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感觉有几张图片水印打了跟没打似的,算了
快斗你内心戏真的很丰富诶——而且还忍得这么辛苦,真是要怜爱你了
但是你怎么这么会撩啊,不愧是怪盗基德大人
彩蛋是正经汉化的第10p,因为封面占了1p就塞彩蛋里了
二编:今天发第五章后续的时候不小心发成这篇的草稿了,结果彩蛋替换了没发现,我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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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怎么这么会撩啊,不愧是怪盗基德大人
彩蛋是正经汉化的第10p,因为封面占了1p就塞彩蛋里了
二编:今天发第五章后续的时候不小心发成这篇的草稿了,结果彩蛋替换了没发现,我要疯了
嵌江古田三人组的对话时真的全程姨母笑啊☺️
但是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_(:з」∠)_
ps:虽然太太在p站放了全本,但是还是希望大家有条件的可以支持一下太太,此本在虎穴上已经上架了,是全年龄,对过hg应该很友好。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也希望大家能通过我对这个故事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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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公主】夏日已至
※阿席达卡x桑
※一个盛夏的黏黏糊糊的故事!幽灵公主我最爱的电影……求大家都去电影院看看吧!呜呜呜!
入夏后的清晨总是来得很早。夏蝉的演奏唤醒了世界万物,露水在枝叶上眨眼,蜻蜓在溪流边梳洗,飞鸟们高声谈笑着,展开双翅拉开白色的天幕。
达达拉的人们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便起床劳作了,因为要趁烈日当头之前结束一部分工作。自黑帽大人断臂归来后,人们无法在毁掉的城池中炼铁换米,只能先利用莫名变得肥沃的几片地尝试播种。好在米还有余量,阿席达卡不去找桑的时候,会定期带着男人们和可供交换的物资出去寻找新的合作伙伴。
阿时带着女人们走在回城的路上,远远的,便听到了熟悉的鹿蹄声。
“是阿席达卡大人回...
※阿席达卡x桑
※一个盛夏的黏黏糊糊的故事!幽灵公主我最爱的电影……求大家都去电影院看看吧!呜呜呜!
入夏后的清晨总是来得很早。夏蝉的演奏唤醒了世界万物,露水在枝叶上眨眼,蜻蜓在溪流边梳洗,飞鸟们高声谈笑着,展开双翅拉开白色的天幕。
达达拉的人们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便起床劳作了,因为要趁烈日当头之前结束一部分工作。自黑帽大人断臂归来后,人们无法在毁掉的城池中炼铁换米,只能先利用莫名变得肥沃的几片地尝试播种。好在米还有余量,阿席达卡不去找桑的时候,会定期带着男人们和可供交换的物资出去寻找新的合作伙伴。
阿时带着女人们走在回城的路上,远远的,便听到了熟悉的鹿蹄声。
“是阿席达卡大人回来了吗?”
有女人问道,话音未落,话中人物已经出现在了远山青黛的视野里。阿席达卡背着一个包裹,身后并无他人,想必是先行赶回来的。
“阿时小姐。”他唤道:“男人们在那边稍作休息,很快就回来,回来以后会直接去找黑帽大人汇报。我有点事,先去找桑了。”
没等阿时应下,一人一鹿已飞奔出去。阿席达卡脸上有疲惫之色,但看上去心情不错。阿时笑着摇摇头:“这家伙还真是没变呢——姑娘们!看到了吗,对阿席达卡心有好感的还是早些收心吧,这可是为了你们好!”
风声在耳边呼啸,亚克路强壮的角劈开隐隐变得闷热的空气。跳过溪流,跳过山石,穿越鲜花吐蕊野草丰茂的草原。压在帽子里的发丝冒出一滴滴汗珠,但是连擦去的动作都像是在浪费时间。
终于,他抵达了二人约定的见面地点,还没来得及从亚克路身上跳下来,阿席达卡便迫不及待地吹响了哨子,那是桑做给他的——虽然山兽神已经不在了,但人类如果只身进入森林,还是会迷失其中——“来找我的时候,就吹响它吧。”说这句话的时候,桑露出了柔和的、很轻松便夺走他全部心神的可爱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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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桑蹲在他身边,看着他井然有序地打开包裹、铺平、用石头压住四角,然后开始拆那一层一层的盒子。现在他们已经处于森林深处了,桑带着他,来到他们一起栖息的地方。因为鲜少有阳光照射进来,这里凉快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他们刚结束一个拥抱。在阿席达卡潜移默化且坚持不懈的影响下,桑终于习惯在森林见到他便扑进他怀里,让自己填满他的臂弯。
“这是人类见面打招呼的习惯吗?”她曾经红着脸问。不知为何,扑在母亲和兄弟毛茸茸的身体上便十分惬意,但每次和阿席达卡拥抱都会觉得脸热热的,连心跳都不听使唤。
“不是,人类只会对喜欢的人这么做,就像山犬族用鼻子轻拱对方一样。”阿席达卡笑着应道,想了想又补充:“就像我只会对桑这么做,桑也只对我这样就可以了。”
“这个时间过来会打扰你吗?”他问。
“怎么会!我和兄弟们早就开始巡逻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如果你还在睡我要怎么把这个交给你呢。”
“什么东西?”
