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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听仙乐

【曦澄/忘羡ABO】眠蛊与情丝绕(十九)


 依旧提醒误入的请看文前预警

46.

所谓欲言又止,便到底还是“止”了。

“既然如此……”蓝启仁刻意地顿了一顿,空气中的僵持也就更加明显。

魏无羡戳了戳蓝忘机的腰,小小小声地问:“你们家规要怎么罚啊?不会又是……戒鞭什么的吧?”

他边问边开始瞎想,泽芜君这般人物,跟戒鞭可是画风不搭啊……那合着,我们四个里头,我这最横行无忌的,反倒要成身上没有戒鞭痕的独苗了?惭愧惭愧。

……等下,什么叫“我们四个”里头?

要命,我这是已经默认了什么奇怪的关系网络了吗……          ...


 依旧提醒误入的请看文前预警

46.

所谓欲言又止,便到底还是“止”了。

“既然如此……”蓝启仁刻意地顿了一顿,空气中的僵持也就更加明显。

魏无羡戳了戳蓝忘机的腰,小小小声地问:“你们家规要怎么罚啊?不会又是……戒鞭什么的吧?”

他边问边开始瞎想,泽芜君这般人物,跟戒鞭可是画风不搭啊……那合着,我们四个里头,我这最横行无忌的,反倒要成身上没有戒鞭痕的独苗了?惭愧惭愧。

……等下,什么叫“我们四个”里头?

要命,我这是已经默认了什么奇怪的关系网络了吗……                              

他脑子向来快,百转千回许多念头,也不过片时光景。旁边蓝忘机却捉住他的手,示意安静,勿复多言。

而蓝启仁对这点小动静浑若毫未留意,继续平平板板地说:“那么宗主,请随老夫去戒律室领罚。”

蓝曦臣起身未语,迈步要随叔父而去,却被江澄一把拦住。

“且慢!”江澄隔着他宽广的袖摆,拽过他的小臂,然后上前,挡在他前面半个身位,面对着蓝启仁,径直问道,“为何罚他?”

魏无羡看在眼里,暗想果然这样针锋相对才是江澄。午后与蓝启仁那番先生学生明事理识大体的文绉绉交涉,到底还是违和了嘛。

蓝启仁目光颇有些端详的意味:“怎么,两家尚未联姻,江宗主就要干涉蓝氏宗族事务么?”

“无关贵宗族,只关蓝曦臣。”江澄语意似有转圜,语气却毫未服软,“他有何过?是闹了别家的宗庙,还是打了自家的长老?”

“晚吟!”蓝曦臣低声制止。可蓝忘机本已舒缓的脸色,已又顿时很难看了。

蓝启仁倒好像未觉冒犯,只是依旧态度冷冷:“告天地,拜高堂,凭媒妁,方为姻礼。姻礼之外,与人结合者,重罚。私生子嗣,罪责更重。身为宗主而犯戒,再加一等。声称江宗主是命定道侣,却不教道侣克己复礼,自当另翻一番。”

厉害了蓝老先生。魏无羡忽然觉得,其实老头对自己,是早就睁只眼闭只眼,暗自宽宥了罢,不然这两年,日子绝对没这么好过……

那边江澄沉默了片刻,竟点头说:“我明白了。若蓝氏家规如此,先生又执意这般,事已至此,要给蓝宗主减责止损,也就只有——免了这联姻吧。”

……

蓝曦臣面容一霎苍白。

魏无羡却忍不住冒出来:“喂江澄!你别赌气啊——”

“不是赌气。”江澄说,“只是,我本来也没打算要这联姻罢了。”

这时,回缓过神的蓝曦臣,了然意识到,他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一纸废话,一场虚礼,于我二人有何加焉。”然后江澄直视着蓝启仁,说下去:“先前答应蓝老先生,是因他未醒,又有自保考虑,想省些麻烦与危机。但现在看,大可不必。是乾是坤是常人,我都是莲花坞的家主。结姻与不结姻,我都属意蓝曦臣其人。左右我遇到任何事,他都会来陪我帮我,旁人又奈我何?”

蓝启仁只任他说着,目光深深,没再打断。

“那么多有打扰了,我这就回莲花坞,先前所说全不作数。”江澄说罢,微作停顿,到底还是冷笑一声,“请老先生就当蓝宗主刚睡醒说了个胡话。你本就不信,又没佐证,自然不能定他罪过——”

“如何没有佐证?”蓝启仁忽道,“江宗主的态度就是佐证。”

“...…”

“先前老夫有意刁难责备于你,以江宗主脾气,尚作忍耐;可一说要罚曦臣,你就这般忍不下了。”

江宗主眉心动了动,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

火上浇油的是,紧跟着,他就听魏无羡噗嗤一声笑出来,带着那种渲染过度的恍然大悟。

 

47.

“且莫气。”奇幻之处在于,这三个字竟不是来自蓝曦臣,而是来自露出罕见和煦面色的蓝启仁,“别气着身体。”

……更气人了好不好,还不如直接说别气着孩子。

可是蓝曦臣拉过他,让他坐回原处:“别走了,说好了好好休养的。”

“恕我愚钝,不解先生深意。”江澄抬头看向蓝启仁,眼中犹带讽意,“您是去蜀地学了什么绝活,还是蓝氏家规竟不作数了?”

蓝启仁抚了抚山羊胡,也不恼怒:“当然作数。私生子自然不登大雅,但只要你们成亲,就不叫私生子。至于擅行结合之事,老夫说得更明白——咳,要重罚的,是婚姻之外,不是婚姻之前。”

 “......”还带这样的?

 江宗主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时竟也听愣了。

今天算是开了眼,他不由腹诽,以后我江家上下,保证无人敢小觑这尊石头外壳的老狐狸。

 腹诽对象家的大侄子,却喜上眉梢道:“多谢叔父应允。”

 ......谢你个鬼,没听见本宗主悔婚了么?

 “江宗主啊,”蓝启仁点点头,倒像个慈祥家长的模样,又依旧矜持着不减威仪,“此事匪夷所思,曦臣初与我讲时,我自不可置信;后来观他对你神色情态,其实就已信了八九成。只是终身大事不可儿戏,何况老夫承认,对你不甚了解,这才决意试探,你究竟心意如何。”

 这话说得坦然,再挑理反倒无理——可就还是很气。

 “再者,你们瞒天过海,蒙蔽老夫在先,老夫虚张声势,吓唬你们在后,不过反治其身罢了。晚吟莫要不服啊。——当然,现在老夫已可放心了。”

 说罢,他颇有暗示意味地看向江澄。

 “......”江澄暗自咬了咬牙,“叔父厉害,江某甘拜下风。”

 语气虽有点打落牙齿和血吞,但很明显,重点是前两个字。

 “好,好。”蓝启仁朗声道,“皆大欢喜。”

魏无羡咂摸着这句皆大欢喜,觉得有一点甜。

显然蓝老先生这个“皆”字里头,包括蓝湛——也包括他魏无羡。

一高兴,就想到一件糟糕的事。

“我说,咱还是先辟谣吧。”他摇了摇脸色不虞的蓝忘机,又看向江澄,“刚我出去那趟,外头早都传疯了……再不解释清楚,话本都要印出来了。”

结果这俩人没说话,蓝曦臣先表示赞同:“当时有哪些宗族在场?我约他们过来,亲自解释。”

“我看你亲自解释,也是越描越黑。”江宗主总算啜了一口茶,现身说法道,“不如等那薛神三脚猫来了,请他出面解释。”

“原来江宗主早有考量。”蓝曦臣笑道。

这也犯得上恭维,你尴尬不尴尬。江澄心里翻了个白眼,知他是在神奇叔叔和宝贝弟弟面前有意如此,又有几分受用。

正说话间外面又有脚步声,竟是蓝景仪领着那薛神医来了。景仪远远望见里面人员构成,预感这修罗场蔚为壮观,下意识有点迟疑,那薛神医却依旧闲庭信步,全不知自己已被赠予神三脚猫的称谓了。

江澄算了算时间,蓝景仪不过刚去接人不久,怎这样快就回来?

寒暄过后,神医开门见山,倒解答了他的疑问。

“昨日老朽回到家,仔细寻思,还是有费解之处。”薛神医说。

这么说,他是在来云深不知处的路上撞见了蓝景仪。

“亏您自己也觉得不对了呀!”魏无羡松了口气,哂道,“可知道您一动嘴皮子,我们这一天是怎么过的......”

“什么怎么过的?”神医一脸莫名,又说:“案例不同寻常,生平第一次见,当然值得复诊。”

“尽管复诊。”江澄放了话,“之后,麻烦先生把摊子重新收拾下。”

那神医呵呵一笑,慢悠悠的。

“江宗主——是这么称呼吧?老朽昨夜想了半天,现下需要向你确认……唔,涉及乾坤隐秘之事,旁人还是回避吧。”

蓝景仪求之不得,正打算把这诡异的情况知会给金凌。蓝启仁年少时也曾结识这位薛神医,当下点了点头。未料那神医继续敦促道:“都走都走,只你留下。”

说罢,他的指头指向了魏无羡。

“!”

“与魏婴何干。”忽然的安静里,蓝忘机冷然出声,“你当复查者,是兄长……和我。”

“韩什么君来着?”薛神医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你走开啦。”

“......”

“忘机,”蓝曦臣拉过他,“听大夫的。”

于是到底还是退到了门外。

泽芜君在含光君对面站着,竟发现此时亲弟心情过于复杂,连自己也端详不透了。

“忘机,一切都过去了。”他说。

蓝忘机不带感情地点了点头。

“方才叔父提到家规,你本来好像有话要说。”

“我掌刑责,”蓝忘机说,“自知叔父方才,是危言耸听。”

不然,说实话,他自己岂不成了每天都与魏无羡知法犯法。

“那你怎不指出呢?”蓝曦臣微微笑着问。

“......想看江晚吟如何应对。”蓝忘机坦承,稍作迟疑又说,“兄长也通晓家规,何不自辩?”

“因为我相信江宗主啊。”蓝曦臣道。

“......”

“能让叔父明白,也很好......只是一会儿回去,还须向他赔罪呀。”

“......”蓝忘机终于还是问道,“兄长,为何会看上他?”

“因为他值得,”蓝曦臣早料他会有此问,“将来你就明白。”

“但愿。”蓝忘机想,在明白之前,他可能要相当长一段时间,封闭自己的假想设想和联想了。

蓝曦臣思忖片刻。

“忘机。”他严肃下来,“今天你强闯我卧房,又对我道侣出言冒犯,当不当罚?”

言罢,他从蓝忘机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几分委屈的情绪。

“兄长,要怎么罚?”

兄长向他走近,低声说了好几句话。

蓝忘机愣了一愣,后退几步,藏不住的震惊:“当真?”

“去年我问灵说,曾捕获温晁手下残魂,共情所见,千真万确。”

“......魏婴不知。”

“他当然不知,江宗主自己不告诉他,知道我知道后,也不让我告诉他。”

“他......”

“所以,我现在命令,你也无论如何,不可告诉魏公子。”

“......兄长?”

虽明白过来,兄长本质是希望自己能消除某些成见。但有个秘密心知肚明,却不能告诉魏婴......算怎样的罚招啊。

“我不管。”蓝曦臣说,“反正你不能讲,不然我如何交代。”

“......”

“你觉得有口难言,我已有口难言一年了。现在为兄终于知道,为何西方故事里,知道国君长了驴耳的匠人要向树洞倾诉。”蓝曦臣轻叹口气,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忘机,就辛苦你当回树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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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大结局啦,大蓝蓝式轻松(^・ェ・^)



注:

去蜀地学了什么绝活---指变脸

草莓大福生产工厂

[MHA轰出]空気人形(15,ABO现paro,TBC)

*Attention

现paro,非英雄社会世界观

ABO设定,Alpha轰×Omega久

原创人物有

传送门: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11 12 13 14


日更中。


15、


不清楚是工作人员还是围观群众打了附近警署电话,巡查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然后带走了争执不下的爆豪胜己,及一口咬定前者做出过痴汉行为的路人男女,还有当时值班的超市经理。


绿谷作为半路出现的意...

*Attention

现paro,非英雄社会世界观

ABO设定,Alpha轰×Omega久

原创人物有

传送门: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11 12 13 14


日更中。


15、


 

不清楚是工作人员还是围观群众打了附近警署电话,巡查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然后带走了争执不下的爆豪胜己,及一口咬定前者做出过痴汉行为的路人男女,还有当时值班的超市经理。

 

绿谷作为半路出现的意外,虽说没有直接参与进事件中,但旁观者都听到他喊出了谁的名字,爆豪的反应也默认了“小胜”的称呼是指代自己。因此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亲友,绿谷也被巡查“请”进了警署,无论爆豪在旁边怎样骂骂咧咧“自己和废久怎么可能是亲友”也无济于事。

 

双方各执一词,即使进了警署对峙也未曾停止,男人坚持摸了自己女友屁股的人,是发现时刚好站在两人身后的爆豪,爆豪则一口咬定,他只是出于好心想提醒对方注意痴汉。因为双方情绪都十分暴躁,面对审问态度也很嚣张,几次场面控制不下来,年轻巡查只能用力拍桌子呵斥。

 

绿谷处在战场外,他扫视一圈周围环境,最后在天花板悬挂的某东西上找到了出口。

 

面对桌子后的年轻巡查,绿谷建议道:“不可以看看超市内的监控吗?”

 

爆豪转头瞪着他,不管是在最尴尬的时候出现,还是在众人面前用过去的昵称呼喊自己,现在又敢不经他的同意擅自发言,绿谷被他瞪得浑身发毛,而听了绿谷建议,缺乏经验的年轻巡查立刻询问一同跟随过来的超市经理,且得到了对方可以调取当时录像的回答。

 

见事情有一丝转机,虽说也不是百分百相信爆豪不会干出痴汉行为,绿谷还是对人拉起笑容:“看来能解决了呢,小胜。”

 

“呿。”

 

男人双手抱胸不语,女伴则搂着前者手臂,嘲讽道:“证据确凿,你们两个不会商量怎么逃跑吧。”

 

“臭女人你说什么——!”

 

像是根压紧至极限的弹簧,爆豪立刻站了起来,绿谷眼疾手快拖住前者手臂。从小到大他就不怎么会应对对方易怒的性格,长大了多少还有点办法,小时候压不过,还会被气急败坏的爆豪反过来欺负。

 

他连忙说:“冷静小胜,在这里动手事情会变麻烦的!”

