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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亡人文学，是scout存活IF线，二人一起生活后博士自然死亡前提

有捏他电影《我脑中的橡皮擦》，但不完全是

仍然是我流私设博士，人设各篇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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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蔓延

  有个萨卡兹坐在他身边哭了，博士在惊讶之余，感到非常莫名其妙。据他所知，萨卡兹们大多在成年后就跟丢失了泪腺一样，面对命运的苦难和磋磨，永远刀枪招呼，照单全收，几乎可以说是对于痛苦最习以为常的种族。至于坐在他身边的这个萨卡兹，显然早就是个成熟的男性了，看上去也像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但是他此刻在止不住地落泪。

  博士好奇地观察着对方，看着那个男人翕动的鼻翼，发红的眼眶和鼻尖，向下绷紧却仍然止不住颤抖的嘴角，和因为蓄满泪水而更加明亮令人心碎的眼睛，对方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数次深呼吸想要说话，但都没能发出声音，博士知道，哭泣的时候，人的喉咙也是受伤的状态，想要好好说话是不可能的，他虽然不认识这个萨卡兹，但还是好心地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怎么哭了？”他又心疼又好笑，没有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心痛，“你家里死人了吗？还是被人害了？不管怎么样，要节哀顺变啊。”

  萨卡兹在竭力不泄露啜泣的声音，连呼吸都是发颤的，博士继续拍着他问：“你是谁呀？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帮你。”

   对方忽然伸出手，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有多紧就抱得多紧，用哽咽的声音乞求博士别再说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指挥官不再多问什么，同情地拍打着萨卡兹的后背，安慰道：“不哭，不哭。”

  那天下午的时候，Scout又在后勤补给处买了两支眼线笔，几年前，他们谁也想不到有一天罗德岛会跟化妆品公司合作，并且还合作的那么风生水起，当罗德岛代言的药妆第一次登上杂志时，一群女孩子激动的嗷嗷叫，也不管肤质的问题，每个人都入手了一套，从那之后，罗德岛内部连敷面膜的男人都变多了，当然，在这方面从不讲究的也依旧不讲究，当Stormeye拿着“三合一”遇到logos的时候，就被狠狠戏耍了一顿。

  “我买了这种，”Stormeye一边说一边上下比划，“能够洗头，洗脸，洗身上，三合一的沐浴露。”

  女妖瞟了一眼，淡淡道：“这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方便，甚至也可以用来刷牙。”

  至于当晚浴室里干呕的声音有多响亮，也只有Stormeye自己心里清楚了，好处是那天晚上，Stormeye说话都是香的。

  拆下眼线笔的塑料外壳后，scout习惯性的拔下笔帽，先在自己皮肤上试试笔尖是否柔软，后勤部的小姑娘曾经好心的教他这个大男人如何分辨眼线液，眼线笔，还有眼线膏，其实还挺有意思的，怪不得有人说彩妆的世界里蕴含着一个宇宙，而他好奇地问难道这三种东西是同时用在眼睛上的吗，小姑娘就哈哈大笑，做着鬼脸说：“那不得化成鬼了？”

  真正好用的眼线笔不但出墨流畅，笔尖触碰敏感的眼皮是也不会刺痛感——这话是迷迭香告诉他的。scout也不记得是哪一年开始，变成大姑娘的小猫桌面上开始出现化妆品，其实相较于其他爱讲究的女孩子，她的化妆品实在算不上多，最显色的一支口红也不过是豆沙色，因为皮肤过于白皙，偶尔才打一层淡粉的若有若无的腮红在面颊上，却能够让任何一个看见她的陌生人频频侧目。

  scout倒是记得成年之后迷迭香就不需要再使用工具来保存记忆，如今，需要使用工具保存记忆的人变成了博士。

  大多数时候，虽然博士会写，却完全不记得那是自己写过的，那些笔记本和便签也总是被他随手一扔，无从寻找。似乎是意识到了这样不行，博士开始在自己的手心里写字，最开始他用原子笔，皮肤被戳得通红一片，scout在帮他擦手的时候很是心疼，于是迷迭香送出了第一支眼线笔，她告诉scout：这是可以在皮肤上描画但不会受伤的工具。

  他把眼线笔装进口袋里往回走，不敢耽误太久，好在博士还坐在甜品屋里，安静地吃自己面前的草莓冰淇淋，他吃得很慢，若有所思，就好像每一口都在重新记住冰淇淋的味道，看到scout在他对面坐下，他微微皱眉，疑惑地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店内，又把目光落在scout脸上，用无声的动作向他发去有声的询问：到处都是空位，你为什么要坐我这里？

  其实自己给博士买冰淇淋的时候博士还是记得他的，scout也已经习惯他金鱼的记忆了，冲他笑了笑：“博士，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重复scout的问话：“你是谁？”停顿了几秒后，又叫出他的名字：“scout。”