“是这个。我之前不是去旁边的城镇交换物资了吗,在那里见到了一种很好玩的食物。”说着,阿席达卡取开了最后一层盖子,他小心翼翼拿出里面的盘子,上面放着三串用木签串起来的圆形白色物质。“还好没洒。”
“这是什么?”面对这种未知的存在,桑看起来有些困惑,她用手指戳了戳淌在盘子里的棕色液体,然后立刻被那粘稠的触感惹得皱起了眉,嫌弃地甩了甩手。
像小动物一样,阿席达卡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他曾经在故乡的山里见过一只白色的狐狸,对方胆子很大,见他伸手也不逃跑,反而不客气地嗅着他的味道,只是在他想要摸摸它的脑袋时不耐烦地用前爪捋了捋头顶的毛,和刚才的她如出一辙。
带领小动物吃饭需要自己先接触食物,于是他率先拿起一串,在桑瞪大双眼的注视下搓动手指,让白色的物体沾上更多的液体。
“阿席达卡,这是人类的食物?”她如临大敌。
“嗯,是人类的食物,不过是我亲手做的。”听到这句话后,她又放松了下来。阿席达卡将那白色团子染成自己满意的颜色后,拿到桑面前,“这是那个城镇很流行的一种点心,叫做甜酱油团子。需要用糯米进行一系列加工,最后煮熟,淋上用酱油制作而成的酱汁。”
“这是……你亲手做的?”桑慢吞吞地接住他握住的那一节木签。
“对,我帮他们驱逐了一些来犯的乡村武士,作为报答领主答应教我学做这个。只是,糯米和砂糖都是很珍贵的东西,所以没法带回来。如果桑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去那边赚一点。”
眼前的团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什么糯米什么酱油她都没有听过,只知道这深色的液体散发出一种怪怪的甜味,令人望而却步。但阿席达卡在看着她,这还是他亲手制作的,桑深吸一口气,张大嘴巴咬了下去。
“怎么样?”他问,没有人注意到他紧张得悄悄握紧了拳头。“做这个步骤还挺多的,虽然我看师傅做了很多遍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不好吃的话就吐出来没关系。”
桑鼓起了腮帮子。“……好吃。”
“真的?”
“山犬一族从不骗人。”
“哈哈,”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那就好。”
糯米的清香加上咸咸甜甜的酱汁,在吃进去的一瞬间霸道地袭击了幽灵公主的味蕾。但是当牙齿开始咀嚼,两种味道竟意外融洽地结合在了一起。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种食物,口感有些怪,感觉有东西在推我的牙,但还挺好吃的。也许是因为阿席达卡为我做的,所以我很喜欢。”她坦诚道,黏黏乎乎的团子阻碍了她的发音,但少年听懂了,他在她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红了脸颊。
他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嗯,你喜欢就好,这些都是给你的。下次我还会再做更多的食物带过来的。”
“行。不过你是怎么把这个带回来的?那个城镇应该不近吧?”
“我们是清晨赶路,大家休息了一晚上走得快,我又包得很严实,热气就没那么容易进来了。我算好了不会坏的。”
“阿席达卡很聪明。”桑点评。
“因为人类很脆弱,所以总是要想各种各样的办法的。”
他没说的是,为了让食物尽可能保持新鲜,他特意算准了时间,在前一天晚上借用店铺的工具完成了这道点心。夜晚虽然没能得到休息,但一切都比不上见到她的快乐。
“啊,桑。酱沾到脸上了哦。”
正沉浸于观察她的欢喜当中,阿席达卡突然察觉到桑的脸颊糊上了棕色的酱汁。这很正常,甜酱油会厚厚地涂满团子,他第一次尝试这种食物也不小心蹭了一嘴角。
“哪里?”桑停下来,口齿不清地问道。
“嘴角,脸颊上也有。等一下,我带了帕子你可以用。”
“嗯?不用那么麻烦啦。”他还在翻找口袋,却不料桑伸出舌头,很灵活地舔了一圈自己的上下唇。“这不就好了。”
阿席达卡的手僵在了口袋里,他无法控制自己不要盯着她红色的舌头看,像是几个月前抑制诅咒那样,他费劲全身力气才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桑,你可以试试用手帕的。人类的女孩儿都这么做,这样也可以擦的更干净一些。”
“这样好麻烦。”她显然不以为意,“我身上可没有多余的地方装手帕。”
“但这样可以擦到够不着的地方,毕竟桑不是山犬,舌头没有那么长。而且,如果食物残渣干在脸上不是会很难清洗吗?”
听到他否定自己的出身,桑有点不高兴了。哪怕知道他说的没错,却依然没有那么快能适应这个转变。她的鼻尖皱了皱,“那我就用手背,直接一抹不就好了。”
一直看着她的阿席达卡立刻意识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他老老实实道歉:“抱歉,桑,我不是故意让你不开心的。只是……”不知怎么的,他一直纠结于这个问题过不去。“我还是推荐你试一试手帕。因为用手背也有可能擦不干净,还会让手背跟着一起变脏。而且,手帕上会绣着各种不同的花纹,下次我还可以带更多不同样式的过来让你挑。”
蝉鸣声更大了,森林里的狸猫闻着甜味儿从洞穴里冒出脑袋,好奇地盯着桑手上正往下滴酱汁的丸子。更甚有不知好歹的小鸟,直接蹦蹦哒哒地跳了过来,左右晃着脖颈,就等桑不注意打算来个虎口夺食。
感到不耐烦的山犬族公主干脆站了起来,冲着冒头的小动物们一一吼了过去。待身边再次只剩下阿席达卡时,她才重新坐下,不解地瞪着对方抗议道:“脸脏了我就用手背擦,看不到的地方我就喊兄弟们过来帮我舔舔,它们的舌头够长,总不能清理不干净吧。”
这下阿席达卡不说话了,桑看着他哑口无言的表情,心情变得洋洋得意起来。她很快吃完了第二串丸子,打算和阿席达卡共享第三串,谁让她刚刚赢了一把呢。
只是这时,阿席达卡突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只见他把视线移至隐约有太阳柔光透进来的天际,又重新回到她的脸庞。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来帮桑清理好了。”
“你说什么……”
未等她问清楚,阿席达卡已经执起了她刚刚抹嘴的左手。他像是捧起了某样珍宝,小心翼翼又势在必得。接着,他张开嘴,用自己的舌头贴上了她不算细嫩的手背。
以山犬族的身份活下来并不容易。她没有厚实的肉垫锋利的兽爪,却依然要学会攀爬与跳跃。无法撕咬猎物,她便学会了打磨趁手的武器;无法抓紧崖壁,那就让皮肤裂开后再次痊愈,反反复复直到掌心可以抵抗坚硬。她的手背上还留着细细小小的伤痕,那是山石和枝桠在长年累月中赐予她的礼物。阿席达卡轻柔地、仔细地感受着她皮肤上的每一处纹路,仿佛这样,就能用自己的血肉填满她曾经错位的人生。
“……啊、啊、你在做什么!阿席达卡!”
终于,出窍的灵魂回到了桑的身体里,她连滚带爬地退开了三尺远,可惜这时弟弟不在身边,没有可靠的毛茸茸让她倚靠,也没办法隐藏她爆红的脸颊。那温热的、湿润的、会令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的触感还停留在手上,桑想要甩手,却在抬起手臂后迷失了方向。
“人、人类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她吼道。
阿席达卡偏偏脑袋,舌尖上有酱汁淡淡的甜味和桑皮肤上令人喜爱的咸味。他很认真地解释:“分情况,有的时候也是会这么做的。”
“会、会用舌头为对方清理?”