 

以为会像过去那般,被对方一把甩开,然后反过来责骂自己废物不管用,但爆豪喘着粗气,慢慢坐回位置上的举动是绿谷没有预测到的。绿谷在红眼眸的怒视下愣了片刻,如果要继续说“干得好”、“干的对”,那真的就像是在安抚一条随时会吠叫的大狗,而他还不想这么快再现童年被揍趴的场景。

 

绿谷露出个硬要说算温柔的笑容,爆豪盯着他,咋舌后将视线转回了巡查位置所在的方向——完全平静下来也不太可能,只是完全舒展开的弹簧,现又在慢慢被压缩罢了。

 

 

等待巡查和超市人员回来的途中,绿谷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却又发现,母亲碰巧在事发时间打来的几通电话,他一个也没接到。

 

“……小胜,我去打个电话哦。”

 

绿谷对坐在前方的金发男人道,也不管对方回答如何,来到同层的洗手间,他赶紧给母亲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绿谷解释说:“抱歉妈,刚才有点事情所以——”

 

“没关系,我知道你在忙工作啦,下班后打过来也可以的嘛。”

 

见对方回应如此,绿谷反倒不好意思说今天请假、现在还莫名其妙在警署里的事情,隔着电话他点点头,一连说了好几个是。

 

“妈你打电话过来是说那些蔬菜吗?”他回头看了眼来的方向,确定自己不在的时候一切和平,“东西我已经收到了,腌梅子的罐子也完好,没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不过先知道胜己君会回来,我就多寄两罐过去好了。”绿谷引子稍惋惜地说。

 

绿谷倒显得有些意外:“你知道小胜在静冈的事情?”

 

“也就今早而已啦。”引子回答,“不过胜己君难得回来一次,你们又是一起从小长大……啊,妈寄给你那些蔬菜可以送过去,包括大米,都是奶奶和我种的优质品哦。”

 

“哈……”

 

绿谷在初中毕业后便和爆豪断了联系,但彼此的母亲还偶有交流——这么看来,也许母亲比现在的他更了解爆豪也说不定。

 

“住址应该还是过去住的那个。”女人建议道,“不然我去问问光己阿姨胜己君的电话?你们联系一下,当面交、或者下厨招待一下也可以嘛。”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绿谷很想回答,其实您要款待的对象就在我的身后,而我们两个正因为痴汉纠纷待在警署出不去,可这样会让母亲担心,所以绿谷还是什么都不能说,给出去的依旧是敷衍的是和对空气的不断点头。

 

好像看到负责爆豪纠纷的巡查回来了,握着手机,绿谷焦急说:“妈,你待会给我小胜的电话号码吧!我要上班了,晚点回家我会再打来的。”

 

生怕自己耽误了孩子工作,引子赶忙答应。绿谷收起手机回到原地,负责两人纠纷的巡查也刚好回来,拿着张印有黑白图案的A4纸,放在双方都能看到的桌面上。

 

巡查叹气道:“我们看过监控了,骚扰这位女士的的确不是他。”

 

“看这个,黑色卫衣的男人。”

 

年轻巡查指出打印图片上的一名穿黑色卫衣的男性,伸出的右手离被害女性的臀部不远,而此时的爆豪正在痴汉者的后方,也倒也符合爆豪口中“只是刚好看到了想要上去提醒,才会站在女性身后”的主张。

 

听巡查这么一说,男人脸上显然挂不太住,而被无端挂上痴汉罪名的爆豪咬紧牙齿,上挑视线,冲两人露出了极度不爽的表情。

 

“我要揍扁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混账……”

 

绿谷见状,又听到巡查轻咳两声,如果他不出手就没人能出手了,加上母亲要他好好招待对方,于是赶紧把快要失控的爆豪唤了回来。

 

“真、真相大白不就好了吗……对吧,小胜?”

 

“好屁啊!”爆豪大声驳斥他,“这种女人的屁股哪里好了!我为它成了痴汉,还浪费时间在这里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吵个要死……”

 

“总之,就是这样。”巡查也不是不能理解被冤枉者的心情,他转向方才还大吵大闹的、此时倒符合他们刚才说法,正商量着如何有脸面的逃跑的年轻男女,“不管如何,你们先朝这位年轻人道歉,然后赶紧回去吧。”

 

男人自知理亏却依旧嘴硬,道歉也显得不太情愿:“……对不起哦。”

 

另一名当事人对此不作回应,但他明显不想要接受男女的道歉,拿起被巡查扣在桌子内侧的背包,准备离开这个令他火大的鬼地方。

 

“妈的,你是想在这里过夜吗?”

 

见绿谷迟迟没有要走的动作,爆豪伸手拉扯他的一侧上臂,连拖带拽把后者拉出了警署。

 

 +

 

闹剧是告一段落,可多少也耽误了时间,两人从警署里出来时已是晚饭时间,绿谷不仅没买到清单上的必需品,晚饭的食材也一并错过了,他想回超市重新采购一遍,可明显在那里留了黑历史,爆豪死活都不愿意再回那破地方。

 

采购可以待会再来,晚饭却要现在解决,即使回忆不太美妙,但要把十来年未见的发小扔下也太不会处事。绿谷记得母亲说过的,要他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难得回来一次的爆豪,于是马上喊住走在前头的男人,手指互相搓捻着,建议道:

 

“晚饭……一起吃个晚饭吧?”

 

“哈?”

 

“就、那么多年没见过了,又算初中同学,可以一起吃个饭吧。”绿谷搔搔脸颊,在那明显是要个具体方案的眼神催促下,继续说,“这附近刚好是商业街——小胜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我请客也可以!”

 

虽然有点晚了,绿谷现在才开始打量站在他前方的alpha——爆豪胜己是alpha,这事实他初中就知道了——宽领T恤上视觉系的涂鸦,在合适地方装饰金属铆钉的皮质机车夹克,到处破洞的低腰牛仔裤,流苏装饰的双肩背包,亮皮制的高帮皮靴,悬挂在胸前的骷髅项链,左耳耳钉两枚,右耳耳钉一枚……刺青未知,总而言之,活脱脱的边缘青年打扮。

 

加上脸够帅气,路人纷纷对杵在原地的爆豪投去目光,好像站在原地便会不断发光发热,某种意义上,面前的alpha又和绿谷记忆中的爆豪胜己没有差别。

 

绿谷发觉自己盯太久,又问:“怎、怎么样……?”

 

“吃你请客的东西,会让我不舒服。”

 

“哈、哈哈……”

 

还是那么不给情面啊——绿谷苦笑,是他太天真了,本来感情就不算太好,初中还是欺负与被欺负的关系,哪会因为时间过去就变亲密一些呢。

 

男人话锋一转:“——就当碰巧在一起吃饭了。”

 

绿谷被打得措手不及:“……啊?”

 

“啊什么啊,快跟在我后面!”将双肩包担在一侧肩膀上,爆豪喝道,“一直和那两个混账吵架,肚子饿死了……喂废久,这附近没什么好吃的店吗?”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

 

“前面商店街有一家不错的拉面店!”

 

也许还是有一丝改变吧。

 

绿谷刚想走前面给人带路,却又在肩膀互相擦过的下一秒,回到了离那人背后半米的位置。

 

再试一次,同样的距离下,他又被扯了回来。

 

“有一瞬间,我以为小胜变成熟了。”不知哪来的勇气,绿谷大胆对他说,“……你还是老样子啊。”

 

“哈?老样子是什么,这么多年当然会长大啊说什么废话?!”

 

“生理上应该是这样没错……话说,小胜你现在多高了?”

 

“……182cm。”

 

“小胜真厉害!”

 

“少用那种口气和我说话,快滚回去!”



TBC.


因为爆豪,下章可能要加新的预警了……

怎么说呢,希望我没有把他写的太偏离ORZ

Jessica卡卡

【曦澄七夕活动】鹊桥佳偶

*终于肝出来了


*澄澄有点小任性,因为是被涣哥哥宠大的,特别宠,宠上天那种(没错我就是在给自己欧欧西找理由)


*无脑小甜饼,一发完,涣涣和澄澄七夕快乐~


正文开始:


(一)


江澄是一只小灵鹊,成了仙那种。


他母亲虞紫鸢本是喜鹊界的老大,平日里除了管好天下喜鹊,分配一下报喜的相关事宜之外,就是在七夕这一天指挥大家为牛郎织女搭桥。


大概是狗粮吃多了,终于有一天虞紫鸢耐不住寂寞,看上了凡间一个叫江眠枫的书生,于是毅然辞去仙职,化作位和江家门当户对的大小姐,靠着父母之命媒妁...


*终于肝出来了

 

*澄澄有点小任性,因为是被涣哥哥宠大的,特别宠,宠上天那种(没错我就是在给自己欧欧西找理由)

 

*无脑小甜饼,一发完,涣涣和澄澄七夕快乐~

 

正文开始:

 

(一)

 

江澄是一只小灵鹊,成了仙那种。

 

他母亲虞紫鸢本是喜鹊界的老大,平日里除了管好天下喜鹊,分配一下报喜的相关事宜之外,就是在七夕这一天指挥大家为牛郎织女搭桥。

 

大概是狗粮吃多了,终于有一天虞紫鸢耐不住寂寞,看上了凡间一个叫江眠枫的书生,于是毅然辞去仙职,化作位和江家门当户对的大小姐,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愿嫁给爱郎。

 

奈何这并不是个美满的故事,虞紫鸢与江眠枫生活两年之后,发现自己的枕边人心头有一颗朱砂痣,她一腔痴情,反倒做了恶人。

 

向来高傲的虞紫鸢受不得这委屈,大着肚子就离开了江家,半路竟遇到喜鹊的天敌苍鹰,一番缠斗之下,虞紫鸢勉强逃脱,却也在生下江澄之后香消玉殒了。

 

江澄就这样被路过的泽芜仙君捡回了天界。

 

他生性聪慧,又勤奋刻苦,万事不愿居于人后,仅仅几百年不但修成了人形,还接替了母亲的工作,成为了天下喜鹊的头头。

 

顺便担任了七夕搭桥的总指挥。

 

其实这么些年过去,别说牛郎,就连他那两个儿子都修炼成了一方星君,天帝与天后更早就原谅了这个宝贝女儿,也接纳了女婿和孙儿。

 

这对苦命鸳鸯如今苦尽甘来,朝夕相处,所谓七夕鹊桥会,反而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是为了完成凡间千千万万有情人的一个寄托。

 

江澄坐在一大朵云里,一手托腮,一手指尖灵力流转,无数只喜鹊就化作了一架琉璃七彩桥,织女靠着牛郎坐在桥头,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天界的趣事:哪个仙君府上的灵兽不见了,哪个仙子思凡了。

 

他们之间的氛围如同凡间夫妻,谈论着柴米油盐,江澄坐在一旁,忽然明白了母亲当年为什么会放弃仙籍,毅然下凡:

 

这样的恩爱看久了,总是教人心向往之的。

 

不过江澄不想下凡,他有喜欢的人,或者说喜欢的神了。

 

让他心心念念了几百年的,正是从苍鹰嘴下救他一命,抚养他长大,教他法术,宠他护他的泽芜仙君蓝曦臣。

 

这事除了魏无羡,再无旁人知晓。一来蓝曦臣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二来,蓝曦臣有婚约在身。

 

泽芜仙君的真身是一只青鸾,而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则是天地四灵之一:龙族的皇子金光瑶,

 

龙凤呈祥,天作之合。

 

泽芜君对金光瑶极好,光是这几百年内,他年年往龙族送去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不说,时不时带心上人共游仙界,除此之外,还常常替他行布云施雨之责,堪称二十四孝未婚夫。

 

江澄不想像娘亲一样,做那拆散鸳鸯的大恶人。

 

他胡思乱想之间,一晚已经过去,牛郎牵着爱妻走到他身边,对他表达谢意之后,便翩然而去。

 

他略施术法,琉璃桥变成了无数只喜鹊,绕着他飞了一会儿,就叽叽喳喳地飞往人界报喜了。

 

江澄回到泽芜君的仙府时,蓝曦臣正坐在庭院的石桌旁,桌上放了一壶清酒,还有几个仙果。

 

一只纯白色的大狗吐着舌头冲过来,摇着尾巴在他脚边打转。

 

“好了小爱,别闹了。”

 

小爱是江澄从凡间捡到的一只小狗,当时它小小的一只躺在路边,被饿得奄奄一息,江澄心下一动,就把他带了回来。

 

蓝曦臣站起身,走到江澄面前,如小时候一样替他顺了顺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眼睛中饱含温柔,嘴角依旧是一抹温润笑意,语气却带了些许疼惜。

 

“阿澄辛苦了。”

 

江澄不在乎道:

 

“一年一天,辛苦什么,哪里就这样娇弱了。”

 

话虽如此,他的嘴角不可抑制地翘了起来,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左瞟右瞟,终于定在了那一壶清酒上。

 

“蓝曦臣你不厚道!竟然背着我偷喝!”

 

他自从会讲话,便这样称呼连天帝都敬仰三分的泽芜仙君,说是没大没小也好,藏着私心也罢,正主都没意见,旁人也就不多话了。

 

蓝曦臣微微一笑,牵了他的手到石桌旁,两人并排坐下,这才执起玉壶,为他细细地到了一杯。

 

“无羡说这是你们去岁一起在月宫桂树下偷埋的桂花酒,如今酿好了,他特意为你送了一坛过来。”

 

江澄小饮一口,金桂浓郁的香气便飘散开来,齿颊生香,他偷偷抬眼,正对上蓝曦臣满目柔情。

 

“味道如何?”

 

“咳……还好,你要尝尝么?”

 

蓝曦臣笑容更大了些。

 

“我哪里会喝酒,不过我看阿澄很是欢喜,心中便也欢喜了起来。”

 

他这般言语,若是讲给其他的仙子听,不知要有多少芳心错付,可江澄听来,却是满心苦闷。

 

你对着金光瑶,也是如此万种柔情?

 

“别说了。”

 

蓝曦臣如玉的面容收敛了笑意,剑眉微蹙。

 

“阿澄不喜欢我这样讲?”

 

江澄抬起头,看向这张即便在天界,颜值亦是数一数二的脸,第无数次感受到两人的差距。

 

蓝曦臣是天地间唯二的青鸾,地位崇高受众神敬仰,而自己只是数不清的喜鹊中的一只,除了七夕这天搭个桥,简直一无是处。

 

还不如那月老有用。

 

“没有,我先去睡了,这样动人的情话,泽芜君以后还是跟金公子多讲讲吧。”

 

(二)

 

现任月老正是江澄在天界唯一的好友魏无羡。

 

天界有两仙好养兔子,一是绝代风华的嫦娥仙子,养了只玉兔,聪明乖巧讨人喜爱;一是绝代风华的含光仙君,养了只魏无羡,调皮捣蛋让人头疼。

 

魏无羡比江澄先到,于是总贱兮兮地叫他师妹。

 

“哟这不是我的好师妹吗,怎么,泽芜君舍得放他的宝贝出来见人了?”

