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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对第一章的喜欢，一旦写了总是希望能在逻辑严谨与畅所欲言之间取得让人满意的平衡，这让我有些停滞不前，生活的忙碌也是因素之一，因此更新时间不定，希望有兴趣的朋友能偶尔想到再回来看看就好，我也好偷偷懒~

目前可以提供的情报是，这篇故事的起始诞生于去年某时，我一时大意洋洋洒洒写了几章，所以笔者至少能保证前六章的存在是没有问题的，以上。

Chapters 2

对调查兵团的第二分队分队长韩吉‧佐耶来说，第 49次壁外调查可谓收穫不小，虽然还是没能说服团长艾尔文‧史密斯帮她抓捕巨人，但他们在森林里发现了被巨人供奉起来的人类遗骸、同时还有该名同为调查兵团士兵的伊尔泽‧兰纳临死前留下的最后纪录。

韩吉透过那本珍贵笔记里所描述有关巨人行为的发现，更加坚定了人类不该停止探究巨人的念头，她一改常态认真的写了封正式文书交到团长桌上，将伊尔泽的披风与笔记交还给她的亲人，那一刻，她感觉到人类处于被动的这百年来将会因为这一重大发现而转动起命运的齿轮，正感动于和士兵长利威尔的下属欧鲁‧波札德达成和解也得到艾尔文批准抓捕巨人的消息时，他们一行人在黄昏的街道上遇见了意外的熟人，这让韩吉对这一天的经历感到无比的幸福，她立刻兴奋的跑了上去。

“沙迪斯团长！”她挥舞着双手，在跑到基斯面前后又立刻站定行军礼。

“哦，是你们啊。”基斯背着手，看向韩吉身后慢慢跟上来的利威尔还有一同向他行军礼的欧鲁‧波札德与佩特拉‧拉尔。

“沙迪斯团长，您怎麽会在这里？我听说您目前正在带第104期的训练兵团。”基斯是在艾尔文之前的调查兵团团长，韩吉很尊敬他，因此她正经说话的模样让利威尔班两个士兵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向来行事疯癫的韩吉分队长也会有这一面。

“我已经不是团长了，今天休沐日，我偶尔也想脱离那群小鬼喘口气呀哈哈哈！”基斯打量起眼前这群人，看不懂这是什麽组合。

“最近刚结束壁外调查吧？情况如何？”他随口问一句，却见韩吉的眼睛亮了起来，整张脸也因为情绪高涨而变得红润。

于是几人找了间酒馆坐下来，利威尔本不想奉陪也准许了两名下属可以跟着一起去，无奈被韩吉一把拽住了。

夜晚，城镇亮起了微弱的灯火，韩吉也正好讲完这次的壁外调查结果。

“这样啊……没想到巨人竟然会说话，甚至供奉人类……”老早就从最前线退下来的基斯，一边震惊于韩吉所说的情报，一边也暗自感叹在他领军时期没有办法做到艾尔文时期的成就，心里有些遗憾和自愧不如。

“由此可知，我们对巨人的认知还是太少了，如果只是安于现状不主动出击，将来遇到的巨人要是出现了我们无法应付的能力，到时候只会有更多的人牺牲，我们也不能让伊尔泽的牺牲白费，人类对巨人的调查与了解必须更深入才行啊！”韩吉迫不及待的把所有想法都一股脑倒了出来，似乎很高兴有这麽一个听众。

“前提是不准在没有指令和规划的情况下冲出去。”利威尔冷冷的说，他们都想起了前阵子发生的隔阂，差点被巨人吃掉的欧鲁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我知道啦！艾尔文已经答应帮我抓巨人了，我绝对不会让任何士兵因为这个计划送命的！”韩吉信誓旦旦，而利威尔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反驳任何话。

“妳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巨人这麽感兴趣啊，佐耶。”基斯说，他记得这傢伙在入团以后改变了原本看待巨人的角度，也与其他人对待巨人的反应截然不同，时时刻刻充满了旺盛的求知慾，这样的人格特质很适合加入调查兵团，她也确实不负所望的带来了许多新的变化和方向。