“这个倒不是。只是,桑不是更习惯用这样的方式吗,所以我觉得,我也应该要尊重你的想法才是。”
“这就不用……啊!”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阿席达卡再次来到了她的身边——他明明是个人类,却在某些时刻显得异常敏捷。他热乎乎的大手握住她留在半空无处安放的手腕,然后缓缓上滑,直到五指嵌入她的指缝中。他顺眼的脸庞逼近她,在她后知后觉开始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不会被对方听见时,他轻轻舔了舔她的唇角。
那一刻,什么人类什么山犬都离开了她的大脑。天与地一同旋转,树林在唱歌,溪流在奔跑,她似乎停留在原地,却又像在呼啸的风眼中坠落。
“……桑,桑,呼吸!”
这次她灵魂出窍的时间更久了,远远的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好不容易将她从溺水般的边际抢救回来。她眨眨眼,森林重新回到她的视野,阿席达卡担忧的脸庞近在咫尺。她浑身都烫得很奇怪,这温度最终化作一股力量,让她一把推开了对方。
“桑,你还好吗?抱歉吓到你了……我还是稍微着急了一点……”
阿席达卡维持着被推开的动作,抱歉又懊恼地看着少女。
“……”桑无言地盯着他,缓慢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望向远处偷窥的小鼹鼠。夏季的风让森林喧嚣得更激烈了。
阿席达卡小心地靠近了一点,仿佛她不愿意的话就会立刻退回到安全线以外。“桑?对不起,是我的错,如果你现在不想见我的话,我可以立刻……”
“既然是……”
“嗯?你说什么?”她声若蚊呐,他没有听清楚。
“既然是人类的话,阿席达卡还是不要对别人这么做比较好。”
这次,他听到了。
深深浅浅的绿色无尽绵延,行成了一方属于他的世界。浓密的枝条宛若波浪,风将高耸的树冠吹得起伏时,照射进来的阳光会在绿叶上反射出晶莹的光芒。
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去拥抱她,或者说,这股冲动总是常伴他左右的。现在他正准备去这么做,桑却突然顶着依然通红的脸看向他,用她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睛。
“下次,阿席达卡给我带好看的手帕过来吧……然后……那个……”
“你能不能再做一次,刚刚的动作?”
夏日已至。
END
作者:ひとみん
P站:69314002
推特:@joutaro195
Ins:joutaro195
P站作品ID:90327841
作者的话
シシ神戦争後は、毎日こうやってほのぼのと過ごして欲しいです;;//////
希望山兽神战争后,每天都能这样温暖地度过 ; ; //////
作者:ひとみ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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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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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犬与人类的差异
这一作品由于时间过早没有上传到P站,而是发到了X上作者的主页。(2021年3月13日上传到X,作者2021年6月才开设P站账号)
这是故事结束不久之后的二人约会中的一幕…的设定🌸(^^)
后半部分文字比图片多了很抱歉😣
不好意思🙇♀️💦
(感叹号最多的一集,第四页文字数直接达到上限了)
山犬与人类的差异
这一作品由于时间过早没有上传到P站,而是发到了X上作者的主页。(2021年3月13日上传到X,作者2021年6月才开设P站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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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席达卡X珊】林深时见鹿
原著:幽灵公主 宫崎骏
*cp:阿席达卡X珊
收录在CD26首发宫崎骏cp后日谈文本《神明的新娘》,lofter为存档用
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达达拉城内一片灯火通明,炼钢炉的火光照在男人女人们脸上。他们手上的活儿不停,却一直小声地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阿席达卡快速地穿过街道,一路上不少女人特地从房里探出头,亲切地和他打招呼。他一一回应,步子却更快了些。就在刚才,幻姬紧急召集了城中担任重要岗位的人,说要宣布一件重要的大事。彼时阿席达卡正在城门处巡逻,接到消息后便马上朝聚集所赶去。
“你终于来了。”聚集所外人头攒动,守卫们间隔1米,将房屋团团围住,房顶上各自一角还站了全副...
原著:幽灵公主 宫崎骏
*cp:阿席达卡X珊
收录在CD26首发宫崎骏cp后日谈文本《神明的新娘》,lofter为存档用
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达达拉城内一片灯火通明,炼钢炉的火光照在男人女人们脸上。他们手上的活儿不停,却一直小声地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阿席达卡快速地穿过街道,一路上不少女人特地从房里探出头,亲切地和他打招呼。他一一回应,步子却更快了些。就在刚才,幻姬紧急召集了城中担任重要岗位的人,说要宣布一件重要的大事。彼时阿席达卡正在城门处巡逻,接到消息后便马上朝聚集所赶去。
“你终于来了。”聚集所外人头攒动,守卫们间隔1米,将房屋团团围住,房顶上各自一角还站了全副武装的持枪守卫。阿席达卡推开门帘,便被众人迎了进去。
幻姬像往常那样,坐在房间最深处的榻榻米上。因为断臂所受的伤,她瘦了很多,但眼睛里的亮光丝毫不减,残缺的左臂被宽大的斗篷盖住,乍一看与普通人无异。
见阿席达卡进来,岗沙小声在幻姬边说:“人到齐了。”与此同时,屋内原本细细簌簌的交谈声消失了,众人屏息听着自家女当家接下来的话。
“把人带上来。”随着幻姬一声令下,一个被捆在角落,头戴麻袋的人被拖了上来,丢在了屋子中间。离此人最近的女人阿浅一把扯下了麻袋,麻袋下是一张她熟悉不过的脸。阿浅忍不住惊呼到:“吉五郎,你不是回家探亲去了吗?”
