光里看见赤井的绿眼睛;真是奇特。他好像没有敷衍了事的意思,他看上去很认真。只是我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他看着安室的时候——在他请求的时候——他似乎并不是在对着那个坏孩子说话。

所以他一点也不在乎那些死掉的蝴蝶,或者关于脑浆的糟糕玩笑。可他分明又是那么真心地在说这句话。


波本。别这样。


在他看向安室的时候,他在对谁说话?

他想要谁听见他?




tbc.




偶数段的句子大多有化用,来源是该段开头提到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