 

江澄一拳杵到了他腰窝上。

 

“滚!”

 

这拳看似凶狠,实则根本没用什么力道,魏无羡随便揉了揉,就又贴了上来,和江澄勾肩搭背的。

 

“我说,都几百年了,你就准备一直这么藏着掖着,直到那金光瑶风风光光嫁到泽芜君的仙府,然后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娘?”

 

“他才不会是我娘,蓝曦臣也不是我爹。”

 

江澄闷闷道。

 

“再说了,我能怎么样?你也不是没看到,蓝曦臣有多喜欢金光瑶,恨不得把自己的仙府都搬给他。”

 

“我看未必吧。”

 

魏无羡靠在一把长椅上,手里缠着好几根红线,明明是个月老,却总是一身黑衣,只有袖口和领口染了红色,怎么看怎么风流放浪。

 

“那金光瑶和泽芜君,以及聂明玦从幼时就是至交好友,手足之情嘛,你说他对金光瑶好?不过送出点身外之物,只怕还不及对你万分之一好。”

 

江澄不服气。

 

“哪有你说的这样夸张。”

 

“夸张?还记不记得你刚化作人形的时候,你那只大白狗跑到人家二郎仙君的府邸,结果被哮天犬咬了个半死,你呢,二话不说又用紫电把人家哮天犬也给抽了个半死。泽芜君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可对你,说过一句重话没有?”

 

江澄想了想,那次自己确实过分,让天帝知道后,不只要把小爱剥皮拆骨,还要将自己贬下天界,蓝曦臣说尽了好话,还替他挨了二十天鞭,回到仙府时,自己跪着等待惩罚,最终只等来一个熟悉的怀抱。

 

“你没事就好。”

 

每每想起此事,江澄又是心疼蓝曦臣,又是气自己少不更事乱闯祸,可总有一丝丝欣喜,在他的心脏里一寸一寸地蔓延开来。

 

他知道蓝曦臣对自己有多好,他只是分不清,这份好,是因为喜欢他,还是因为他是蓝曦臣抚养了几百年的小灵鹊。

 

想了一会儿,江澄抬起头,一脸的笃定。

 

“魏无羡,我可以看看,蓝曦臣的红线是哪条么?”

 

泽芜仙君地位崇高,红线自然不可以轻易得见,魏无羡拿了把从含光君府邸偷来的避尘,和江澄合力,这才砍开那扇锁着所有高位仙家姻缘的门。

 

 一棵高耸茂密,浑身仙气缭绕的神树上,缠了无数的红线,除了最上面的是一条金线,连接的两根枝丫上分别刻了天帝与天后的名字。

 

江澄化作灵鹊,绕着神树飞了几圈,就看到刻了蓝曦臣和金光瑶名字的树枝,被一根泛着金色与蓝色光芒的红线相连。

 

据说这是蓝曦臣的母亲和金光瑶的母亲亲手弄的。

 

江澄伸出小爪子,恨不得一把把红线扯断。

 

蓝曦臣的名字吸引了他。

 

“师妹,你看好了没?!”

 

不会飞的兔子羡在下面蹦蹦跳跳。

 

江澄又仔细确认了几遍,这才飞了下来,化回人形。

 

“快走快走!让人发现我们就惨了!”

 

“魏无羡。”

 

“啊?”

 

江澄反扣住他的衣袖,沉声问道:

 

“为什么有蓝曦臣名字的那根树枝,是黑色的。”

 

(三)

 

江澄鼓着脸颊,像条笨拙的胖头鱼一样,朝海的深处游去。

 

魏无羡告诉他,黑色树枝,说明泽芜君情劫将至。

 

江澄一边游,一边骂蓝曦臣可真够倒霉的,虽说神仙命中难免有劫数,情劫却是最难的,毕竟情字伤人,挨得过的少,殒命的多。

 

譬如自己的娘亲。

 

世间鸟儿皆不会水,别说是他,就是蓝曦臣和蓝忘机这两只鸟中极品,到了海里也要灵力大减,江澄游了一会儿,灵力濒临耗尽,只怕就要现出原形,变成一只淹死的死鸟了。

 

昏迷前一刻他想着,如果蓝曦臣真的娶了金光瑶,成亲前可千万学一学游泳。

 

等他醒来时,躺在一个奢华的水晶床上,金光瑶坐在不远的地方,擦拭着一把大刀。

 

……大刀?

 

江澄嗖地坐了起来。

 

金光瑶回头,朝他笑了笑,本就阴柔的长相再加上眉间朱砂更显妩媚。

 

“二哥的小喜鹊醒了?”

 

“呃……抱歉,江某叨扰了。”

 

江澄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朝金光瑶深鞠一躬。

 

金光瑶亦回了一礼。

 

“江公子冒此大险驾临寒舍,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说与金某听?”

 

江澄闻言面露难色,手指死死地扣着袖口。

 

半晌,他咬了咬下唇,还是恳求道:

 

“请金公子与泽芜君解除婚约?”

 

饶是向来八面玲珑处事不惊的金光瑶,也被他的直白惊到了,许久才开口:

 

“我知江公子暗恋二哥,只是万万没想到,江公子如此爽快……”

 

“不是因为这个!”

 

江澄急急忙忙地打断了他。

 

“我刚刚去偷看了你和蓝曦臣的姻缘树,发现他情劫将至,魏无羡说,只有你和他解除婚约,剪断红线,他才可以活命。”

 

金光瑶扑哧地笑出了声。

 

“你怎么不剪?”

 

“魏无羡说……只有你或者蓝曦臣才可以剪断……”

 

“那江公子又为何不去找二哥?只要你撒个娇,他什么不答应你的?”

 

他这话其实出自真心,可满脸的揶揄瞬间就让江澄烧起了一腔怒火。

 

三毒出鞘,剑刃直指金光瑶的胸口。

 

“二哥把三毒给你了?”

 

“少废话,你去不去剪红线!”

 

“我不啊。”

 

轰地一声,路过的一只小螃蟹回头看了看,那辉煌的龙君府邸已成一片废墟。

 

除了哮天犬和小爱打架那次,这是蓝曦臣第二次为江澄收拾烂摊子。

 

他将满身羽毛都湿了的可怜小鸟捧在手心,用术法替他烘干,一下下给他顺着毛。

 

“是阿澄不懂事,我替他向三弟谢罪了。”

 

金光瑶捂着自己被撕了两片龙鳞的左臂,朝蓝曦臣摇摇头笑道:

 

“二哥养的这只小鹊儿的修为愈发强了,若不是我凭着水势,只怕今日就见不到二哥了。”

 

蓝曦臣再三道歉,承诺日后必将送来重礼以示诚意,这才抱着被自己宠坏的宝贝回到了府邸。

 

(四)

 

“蓝曦臣,这些是什么?”

 

“是送给三弟的,我养的小鸟儿打架毁了人家府邸,我这个做主人的总要表示表示。”

 

“……你对金光瑶真好。”

 

“比对你还好?”

 

“……”

 

“蓝曦臣,我问你,若是你需要经历很大的劫难,可能连命都没了,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你还愿意么?”

 

“……”

 

“你不愿意?”

 

“阿澄,”

 

“虽千万人,吾往矣。”

 

江澄去了趟凡间。

 

他曾让魏无羡调查过,当年虞紫鸢离开后,江眠枫只当她如往常闹别扭,依旧煮好了饭等她回家。

 

就这样等了一辈子。

 

父亲是爱母亲的,可惜母亲至死都不知道。

 

他化作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坐在酒馆里,点了一小壶天子笑。

 

是魏无羡推荐给他的,这厮仗着有含光君,整日里东游西逛不务正业,品遍了天上地下的美味佳肴。

 

他看到一个身着紫衣,满脸高傲神色的女子坐在了他隔壁的桌上。

 

女子容貌俏丽,不多时就有登徒子上来搭讪。

 

她神色不变,袖间的长鞭却已蠢蠢欲动。

 

登徒子恍然不觉,还在说着调戏之语,女子的长鞭眼看着就要将他掀翻在地,一个刚中了进士的翩翩公子已经起身,站在了女子身边。

 

“兄台,光天化日,怎可对这位小姐不敬?”

 

“你多管什么闲事!”

 

两个人同时开口,一是那登徒子,一是那紫衣女子。

 

江澄失笑,等他再喝完这壶酒时,酒馆已经一片狼藉,几个捕快提溜着那个被打得面目全非的登徒子,哭笑不得。

 

夜深,他坐在女子床前,看她睡得安详,嘴边还挂着一个少女才有的无忧笑容。

 

“死呆子……多管闲事……”

 

江澄愣了愣,原来是她的梦语。

 

拿出一条红线,将它绑在女子的小指上,红线另一边,连着白日里那个翩翩公子。

 

他又看了半晌,执起女子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娘亲,这一世,一定要和爹爹幸福。”

 

(五)

 

魏无羡看着被三毒撬开的门,眼皮狠狠地跳了两下。

 

他冲进去,果然见江澄正坐在神树上,一边哼着五音不全的曲子,一边将玉瓶中的透明液体倒在写了泽芜君名字的树枝上。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

 

“帮蓝曦臣化劫呀。”

 

魏无羡顿时睁大了双眼。

 

“你手里拿的是……你疯了!”

 

命中劫数,自有天定,就算是神仙也不可随意更改。

 

没想到江澄竟然偷了天后的琼浆,强改天命,将蓝曦臣的劫数转到自己的身上来。

 

“江澄你能不能不要胡闹了!那可是情劫!”

 

将瓶中最后一滴液体倒尽,江澄这才开心地笑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纵身跳了下来。

 

“魏无羡,这些年谢谢你了。”

 

第一次得到江澄这般好言语的魏无羡一把拍开了他。

 

“你……你……我告诉泽芜君去!”

 

“告诉他有什么用啊,”江澄抬头看了眼那褪去黑色,变得和其他一样的树枝:“事已至此,就当我报答他救命之恩,养育之恩了。”

 

“师妹……”

 

“更何况,从他救我那一刻起,我有哪一日,不在受着这情劫?”

 

诛仙台上,一只小小的灵鹊已经被天雷打得奄奄一息。

 

小爱被天兵拦着,一声声叫得凄厉。

 

魏无羡则比小爱喊得更凄厉。

 

江澄真想说一句别叫了难听死了,再说,擅改天命,本就是要魂飞魄散的。

 

他努力地撑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想让自己的意识消散得慢一些。

 

他要再等一等蓝曦臣。

 

不是想让那人来救他,他想告诉他最后一句话。

 

一道天雷已经出现在了头顶。

 

江澄眨了眨眼,似乎看到蓝曦臣焦急地从天边飞来,那张脸还是那么好看,不知能让多少仙子痴情错付。

 

他动了动嘴,想告诉蓝曦臣:

 

以后你不用给我收拾烂摊子了。

 

不过记得去学游泳,不然以后会被金光瑶欺负的。

 

(六)

 

又是一年七夕,千万只喜鹊从四面八方飞来,叽叽喳喳地准备好吃今年份的狗粮。

 

等等,为什么没有那对夫妻熟悉的身影,只看见老大一如既往托着腮,坐在云端里。

 

一只大胆的喜鹊围着江澄,道出心中疑问。

 

江澄挥了挥手:

 

“别看了,正主带着两个孩子云游忘了回来,今年大家休息。”

 

“不休息,今日你我二人做牛郎织女,替天下有情人了却心愿,可好?”

 

蓝曦臣出现在他旁边,伸手将他搂了满怀。

 

江澄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身体好些了?”

 

那日蓝曦臣归来,替他挨了剩下的所有天雷,被蓝忘机和魏无羡带回去的时候,手心里却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爱闯祸的小鸟。

 

江澄醒来,蓝曦臣还在昏睡,他握着他满是伤痕的手,心疼得不能自己。

 

金光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一根红线递到了江澄面前,上面金色的灵力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蓝色的,在上面隐隐缭绕着。

 

“其实你还未化成人形时,二哥一颗心就在你的身上了,为此,他求我父亲解除我二人的婚约。”

 

“父亲觉得有损颜面,于是要二哥送我族珍奇异宝三万件,方可答应。”

 

 “如今虽然还少了一千件,不过二哥伤重至此,就免了吧。”

 

“你这只小笨鸟啊,可知二哥的情劫从来都是你,你应劫,便是他应劫。”

 

一个吻落在江澄的侧脸上,将他的思绪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阿澄在想什么?”

 

江澄撇撇嘴,瞪着蓝曦臣:

 

“在想你是个大笨蛋,金光瑶本就心悦你大哥,你还被他诓骗那么多宝贝。”

 

“谁说的。”

 

蓝曦臣将唇贴着江澄的唇,吻了又吻。

 

“我此生唯一的宝贝不是就在这里么。”

 

江澄的耳朵变得通红。

 

“没想到泽芜君被天帝夺取了一万年的修为,脸皮倒是越发厚了。”

 

想到这儿江澄就心疼,一万年啊,哪怕自己当时被天雷打死再重生,也不过损失几百年。

 

他伸手扯了扯蓝曦臣完美无瑕的脸蛋,恨恨道:

 

“欠你这么大人情!我怎么还啊!”

 

蓝曦臣握着他的手,侧过脸吻了一下。

 

“人情是还不清的,所以阿澄只能永永远远地陪着我了。”

 

说罢,他自袖中掏出一条红线,挽在了江澄的手腕上。                                                                                                                      

 

“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围着他二人的喜鹊们纷纷用翅膀捂了脸。

 

七夕还是那个平常七夕,狗粮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尾声)

 

织女被自己丈夫拉着,匆忙朝鹊桥赶去。

 

“怪我怪我,竟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了。”

 

“夫君莫急,无妨的。”

 

“这怎么好?这……哎?桥呢?”

 

“夫君你瞧,那鹊儿平日里坐着的云朵,怎么翻滚得这般厉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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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震拉灯嘻嘻嘻

 

*大家七夕快乐~

 

 

无君

【唐花】《暗艳》28

第二十八章


洛辞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又是怎么醒过来的。

这是个挺难堪的事儿,早上他醒的时候还不清醒,侧着身就要去蹭蹭旁边的东西,结果蹭到了唐无明的大腿。

他只茫然了两秒,便很快清醒过来,脸红的像女孩子们涂抹的胭脂。

唐无明正坐在他床头,捧着本书,若有所思。等洛辞砚终于敢直视他的眼睛,问他在做什么的时候,唐无明答道:“想一些事。”

“是和陆任泇他们有关吗?”

唐无明摇了摇头,示意洛辞砚去洗漱。

“郡主大约今天就要到了。”他淡淡道。


郡主今日果然便到了。

她倒也还算低调,陆任泇将她接近来的,只带了一个近卫,乔装打扮还算是普通,无非被人看作一个家境不错的小姐...