“当然啊！巨人最棒了！倒是……沙迪斯团长、不，教官，您最近如何？这届新兵有值得加入调查兵团的人才吗？如您所知我们实在缺人手啊！”随着话题调转了方向，基斯在脑海中翻阅起这近三年来对所有新兵的资讯统整，自从第104期训练兵团成立以来，不知不觉也过了两年多，再过不久又会有一批新兵要从他手中毕业了。

“这一届确实有不少优秀人才，或许因为是在玛利亚之牆沦陷后成立的一届，见证过那样的惨况，许多人都带着非同一般的觉悟想成为士兵，能力出众者有，奇葩的傢伙更多，是不是会加入调查兵团倒还难说。”

毕竟调查兵团是三大兵团里生存率最低的兵团，大多数想成为士兵的人都是为了改变生活现况才选择加入训练兵团，毕业综合成绩前十名者有资格优先选择加入效忠国王也相对安全的宪兵团，这更是许多人为此努力的目标。

不过那傢伙倒是从始至终都说要加入调查兵团啊……

“那傢伙？”虽然在座的各位都是调查兵团的一员，不过能有人这样被基斯关注倒是稀奇，这不由得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基斯喝了不少酒仍姿态沉稳，他对眼前的听众细数了起来：“有个大傢伙，体格和意志力都是一流，具备了整合组织成员的潜质，也很深得同伴信任。”莱纳‧布朗，虽然对人格斗技稍嫌薄弱，但协调性极佳，也很关心身边人，如果将来能加入调查兵团想必会成为强大的战力。

“还有个小傢伙，虽然体力不行，但头脑相当聪明，说是当届第一也不为过。”阿尔敏‧亚鲁雷特，平时的格斗技训练和体能测验能耐都略显消极，课堂上的表现却无比亮眼，拟定作战的能力更是同期生里最上乘的，只要能善加运用的话，一定能有所作为。

“有个身材娇小面容阴沉的女孩子，虽然斩杀技术无懈可击，但缺乏合作性，个性也有些孤僻，大概不适合团体作战，她大概也不把调查兵团当作志愿。”亚妮‧雷恩哈特，对人格斗技很强，如这般单兵作战才能发挥力量这点大概就是她的作风，放在组织行动中反倒可能被埋没。

“有一个高个子，各方面都很有潜力，奈何积极性不够，他应该是想加入宪兵团的。”贝尔托特‧胡佛，是个没有主见随波逐流的人，这似乎不是他的本意，可要是克服不了内心里困扰着自己的障碍，这对一名士兵来说是很致命的。

“还有个傲慢的傢伙，立体机动装置的能力是同期里数一数二的，但个性太过尖锐，很容易和人发生冲突，他很擅长识别当前状况并作出判断，不过他也在一开始就摆明了想加入宪兵团改善生活。”让‧基尔休坦，要是能改掉冲动和老爱针对人的坏毛病，其实是很有成为一名作战指挥官的潜能的。

“然后有一对笨蛋，一个满脑子都是食物，却拥有过人的另类直觉，也因此不适合有组织的团体活动，一不注意她就可能会做出让人料想不到的事情来。”莎夏‧布劳斯，动作迅速反应敏捷，就是有些少根筋，刚开始会害怕表现自己害怕自己和他人格格不入，两年过去倒是好了很多，这大概要归功于拥有了同伴。

“而另一个傢伙，他擅长小范围的机动术，只是脑子不太好使，有些事情无法很好的理解，但动作真的很快速，只要能多动动脑不误判情势的话。”柯尼‧史普林格，只要给他时间去磨练自己擅长的，还是很有机会能成为一名一流的士兵才对。

“再来还有个女孩子，她真是个天才，对所有科目都驾轻就熟，简直世所罕见，她很清楚自己能做什麽该做什麽，就算综合成绩还在最终审查阶段，我也能断言她绝对会以第一名的成绩从104期毕业。”米卡莎‧阿克曼，兼具了能达成目的的实力与技能，做任何情势判断都能不带私人感情的完成任务，是个不论待在哪个兵团都能超常发挥的优秀士兵，只可惜她有个相当致命的弱点……

“弱点？既然这孩子能让沙迪斯教官给出如此高的评价，她又会有怎麽样的弱点呢？”