“吉五郎,告诉阿浅你干什么去了?”幻姬轻笑着说,阿席达卡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场对峙。这位吉五郎是巡逻队的一员,曾和阿席达卡共事过。半个月前,他请了长假说要回家探亲,却死活不肯带上老婆阿浅,阿浅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抱怨过这件事。
“我......”吉五郎被五花大绑,说话也结结巴巴,直到挨了老婆一巴掌之后才回过神来,大声求饶:“当家的,我错了,求你饶了我!”这一嚎,阿浅知道自家男人铁定是犯什么事了,劈头盖脸就招呼上去了。两个打铁的工匠一起上,才好不容易把她拉开。
这一场闹剧刚开了个头,幻姬又马上添了一把柴,“简单来说,吉五郎向朝廷告密了。我们的防布、武器、人口,都被朝廷知道了。”她掏出一只布袋,丢在了吉五郎面前,几颗砂金从袋子里掉出来,晕出不详的光泽。
这句话一出,屋内像沸腾的油里加了一瓢水一般炸了锅。麒麟兽事件之后,达达拉城元气大伤,钢铁需要重练,武器需要重做,城防需要重新布局,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女人们不眠不休在河里淘砂,男人们不停伐木打铁,好不容易才筹好钱,搭起了第一个炼钢炉。如果现在朝廷来进攻,达达拉城将毫无胜算,迎来覆灭。
有的人愤怒,有的人忧心忡忡,也有的人已经盘算好下一步计划。幻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脸色,最后停留在阿席达卡的脸上。少年已经逐渐成长为青年的模样,但他和刚来时一样,只是静静站着,目睹城内发生的一切。只要破坏与牺牲没有近到跟前,人类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当家的,接下来怎么办?”有人问,随即有更多的人附和,他们都在等她的答案。
“阿席达卡,你觉得呢?”幻姬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转头询问阿席达卡的意见。阿席达卡稍作思考,简短回答:“迁徙。”
“放弃城池吗?怎么可以......”马上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我们现在没有能和朝廷对抗的力量,留在这里只会全军覆没,就像野猪群一样,被驱赶、包围、杀死。”幻姬撑着枪站起身,“抱歉,没能保护好这座城,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随机,她冲众人下命令道,“明天开始迁徙准备,带不走的都毁掉。有去处的可以自行离开,别走大路,当心盗贼。没去处的去帮忙,我们只有7天时间......”
随着工作被逐一安排,留在聚集所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呆在原地的阿浅、动弹不得的吉五郎、阿席达卡和幻姬四人。
“阿浅,吉五郎就任你处置了。”幻姬留下这句话,便要离开,只听阿浅突然请求道,“当家的,请把枪借我一用。”到这句话,吉五郎像待宰的猪一样哭嚎着求饶了起来。“等一下,阿浅我错了,别杀我!!”
幻姬不置可否,默默把枪递了过去。在阿浅颤抖的手即将握住枪柄的一瞬间,阿席达卡插入两人中间,将枪推开了。“没有人有权利这么做,不管是你,还是阿浅。”他直视幻姬的眼睛,幻姬没有避开,她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中流露出愤怒。僵持几秒后,“你说得没错”,她这样回应,收回了枪。
阿浅跌坐到地上痛哭起来。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幻姬高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屋顶传来守卫的声音,“是幽灵公主!”
阿席达卡心里一惊,麒麟兽事件后,珊从未主动袭击过达达拉城,现在前来,难道是森林发生什么事了?来不及细想,他转头奔向屋外。
看着他的背景,幻姬笑着喃喃道,“不会回来了吧......”
来不及穿上蓑衣,阿席达卡冒雨来到牛棚,解开雅克路的绳子,骑了上去,快速地向城门移动。负责守门的女人在高处看到他,马上招呼同伴,“阿席达卡来了!快开门!”“开门!”“是阿席达卡!”
城门缓慢展开一条缝隙,奔到近处,雅克路一低头,便窜了出去。一人一鹿在光秃秃的陡坡上奔跑,很快地和白狼汇作一处。短暂停留后,并排奔进了森林。
“真是好男人啊......”守门的女人们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会后,便各自散去了。
“珊,发生什么事了?”阿席达卡伏在雅克路背上,尽可能减少被雨淋湿的面积。
“哈提,生了!”珊大声回应,“有一只,出不来!”
在离麒麟兽森林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珊翻身跳下狼背,冲阿席达卡说。“雅克路需要留在这里。”母狼生产时会有疯狂的护崽行为,任何雄性动物都有可能刺激到它,接下来的路,珊与阿席达卡只能步行。
“珊......”库尔看起来十分担忧,“太危险了。”
“没事的。”珊抚摸着“哥哥”的皮毛,和它碰了一下鼻子,“哈提需要帮忙。”
阿席达卡解开雅克路的缰绳,摸了摸他的鹿角,“不要靠近麒麟兽的湖泊,一会儿如果出了什么事记得逃跑。”
“走吧。”珊放开了白狼,率先走进了森林,阿席达卡紧随其后,两人很快便消失在了森林深处,留下的脚印也很快被雨水冲刷,看不见了。
森林安静得异常,以前一下雨就出来撒欢的树精躲在树洞里,大气也不敢出一下。阿席达卡屏息凝神,隐约闻到一股血腥味。“珊。”“别说话!”近处响起一声带有威胁性的狼嚎,珊示意阿席达卡停下脚步,两人一动不动,静止了足足半分钟。
“穿上这个。”在两人重新迈步之前,珊取下自己的斗篷,递给阿席达卡,“上面有哈提的毛发和味道,她不会攻击你。”阿席达卡什么都没说,默默穿上了。
绕过一颗有3人合抱这么粗的大树,他们终于找到了另一头白狼。她趴在其中一块水中浮岛中痛苦地喘息着,时不时发出两声用力的狼嚎。已经有3只小狼崽在没命地吮吸妈妈的奶水了,但很明显,生产并未结束。白狼的尾巴周围被鲜血染红,有一只像小狼腿的东西被卡在产道处不上不下,让她痛得不停嚎叫。