第二十八章


洛辞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又是怎么醒过来的。

这是个挺难堪的事儿,早上他醒的时候还不清醒,侧着身就要去蹭蹭旁边的东西,结果蹭到了唐无明的大腿。

他只茫然了两秒,便很快清醒过来,脸红的像女孩子们涂抹的胭脂。

唐无明正坐在他床头,捧着本书,若有所思。等洛辞砚终于敢直视他的眼睛,问他在做什么的时候,唐无明答道:“想一些事。”

“是和陆任泇他们有关吗?”

唐无明摇了摇头,示意洛辞砚去洗漱。

“郡主大约今天就要到了。”他淡淡道。

 

郡主今日果然便到了。

她倒也还算低调,陆任泇将她接近来的,只带了一个近卫,乔装打扮还算是普通,无非被人看作一个家境不错的小姐。

洛辞砚没去找她。他忙着复查唐无明的伤势,整理药方,查阅之前的笔记等等……

其实唐无明的伤基本上好完了,但洛辞砚就是担心。之前的后遗症还没有清理干净,又在霹雳堂得到了那样的“礼遇”……他提心吊胆,只恨不得把唐无明身上所有的疾病都去得一干二净,要是连早年的疤痕都能去掉就更好了。

他能不顾其他,一脑袋扎进医学的世界里去,唐无明却不行。

在万花谷的这几天,他交换了好几次和少门主的信件。他汇报得含糊其辞,但少门主倒也没有追问,对于他提出的一些情况的处理建议更是很直接的表示:“你才是最了解事情情况的人,你来做决定就可以了。”

这给他节省了很多麻烦。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还在翻书的洛辞砚,道:“我出去一下。”

洛辞砚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抬头问道:“要去哪里?需要带路吗?”

“也不用。”唐无明抬步走向门口,道,“我去找一趟郡主。”

“……!”洛辞砚啪地一声把书合上了。

“找她……找郡主……是……怎么?”

“问问她要做什么,”唐无明漫不经心答道,“然后好好谈谈。”

“这……”洛辞砚脸上流露出难以启齿的无措与尴尬,他挠了挠脸,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其实大概也没什么……她向我求过婚来着的。”

唐无明一挑眉。

“我拒绝了……但是她好像一直没有死心。”洛辞砚叹气道,“那次……和你碰见,就是因为这个。”

唐无明点点头,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只是……我觉得这件事可没这么简单。”

“唉……?”洛辞砚有点疑惑地眨了眨眼,道,“为何?”

“和她谈谈不就知道了吗?”唐无明嗤笑道,抬手将门推开,眼神戏谑:“这位仁兄,准备在这里听到几时呢?”

在门外站着的正是陆任泇。

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道:“我正准备敲门。”

此时洛辞砚也走到了门口,眉毛微微皱起,道:“有什么事吗?”

陆任泇又咳了一声,正色道:“无甚大事,只是想请教两位公子何时得闲,方便一叙而已。”

唐无明轻哼一声,道:“取决于你家主人。”

陆任泇道:“不如明日?”

唐无明道:“正午?”

陆任泇道:“好。”

唐无明点点头,毫不客气地把门关上了。

洛辞砚疑惑道:“明日正午?为何挑这样的时辰?”

“也没什么,”唐无明道,他走回床边坐下了,对着洛辞砚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那时亮些,出来走动的人也少。”

洛辞砚在他身边坐下了,追问道:“你要与他们谈什么?”

唐无明唇边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洛辞砚并不回答。

洛辞砚泄了气:“不能说吗?那好吧……”

唐无明依旧是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洛辞砚灰心丧气地站了起来,准备重回书桌,他才拉住洛辞砚的手,轻轻施力,把人又带回自己身边坐下:“你明天跟着一起去,不就知道了?”

洛辞砚眨了眨眼睛,道:“我也可以去?”

唐无明觉得这话问的有些好笑,道:“你不才是人家的结亲对象么。”

“我可没想和她结亲……”洛辞砚小声嘟囔着,小心翼翼地反手握住了唐无明的手。那只右手安静地被他握着,没有任何反应。

洛辞砚终于可以确认,自从霹雳堂事件之后,唐无明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有软化的迹象。例如刚刚主动让自己坐到他身边,或者被握住了手也没有反应,这样近距离的肢体接触,在更早之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微微抬起头,去看唐无明的侧脸,那双冷淡的眼睛出神一般,不知道落在了远方的哪个位置。

他在想什么?

洛辞砚想。

随即他又想,他现在已经可以在我身边放松了么?

但这个问题是多余的。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唐无明就已经敢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他了。

“怎么了?”

他看的时间太长,唐无明回神很快,扭过头来问他。

这个距离更近了。

唐无明眨了眨眼,那双往往充满了冷漠和讥讽之意的眼睛如今是平淡的。好像没有任何事发生一样。

洛辞砚只觉得心在怦怦狂跳,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下移了一瞬,落到了那双薄薄的嘴唇上。

我可以吻他吗……?

他又把视线折回去,那双眼睛依然是平静的,眼睛的主人没有动。

我想吻他。

洛辞砚在心里说。他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一样;他的手心渗出了很多汗,他觉得唐无明现在的右手可能不太舒服;他离唐无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神却不敢离开唐无明的眼睛,唯恐自己没有及时注意到其中的拒绝之意,然后被一把推开。

唐无明看着那双桃花眼,眼睫在轻轻地颤抖,眼睛里盛满了不安、期待和恳求。

这的确是一双长得很好看的眼睛。在被那双颤抖的嘴唇吻住的时候,他这么想到。

 

 

陆任泇将最后一份菜在桌子上摆好,又退到凉亭外面的檐下,心想:本来殿下是想找万花谷的洛先生的,结果现在看来也只能和唐门的那位少侠谈谈了。但愿他不会对殿下太过无礼。

又想,不知道洛大夫是怎么回事,今天一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刚刚上菜,眼神几乎就没往桌子上落过,一直黏在唐无明身上。倒也不像是吵架了,毕竟洛大夫看上去气色很好……甚至比以往更好了。

“看上去你这几年过得不错呀,辞砚。”郡主笑吟吟地说,“我还担心你被他们追狠了,会打扰到你的生活呢。”

“劳姑娘担心了。”洛辞砚垂眸,用瓷勺轻轻搅了搅自己的茶碗,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郡主笑道:“何必如此客气。我对你的心意,一向如此——”

洛辞砚叹了口气,也微微笑道:“那么,我对你的心意,便也一向如此——”他一抬手,将茶碗里的水全泼到了地上。

郡主好似不知他在暗示什么一般,托着下巴,道:“唉,是茶水不合心意吗?这可是我特地找来的,还以为你会喜欢呢……”

洛辞砚道:“合心的茶水,自然只有自己才知道是哪一种。”他手一伸,道:“姑娘莫要再同在下讲话了,一会儿饭菜都凉了,就不好吃了。”

郡主不动筷,桌子上谁还敢动?她去摸筷子,捏在手里却迟迟不夹:“但是,茶水若是不合胃口,那这饭菜会不会也不合胃口?”

一双筷子伸到她面前的菜上,堂而皇之夹了一筷子,又把拿一筷子落进洛辞砚碗里。

“姑娘想多了,”唐无明又给自己夹了点菜,平静道,“这饭菜都是万花谷的厨子做的。阿砚在这里生活多年,怎么会吃不惯?”

郡主瞠目结舌地看了他一会儿,转头对洛辞砚道:“这位又是谁?”

那一声“阿砚”唤得洛辞砚心花怒放,眼角眉梢都是一股子甜意。他含笑道:“托姑娘的福,路上遇见的朋友。”

“哦——”郡主眼珠子转了转,道,“他们似乎与我提过,你结识了一个江湖人……好像是唐门?”

“不错。”唐无明点点头。

“我道两位只是同路人,没想到似乎关系还很亲密——”

“玉姑娘。”唐无明打断了她听起来酸溜溜的话,手里的东西都放到了桌上,直直地盯着她,淡声道:“不如就让我们绕过这些,直奔主题如何?”

“——毕竟拖的时间长了,饭菜就真的凉了。”

“……”

郡主沉默下来,眯起眼睛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轻声道:“是吗?我还以为他会告诉你——我来这里的主题,就是为了和他成亲呢。”

“是吗?”唐无明轻笑道,“以你的身份,若是想要逼婚,有的是办法,为什么非要派人将他捉回去?”

“因为我比较低调?”

唐无明道:“你派陆任泇他们抓人,又不许动粗动武;跟着的人不少,却居然不怎么敢闹出大动静来。这是逼婚该有的样子吗?”

郡主道:“因为我舍不得伤到他,而且我低调啊。”

“是吗?”唐无明淡淡道,“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想借他的身份,与江湖搭线,又不敢让别人晓得呢。”


萝卜鸭

【曦澄】当时少年之柳愿

我们的蓝宗主,又又喝醉了!!

江宗主表示:我现在说不认识他,还来得及吗?蓝曦臣啊你可憋再喝酒了,蓝家的老脸都让你喝光了!

带小孟瑶出场~

以下正文——

江澄坐在大树上,身边放着一坛前几日从姑苏带来的‘天子笑’。他隐秘于茂盛的树叶间,俯视这小小的云萍城内万家灯火的热闹,而这热闹于他也是空寂的,仿佛只是为了衬托他此刻的寂寥。

他斟满一杯酒,将其缓缓倾洒入身下河道内。

第一杯,敬父母。

第二杯,敬师兄弟。

第三杯……

他看着映入杯盏中的那一轮明月,冷冽的嘴角忽而噙着一点温柔,仰首将酒灌入喉中。

第三杯,他代那失踪之人先行饮下,待他回来,必定大醉当归。

不远处是云萍城内的一株柳树...

我们的蓝宗主,又又喝醉了!!

江宗主表示:我现在说不认识他,还来得及吗?蓝曦臣啊你可憋再喝酒了,蓝家的老脸都让你喝光了!

带小孟瑶出场~

以下正文——

江澄坐在大树上,身边放着一坛前几日从姑苏带来的‘天子笑’。他隐秘于茂盛的树叶间,俯视这小小的云萍城内万家灯火的热闹,而这热闹于他也是空寂的,仿佛只是为了衬托他此刻的寂寥。

他斟满一杯酒,将其缓缓倾洒入身下河道内。

第一杯,敬父母。

第二杯,敬师兄弟。

第三杯……

他看着映入杯盏中的那一轮明月,冷冽的嘴角忽而噙着一点温柔,仰首将酒灌入喉中。

第三杯,他代那失踪之人先行饮下,待他回来,必定大醉当归。

不远处是云萍城内的一株柳树,传闻是千百年前观音菩萨云游至此,不甚将瓶中柳条遗落在此处,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座城内人人都道此树有灵,有求必应,所以香火也格外旺盛。

江澄看着那被烟熏得雾腾腾的柳树,又向‘思诗轩’的方向遥遥望了一眼,不觉暗暗摇头。

在这世间,每个人都有他的心思,有他的欲求,不过是一棵无甚来历、年岁久些的柳树,若真有求必应,那么云萍城内,也不会有倚门卖笑的青楼女子了。

忽然,河道旁喧闹了起来。江澄举眸往去,却见人挤人的乱作一团,他心下一惊,只道莫不是有什么不长眼的邪祟挑着今晚人多热闹,出来作怪?转瞬间,人已飞身出去,下面的人看了直惊呼:“神仙啊,这人会飞啊!”

江澄全然不理会那些声音,翩然落于喧闹的中心,才靠近一些便闻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是我们蓝家祖传的醒酒药!!!大哥!!!五两银子一枚!!您吃不了亏!!!”

“……”

现在假装不认识他,应该还来得及。

江澄在看清那人面容之后,选择转身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奈何雪白的‘云彩’已捕捉到那抹正紫,卷着风儿就飘了过来,顺势黏上了身,跟块狗皮膏药似的再甩脱不得。

“江宗主!!!这么巧啊!!!”

江澄扶着额头,勉强拾起一个还算得体的、属于宗主的客套笑容,“蓝宗主,好巧啊。”

蓝曦臣双眸烁似天际流星,抓着江澄的手就把自己手中的一瓶东西塞了过去,“江宗主喝酒了!!!这是我们蓝家祖传的醒酒药!!!五两银子一……!”

“我不需要,您留着自己用吧,自己用。”江澄一边想法子要挣脱蓝曦臣的手掌,一边惊悚地意识到一件事情:这蓝曦臣,不是说带着藏书跑了,不知所踪吗?那现在这样子一闹,岂不是很危险……

此处人多眼杂,他俩的行踪指不定已经被什么人瞧见了,或许温氏的人已经在附近了。

一想到岐山温氏,江澄胸口就一股恶气上涌,他顾不得死缠烂打的蓝曦臣,一把反握住他的手,拨开人群往小巷子里钻。

身后,蓝曦臣仍不死心地向路人兜售着他们那祖传的醒酒药。

“五两一枚,十两三枚啊!!!大婶您考虑考虑啊!!!”

带着蓝曦臣在阴暗狭小的巷子中穿梭了许久,江澄在确认安全了以后才停下,他看着蓝曦臣那张在黑夜中仍然白皙的面庞,低声问:“你怎么……”

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你的书呢?你的家呢?

想问的问题太多,而蓝曦臣看着他的目光又太过殷切和期盼,江澄额上不禁冒出一层冷汗,在那人刚要开口之时,他将一锭银子塞进了他的手里,“我买,我买还不行吗?”

“太!好!了!!!我推销了一夜呢!!!”蓝曦臣捧着那锭银子,如获至宝。

江澄道:“你怎么喝起酒来了?”

蓝曦臣道:“为了证明我们蓝氏祖传醒酒药的神奇功效!!!”

江澄:……

江澄:“呵。”又问:“怎么突然想起卖这个?”

蓝曦臣闻得此言,笑容愈发骄傲:“我要赚路费!!!一直御剑好!!累!!!啊!!!!想买匹马代步!!!”然后,他两手一摊:“出门太匆忙!!!没带钱!!!”

……

这个理由还真是足够让不食人间烟火的泽芜君亲自下海了呢。

江澄带着他慢慢地走,又问:“你家书呢?不是说你带着藏书跑的吗?”

蓝曦臣打了个不大不小的酒嗝,道:“秘——密!!!”

江宗主的白眼几乎翻上了头顶下不来,他也不想带着这个移动的麻烦走来走去,于是道:“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住我自己家啊!!!”蓝曦臣忽然停住了脚步,肩膀有些拖拉,整个人看起来都似乎矮了一些,“我已经没有家了,我的家被烧光了。”

江澄心中霍然一刺,眼底泛出些许血红,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咬牙道:“我的家也没有了。”

“可是,我还有一个弟弟!!!”蓝曦臣却是已经释然了,他拉着江澄的手,笑着说:“我还有弟弟!!!江宗主也还有姐姐,不是吗!!!”