佩特拉完全沉浸在基斯对104期训练兵团的叙述里，下意识瞧了一眼自己的长官，她认识的强者当中利威尔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最强，但在基斯对那位第一名的描述中，却让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利威尔那强到教人望尘莫及的实力。

“她的弱点，就要关乎到我接下来要说的傢伙了。”

艾伦‧耶格尔，带过那麽多届训练兵，基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士兵，课堂成绩不算突出，有些回答却凌厉的像是从绝境中走过来的经验谈，有时甚至过于偏激，即使某种程度上会是最优解，可如果身为一个士兵无法相信死到临头也仍能事有转机，又该如何不放弃的坚持下去？这便是基斯无法给他好成绩的原因之一；立体机动装置相当熟练，不同于让‧基尔休坦的擅长，就只是能熟练发挥自己所能做到的部分而已；斩杀巨人的技巧不好也不坏，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根本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顶多达到基本程度；在对人格斗技上，他几乎能与米卡莎‧阿克曼相抗衡，但两人之中到底谁能胜出，基斯却持保留态度。

“竟有这麽奇怪的人？这又该怎麽定位他？”欧鲁也被提起了兴趣，忍不住开口加入话题。

“那小鬼来自希干西纳区，不仅亲眼看过巨人，还看着巨人吃掉了自己的母亲，或许正是承受了过于严重的打击，才导致性格变得那麽扭曲。”

基斯的话让韩吉睁大双眼，利威尔还是不为所动，佩特拉已经露出惨不忍睹的神情，连欧鲁也显得脸色苍白。

“他是个性格很扭曲的孩子吗？”韩吉说。

“不，他其实和正常人没两样，会正常的吃喝拉撒睡也会和同伴笑闹，只是有时候看着他我会感到有点毛骨悚然，他打从一开始就说要加入调查兵团要到牆外的世界去，说要驱逐敌人，拥有很强烈的目的意识，可是他太执拗了，把同伴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甚至比自己还重要。记得某次立体基动装置的训练，我把他们带到了峡谷旁的练习场，当时他为了救另一个立体机动装置故障的小鬼，竟跟着一起跳下了悬崖，那时我才意识到他其实对立体基动装置的使用有多熟烂于心，虽然他让同伴毫发无伤，自己却为了掩护同伴摔断了两根肋骨。”

“听起来是个好孩子。”佩特拉感到有些欣慰，她几乎已经开始心疼起这个傢伙了。

“妳如果也能亲自带他训练三年，大概就不会这麽想了。”基斯无所谓的笑了笑，被酒精麻痺的舌头有些不受控制，这让他的笑容变得十分诡异。

入团时说着成为士兵是为了活下去的艾伦‧耶格尔，训练起来又比谁都来得不要命，他是所有训练兵里受伤机率最高的傢伙，受的伤又几乎是为了别人，不论受过多严重的伤他到最后总能痊癒，躺了几天后就能继续训练，还从没落下过。

“其实以他的表现，他是有机会位列成绩前十名的，甚至就在第一名后面，挣一挣第一名也不是不可能，可越到毕业前夕他就越是焦虑，最后一阶段的分数佔比又很重，他发挥失常，大概无缘前十了。”

“听起来倒像是故意的。”利威尔轻轻哼了一声，虽然他并不反感这样一个小鬼，甚至可以说是欣赏他重视同伴的心情，但要是没有能力，一切都是空谈罢了。

“确实，越到后半他越是思虑深重，成天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麽。”基斯点头贊同道：“而这傢伙和第一名的女孩子关係深厚，说是亲人，但那女孩对那傢伙的生命却到了偏执的程度，她几次冲动判断全都与他有关，偏偏那傢伙又是唯一能把那女孩拉回正轨的人，所以我刚刚才会说无法断定他们之间谁人的格斗技更强，不仅是因为没对战过，私交太多也不可能动真格。”

韩吉嘴角微扬，貌似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佩特拉和欧鲁则莫名其妙对视一眼，下一秒又转开视线，利威尔则坦荡得毫无反应。

“照您所说，如果那傢伙要加入调查兵团，那个女孩子也一定会跟随他囉？是吗是吗？”韩吉有些雀跃，如此他们兵团不就能得到新兵里能力最靠前的两大战力了吗？

基斯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晃了晃杯中有些混浊的酒，距离第104期训练兵团结训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谁知道这两个月还会发生什麽事呢？