眼看视线处出现两个人类,哈提立刻发出警觉的低吼,但熟悉的味道又让她产生了一丝迷惑,没有立刻做出攻击行为。
“嗷呜......”珊一步一步,用极其缓慢的速度靠近浮岛,并一直不停用狼嚎安抚哈提的情绪,阿席达卡也学着她的动作,慢慢靠近。两人顺利地下了水,淌过湖泊,来到了哈提面前。哈提始终凝视着他们的动作,一秒也未曾放松警惕。
突然,一颗枯枝落下,在寂静的空间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哈提冷不防发动了进攻,伸出利爪的右前肢像风一般,呼啸而来。阿席达卡一声不吭,猛地扑过去把珊按进了水中。两人手脚并用,堪堪逃过这一爪。
“扑通。”近处传来了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珊睁开双眼,看到一只小狼崽在水中不断下沉,应该是在刚刚的攻击中被母亲挤下了浮岛。它凭借本能在水里乱蹬,却不得要领。珊伸出左手,将小崽捞在怀里,阿席达卡握住她的手臂猛力一拉,两人一起浮出了水面。
哈提正冲着狼崽掉下去的地方哀嚎,却见两个人类带着孩子一起浮了起来,立刻停止了攻击。“没事的,它在这里。”珊来到哈提面前,将孩子举高方便她确认味道,哈提嗅闻了几下,便把孩子叼回怀里,用舌头舔干它的毛发。落水的狼崽拱了几下,找到一个合适的奶头,立刻叼住继续大快朵颐。白狼确认了孩子的安全,转过头来,将鼻子凑到珊跟前,闻了闻她的味道。阿席达卡在珊后面一步,攥紧了刚在湖底捡起的有人臂两倍粗壮的橡树树枝。
哈提没有继续攻击,她用舌头舔了一下珊,表达了自己的友好,便默默趴回了浮岛。珊赶紧爬上了浮岛,把阿席达卡也拉了上去。
“不太好,流了很多血。”珊来到白狼尾巴处查看了一下情况,又摸了摸它的身体,“体温下降了。”
“必须把孩子扯出来。”阿席达卡在水里清洁了一下手,“珊,来帮忙。”
在村子里时,阿席达卡曾看过村民给难产的牛接生,如果小牛犊脚先出,需要把脚塞回去,然后按压牛的肚子,保证头先出,才能顺利生产。但这个过程母牛会非常痛苦,小牛也有可能因为缺氧而夭折。
他看着正在妈妈怀里吃奶的小狼,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尽力了”。
“珊,你尽力抱住她,会很疼。”阿席达卡挽起袖子,握住已经出来了的一只小狼腿。刚从母体出来的狼腿沾满了粘液和血液,抓起来滑溜溜的。它似乎是感受到了外界的这只手,抬起腿抽动了一下。
狼崽还活着!
“开始了。”珊双手紧紧抱住哈提的脖子,阿席达卡则是猛地发力把狼腿塞了回去。
“嗷!”哈提发出了一声痛苦长啸,整个身体弹跳起来,把两人再次甩进了水中。它的尾巴一扫,撞断了几棵大树。树上栖息的鸟类纷纷逃离,一时百鸟齐飞,整个森林震颤起来。
数分钟后,白狼的头无力的垂了下去,砸到植被上,印出一个浅浅的坑。珊和阿席达卡从水中爬起,两人开始下一步,企图把胎位推到正确的位置。
“不要睡,哈提,不要睡。”从白天到黑夜,珊一直不停地在哈提耳边说话。她讲起自己被母亲捡到时的故事,那时她的兄弟们和自己一样大小。在一人两狼都还站不起身的时候,他们便在一起玩耍,熟知彼此的味道。他们在山中一起狩猎,见证每一个季节,每一场战争,还有每一次死亡。母亲死后,珊选择继续留在森林,看到兄弟们组建家庭、延续生命。也许新生注定需要付出代价,但这一次珊不想再次眼睁睁地看到死亡带走自己的至亲了。
“珊,再试一次!”天光破晓之际,他们决定与死亡做最后一次对抗。
“哈提,再试一次。”珊在白狼耳边喃喃道。
白狼没有回应。
“再试一次。”珊又说了一遍。
依旧没有回应。
阿席达卡停下了手,他想说些什么安慰她。
她一口咬在了白狼的前肢上,血花四溅,白狼终于睁开了眼睛。
“珊......”母狼呼喊着她的名字,“母亲......”
“母亲离开的时候,叫我们都要活下去。”珊温柔地舔舐着自己咬出来的伤口,“这是最后一次了。”
一阵天翻地覆后,一只狼崽落在了阿席达卡手上。它不重,稀疏的毛发被血粘在一起,一点看不出白狼威风凛凛的样子,像一只小怪物。
它是冰冷的。
珊接过这只小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打在它的毛发上,晕出粉红色的水痕。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森林边缘被朝霞镀上灿烂的金光。这是一个很美的清晨,太阳照常升起,神、人与兽都遵循着最原始的自然法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不知何时,库尔与雅克路也来到了这里。库尔舔了舔哈提冰冷的脸,俯身依偎在珊身边。
“雅克路,过来。”阿席达卡呼唤着自己的搭档,那一向胆大的鹿却离得远远的,坚持不肯靠近一步。阿席达卡顺着它凝视的地方看过去,一只如山般伸展的鹿角出现在了金光里。
“麒麟兽......”那有着人脸鹿身的自然之神缓缓走近,一步一步踏出死亡。除了哈提已经涣散的瞳孔,所有生物的目光,都随着神慢慢移动。阿席达卡惊奇地发现,和自己曾经见过的麒麟兽相比,眼前的这只体型要小得多,甚至步履都更加轻快一些。
麒麟兽来到珊身边,像曾经对待乙事主那般,亲吻了哈提。哈提的眼睛缓缓阖上,陷入了安稳的长眠。随后麒麟兽转头凝视珊怀里已经没有气息的小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珊的颤抖停止了。
手里的温度,微弱但确实存在。
年轻的神,掌管死亡,却也能给予新生。母亲用最后的生命延续血脉,让希望不至于断绝。随后神就如来时那样,缓步消失在了光芒尽头。
“太好了。”阿席达卡来到珊身边,听见小狼发出微弱的哼哼声。
“它饿了。”珊用斗篷兜起小狼们,麻利地爬上了库尔的背,把孩子们圈在怀里,“得给它们找一个奶妈。”
“嗯。”
“你要回去了吗?”珊问。
阿席达卡这时才想起,他此刻也面临着一个重大选择。“达达拉城被盯上了,人们打算迁走,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他们走。”
“那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可以吗?”似乎没想到珊会这样提议,阿席达卡反问了一句。
“库尔,可以吗?”