有那么一瞬间,江澄几乎以为蓝曦臣的酒醒了,但是观他动作神态,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醒了的样子。只是那‘姐姐’二字却似是冬日里的一个暖炉,往他冷到发痛的心房边,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

他的眼眶倏然红了,眼前的这个人仿佛不再是少年成名的世家楷模,也不是名门之后仙门宗主,他们二人之间,在这一刻也没有了仙门世家繁缛的规矩,他们只是两个没了家的少年,只是两个还有着牵挂的兄长、弟弟,他们在茫茫人海之中偶然寻得彼此,在这对于一生来说只是一瞬的夜晚,互相舔舐着伤口,慰藉着彼此。

江澄不自觉地用力握住蓝曦臣温暖的手掌,点了点头,道:“是,你还有弟弟,我也还有姐姐。”

蓝曦臣似乎真的很高兴,也用力地点头,“所以!!!江宗主!!!醒酒药还要吗!!!我们这么熟了,给你打个折!!!”

江澄看着自己手里那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祖传醒酒药,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药塞他嘴里,好让他闭嘴。

忽然,小巷的尽头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江澄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无声无息地隐匿在黑暗之中,才刚藏好,十数名身着太阳纹家徽服饰的修士就从他们面前经过。

江澄恨得眼睛血红,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才忍住冲上去大开杀戒的冲动。但是他已经不是数月前的那个莽撞少年了,他肩上压着血海深仇,压着亲族姐姐,压着整个江家,他不能随随便便就豁出这条命去。

他的这条命,现在金贵得很呢。

温氏还在附近搜寻他二人的踪迹,江澄拉着步履不稳的蓝曦臣穿梭其间,好几次都险险与仇敌擦身而过,然而他知道,按照这样下去,被找到也是时间问题……

正当他四下环顾之时,一处角门突然开了,一名瘦弱的少年提着一筐东西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江澄目光一凛,揪着蓝曦臣的衣领瞬间闪身至少年身后,一手一个将二人一同提进了角门内。

少年显然是被吓到了,却也只是惨白着一张小脸抿嘴不言,蓝曦臣见那少年可怜,立刻将笑容扬了又扬,刚要开口进行自我介绍,就被江澄一记手刀劈下。

整个世界,清净了……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这是江澄说的第一句话。

“要是敢出声,我就杀了你。”这是江澄说的第二句话。

少年点了点头,小声问:“阁、阁下意欲何为?”

“实不相瞒,我们正遭仇人追杀,这位是我朋友,脑子不太好使。”江澄戳了戳蓝曦臣软绵绵的脑袋,道:“我不能带着他走,所以想请小兄弟帮个忙。”说着,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硕大的夜明珠递了过去,道:“这算是给你的谢礼,你只要帮我藏好他就行。”

少年只淡淡瞥了一眼夜明珠,却不接过,很是矜持的样子,问:“阁下怎么知道我能藏住他?”

“你刚才抱的那一筐东西明显就是女人的衣物,而且脂粉味甚浓,整个云萍城有这么多女人、又有脂粉浓香的地方,恐怕只有‘思诗轩’了,那些人必然想不到他会藏在这里。”江澄顿了顿,继续说:“你看起来年岁不大,不是被卖进来的,就是哪个男人留下的私生子,若我没猜错,你的母亲或者家中女眷或许还在做那营生。”

少年仍是淡淡的样子,眼里甚至带上了一星半点的笑意,对江澄的话不置可否。

江澄见他如此,便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于是语气中更带了几分诚恳:“这个你拿着,当是谢礼也好,当是赎身的钱也罢,这夜明珠珍贵,给你和你的家人赎了身之后还能余下些许,你以后出去了还能有个本钱做买卖,总好过在这里过日子。”

少年不再犹豫,接过夜明珠揣进怀里,又与江澄一道扶住那昏迷不醒的男子,道:“跟我走。”

江澄跟着他来到了后院的柴房,旁边还有一间极小的屋子,屋子里仅一张床、一张发黑的桌子,两条断了腿的板凳,一根快燃尽的烟熏味极大的蜡烛是这间屋子唯一的光线来源,不过虽然简陋,倒也还算干净。

“这里是我的住所,平日里没人会来,你放心吧。”

江澄目光如炬地盯着少年看了许久,在确定他不会通风报信之后神色稍缓,道:“多谢少侠相助,在下云梦江晚吟,日后若有需要,可来云梦寻我。”

少年只淡然一笑,道:“云萍孟瑶,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江澄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出之后又折返回了‘思诗轩’,在柴房上等了许久,直到听见里头说话的声音,他才真正放下心来。

“这、这是……?”

“这位大哥您终于醒了?小弟看见您晕倒在后门,就把您带回来了。”

“您是……?”

“小弟名叫孟瑶,您叫我阿瑶就好。”

“这里是思诗轩,不过你别担心,我不是做这个的……我白日里帮人家做账房先生,晚上才过来洗、洗衣服补贴家用,我,我不是……”

蓝曦臣似乎笑了,声音温和而低沉,“阿瑶不必如此的,不过是一门营生,哪里有贵贱之分。”

“谢谢大哥,谢谢。”

江澄听着孟瑶几欲哭出来的声音离开了,心想:这个孟瑶,当真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百倍了,蓝曦臣有他照顾,估计能安生一阵子了。

外头已经回归沉寂,云萍城重又寂静下来,温氏搜人而不得后也回了监察寮,整条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只余江澄一人独行。

他不知怎的,脚下的步伐没有向城外去,而是转去了那棵柳树下。

那当真是一棵极大的柳树,站在它下面,江澄竟无端地生出几缕敬畏之情。香火的气息已经很淡了,轻风拂面,带来了绿叶独有的芬芳。

紫衣少年的身影在树下站得笔直,如一棵松柏。他双手合十,双目微眯,轻轻开口,道:“一愿,家姐终生喜乐安康。二愿,此生挚友能够平安归来。三愿,大仇早日得报。四愿……”

江澄想,自己会否太过贪心,都说若是许愿的人太贪心,神佛是不会保佑的。可是自己一生所愿唯这三样了,再多的,怕是也没有了,今后也求不到神佛什么了,所以多许一个应该不打紧。

他两道细眉弯弯,仿若两枚柳叶,眸中似是被五月的暖风浸透,“四愿,蓝氏宗主蓝曦臣,今后不要再随便喝酒了。”

最后这个愿望许得半真半假,江澄却甚是高兴,他召出‘三毒’稳稳踏上,如一道孤鹤残影般,消失在天际,唯余几根柳条不自然地随风晃了几下,昭示着曾经有人在这儿匆匆许下了四个愿,却唯独没有为自己求一片晴天。

THE END

非衣好多洛
我想要一个澄澄仿生人!【哪怕被...

我想要一个澄澄仿生人!【哪怕被打断腿【不

我想要一个澄澄仿生人!【哪怕被打断腿【不

非衣好多洛

莲花坞收割机VS蓝氏弯仔码头(上)←别信这个字。。。心虚


其实我只打算画个梗的→就是这张设定(´・Д・)」


结果看大家评论突然就真的画了后续【你】


并……没有什么逻辑也没什么实质含量,就是图个爽【喂】你猜第二场谁赢?剧透一下其实连作者都没想好


不知为何突然画汪叽画的很开心【?】然而令两对CP还没画到。。。打tag心虚【喂】溜了溜了,做作业赶稿去惹!


站内禁转!!!!!!!!谢谢了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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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晚

【双杰】囹圄梦·柒

主双杰 原著向 多私设 OOC

cp包含:曦澄 忘羡


双杰人物关系高于友情并高于爱情

请注意避雷


字数10k+

——————

抱歉拖更,大家的留言我都看到啦,会慢慢回复。因为最近确实是太忙了,没有一个完整的时间用来码字和看文,非常非常抱歉,whatever,我会尽快更的,谢谢大家耐心的等待,比心。

这一章是过渡章,所以先预警一下会有些啰嗦和枯燥,请包含。

戏不够,音乐凑,BGM请网易云音乐搜索:《芦苇荡》。

“还有个名字叫紫霞的,你念了七百八十四次。七百八十四次,她一定欠你很多钱。”出自《大话西游》


顺便,蔡徐坤了解一下。

以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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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蔡徐坤了解一下。

以下正文。

——————

烈焰当空,无遮无拦地投向澄净无波的莲花湖,湖中水汽翻涌蒸腾,那荷叶被炎炎热气灼得直打卷儿,蔫头蔫脑地几乎要垂进湖水中。

江澄十年前曾于湖中填了座孤岛。岛并不大,仅一处小院、一间窄屋、几株翠竹,竹下一桌、一凳、一块孤石,仅此而已。他常于无措的夜晚中,驾一叶小舟,穿过芦苇荡与连天碧荷,飘至岛上,再取来一坛碧芳,于竹下独酌片刻,莲香四溢,酒香扑鼻,与清风明月相伴,此地便是这些年来,容他偷得浮生半日闲之处。


江澄这位大师兄素来畏暑,此时,便也似那荷叶一般颓丧至极。他将外袍褪了,仅松松套着一件单薄中衣,恹恹地伏在竹影下那块孤石上纳凉。

魏婴热得直犯困,略一抬眼皮,便瞧见他那师弟于石凳上正襟危坐,额头颈间竟连一丝汗珠都未曾淌过,遂开口求道:“好师弟,你去取桶水来,往师兄这背后浇上一浇可好?”

江澄手握书卷,头也未抬,凉凉答道:“自然是极好。你此刻出着汗,再用那凉水一激,免不了要出疹子,待到那时,你再巴巴儿地求我替你抹药膏,那便更好。”片刻后,又安抚道:“今日大暑,不久便要立秋,你姑且忍几日罢。”

魏婴闻言,心中顿觉委屈,眉眼瞬间耷拉成一只小巴狗的模样,哼唧道:“热死啦,汗都出了两桶半!”

江澄瞧他那副难得憨态可掬的模样,却仍旧强忍笑意,正色道:“两桶半怕什么,你且再卖力嚎一嚎,出他个百十来桶,我去校场中辟出一块空地来,用你那汗去晒盐,回头拉到市集上去卖,再替你将那笔款子攒起来,叫人替你打一口冰窖,每逢三伏时节,便将你塞进去,将你那嘴给冻住,你我都赚个清净。”


魏婴愕然,心道:我师弟这心多半是黑的罢。这当真是不该,平日里江澄瞧见猫儿呀狗呀的,都会眉眼带笑地上前逗弄两把,仔仔细细地替这等小畜生顺顺毛,怎的轮到我时,竟还比个小畜生还不如,一贯地心狠手黑,难道平日里我对他还不够好么?

思及此处,魏婴遂翻身下地,劈手将他师弟手中那卷书稿夺去,垂眼略略一观,心中顿时了然,原来他这师弟又在谱曲,难怪如此不耐烦。


魏婴将手负在身后,不以为然道:“又瞧这劳什子作甚?还嫌自个儿心思太浅不成?”

江澄唇角一勾,嘲讽道:“左右同你讲了你也不懂,我瞧一瞧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魏婴将书稿搓成一卷,在手中转了两个来回,复摇头晃脑道:“好好——我不懂。”他拖长了调子,身子一歪,用手肘撑着,斜躺在那石桌上,继续道:“我这等俗人,怎比得上阿澄你这般多情。”

“书还我。”江澄向魏婴摊开掌心,不欲与他多言。

只因方才那调子已在他心中初具雏形,他唯恐叫魏婴这一搅便又将那曲儿忘了。


子曰:诗三百,思无邪。

莲花坞中典籍众多,江澄唯独极爱这《诗》,闲来无事便会替它谱一谱曲,虽他自认上不得台面,从不肯当众显露,却在偶然哼唱时,叫江家姐姐撞见过几回,温言软语央求他,他便也大大方方地唱上两首,时日一久,便也养成了这谱曲的习惯。

然这习惯又怎能瞒得过魏婴,虽说魏婴来不得江家姐姐的温言软语,可缠磨江澄的法子,他亦是早已烂熟于心,只将眉眼垂一垂,脸颊鼓一鼓,他这吃软不吃硬的师弟便会眉间一蹙,极不情愿地啐一句:死开!再将杏目一斜,终究也会允了魏婴所求之事。


此时魏婴便是这般模样,期待道:“阿澄,唱一曲呗?就唱你方才谱的这首这《汉广》罢?”

江澄垂眸道:“尚未谱完,不唱。”

魏婴怎会作罢,将书卷于江澄眼前招展一番,诱道:“唱嘛,唱了我就不闹你。”

江澄抬手夺回那卷书,反向魏婴那汗津津的额头一敲,笑骂道:“当真是块揭也揭不去的狗皮膏药!”

他音色素来沉润,灼人烈日竟叫他这把嗓音浸得温凉,魏婴心中燥热早已消减了许多,似是他师姐曾做与他吃的桂花冰粉,桂花馥郁清甜,冰粉沁心凉润,再炎热的酷暑,也不会难熬。


日暮西沉,长日将尽。

湖上渐渐起了风,将那白日里的暑气吹散了些,江澄听着那忽远忽近的吟唱,感到些许困惑,那声音似是从自个儿口中发出,又不像是,他垂眸瞧了瞧手中书卷,半晌,覆手将书卷合上,压平。方才眼中的轻松与惬意已悉数褪去,只余下直指人心的清明通透。


他醒了。


是啊,这叫他如何再不清醒?这座孤岛是魏婴乱葬岗身死后江澄着人填的,为的便是当他心中疲累时,可叫他逃至一个无人之处,卸下周身防备,呆坐片刻也好,独酌两杯也罢,即便失神,即便垂泪,即便,偶尔念起魏婴,总也不至叫旁人瞧了去。

是以,这岛中处处皆是孤寂与惆怅,又何来他与魏婴在此谈笑打诨、扣舷而歌的记忆?想必,当是梦了。

 

自那日梦中劫与“魏婴”相遇后,江澄不知已被这劫中魏婴困入梦中几回,反反复复,似是陷入了一个轮回的美梦,那魏婴无休止地将那美好往昔重组又重现于他面前,江澄虽万般不舍,却不得不逼自己亲手将那幻境打碎,这于他而言,不可谓不折磨。

未几,江澄沉静道:“魏婴,还不够么?陪你戏耍这段时日,你也当知我已仁至义尽,你若念着旧情,便趁早将这把戏收了,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日后黄泉下相见,你尚且还存着些颜面同家父家母与家姐寒暄。”

魏婴闻言,沉默良久,挥手化去了那莲花坞中的孤岛幻境,面色愈发阴沉。他也不再遮掩,自顾自柔声道:“何必日后黄泉相见,倘若你想,今日我们便可一家团圆。阿澄,你可知我一意孤行将你困于梦中,为的便是还你一个一家团圆。”

这“团圆”二字江澄如今听来甚觉讽刺,而从魏婴口中讲出,便更是荒唐,想也未想遂脱口而出:“我不盼一家团圆,只求与你两清。”

魏婴听罢,脸上僵了僵,随后便邪邪笑着,挑衅到:“两清?你如何能与我两清?云梦江氏能有今日,即便我不来邀功,你我都应心知肚明。若无这颗金丹,仅凭你这肉体凡胎,可曾叫你这鞭子再甩得起来?”