─

忽然下起的滂沱大雨让立体基动装置的日常训练变得更加艰难，所有人都无一倖免的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般全身湿透，视线遭雾气遮挡，寻找目标物的任务变得更为困难，艾伦戴紧兜帽在树林间穿梭，途中还闪过两个有些迷失方向的同期生，差点相撞的危机让其中一人回头查看，却在看见他手腕上绑着的黑色丝带时立刻调转方向逃离，艾伦反应比他们快了一步，立刻加强瓦斯气体飞越他们头顶拦住了去路。

“抓到了，莱纳、贝尔托特。”他朝两人伸出手，目标是他们手腕上的白色丝带。

“你又是猎人啊，艾伦。”

“真有你的，艾伦，平常看你表现普通，但只要到这种实战演练总是不能小看你。”莱纳摊了摊手，一副有本事就来抢的姿态，贝尔托特则已经解下白色丝带交到艾伦手中。

“真是服了你了，这场大雨来得这样突然，更是加深猎人寻找猎物的难度，你却不放弃。”贝尔托特指了指艾伦另一隻手上缠绕的无数条白色丝带，那是他收穫颇丰的证明。

“还找不到解决方法的话，就只能继续前进了，不是吗？”兜帽下的绿眼睛被雨水洗得透亮，艾伦将贝尔托特的白色丝带绑到手上，接着抽出刀刃。

“来吧，莱纳，看是我先『取你性命』还是你先『杀了我』。”已经被『取走性命』的贝尔托特退到一边，莱纳也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别用这种说法啊，好吓人。”他笑着，下一秒却冲上前来，艾伦立刻举刀格挡，被逼退两步，鞋跟陷入了潮湿的泥地里。

“你们两个要记得规则啊！别受伤！”贝尔托特在旁边紧张的提醒。

这场训练被戏称是“猎人游戏”，限时四小时，分为手握黑色丝带的猎人组与手握白色丝带的猎物组，在游戏过程中才会揭晓各自抽到的角色，猎人要在森林里寻找猎物并收集白色丝带，猎物要躲开绑着黑色丝带的猎人。若不幸被抓住的话有两个选择，一是投降，二是搏斗，但毕竟是训练，真枪实弹也得点到为止，直到猎物放弃挣扎或猎人放弃狩猎。

这种训练的目的是为了磨练士兵的立体基动装置与躲藏能力，还有危机当前的反应力，这并非他们第一次进行猎人游戏了，奇异的是艾伦没有一次不是抽到黑色丝带的，这也在同期生之间成了与名字对应的笑谈，艾伦却笑不出来，彷彿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而他注定只能是狩猎者吗？

这将近三年的训练兵生活，与将来要面对的险恶相比简直过分安逸，他其实很珍惜和同伴一起的时光，在面对莱纳、贝尔托特与亚妮时也没有什麽不一样，活过一世，他明白是生长环境的不同与自身的选择让他们在最一开始就註定了未来的分道扬镳，只是偶尔看着眼前这副活在假象里的友好，艾伦还是无法理解那三人为何在三年来如此紧密的朝夕相对后依然决定要误解他们，这或许就和他们当时也无法相信岛上的人民对牆外的世界并没有任何敌意吧，立场与价值观的差异竟让他们隔着如此巨大的鸿沟，他们曾经那样残忍的毁了自己的信任，艾伦却不能说现在的自己能保有足够的恨意。

他当然恨，可曾经的自己也真正成为了别人眼中掠夺一切的恶魔，被恨意与破坏一切的慾望给支配的自己从来没有感觉到满足，取而代之的是再多杀戮与尸体也填补不满的无尽深渊，那一刻他强烈的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奴隶而已，就算站在猎人的高度也是不得自由的。