“......可以当应急粮食。”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珊对阿席达卡伸出手,说道。
“走吧。”
两人一鹿多狼,消失在森林深处。
【END】
【AL】理想主义-04
心理医生阿拉贡x心脏修复师莱戈拉斯,预警见前文→01 02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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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4. 🌟功能不在问诊范围
——同样不兜售西地那非
同意莱戈拉斯前来为他居家治疗令阿拉贡后悔了一小会儿。他长年独居,连只猫都没进过他的家门,忽然家里多了一个会呼吸、会饮食起居的大活人——大活精灵——着实很难适应。领回家第一天晚上他就失眠了,大脑累得嘎吱响,可怎样也睡不着,只好睁眼瞪着天花板,或者反复检查手机里有没有未接通话。等到天微微亮,他爬起来吃了片安眠药,再一睁眼太阳已经西斜,莱戈拉斯来敲他的卧室门。
“我准备了晚餐。”
他做了牛肉通...
心理医生阿拉贡x心脏修复师莱戈拉斯,预警见前文→01 02 03
==
Chapter 04. 🌟功能不在问诊范围
——同样不兜售西地那非
同意莱戈拉斯前来为他居家治疗令阿拉贡后悔了一小会儿。他长年独居,连只猫都没进过他的家门,忽然家里多了一个会呼吸、会饮食起居的大活人——大活精灵——着实很难适应。领回家第一天晚上他就失眠了,大脑累得嘎吱响,可怎样也睡不着,只好睁眼瞪着天花板,或者反复检查手机里有没有未接通话。等到天微微亮,他爬起来吃了片安眠药,再一睁眼太阳已经西斜,莱戈拉斯来敲他的卧室门。
“我准备了晚餐。”
他做了牛肉通心粉和蔬菜沙拉,牛肉完全盖过了通心粉。人畜无害的精灵笑笑,我很喜欢吃肉,吃肉有助于您的身体恢复。阿拉贡还没从白日的睡眠里醒来,头晕脑胀,眼里盯着肉,胃里直犯恶心,又拿叉子把肉挑开,莱戈拉斯毫不见外地帮他全都吃掉。陌生的手在阿拉贡眼前晃,不真实感翻涌而来。
“……我们的治疗什么时候开始。”他缓了一缓,把飘在头顶一尺高的大脑和声音拽回来。
“我需要先了解您的情况。”莱戈拉斯给他倒了一杯水,“您今天没有去上班。”
“我取消了今天所有的预约。”阿拉贡喝掉了水,觉得口渴,莱戈拉斯瞥一眼他,又接来一杯,一根钻子凿着自己头骨最硬的地方,在水咽下去的过程中松和些许,“我不能以这个状态去面对患者。”
“但您会介意凌晨的未接电话。”
阿拉贡放下水杯。
“您窥视我的作息。”
“不,您忘了,我是精灵,我的听力和视力都很好。”莱戈拉斯说,“我不会窥视患者,但您知道,居家治疗的好处就是,能随时观察和监测。”
“随时被监测观察的感觉太糟了。”阿拉贡叹了一声,叉子把碗里的圣女果戳得乱七八糟,红色果汁溅到他的睡衣上。莱戈拉斯笑,但对晚餐氛围没有多大改善。饭后精灵帮忙收拾了餐桌,这倒帮了大忙,阿拉贡浑身疲惫,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蜘蛛又要来了,他挥挥手想赶开,但小蜘蛛契而不舍,网结在他的睫毛上来回晃荡。莱戈拉斯拿着纸笔走过来,蜘蛛受了惊,啪地从他眼前消失了。
“平时您服用什么药物?”他坐在阿拉贡旁边。
“艾司西酞普兰和阿戈美拉汀,我曾经用过一段时间的百忧解,它让我长胖了很多。”
“您非常在意自己的体重,”莱戈拉斯刷刷记了两笔,“辅助睡眠的药呢?”
“昨天——不对,今天凌晨——吃了唑吡坦,我很少这么吃。”
“也许您现在的症状是因为这些药在您的身体里打架。”
“您了解这些药物吗?”阿拉贡好奇地问,想起此前他对于电刺激治疗提出的质疑。
“并不,我只是喜欢收集人类起的乱七八糟的名称,”莱戈拉斯说,“我的住所里有一面墙是拿来装饰这些药盒子的,您知道它们能按光谱排序组成彩虹吗?”
阿拉贡觉得他这话问得莫名,大脑却不听使唤地想象起这面彩虹墙,又滑稽又美丽。他笑了起来。
“上次您忘记带我参观了。”
“我以为这会让您感到冒犯,例如蔑视了心理治疗师和精神医生的工作之类。”
“而您现在是明明白白在蔑视我的精神状态了。”
“无意冒犯。”莱戈拉斯笑说,“请躺下吧,我今天不会为您做太多刺激的治疗。”
他躺下了,就在自家的沙发上,与上次比起来不算一个适合心理疗愈的环境,阿拉贡在躺下的瞬间这么意识到。太生硬,太像现代人类居住的环境,所以也太可悲。莱戈拉斯的手搭在他的额头,他的思绪跟着心跳一起泄漏进了一双柔软掌心。是您与人类的社会时钟出了差错,但这并不怪您。他听见莱戈拉斯轻声说。杜内丹人的生命绵延三五百年,但人类要在百年以内去接连适应几个世代的更替。
您在说他们太着急了。
他们本就太着急了,才会有这么多的战争和无谓的离弃。好了,对话结束,请您闭上眼睛。
他闭上眼睛。
更替迭代。过去在杜内丹人的群落里很少考虑这些问题,我们的寿命很长,不必太过在意生育和死亡。只是可惜如今我们的同族数量日益凋敝,为了延续,我们不得不与普通人类来往通婚,这不仅大大削减了我们的生命长度,更为我们带来了额外的悲伤——人类归根不过百年,你要在长于他们三倍的寿命里反复感受失去的悲伤,因为不能向他们言明,你不得不背负来自人类“背信弃义”或者“薄情寡义”的指责。你得原谅他们,他们活得太短,行事与理解会更加激烈和执拗。
但我们终归是要消亡和融入人类的,不是吗?如果这样,那我选择规避这个麻烦。
你的选择只会让你消亡得更快。
不,我有我的方式。
年轻的阿拉贡在离开之前,信誓旦旦地对族人说。
我会以另一种方式在人类那里留下姓名。
你要去做什么呢?