江澄未料他如今竟无所顾忌到敢再提金丹之事,便开口驳道:“你又可知我自始至终要的就不是那一颗——”然话讲一半,便自觉失言,遂将那后半句咽回腹中。


若魏婴懂他,便会知他江晚吟怎会稀罕区区一颗金丹,他要的,从头至尾不过是他魏婴这个人罢了。

哪里有那样多的爱恨痴缠,他肯回家,便是天大的好事。然这世间事尽是如此,若注定错过,兜兜转转,总会将机缘错过,而这一错,往往便是一生。

魏婴苦笑一声,复做亲昵状,又道:“也罢,你不在乎那金丹,我亦不在乎。阿澄既不喜炎夏,那我便叫它入冬。”话音未落,江澄便发觉他二人周身已沾染了层层雪花。

 

在江澄记忆中,那年冬季的云梦滴水成冰,未及冬至便落了几场大雪,而冬至那日,细密的风雪更是几乎泅湿了窗纸。

那雪落了一夜,无边无际地坠着,似是梅子黄时雨,温柔浓腻,偏叫人无处藏身。那是他们师兄弟二人头一次经历如此大的一场雪,一早起来,裹上夹棉的冬衣,两只小人儿便似脱缰野马一般,到那雪堆中滚了两遭,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棉絮一般的雪,即便不慎跌倒,也不曾真的伤着。

此时魏婴正背对着江澄,蹲在地上费力地攒着一只极大的雪球,左拍一拍,右抹一把,开口欲叫他那师弟来帮忙,一转身却瞧见他师弟于他身后五步处静静立着,背着双手,瞧着他的一双杏目也极为专注,似乎在思考着哪件极要紧的事。魏婴尚未来得及嘲他师弟闲来发痴,却叫他师弟抢先开了口。

“魏婴。”江澄轻轻唤了一声,招手道:“你将耳朵递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讲。”

魏婴不疑有他,毫不犹豫地就将一只圆圆的耳朵凑到了江澄的嘴边,可他却不曾瞧见,另一边那一样圆圆的一双杏眼,瞬时弯成了一对月牙,口中说道:“魏婴,你也有今天。”

魏婴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背心一凉,一只雪团子叫江澄顺着他露出的后领口塞了进去。

“嗷!”魏婴惨叫一声,猛地跳起来欲将雪团抖出去,而江澄此时竟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拦腰抱住魏婴便向他身上压。

“凉凉凉凉凉——!”魏婴呼天抢地。

“我的儿,叫什么娘,叫爹!”江澄嬉皮笑脸。

“江澄你大爷!”魏婴挣开江澄,捧起一把雪,囫囵团个团子便向江澄丢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澄边笑边拔足狂奔,心说若叫魏婴将他逮到,定是要被他埋进雪里了。

可忽然之间,江澄瞧着这漫天的风雪竟有些恍惚起来,那日,究竟是谁向谁的衣领中灌了一把雪?又是谁将谁埋进了雪中?

他脚下一滑,便清醒过来,回首望向追来的魏婴,心中的寒意,更如那日的朔风,一阵肃杀似一阵。

再度梦醒,江澄心智已濒临崩塌。


魏婴将脚步放慢,缓缓地向江澄靠近,双眼仍是盯紧了江澄,似是在等待着他开口。

江澄垂眸,心中叹息道,这人当真是死不悔改。

此时魏婴已走近了江澄,他二人就这般面对面立着,谁都不肯开口讲话,周身的风雪已渐渐消失,江澄已勘破这片幻象,它自然就不复存在。

魏婴咂咂嘴,似乎觉得有些可惜,然而他也并不甚在意,左右他还可再造出千万个幻象将他这师弟困住,不过再多费些神思罢了,为圆他师弟一家团圆之梦,这又有何不可?

这几番下来,他也委实不知他这师弟在同他犟些什么。他这师弟打小就是个心软的,而死缠烂打、软磨硬泡这等把戏魏婴更是信手拈来,闹一闹、哄一哄,江澄即便再恼他,也至多不会冷他超过三日,如今他使出浑身解数,偏就不信江澄他能忍心这样一直恼着他。

这般想着,便也作委屈状道:“阿澄,你还要同我犟吗?做什么要同自己为难?且那莫玄羽如今做下的事,为何要算在我头上?那并非出自我本心,凭什么要陪他一同承担后果?旁人的过错,为何你偏要拿来折磨你我?”

江澄瞧着他,似是觉得可笑,本已怒上心头,却终究冷冷道:“好!好一句并非出自我本心,便如你所言,如今之事与你无关,姑且不论,那当年呢?叛逃云梦江氏、力保温狗余孽,总归是你做下的罢?阿凌究竟如何成的孤儿你可还心中有数?他日日叫人家戳着脊梁骂‘有爹生没娘养’又是要怪莫玄羽吗?”

魏婴抿了抿唇,并不言声。

他认,前世那几番混账事他每一件都认,可当初力保温氏余孽是只为还情于人,而叛逃云梦江氏又怎是他心甘情愿?起初不过是不愿他那师弟为难罢了,可那后来的事虽事出有因,却着实无可辩驳。

曾拼了命要护的人,到头来却死在自己手中,何等讽刺。一如当年魏婴身死后的江澄。

他恨魏婴、恨鬼修、恨世人、恨一切,却更恨他自己,每每午夜梦回,那挥之不去的诘问再度萦绕心间,倘若他不曾与那仙门百家攻上夷陵乱葬岗,那魏婴是否还会抱着一丝期望与斗志?倘若他那时拼死要保魏婴性命,以一己之力抗衡仙门百家又能如何?即便结局再坏,也总好过双杰不复,阴阳两隔。

他恨他,却从未想过要他死。

如今魏婴死后重生,他二人兄弟陌路,魏婴对他避之不及,而他更是心灰意冷,此般下场,又怎能尽数归罪于旁人?

魏婴垂首不语,江澄却不饶他,愈发的咄咄逼人,嘴下亦不肯留情道:“为何不讲话?你以为,你当年的所作所为,比起如今的莫玄羽,可有好上多少?你又以为你夷陵老祖是何等重情重义之人?”

“江澄!”魏婴终究是被这话刺得痛了,眼中的苦涩难以化开,艰难道:“你莫要这样说我……那时我离开,只为你和师姐可活得更好。”

江澄垂首,无声地笑着。他将头埋得很低,魏婴瞧不见他当下的神情,只见得他双肩耸动,笑声喑哑。半晌,江澄抬起脸,却仍旧笑得嘲讽,复冷声道:“魏婴,你总是这般不合时宜。”


江澄打小不怕痛,若非痛得狠了,定是不能叫他改正一二。如今,魏婴之于他,必然是极痛的,痛得叫他再不曾动上半分心思,世事便是如此,两厢情愿总是难得,江澄早已醒悟,你若无情我便休,向来不会出错。

魏婴瞧他神色虽难耐,却似并未怒极,便又燃起了希望,殷切道:“阿澄,从前都是我错,如今我们从头来过,可好?”

万籁俱寂,仿佛方才的争执又是梦一场。


从头来过。

江澄心中痛极却又难掩快慰。他痛,只因他从未对魏婴这般失望过,‘从头来过’这区区四字如四把利刃,生生将他近二十载的苦难斩得粉碎,可那二十载岁月,却是江澄他立于天地之间的脊梁,怎能轻言拿掉?

然而,他苦苦撑了这许久,终是等来了魏婴这番悔悟,瞬间的快慰过后,他也实实不知究竟该作何感想。

他望向魏婴,竟是从未有过的坦诚,魏婴瞧他这般神情,也顾不得慌乱,只道他那师弟终是再度接纳了他。然而未几,江澄却开口道:“魏婴,你可还记得我九岁那年,你我约好去抓鱼的事?”

魏婴不料江澄竟主动提起了儿时往事,稍一晃神后,便忙不迭地点头,又羞愧道:“自是记得,还诓你一回,害你因此病了一场。”

“难为你记得。”江澄兀自叹道。

倒不是魏婴生来记性好,而是那江家少宗主打小身子壮,虽说肉倒是没有二两,却力气大得很,且几乎不曾病过,即便吹了风,淋了雨,当夜叫江家姐姐灌上一碗热姜汤,第二日仍旧生龙活虎,与他一同为祸四方。


却说那一段时日,江澄那位师兄不知是何缘故,竟开始沉迷垂钓,一连数月,兔子不捉,山鸡不打,闲来便扛着一只竹竿,独自翻墙跑去湖边钓鱼,可谓风雨无阻。

而江澄却对此十分不屑,鱼么,徒手抓来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劳心劳力,大概钓鱼仅是那魏婴寻的借口罢?小爷倒要瞧瞧这魏婴在憋什么坏。思及此处,云梦江氏少宗主不禁暗自将自个儿钦佩了一番,小爷自是当得上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了,知魏婴者,当属小爷!


是日,江澄抛下一众师弟,悄悄尾随魏婴潜出了莲花坞。这是做甚?自是要去打那魏婴的脸。

倘若是魏婴撇下他,独自一人出去玩耍,那他迟早是要将他这师兄坑回来的;而倘若魏婴当真迷上了垂钓,那便是大事不妙了!钓鱼怎可比得上抓鱼有趣,要快快将魏婴从钓鱼的歧途上救回来,同江小宗主一道去湖中抓鱼方才是正途!


那日魏婴七拐八拐,倒是寻了一个清净之处。枝繁叶茂的垂柳下铺着一块孤石,堪堪向湖中探出,确是一所垂钓佳处。魏婴伸手折一顶荷叶,将叶心撕开,复套在发髻之上,又从怀中摸出一包野果,丢一只进口中,方才取出鱼饵,缠上吊钩。

放饵,抛竿,一气呵成。

随后他便将钓竿用脚踩住,再向后一靠,斜倚在那垂柳上,百无聊赖地翻起了袖中私藏的话本子。江小爷将自个儿隐在荷叶下偷窥至此,心中很是恼怒。

好你个魏婴,他这是要背着自己占山为王不成?这样一处清净又好玩的地方,他为何从未说与我听?且他当真是迷上了垂钓!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这厢尚未解恨,那厢已有鱼咬上了魏婴的钩,而魏婴似乎是被话本子将魂儿给勾去了一般,虽手上已摸索着欲将钓竿提起,那一双眼却仍旧死死盯着那卷书,这般漫不经心哪比得上他师弟那狸花猫一般风驰电掣的风姿,起初那水中波纹一漾,江澄一凛,便早已潜了过去,当魏婴提起钓竿定睛一瞅,顿时惨叫一声,差点惊得飞窜上树,那鱼钩上哪里有鱼,分明是一只丑兮兮的小布狗。

“噗——哈哈哈哈哈哈!”

魏婴惊魂甫定,湖中又传来一声怪笑,随后,一只肥鲤便砸在了眼前,兀自蹦得欢快,并将鱼尾上的水珠尽数甩在了他未来得及闭住的口中,而他那湖中窜起的师弟此时也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块巨石,趾高气昂地睨着他,骄傲道:“小爷厉不厉害?你想不想学?”

魏婴转转眼珠,心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江澄今日这般戏耍于我,明日自当是讨回来的,遂笑嘻嘻地恭维道:“阿澄真乃天神之姿也!好师弟,可否容愚兄向你讨教一二?”

听得此话,江澄更是十分得意,便笑弯了眼睛,心满意足道:“好好好,今日便可教你一回。”说罢,便自顾自地将方才早已浸湿的外袍扒拉下来后,再回身去扒魏婴的,魏婴暗自偷笑,方才他那副求学若渴的模样假到牙酸,怎的他这傻师弟竟还当真了?罢了罢了,哄他玩一日倒也无妨,无非再做一做笨手笨脚不会抓鱼的姿态而已,此事于他而言,再方便也没有了。


那日他二人在那湖中疯了许久,可鱼倒是未曾捉到两条。自然是怨那魏婴,反应迟钝不说,身子沉得像猪崽!江澄即将到手的许多条肥鲤,都是叫他那狗头师兄吓跑的。魏婴瞧着他师弟想骂却又恐伤到他自尊的模样心中大呼:此戏演得值了!

待日暮西山,二人方才套上外袍向家中赶去,江澄还不忘叮嘱他师兄,口中碎碎道:“明日依旧在此处,你先行出门,我再行跟上,切莫要叫师弟们瞧见,叫姐姐晓得了没得又要担心。”他只被那魏婴一句‘好师弟’叫得昏了头,蒙了心,已全然忘记了那魏婴平日里也是个不肯屈居于人下的主儿。

听得他絮絮叨叨的叮嘱,魏婴自是满口答应,然到了第二日,江澄早起便稍有风寒之兆,许是昨日在冷水中浸得久了,然他自个儿却也不甚上心,仗着打小身子壮,只觉咬咬牙,扛过去便是。

午后他瞧着魏婴翻墙出了莲花坞,自个儿便也跟了出去,可行至半路,原本艳阳高照的穹庐中瞬间乌云密布,江澄望了一回天,又狠狠地打了三个喷嚏,却仍旧快步向前行去。却未料,在那垂柳下并未瞧见原本应候在此处的魏婴。

 

“那日我等了你这样久,你却总也不出现,我当下自然是十分恼你,便想不如一走了之。可是啊,我怕,我怕你是叫什么人或什么事给缠上了,耽搁了时辰,我若走了,你来此处寻不到我,难免犯蠢傻等。可是我等了你这样久啊,等得云彩散开又聚起,等来了那场雨却仍等不来你。我哪里知道,那是你故意将我诓去的,待我回味过来时,却已被那雨浇得昏沉——”

“江澄!”魏婴突然道,“莫要再说了——”

江澄看向魏婴,方才觉察眼前一片氤氲雾气,他愣愣地抬手触了触脸颊,却摸到冰凉一片,他脸上早已挂满了泪痕,眼中的泪水欲落未落,那摇摇欲坠的神态,叫魏婴心软到几乎要放他离开了。

“魏婴,你可还记得那时我醒后对你讲的话?”江澄抹了把脸,再度望向魏婴,他似是从未指望过魏婴会记得,遂缓缓开口道:“那日我说,魏婴,这等蠢事,我只做一回,若有下次,我必定转身便走,再不会候你一时半刻!”