莱纳最终败在艾伦用握柄猛敲在他手背上的最后一击里，震得他整隻手臂都不住的发麻。

“又是你赢啦！”莱纳用另一隻手拍了拍艾伦的肩膀，把白色丝带扯下来扔给了他，这场雨貌似没有停止的迹象，莱纳甩开滑到脸上的雨水，看上去是那样可靠又自信。

艾伦抓着那条白色丝带，越是接近结训日他就越是频繁的问自己，到底该怎麽做，才可以不让莱纳和贝尔托特在那一天破坏罗塞之牆，救下将会在那一天死去的同伴们呢？

“呐，莱纳，我记得你们说过，是来自玛丽亚之牆东南方深山的村落，对吧？”虽然当时那些有关出身的话都是造假的，但说着想回去再也回不去的故乡的莱纳也是真心的，对那三人来说，故乡其实也是地狱，一个受人唾弃厌恶无法自在生活的囚笼，只因为那里有家人，所以就算回家之路再如何险象环生，他们也还是期盼着能回到故乡。

忽然一道惊雷落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山林里，照亮了他们隐匿在兜帽下的脸，这时的莱纳与贝尔托特还不知道艾伦就是他们寻找的目标，在谈到出身时那两人的表情却瞬间转为凝重。

“是啊，为了能回到故乡，训练再辛苦我们都撑过来了。”莱纳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但没有丝毫动摇。

“你呢？艾伦，你还是想要加入调查兵团驱逐巨人为母亲报仇吗？”贝尔托特也说，明显的转移话题，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他绝对看不出这两人此时的居心叵测。

艾伦没有回答，天色早就渐渐暗了下来，让识别更加困难，他们看着幽暗里那双过分明亮的绿眼睛，忽然想起眼前的猎人还握有弓箭，他们早就一命呜呼成为了猎人的战利品。

近三年的相处下来，他们和所有人都保有一定的交集，去打探并收集更多的情报和助力，维持了不错的交情与口碑，但对于艾伦，这个被称作急着送死的傢伙，不单单只是刚入团时听到的传言，在那些累得要命险得要死的训练中更是变本加厉的落实了，本以为这样偏激的傢伙不会是个好相处的人，然而平常时候艾伦其实很普通，虽然有些冷漠，但只要是对着熟悉的人就会展露更多情绪，比方说他会和让在某些奇怪的小事上争吵、会附和柯尼一些傻气的言论、会在闲暇时和莎夏讨教射箭技术或一起去打猎、也会帮尤弥尔掩护她与克里斯塔的小约会、还会和亚妮进行一段厌世的利己主义探讨、会和他们交流训练心得，更别说视同家人的米卡莎与阿尔敏一定是得到艾伦最多感情的人了。

这样的观察也让他们发现，艾伦所热衷的似乎与驱逐巨人毫不相干，他对这个世界没有热情，对牆外世界没有他嘴上说的那样感兴趣，他甚至不害怕巨人，他就像个死人一样，只有米卡莎和阿尔敏、还有这三年来建立起的那些同伴情谊能让他活过来了。

如果将来站在对立面，他是否会成为一个威胁？

“你们有没有听到号角声？”艾伦忽而抬起头，他们没有开口而是仔细聆听着，落雨声巨大，号角声太远，不仔细听的话还真容易忽略，可确实是集合的号角声，由于训练范围广大，每个训练兵身上都带着一个小号角，听到号角声便接着传令，直到所有人回到集合地点。

“看来是规定时间到了，我们也回去吧。”莱纳说，三人辨别了一下方位，达成共识后一起离开了这里，雨水快速冲刷掉他们的脚印，一下子就变得如无人之境般。

大雨中，艾伦望着前方两人前进的背影，他们就这麽毫无防备的把弱点暴露给了自己，如果在这里就杀掉他们的话……

也只能是妄想。

艾伦捏紧了手里的刀。

现在的他还没有觉醒巨人之力，如果莱纳和贝尔托特反抗，自己压根没有胜算，甚至还会被他们联手解决掉，更糟糕的是洩露了自己的身份与意图，那麽一切就玩完了。

忽然的，他想起了阿尔敏。

不是和他一起待在这个世界的阿尔敏，而是前世里，同样嚮往大海，被那个残忍的世界几番打磨淬鍊后依旧坚持沟通交流是唯一走向和平之路的阿尔敏，那是艾伦曾经放弃的路，当巨人之力让他看见了未来某些片段，无数遍尝试后却总是导向相同的结局，使他不得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可如果这次他选择和他们好好谈谈呢？