阿拉贡想了想,说,我对人类很感兴趣,我要以我的方式去参与他们,或者更好,去帮助他们。
他不记得自己说这话时有没有被嘲笑了,他的同族多是宽和而仗义的,应该不会嘲笑他,甚至,据说上古时候,他们这一脉便是在荒野里的游侠,隐姓埋名地守护弱小的人类,因此人类才得以延续繁荣,许多神话才得以流传诉说。他们对他的理想主义表示赞许,也告诫他,你要懂得离场。
懂得离场,你没有义务事事在场。
你心很善良,但偶尔会操心过度。过去阿拉贡的同事评价他。他们只是你的工作,心理治疗没有急诊。阿拉贡只是笑笑,自嘲说,是以前留下来的习惯了。而后来人类真的开设了心理急诊,阿拉贡又想起这句话,但那些同事早已不知所踪。
以前他没接到那个凌晨电话,再拨过去无人接听,再拨过去是占线,然后电话打了回来。阿拉贡先生,对吗?有一起自杀事件,需要您前来配合我们调查。
我在很多年前是逝者的心理治疗师,后来我们也保持了联系。
逝者的最后一通电话拨给了您。
你们认为是什么?
请您冷静,我们不是在指责您教唆自杀。至少现在不是。
没有一位患者可以完好无损地走出您的诊室。
您习惯于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这是出于杜内丹人的习性,你们惯常作为人类的保护者,这一古老的传承?
也许是,但不是每位杜内丹人都像我这样。阿拉贡想,还有别的目的,逞英雄以外的目的。
你的选择会让你消亡得更快,你明白我们虽寿命漫长但年数仍然有尽,你不愿承担命运交织带来的悲伤与失去,你只有像毁于一场山火的古树,第二年春天再来,新芽抖落你的灰烬。
我不要消亡。
如果永生不死就好了,如果无穷无尽就好了。
真的吗,阿拉贡先生,那滋味也并不十分美好,至少不是您所期待的那样。
而且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您该醒来了,精灵的魔法不能永远保证您的好眠,您还是要靠自己入睡。
他看见精灵面庞,昏黄灯光照出薄如蝉翼的一片影子。影子覆在他的脸上,他眨眨眼睛,精灵也眨眨眼睛,时钟滴答着凝结时间,凝成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他们因不知道如何打破而僵持在这里。
“对您的治疗总是很消耗体力,阿拉贡先生。”
莱戈拉斯首先把玻璃罩摘下来,新鲜夜风拂过身畔,带着潮湿的凉意。他的后背湿透了,阿拉贡反手回来摸了摸,莱戈拉斯递来一件干爽上衣,可惜他的力气还没恢复,穿上的动作不够顺畅。也不够帅气。
“你这次没有逃走。”他转移了话题。
“我下了决心,正如我此前对您说的。”莱戈拉斯说,起身走向厨房,“但现在我有点后悔了,我得去吃点东西。”
阿拉贡揉揉自己额角。
“我们才吃过晚饭。”
“但我饿了。”
“我的冰箱里可能没剩什么——”
不如说空空如也,阿拉贡脸有点烫,想去拦住他。但莱戈拉斯去得不由分说,正像他来时。莱戈拉斯来得太突然,阿拉贡没来得及装点冰箱,用整齐而丰富的食物将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什么都没有,阿拉贡先生,但我帮您做了晚餐,所以……”
阿拉贡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步伐还虚着,走到厨房需要扶着门框。橙色灯光随冰箱门开亮起,他又差点摔下去。冰箱里已经变得满满当当了,施魔法的精灵站在暖色的凉意里,笑容被调和成刚刚好的仲春时。
“……这是什么?”阿拉贡缓缓问。
“晚餐需要材料,您不会指望我凭空变出来牛肉通心粉?”莱戈拉斯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在您睡觉时我外出进行了一场采购,动用了您的车,希望您别见怪。”
“但是晚餐不需要这么多——”阿拉贡从最上面巨大的千层蛋糕一路扫到变温区琳琅满目的新鲜水果,几乎难以置信——被遗忘这么久的废墟,在一个下午就被重建和装满了,“这么多的材料。”
莱戈拉斯顺手掰了一块千层蛋糕,蛋糕上铺满焦糖,热量会让正在减脂的人类为之皱眉,阿拉贡也皱了眉,只是他不必减脂,他仅是考虑这位精灵的生活费用。那精灵在他的思量中嗷呜一口吞掉一半,另一半递来给他,阿拉贡摆摆手,瞥见形状精妙的腕骨骨骼和青筋。莱戈拉斯拿着蛋糕在他面前舞了舞,不吃吗,很好吃哦?又嗷呜一口吞掉另一半,手指上沾满糖浆奶油,他一根一根放进嘴里舔干净。
“您没有什么,嗯,那个,暴食倾向吧?”阿拉贡试探着问。
“当然没有,先生,我是活了一万年不止的精灵,您猜我如何保持身体健康。”
而他的身体正如初见时那样健康,眼睛和嘴唇一样闪着水泽光芒。阿拉贡挪开视线。
“希望我在治疗结束前不会被您吃到破产。”他离开厨房。莱戈拉斯匆匆洗了手,跟在他身后追出来。
“我会负担我额外的开销,但是,”他追到阿拉贡身边,捏了一把阿拉贡的手腕,“阿拉贡先生,您太瘦了,太瘦的人类才要多补充一点油脂、糖和蛋白质。”
他说完轻飘飘地离开,轻车熟路地去浴室洗澡,留阿拉贡停滞在原地,听着水声哗哗响起,波纹状的玻璃上又蒙一层水雾,阿拉贡为浴室选了一款漂亮的射灯,莱戈拉斯融化成一团香橙味的奶油。油脂、糖和蛋白质。
但阿拉贡认为莱戈拉斯没资格说他太瘦了。
除了会负担自己开销、替阿拉贡做饭、不乱翻衣柜、也不故意摔碎水杯之外,莱戈拉斯就像一只食量很大的猫。噢,也不会像好吃懒做的猫,他吃再多也不会长胖,阿拉贡推断这是精灵的先天优势,他们的代谢调节能力大约远强于杜内丹人,例如,世界上仅存不多的杜内丹人正站在浴室秤上,面对自己的体重陷入沉思。但是把自己的治疗师比作猫也略为惊悚,阿拉贡拿不准应该先害怕哪一个。莱戈拉斯说,多补充油脂、糖和蛋白质,阿拉贡疑心这是某种隐蔽的谋杀方式,莱戈拉斯笑他,为他的牛排浇上酱汁。放下您的焦虑和敌意,这是恢复健康很重要的一步。
他们在晚餐上总结一天,莱戈拉斯说他每天的消耗都很快,要很多补充,阿拉贡先生,看来在您的治疗周期里最先亏空的是我刚从别人那里继承来的遗产。我有这么难办吗,阿拉贡质疑,又盛了一勺肉汤。他接着话头聊今天接诊的患者,谨慎地剔除隐私信息,讨论人类青少年的心理问题越来越早发,成年人类抱怨是当今的小孩太脆弱,一部分观点怪罪于发达的社交网络,他们被网络娇惯和浸染坏了。
“您不这么认为?”