听得此话,魏婴急切道:“这话你并未做到,陈情为证,你候我十三载!”

江澄无声笑笑,片刻道:“是啊,十三载苦等,如今换得此一言,我不亏。然你可曾想过,‘从头来过’未免薄情寡义,过去于我而言堪比一切,我到底是放不下的。”

他说他放不下。


魏婴心中那几分怜惜瞬间化作愤怒,遂质问道:“放不下过去,为何却能放得下我?江澄,你当真是以为师兄糊涂了罢!你究竟是放不下过去,还是放不下如今?”

江澄一愣,后冷声道:“何出此言?”

魏婴怒道:“明知故问!此处便是你的过去,倘若你当真无法割舍,又怎会不愿与我留在此处?那伤你、误你的人世究竟有何值得你如此留恋?此境中有江叔叔有虞夫人,有师姐还有我,不比那污浊世间强上许多?世人皆道浮生若梦,若你愿留在此处与我相守,那这便不是梦,我要的,无非是将上一世你我之憾弥补一二罢了,你为何偏偏要为难于我?”

“荒唐。”江澄苦笑道:“你说这话,未免可笑。魏无羡,我且问你,较哄骗旁人而言,哄骗自己可算得上容易?”

魏婴听出此话意味,知江澄又在嘲讽他自欺欺人,心中烦躁异常,便闭口不言。

江澄又道:“我且再问你,未曾发生过的,可否就能算发生过?”

魏婴皱眉道:“那怎可?”

江澄道:“是啊,那怎可!那么已发生之事,又怎能当做从未发生?那处人世伤我误我、毁我害我,然至少从不曾欺哄于我!可你呢?!魏婴,你可知上一世你将我诓得有多苦?而如今你又怎敢——你又怎敢再向我许一个迟早会醒的梦?你怎么敢以你一介幻影之身,去许我一个永远也到不了的未来?!”


往日的美好总会叫人沉迷,而倘若那是再求不得的美好,便更会叫人难以自拔,只得束手就擒。可江澄从不是常人,他执三毒,更可斩三毒,清醒如他,自是知晓如此放任沉沦,无异于饮鸩止渴,加之他已觉察近来腹中金丹异动,想必那金丹中魏无羡的执念已欲破茧而出。

如今于此劫中,江澄无法使用灵力,迟早他将再无法压制金丹异动,如此这般,那金丹中的执念势必会化出实体,倘若再与此劫中那魏婴重合,他便再无法逃脱这梦中劫。彼时世间再无三毒圣手,谁又肯舍命护得阿凌周全?

 

沉寂良久,江澄低声开口道:“魏婴,放手罢。”

魏婴望向江澄,眉宇间的阴霾重重,眼中是江澄从未见过的癫狂与疯魔,口中喃喃道:“我不放……我不放……是你——是你逼我的——阿澄,这是你逼我的……”

江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防备地向后撤出三步,却未曾摆出困兽一般的架势,他唯恐将这劫中魏婴激怒,此时与他拼死相抗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还不该死,他不能死,阿凌还巴巴念着他带桂花糕回去。

一招制敌,一招制敌。江澄心中默念,不动声色地等待出手时机。

忽然,魏婴轻笑一声,瞬间移至江澄身后,他右手横过江澄胸前,将他双臂制住,左手一并锁住江澄咽喉处,再隐隐发力,只一瞬间江澄便感到无法喘息,魏婴带笑的声音在江澄耳边响起:“阿澄原是嫌我那区区幻影之身,无妨无妨,这等小事,怎可再叫阿澄替我忧心,我剖与你的那颗金丹中似乎藏着个好东西,待我将它引出来,你我必能冰释。”说罢,魏婴便松开了钳制着江澄的手,欲作法将那执念剥离出金丹。

魏婴方才那一番话顿时激得江澄灵台清明,他感到颈间力道消失,便翻手而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之势向心口刺去,然而却终究不及魏婴,那魏婴似是早有察觉,银光一闪时,他便一张灵符拍在了江澄背后,江澄腿下一软,仰面倒下,随之而来的,便是魏婴铺天盖地的怒火,他半跪于江澄身侧,右手再度覆上他细长的脖颈,五指渐渐合拢,江澄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仍旧感到不可置信,魏婴竟会这样待他。


 ——————


“啊!!!”

梦中劫外,躺于客栈床榻之上的江澄忽然挣扎起来,他面色异常痛苦,唇色苍白,大颗大颗的冷汗不住地向外冒着,此时他已疼得将身体蜷缩在一处,死咬牙关,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阿澄!”守在他一旁的魏无羡顿时大惊失色,但却极快回过神来。他自江澄身后掰过他一侧肩膀,复去握住江澄死死攥于身前的双手,那双手冰冷至极,冷得叫魏无羡心颤。

“阿澄?阿澄你可听得见?”魏无羡在江澄耳边唤道,可他怎能料到,此时他那阿澄正在劫中遭受着不亚于化丹般的痛楚。

莫说他如今身在劫外,便是那宿于江澄灵识中的帝珂与蓝曦臣又能如何?无人能替他分担一二,向来如此,江澄的苦痛,向来只有他自个儿担着。


魏无羡打怀中摸出那一张张的灵符,却无一可用,他挥手将灵符散了满地,又返回身去拥着江澄,巴望着借此减少些江澄的痛苦。

而蓝曦臣早已急得失了往常的从容,他死死握住帝珂的手臂,责问道:“你说不为害他!到头来不还是害了他?!”

帝珂此时亦是眉心紧蹙,心中大为困惑,虽说他漏算了其中一些细节,然大致走向却仍在他掌控之中,如今劫中那魏婴的认知偏差确也是有理可循,然这些,却是他不曾料到的。


起初在囹城初见江澄时,帝珂意外之余却不曾有何担忧,只道先将他困于此处,旁的事,可再另行安排。

江澄降生之时,他便托冥王将阿苍元神养于江澄元神,自那时他便已知江澄原属无疾而终之人,待到他寿终正寝那日,他再将阿苍元神剥离出来,届时,他大抵已为阿苍造出躯壳。

然他那时大意,漏算了温宁这一变数,只因温宁已是死人,死人的命数并不在司命星君的命格簿中,他自然是算不出,而若非江家祠堂前,温宁将“剖丹”始末告知江澄,江澄又哪会生出“还丹”之心?而正因这“还丹”之意渐生,便致使这江晚吟今后的命数势必会被司命星君这老头儿改写一番。


见帝珂不语,蓝曦臣几乎抑制不住心中怒火,遂怒斥道:“我再问你一遍,除江宗主自行参透外,此劫可有其他破解之法?!”

帝珂脸色灰败,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亦变得浑浊,他望向蓝曦臣,缓缓道:“无。”

他以为这一切他都可掌控,他以为他可做到两全,既不伤旁人性命,又护得了阿苍周全,可谁成想,这魏婴当真是那江晚吟命中难渡的劫数。

就在帝珂一晃神的功夫,他身边的蓝曦臣已然甩开他,撩起衣袍便席地打坐,帝珂顿时大惊,急切道:“泽芜!不可!”

而蓝曦臣理都未理,径自元神出窍,帝珂见得此状,便也顾不得许多,亦坐在一旁替蓝曦臣护法,倘若叫阿苍知晓他为救她害了这几条人命,怕是要将他炖了送给西王母去补身子。


当蓝曦臣进入梦中劫时,便瞧见了那昔日兴盛非常的莲花坞。

这魏婴当真是很有本事,造的这莲花坞与现实中的分毫不差,劫中无法使用灵力,蓝曦臣便只能在这偌大的园子中一处一处地寻找,他盼着能赶在他们“一家团圆”之前救出江澄,因此当他瞧见那一家五口人围坐一桌吃茶赏月之时,竟生出了除绝望以外的暖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笑。明亮,灿烂,千金难求。

他从未在江澄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笑,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神采飞扬。

浩瀚明月不如他,璀璨星河难比拟。蓝曦臣几乎是看到的那一瞬便看出那是何种发自肺腑的欢愉。

他呆立一旁,不敢向前再迈一步,他几乎就要以为将江澄留在此劫中总好过带他回那伤他误他的污浊尘世,倘若蓝曦臣不曾知晓那江宗主宁可万箭穿心,也不肯叫人欺哄的话。


他当机立断,朔月出鞘,剑锋直指魏婴,而魏婴似是早已料到,轻巧地翻身躲过一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其余四人有些措手不及,皆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位世人皆赞其光风霁月的泽芜君。

魏婴邪邪一笑,阴翳道:“泽芜君倒是清闲,竟敢冒魂飞魄散之险来管我的家事。”

蓝曦臣亦面不改色道:“恐怕不是家事罢。若在下不曾记错,魏公子已于十七年前公然叛逃云梦江氏,又何来家事一说?”

蓝曦臣这一句当真是触了魏婴的逆鳞,他指尖翻出几道灵符,抬手一挥便向蓝曦臣飞去,蓝曦臣早已有所戒备,从容接下此招,随即提剑便刺,而那魏婴却不逃不躲,自顾自盯着向他刺来的朔月,就在电光火石间,江澄闪身至魏婴身前,那剑尖堪堪停在了距江澄咽喉不及半寸处。

江澄神色冷峻,眼含敌意,凶狠道:“魏婴从来便是我江家人,泽芜君并无权置喙。你若想为蓝家修士讨回公道,可以蓝氏宗主之名发一纸檄文,我云梦江氏奉陪到底。倘若,你想要取魏婴性命,今日便先要问过我江晚吟!”

蓝曦臣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而他却深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收回朔月,极其郑重地向江澄一揖,沉声道:“江宗主,得罪了。”说罢,不等江澄回应,再度迅然出剑,魏婴心道不好!再出手时,已是迟了。


那被魏婴用莲藕捏出的江氏宗主与主母,还有那江家姐姐再一次身死于江澄眼前。

江澄望着那三具被朔月一剑封喉的尸身,已被魏婴摧毁的心智渐渐生出一丝清明,随即又被那铺天盖地的痛楚席卷。

他头痛欲裂,眼前闪过了火海中了莲花坞,他爹爹和阿娘未曾合住的双眼;还有那仿佛人间炼狱的乱葬岗,魏婴满身血污,口口声声对他说着“我信”。

而眼前如修罗再世一般的蓝曦臣脚下躺着的那三具尸身分明就是方才还同自己谈天说笑的父母和姐姐。


孤岛中默默饮酒垂泪的人是谁?校场上下令绞死鬼修的人又是谁?祠堂前声嘶力竭怒斥的人是谁?雨夜破庙中失声痛哭的又是谁?他是谁?我又是谁?他脑中昏沉,眼前一片模糊,双眼渐渐合上,再也瞧不见丝毫光明。

 

——————


长歌当哭,远望当归。

那日于江家祠堂,金凌甩手离开后,魏无羡浑然不觉地轻抚着那白玉坛,哭哭笑笑地口中不知在叨念些什么,万般无奈下,蓝忘机捏了个昏睡诀,让魏无羡暂时昏睡过去,抱起魏无羡准备离开时,又瞧见了那把随便,思来想去又将它佩在腰间,便御剑返回了云深不知处。

自此后,世上再无夷陵老祖,却多了一位云梦魏无羡,腰间悬着一枚九瓣莲清心铃,正是江澄生前所佩那枚。执随便、驭陈情,欲绝鬼道、灭鬼修,手段比昔日的江晚吟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那含光君却只能悄悄尾随着他,在他濒临失控时,再出手干涉。

而这一切,只因自江澄归际混沌之后,魏无羡时常陷入疯癫。疯癫发作时,他便不知今夕何夕,亦从不知晓江澄身故之事;而每每清醒后,他便会躲着蓝忘机,独自跑去云深后山的山崖之上,吹起《汉广》,望着那云梦的方向。


——————

TBC

三颗仙人掌

璧上莲(二十一)冬雪霏霏可当归

曦澄 abo  剧情流

此章粗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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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重重眨了几次眼睛,他刚才转身看去的地方确实是一片平坦。


江澄握紧三毒,剑鞘已经被这片空气浸透,握在手里带来一种因为太过冷冽而产生的尖锐刺痛感。江澄现在正需要这种凉意,好去激灭他灼热的几乎要爆炸的大脑和心口。


他必须要冷静下来,江澄心里这么告诫着自己。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心神渐渐稳固后,才面色凝重地抚上指环,集中心神去搜寻刚才断裂的那丝灵识。


指环上的灵识时有时无,比起像一只无头苍蝇那样仓惶搜寻,江澄更相信自己,亦或者夹杂着一些对于蓝曦臣平素强大到几近完美形象的信任...