这是不可能的。

有一个声音在艾伦脑子里冷酷的反驳。

这时的莱纳与贝尔托特还不是他前世记忆里最后的那两人，贝尔托特拒绝了和他们沟通，莱纳则是过了好多年的历练与醒悟才再次与阿尔敏他们同一阵线，如今的他们依然把帕拉迪岛上的人当作恶魔，是为了找回拥有座标之力的始祖巨人才不得不深陷敌营的战士，就此时此刻来说，与他们沟通是没有用的。

三人在树林中穿梭，烟雨朦胧的远方隐约可见晃动的明亮灯光，看来他们没有走错方向，莱纳回头喊了艾伦一声让他不要掉队，他下意识回应了。

上辈子的自己总是把目光放在遥远的将来，重生后他却刻意避开了那些只顾眼下，不过越到命运的分水岭他就越是焦虑，不想回忆起来的过去也总是在他不经意间群起攻击，艾伦对这些无止尽的思考感到厌烦，前世时他就不断的透过力量寻找和平解决的办法，直到他终于明白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执，渺小如從前欺负阿尔敏的那些小孩广大如种族与种族之间的战争，空有毁灭力量的自己最终也只能想出让大多数人类消失这样惊世骇俗的方法来，如今活在这个地狱里，他却还在思索这些同样不得其解的难题，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在这里活下去，他要嘛两手一摊要嘛垂死挣扎，该怎麽选择反倒简单。

这世界就像个为他精心设计的惩罚，知道艾伦不可能放任一切重蹈复辙看着同伴陷入危险，他或许不再天真无知，却仍是个一无是处的笨蛋，要他对眼前的威胁束手无策更要他在苦海里挣扎溺毙，终而復始。

回到集合地点时，所有人都回来了，他们三人是最后一批，艾伦刚落地，米卡莎和阿尔敏就迎了上来，忙着帮他把湿斗篷从身上脱下来，接着他就被一条乾燥的毛毯给裹住了，艾伦很清楚他们是在担心自己会因为淋雨引发身体的后遗症，心中便暗暗想着或許是时候结束他们这股患得患失的忧虑了。

如果要选择战斗，他得重新找回能与之抗衡的力量，如果能拥有同伴，他的所有记忆会是很好的谈判筹码，前提是要能让人信服。

心里有了决断，执行起来还需要时机和运气。

“我就说艾伦果然又是猎人了吧。”几个同期生手捧热水揶揄的看过来，其他人也跟着笑闹起来，指了指阿尔敏刚才帮艾伦解下来的那些白色丝带。

“你们三个一起回来，莱纳你又没躲过了是吗？”和克里斯塔裹着同一条毯子的尤弥尔调侃了一句。

除了艾伦万年不变的猎人籤运以外，莱纳只要抽到猎物籤，竟没有一次不是被艾伦抓到的，听闻此众人又开始大笑起鬨，莱纳在克里斯塔的笑眼下胀红了脸，转身去追在开玩笑的那些人，气氛显得相当热闹。

贝尔托特走去角落和头发微湿的亚妮说话，亚妮依旧冷冷的偶尔回复一句，柯尼追着莎夏要她把还绑在手腕上的白色丝带交出来，看来这次柯尼也抽到了猎人却没抓到半个猎物，让在帮阿尔敏搬烧火的乾柴，还时不时会望向米卡莎所在的方向，其它训练兵都成群结队的窝在各自的角落里交流心得，艾伦则被拉去火盆边坐下，手里还被米卡莎塞了热水并要他快点暖暖身子，他却只顾着看眼前景象，手指因为寒冷而微微冻僵。

这样辛苦却安稳的日子，再过不久，就要消失在由血腥与死亡引发的洪流之中了。

而自己又能做些什麽呢？

─

解散仪式当天，傍晚就要举行毕业仪式和公佈综合排名前十的士兵，所有训练兵都难得放松了下来，互相交流未来的规划与去路，还有对前程的期许和想像，苦熬了整整三年，好不容易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大家都显得异常兴奋，一些人聚集在训练场上，倒不是那麽刻苦的在解散仪式最后一天还想着训练，而是在讨论着要去长街上看看，因为听说今天是调查兵团壁外调查的出发日，或许还有些人对前途感到迷惘，便也被同伴怂恿着一起去目送调查兵团，散散心也是好的。