“不。”阿拉贡说,“把成年人的过错推给孩子是非常可耻的行为。”
莱戈拉斯嚼着土豆。
“我同意您的观点,但归根到底,我认为这是人类进化偏差导致的错误。”他说,放下叉子,手指在桌上画出一长一短两条线,“这里是人心能够承受的复杂的极限,但人类的文明一不小心走到了——”
更长的线一路延伸到阿拉贡的手指尖,他得以再次细看莱戈拉斯的手指,指甲圆而饱满,月牙白嵌在匀称的粉红色里,显示出教人歆羡的健康。
“这里。”
“可这仍是一种责怪。”阿拉贡说。
“噢,我是精灵,我习惯站在和人类不同的角度看问题。”莱戈拉斯收回手。阿拉贡也收回眼睛,我知道您的观点,人类和进化失败的猩猩差不多。莱戈拉斯笑着点了头。
等您今晚用过药后,我们的治疗就可以开始了。
这段时间精灵的治疗初见成效,尽管仍有心慌和停滞时刻,但感受恢复了很多,时钟在身旁絮絮叨叨,如烦人而细致的管家,现在是八点十一分,下一分钟是十二分,阿拉贡起床,洗漱,出门,开车上班,再回来,在有条理的线性时间里从这一端走到那一端,不至于被绊倒或陷落。随之而来的副作用是所见的一切都会加倍真切地烙在他心上,阿拉贡问莱戈拉斯,实在的感受会换来实在的痛苦,人类永远有同胞在经受折磨,为什么大部分人还能心安理得地生活。莱戈拉斯想了想,我也能啊,我离人类那么近。
不过我有氧气面罩。
他给阿拉贡一杯水,阿拉贡咽下去,才意识到自己口渴了。
而有一只食量很大的猫——我是说精灵——时刻陪伴的好处是,即使伤口不能修复,沉甸甸毛茸茸的一团往心口一趴,也能兜住坠落。安全感与痛觉一般实在,互相抵消后便是慢下来的心跳、舒缓了的神经与逐渐修复的骨骼。阿拉贡抬手摸了摸,触感和小动物的毛发不太一样,但同样柔软,蹭着手心的动作留恋又小心翼翼。随即猫消失,他醒来,莱戈拉斯及时填补了空缺的那一块,落地灯照着额角的细汗,被精灵半透明的皮肤衬出碎水晶一样光。
“莱戈拉斯?”
“嗯?”
莱戈拉斯在露台上抽烟,听着他的声音转头,背靠一轮蜜瓜味道的月亮。
“电子烟对身体不好。”阿拉贡说。
“我知道,但尼古丁有助于我个人的恢复。”莱戈拉斯抬手向他示意,圆圆的指头和细长手指丝毫不相称,“您是个棘手的病人。”
阿拉贡笑,“也许比我的很多病人都要棘手,很感谢你。”莱戈拉斯颔首,没有对他突然的语气改变作出点评,他便走过去,冒昧取走还亮着光的电子烟器。精灵歪头看着他,头发从歪着的那一边肩膀滑落,地球另一边的雨季要到了,瀑布滚落金灿灿的水花。“你可以试试这个。”他塞给精灵一根雪茄,莱戈拉斯两根手指夹起来打量,将烟嘴那头咬进嘴里。阿拉贡为他打了火。
“很有派头。”他抽了一口,还含着烟,发音模糊。
阿拉贡也为自己点了一根。
“你以前没尝试过?”
“一百多年前吧,可能,后来这玩意成了老古董和小开们拿腔拿调的装饰物,我就不喜欢了。”莱戈拉斯说,“不过,阿拉贡先生,您很适合。”
“你说我是老古董也没什么问题。”阿拉贡调侃。
“您确实不够新潮,但我不会这样说您。”莱戈拉斯说,“您是——古典主义的英雄?”
“谢谢。”阿拉贡微笑着晃了晃脑袋,“很高的夸赞。”
“过去没人这么说过您?”
“我总是换地方,和人类的深交时间都不长,而且他们也忘记得很快。”
“太可惜了,这么说您真如您最初的决定那样,不为了繁衍的目的与人类通婚。”
“不。”
“那恋爱呢?”莱戈拉斯笑着问他,“很早以前不是有个人类说过,人是被截成两半的,要靠相拥才能找回完整。”
他的柏拉图说得七零八落,阿拉贡想敲敲他脑壳,但是手里的烟还燃着火,他忍住了。
“以婚姻和恋爱证明人的自我完整是非常老套的做法,”阿拉贡说,“而且我在服药,你知道精神药物对我会有什么影响。”
“这样啊。”
他又喟叹了一句可惜,手搭上栏杆,专注地对着月亮吞云吐雾。莱戈拉斯不喜欢雪茄是有道理的,阿拉贡在缭绕烟雾里想,他不适合,雪茄对他那张嘴而言太大了。他自己也靠上了栏杆,距离精灵有半只小臂远,距离火熄灭还有一个小时。精灵听力那么好,就算在浴室放点音乐也大抵瞒不过他,真是麻烦。
“对杜内丹人影响也这么大吗?”莱戈拉斯突然又问,把阿拉贡吓了一跳,一口烟还没吐出就呛进肺里,他剧烈咳嗽起来。
“……我的性【】功能也在你的问诊范围内吗?”他拍拍自己胸口,“还是说你也要给我兜售西地那非。”
莱戈拉斯抚平他衬衫背后被咳出来的褶皱,抱歉抱歉。但言语里笑得很开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