曦澄 abo  剧情流

此章粗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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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重重眨了几次眼睛,他刚才转身看去的地方确实是一片平坦。


江澄握紧三毒,剑鞘已经被这片空气浸透,握在手里带来一种因为太过冷冽而产生的尖锐刺痛感。江澄现在正需要这种凉意,好去激灭他灼热的几乎要爆炸的大脑和心口。


他必须要冷静下来,江澄心里这么告诫着自己。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心神渐渐稳固后,才面色凝重地抚上指环,集中心神去搜寻刚才断裂的那丝灵识。


指环上的灵识时有时无,比起像一只无头苍蝇那样仓惶搜寻,江澄更相信自己,亦或者夹杂着一些对于蓝曦臣平素强大到几近完美形象的信任。


山顶上的雪像是永远下不完一样飘洒在空中,三毒插在雪地上,上面覆了一层薄雪,江澄却无暇去管这些雪花。


随着大量灵识的灌入,江澄的识海已经自动将外界一切隔离开,只有绝对的静,才能感受到指环上另一抹灵识的微小异动。


江澄站的笔挺的身体忽然轻颤一下,已经是从识海中出来了,然而面色说不出是怒还是惊。


江澄手臂一动,三毒便回到掌中,他现在确定,刚才的判断是对的——蓝曦臣,就是在这片区域无误了。


确定了区域,江澄也不多浪费时间,直接飞身沿着刚才雪崩时雪堆落下的痕迹搜寻。刚才的雪崩势必不是正常的原因,那便很有可能是蓝曦臣搞出来的动静了。


新落下的雪花松软而单薄,用掌风扫过就可以露出下方厚实而有一些轮廓的雪层。


几点掩盖在雪层下的红色痕迹也随之显露出来。


江澄眼尖的看到了那几点红色,心里一紧,已经是下意识地半跪在地刨起雪来。


如果说江澄最开始还有些一些清醒冷静,那到触碰到一块类似于布料的白色时,江澄就已是机械化地在往下继续刨了。


等到熟悉的那张脸在江澄眼前显露出来,他不知是那人的身体更冰冷还是自己的手更冰冷,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是感受不出来这细微的差别的。


蓝曦臣双眼阖起,皮肤白皙,如琢如磨,倒真的像是一尊被美玉雕成的人像,除了身上被通身的白凸显的更加明显的两处鲜红。


江澄手指麻木感知不到蓝曦臣的呼吸,但是扣在蓝曦臣颈后的指腹下,还是有着微微跳动着的脉搏。


江澄顾不得其他,一股脑给蓝曦臣灌了几瓶疗伤温补的药,笨拙地去轻轻拍着蓝曦臣的脸看他是否清醒。


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蓝曦臣本身灵力强大,灵识浩瀚,蓝曦臣颤了几下还不等江澄反过神来,就已经睁开眼和江澄对视在一起。


蓝曦臣因为昏迷一阵还有些不太适应这片刺目的白,眼睫半垂,半睁的眼皮下转动的眼珠却仍然清明澄澈。


江澄直觉蓝曦臣是在打量他,还不等他说什么,蓝曦臣几乎和雪化为一体的苍白手指抬起,指了指他的心口处。


江澄顺着他指的方向点了点蓝曦臣的心口,一下子被抓住手腕,力度不比以往,然而江澄也并没有挣脱。


蓝曦臣的手拖着江澄的手指划过粘着血迹的那片衣料,停留在他心口处微微凸起的一块地方,江澄指尖下,已经感受到了异于这片天地的温度。


江澄带了些不可置信的神色掏出那片衣服下藏着的东西,是一颗温热的内丹,上面灵力流转,纯正的赤色波纹仿佛活物一般,无一不告诉着江澄,这颗内丹的新鲜和强大。


江澄低下头去,蓝曦臣也看向他,面上是含着笑的,江澄握着这颗内丹,一股火不知从何来,更不知应该怎么发泄出去,只能在江澄身体里打着转,烧的他五脏六腑都是憋闷的疼痛。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进山就是为了这个?为了弥补?为了让我对你愧疚?蓝曦臣,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点!”江澄恨声道,就连吐出这句话,都是如刀锋划过嗓子眼的干涩。


蓝曦臣静静听着,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然而眼里仍和海水一样包容而深邃,蓝曦臣缓缓道,“我做的确实不够好,但是我希望你能放下。”


江澄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是愤怒是无措?还是对于秘密被发现的惊惧恐慌?江澄心里纷乱如麻,脑海却是空白一片。


连和蓝曦臣双眼对视都不能够。

 

在这种空气都几乎固化静止的氛围里,江澄的脑袋并没有僵化太久。


在空中一声尖锐的鸣叫响起之时,江澄就已经扯着蓝曦臣滑退到两丈之外,下一秒刚才二人所呆的那片雪地就被一对利爪搅碎。


一击不成,那猛禽直接贴地飞向江澄与蓝曦臣。


江澄下意识的狠狠拍了一下剑鞘,一瞬间灵力灌进三毒,出鞘一瞬间发出一声尖锐的剑啸,等那猛禽到了二人面前便被三毒剑气格挡住,连抓几下都伤不到面前的二人,还被剑气抽得生疼。


那猛禽是有两分灵智的,看几次攻击不成便一抖翅膀又飞上高空。


然而江澄和蓝曦臣的心里却并没有因为这猛禽的暂时离开而放松,猛禽的尖锐叫声还在空中隐约回响着,这种在空中暗暗窥探着猎物弱点等待一击必杀的捕食者,不亚于悬在人头上的一把刀。


江澄为了得到土缕内丹曾经翻阅过许多有关于昆仑界的古籍,已经是把刚才攻击他们的那只猛禽和书中记载的一些图文对应起来。


“这应该就是昆仑界的青鸟。”蓝曦臣在一旁开口道,声音不复以往的温润和雅,江澄看着蓝曦臣风度依旧的脸,和肩膀胸口还在浸透衣服的两处伤口,心里更加烦郁。


赤头黑目,凶猛异常,虽然是和鹰一般的外形,身形却比一般苍鹰大了数倍,而且羽毛坚硬无比。


以三毒的剑气,就算是江澄灵力不如以往充沛,于是一般的禽兽来说也逃不过被划得四分五裂的下场,这只怪物却只留下了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这些特征都表明着——这定是昆仑界上的青鸟无误了。


而且,还跟有可能是为了土缕内丹而来的一只青鸟,拥有充沛灵力的内丹,也是别的神兽最佳的补品。


江澄心头一沉,又一声尖锐鸣叫响起,他下意识运转灵力到三毒中,却小腹一抽让整个脉络运转中断。


蓝曦臣已经在青鸟张开羽翼冲他们袭来时做了最本能的反应——推开江澄,架起朔月准备承接这迅猛的一击。

 

预料中的沉重力度并没有降在朔月上,头顶是青鸟恼怒的尖锐叫声,面前是一道屏障,阻隔了它的一切攻击。


——是江澄。


“蓝曦臣,你别在我面前装英雄。”江澄咬牙切齿道。


蓝曦臣回过头去,本是被冻得没有什么直觉的僵硬手指上面覆了一只苍白手掌,两块皮肉贴在一起,竟然让他感知到了一点人体的温度。


两枚指环贴在一起,终于发挥了它防御的功效。


江澄是下意识的去抓蓝曦臣的手指召唤出屏障,然而脑海里,或许也是有着强烈的想要如救蓝曦臣的欲望,因为在蓝曦臣还带着血迹的另一根指节上,赫然套着另一枚紫色的细细指环。


江澄的目光顺着蓝曦臣的往下看过去,赫然变了面色。


紫电认主了。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江澄心里救下蓝曦臣的意识太过强烈,在二人灵识相通道运合籍的基础上,紫电自己默认灵力高的一方为主。


呵,荒唐。


江澄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样,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这不是梦。

 

外有猛禽虎视眈眈,眼下二人的灵力都几近枯竭,想要一直开启指环的防御结界毫不现实,所以只能硬拼一回。


江澄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冷静,手掌不自觉的握紧蓝曦臣,让他看向自己,道出自己的计划,“等下你用紫电,把它拖住,我去攻击它的眼睛,你…”


江澄那声你懂了吗被吞下肚子,从蓝曦臣的眼里,他知道蓝曦臣是懂得,他懂得他的意图和他想要做的事情。

 

然而当下,有个心意相通的伙伴确实比猪队友让人心安。


更加心知肚明的事实,就是在二人灵力都所剩无几的情况下,只允许一次绝对成功的反击。


屏障上的灵力波动渐渐波动起来,蓝曦臣从手上越发收紧用力的感触,知晓江澄是如何一点点绷紧身体蓄力。


不需要什么暗号,只在二人蓄力到最大时,屏障瞬间收回。


青鸟还保持着攻击的惯性向前冲去,两个身影就已经迅捷地弹向两边让它扑了一个空。


拥有灵智的青鸟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愤怒地回头去捉身后的人类时已经为时已晚,一道紫色电光缠上它的两只利爪,一瞬间的麻痹足矣让它从低空哀鸣着被拖下来。


江澄蓄力等的便是这一刻,虽然蓝曦臣把青鸟脱下的力度让他心惊了一瞬,蓝曦臣为他争夺的这个时间差也足够他把灌满灵力的三毒狠狠掷出去。


眼珠对任何生物都算是弱点,相对柔软的眼部在锋利的剑刃前就如嫩豆腐一般被穿透。


青鸟因为被穿透眼珠的嘶鸣并没有响多久,江澄握住三毒面不改色在它脑中转了一圈,把它的赤头黑目都绞成一摊烂泥,也就此断了这只猛禽的性命。


江澄看这禽兽已经死透也不敢松气,他走到蓝曦臣身边,紫电已经被收起化成指环套在蓝曦臣指节上。


江澄拧眉道,“这山上灵兽众多,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蓝曦臣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江澄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蓝曦臣面色实在太差,江澄想要抓过蓝曦臣脉门探查一番,眼下紫光一闪,紫电已经物归原主贴在他的指根。


还不等江澄反应过来,眼前的蓝曦臣已经直直倒了下去,被江澄挟住身体才没有倒在地上,脸贴在江澄脖颈处,冰得江澄都哆嗦了一下。


江澄慌乱地把蓝曦臣脸扳正,用指节在他鼻下探了探,刚才冲上脑门的一股冷气才渐渐退了下去。


这人呼吸平稳又微弱,显然是刚才透支了灵力暂时昏迷过去了。


江澄在这漫漫雪天,一边顾及着蓝曦臣几处大的伤口,一边顾及着自己前面凸起的腹腔不被压到,竟然觉得自己火气尽皆消散了。


江澄现在也是强弓之弩,驭着三毒架着蓝曦臣破开一个冰封的山洞落地后,已经是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江澄现在连骂都懒得骂了,强撑着眼皮,喘着粗气地给蓝曦臣上药绑伤口。


冬天不比以往,即使江澄颇为小心地给蓝曦臣包好伤口,蓝曦臣的身体也变得冰凉无比,要不是还有些呼吸,药液也都能灌得下去,江澄真的会觉得这人是一尊雪玉人像。


江澄把自己扔在乾坤袋里的几件衣物都给蓝曦臣裹上,摸了摸这人的手掌,也仍旧冰凉没有丝毫回暖的迹象。


天寒地冻,又生不出一炉旺火,过冷的天长时间的昏迷恶处有多大江澄是知道的。


江澄迟疑几息,还是妥协了。


刚才给蓝曦臣上药时看到的斑驳伤痕还在眼前——一片本应该如玉光洁的白衣皮肉布满狰狞痕迹,还有一片片粘稠血迹,用可怖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我和这么个人计较什么…愚不可及…”江澄叹了口气,拧着眉把旁边的蓝曦臣拉到自己怀里。


蓝曦臣个头过高,江澄也无法把他抱在自己怀里,还要顾及着自己的腰腹处,只得让蓝曦臣的头靠着他的脖颈,他虚虚环住罢了。


这在外人看来,这倒是一副二人交领相依的画面。


也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真的这种方式见效显著,他竟然感觉到蓝曦臣的身体在一点点回温,他自己身上也暖了一些。


不过江澄也并没有思索太久,因为过度的疲劳和不知不觉放松下的神经也让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蓝曦臣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江澄还在沉睡。


搭在蓝曦臣身上的手臂已经有些僵硬,蓝曦臣小心的给它活动了几下,江澄眼睫动了几下也没有丝毫想醒过来的意向。


蓝曦臣知晓江澄是太累了,当时他直接昏倒过去失去意识,也不知江澄是怎么御剑把他俩带到这里,又给他处理了伤口,蓝曦臣心里漫上了绵密的愧疚。


蓝曦臣把江澄细细的裹在怀里,江澄有些瘦,骨骼坚硬而锋利,和他的外表如出一辙。


二人相贴的肚腹间,也是一块有些硬的凸起,却不是骨骼的坚硬感。蓝曦臣感受到这种实质的硬感,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他想去摸一摸这一处坚硬略软的地方,又怕自己的手太冰冷,于是在不影响江澄的情况下轻微的搓动手掌让他变得更温暖一些,直到手掌变红,贴在脸上有些烫了,才小心翼翼的贴在江澄腹部的凸起处。


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到江澄的腹腔,有些像做贼,未免有些羞耻,然而手掌下微微的异动感在那一瞬间足矣打散蓝曦臣的任何思维。


蓝曦臣惊吓一般收起手掌,面上全是惊讶,想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这么失态过了。


但这种感觉未免太过玄妙。


他之前并不是没见过孕者,金光瑶的夫人秦愫怀孕时候他也曾见过,然而对于那时的他来说,这只是一个“金家有后”这一件算的上是喜事的意向认知。


他也曾经幻想过自己未来会儿女环绕,他会怎么教育自己的儿女陪他们长大,但从未没这么清楚的认知——也可以说是触摸到有着他血脉的一条新生命。


这是他和江澄的血脉。


没有什么比这更玄妙,他有了自己的道侣,又有了属于二人的血脉。


他一生干了许多错事,不管是无心还是无奈总伤害了许多人,伤害最深的莫过于面前的江澄。


睁眼看到江澄的那一刻,他是想笑的。世人都道江澄心狠手辣,但是这或许是老天对他的宽恕,让他贴近一个真正的江澄。


蓝曦臣轻轻覆在那片皮肉上,屏住呼吸去感受那一下下有规律的胎动,这是一个十足新奇的过程。


那片胸膛下的血肉,都因此蓬勃的跳动着,从胸腔处溢出完全新鲜的血液充斥到整个身体里,这是一个和过去陈旧血液告别的仪式,连带着那些最不堪的长在心上的腐肉都一并割去。


蓝曦臣环着江澄,在这片冰冷天地中,这是他唯一的热源。


这是他的现在和未来。

 


江澄这一觉睡得长久,自然也不会知道蓝曦臣把自己的灵力硬生生绞出一丝在长夜里温养着胎儿,让他睡的难得安详。

 

在天边出现第一道光亮时候,蓝曦臣抱着江澄御剑从这片冰雪天地离开。


江家的人一直在昆仑界外等待着不敢离开,蓝曦臣落地看到熟悉的九瓣莲,才撑不住闭上眼睛倒下,被那些围在一旁的江家心腹七手八脚托住,手里却一直紧紧抱着江澄让他没受一点磕碰。

 

几个江家弟子犯了难,转头对管事请示道,“管事,蓝宗主他,他根本不松手,我们也不敢碰他,这可怎么办?”


管事一巴掌拍过去,“什么怎么办?还不赶紧把宗主和蓝宗主安顿车里找人医治啊!”


管事看弟子们忙前忙后,不由得一摸胡须,欣慰叹道,“宗主和蓝宗主,果然感情甚笃,感情甚笃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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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我更新了!会恢复正常更新的,这个文怎能被坑掉,我可是励志要写出一个不一样的曦澄的故事给大家!

重要转折的一章,又粗又长我写的很忐忑。

因为很多曦澄的文里,都是主打阿澄的吧,但是我的观点里,蓝大也是个可怜人,他们都有自己的过去,所以想真正走心,肯定要两方一起打开心结,希望自己hold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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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接近某个日子了...私心想...

终於接近某个日子了...私心想纪念一下,所以决定来玩个画手30days XD

不过不会每天更,因为中间还要赶紧填坑,大约存好10天份就会更新一次~共计三次~^^

画不完又想画,不知哪天才会解脱 23333


------ 顺手整理画手30days传送门:--------

DAY 1:喜欢的CP

DAY 2:角色的反面或黑化

DAY 3:角色不擅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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