“喂，阿尔敏，你们不去吗？我还以为艾伦以调查兵团为目标，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柯尼在半路抓到了有些行色匆匆的阿尔敏，他却勉强的弯了弯嘴角，摇摇头。

“我和米卡莎也在找艾伦，一早起来就没看到他……”

“怎麽了，你干嘛一脸铁青？”让也停了下来，马可在一旁笑笑，猜测他是因为听见米卡莎的名字，即使这三年来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那女孩与艾伦关係匪浅也习惯了米卡莎对艾伦毫不掩饰的在意，但让还是时常以这件事为契机跟艾伦吵嘴，莫名的也关係好了起来。

“我……”阿尔敏坐立不安的绞着双手，面对同期生关切的目光，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其实我发现，最近艾伦手上的伤口似乎多了很多，有的是咬伤有的是刀伤，米卡莎知道这件事后快疯了，我们都很担心艾伦是不是、是不是又……”

金发同伴未完的话深藏着什麽意思已然不言而喻，他们也不经面色沉重了起来，这三年来艾伦除了在某些时候冷淡了些，言行举止终归与常人无异，也没发生任何值得注意的自残事件，阿尔敏和米卡莎对他的维护几乎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常态，有时还会被笑称太大惊小怪，艾伦也总是无奈的附和，再换来他们的不为所动。距离那件可怕的往事已经四年过去，如今却隐约又有了起头之势，再加上艾伦这阵子那连莎夏都能一目了然的焦虑状态，这怎能叫他们不担心，偏偏艾伦又在今天早晨不见了踪影。

“你别想太多，我们跟你一起去找。”让安抚道，柯尼和马可也知道事态非同小可，纷纷表明帮忙意愿。

“谢谢你们！”阿尔敏万分感激，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总之先在附近找找看吧，那个笨蛋或许只是在哪个地方打嗑睡，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柯尼说，虽然大家都对笨蛋说笨蛋的发言苦笑了，如今却也由衷希望事情就如柯尼想得那样简单。

另一边，心慌意乱的米卡莎撞上了貌似刚从厨房跑出来的莎夏，被撞的她没跌倒，倒是莎夏被撞飞在地上哀号，正想评评理却被米卡莎严峻的神情给遏止了话头，米卡莎一言不发的拉她起来，心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妳怎麽啦？是艾伦吗？”她脱口便说，这世界上能让强者米卡莎露出这样神情的，除了艾伦也没有其他人了。

米卡莎深深呼吸一口气：“艾伦不见了，我和阿尔敏找不到他。”她说罢便止不住往前走，莎夏有些担心她的状况，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他会不会跑去狩猎了呢？毕竟他真的对射箭很有兴趣，前阵子我们还猎到了稀奇的鸟类，牠的血液有毒，强度足以毒死一头成年黑熊……”

莎夏想起了艾伦第一次说想和她学射箭的情形，虽然准头比不得自己却也好过许多同样只学了几个月的人，算是有几分天赋的，从此他们就很常去森林打猎，并附带了总是与艾伦形影不离的米卡莎一人，这也是莎夏和这两人变得更加熟悉的契机─

“……他的弓箭还在房里，也没带立体机动装置。”米卡莎的脚步更快了，莎夏得小跑步才跟得上她。

“我和妳一起找，妳冷静一点，艾伦平常不会不声不响就离开的……”

“……可是他这次什麽也没说就不见了。”

难怪米卡莎焦心，平常不论艾伦去哪他都一定会和他们知会一声，不单单是纯粹的告知也是为了让他们心安，偶尔莎夏听到都会想其实艾伦的关心一点也不亚于他的两个青梅竹马，总是给足了满满的安全感，为何这次却不告而别呢？

─

同一时间，艾伦在南区森林的最深处，他满头大汗的喘着气，手掌上遍布刀伤血流不止，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在寻找时机尝试巨人化，却始终都无法成功变成巨人，这对于早就有所觉悟的自己本应不难，难道除了伤口和决心，使用巨人之力还有其他特殊条件？

……不过还真是久违了啊，这样无法随意巨人化的不安感，从什麽时候开始巨人之力竟然成为了他的后盾与筹码，这却是不得不为之的选择。

艾伦慢慢走到树下，看了一眼自己惨不忍睹的双手，想起昨天被阿尔敏发现时他脸上的表情，他知道他脑子里一定降临了一场巨大风暴，足以让他在昨夜就寝时不由分说的拉着艾伦一起睡，被室友们开玩笑也不予理会，他一直试图想和自己聊聊，但艾伦目前还无法和阿尔敏谈论自己的重生与前世，只怕会被他聪明的朋友误以为自己已经开始出现幻觉，虽然某个刹那間他竟也希望那一切都是幻觉就好了。

下次要把伤口划在能被衣服藏起来的地方。

艾伦失魂落魄的想。

......到底为什麽无法巨人化呢？

难道在他内心深处依然有部分不肯承认自己是巨人？还是他仍对这个地狱的结局怀有一丝希望，深信曾为怪物曾为杀戮的自己一旦获得力量就会老调重弹？又或者他只能遵循老路，看着一切发生却无法改变任何事，从而理解到这才是这个地狱为他存在的意义？

艾伦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他的手很快又变得湿漉漉的，却好似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他的心明明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疼得死去活来，更悲伤于这个世界的人们要因为对他的惩罚而迎来战乱与终结……

“艾伦！你在哪里？”

“艾伦─”

“艾伦！”

从远方传来熟悉的呼唤声，好多人的声音交错重叠，多麽像那次在“道路”里他们对他的喊话，当时他做得那样决绝，即使非他本心，他仍遵照自己的意愿做了违心之事。

艾伦爬了起来往反方向跑去，他回去后要道歉和安抚，但绝不是现在。

声音越近，他越是像无头苍蝇乱窜，直到忽然有一隻手伸出来拉住了他，把他拽进一处隐密的山洞里，艾伦反手便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向前方猛刺，他的武器深深没入山壁之中，距离藏在阴暗里的那人的耳朵不过分寸。

“嘘。”那人绷紧了全身却不惊慌，当外面的声音慢慢远去，艾伦的眼睛也终于习惯了黑暗，看清了帮他解围的人是谁。

“尤弥尔。”艾伦愕然，心里却不合时宜的想着妳只是叫这个名字怎麽也爱在山洞里？尤弥尔自然不知道他内心想法，狠狠将他推远，拍了拍自己的双手。

“不用谢，我看你像在躲什麽洪水猛兽才拉你一把，算欠我一个人情。”身形纤瘦的女人露出一抹坏笑，往山洞内走去，艾伦见她步履轻松，不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多谢了，尤弥尔，妳怎麽会在这里？”艾伦跟了上去，发现洞穴深处渐渐透出几缕阳光，树枝在山壁上交错横生，开出了几朵黄色小花，就藉着那点微弱光芒而活。

“这里是我的地盘，想一个人的时候就来这里睡觉，我还没带克里斯塔来过呢，便宜你了。”尤弥尔听上去很遗憾似的，两人来到一处穿土而出的巨木前，她什麽也没有对艾伦说，抓着藤蔓就爬了上去，艾伦摸了条帕子把双手缠住，也跟着尤弥尔往上爬。

一点一点的朝着光源爬去，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艾伦赫然想通为何自己躲着同伴们，却对尤弥尔的接触不反感了，此刻的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他们都隐瞒着自己的秘密，即使尤弥尔的秘密对于艾伦来说也算不上什麽秘密，他脑海中闪过前世里最后一次见到的尤弥尔，她最终还是选择和莱纳与贝尔托特一起回到马莱，交出了颚之巨人的力量也交出了自己的生命。

重生后，艾伦有时看着尤弥尔与希斯特莉亚在一起的模样，总会禁不住想如果重生的是她，她是否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当艾伦跟着尤弥尔一起爬出了洞窟，他发现他们的位置在这座森林里最高处的断崖上，能俯瞰到最远处罗塞之牆的全貌，此时日正当中，热烈的阳光驱散了洞穴里蔓延上来的几抹凉意，艾伦感觉沉闷的胸口畅通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脸色也不那麽难看了。

“你变了很多，艾伦。”尤弥尔仔细的打量他，用他从来没见过的目光，带着点谨慎的困惑。

艾伦感到不解，当尤弥尔的视线轻轻扫过他缠起来的双手，明明在烈日下，他却浑身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那样自残，是想变成巨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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