  这并不代表博士记得住他，博士只能记住一件事，就是他的名字，但仍然无法记住scout是谁。

  萨卡兹点着头：“对，我就是scout，我是您的伴侣，今年是我们在一起生活的第十六个年头。”

  对于十六年这个长度，博士表现出了疑惑：“我可能需要想一下……” 没用的，他不会想起来。

  “我是scout，您能说出我的伴侣是谁吗？”scout有时会这样，把同样的问题置换一下去问博士来加深记忆，一般没什么效果。

  “我不知道，”博士很诚恳地道了歉，“对不起，scout，你的伴侣是谁？”

  “就是您啊，”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耐心里包含着苦涩，“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已经十六年了。”这还是从博士回到罗德岛后开始计算的。

  博士做出努力的样子，往前凑了凑：“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当然，您想听多少遍都可以，”他凝视着那双熟悉的黑眼睛重复，“我是您的伴侣，我爱您，我们在一起十六年了。”

  “谢谢，”博士看起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露出笑容，“我也这么觉得。”

  他不吃冰淇淋了，把勺子一扔，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眼线笔，“不行，我要写下来。”他孩子气的嘟哝着，对于自己的遗忘非常不满，只是才刚张开手心，博士就愣住了，呆滞过后，他尴尬地苦笑，把手掌摊开朝向scout说：“抱歉，原来我已经写过了…….”

  他的掌心里赫然写着：要好好爱scout。

  博士叹了口气：“要把字写在哪里才能让我记得及时去检查自己的手呢？”

  scout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没关系，您不需要勉强自己，我会替您记得所有的事，交给我保管就好，我会提醒您所有您想要记住的。”

  他说着就在博士手心里又写下一行小字：要相信scout。然后轻轻地吹干，做完这一切后，博士继续安心地吃起冰淇淋。现在的博士似乎没有那么多烦恼了，再也不用操心和罗德岛相关的一切，当他彻底忘记自我的时候，属于自我的生活又回到了他身边，只是博士已经不太能感受得到了，这一点令scout很心痛。

  关于眼线笔的存在，博士曾经问过scout一次，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博士的记忆就会清空一次，有时更久，有时更短，那天博士拿着眼线笔，好奇地询问scout：“我看到我房间里有两支眼线笔，我还以为我有女朋友呢。”

  和总能迅速接受状况的博士不同，每次面对清空后的博士，scout都需要那么几秒来适应，见scout没有回答，他又再次确认：“没有吗？”

  Scout望着他，眼神柔软又哀伤，博士似乎不能领会他眼中的感情，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哈哈，这样子啊，原来没有……”他笑着，好像自己说了一句很好玩的话，“我也觉得我应该没有。”

  狙击手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您为什么这么想呢？”

  “不知道，我记不住所有的事，但是我还分得清两种感觉：不记得，和根本没有存在过，”博士无辜坦然地字正腔圆道：“我过去是一个没有自己生活的人。”

  博士确实算不上有自己的生活，无论是巴别塔时期还是后来的罗德岛，工作都占去了博士大部分时间，指挥官的身份让他付出的大半心血都是基于集体的未来做出考虑，能够留给自身的打算，最多也就是一蔬一饭的程度，scout知道博士把他看得比自身更重要，他没办法反驳博士的话，只好假装轻松地说道：“您有我，我不比女朋友好吗？”

  博士看向他：“你是谁？scout。”

  他总是这样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一边问他是谁，早说过了，博士只记得他的名字了，“我是您的伴侣，一直和您在一起，您不记得很多事了，但是没关系，我都替您记着呢。”

  博士很感兴趣地问：“那你都会做些什么？”

  Scout坐在他身边，博士从来不抗拒他靠近：“我会做的可多了，比如我知道您什么时候难过，该怎么样让您开心，我知道您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假装自己没事，我还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喜欢看的书和电影，我还会做一些小手工，以及，无论您去那里，我都知道该怎么把您带回身边。”

  “就是说，关于我的事，你全都很擅长？”

  Scout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博士也点了点头，重复着那句话：“嗯，我也这么觉得……”

  三个月前，博士忽然昏厥在去往食堂的路上，scout记得清楚，明明上一秒，博士还在有说有笑地和自己讨论着菜色，下一秒，意外就降临了。一直到了晚上，凯尔希才告诉在外面等了整整一下午都没挪过地方的scout诊疗结果，她是scout所认识的最严谨的医生，偏偏说了一句极其不符合医学严谨性的结论，她目光沉寂，语气比眼神更沉重，说：“他已经到时间了。”

 “到时间了……”scout听懂了，但是不愿意接受，“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凯尔希没有恶意，也知道她对于博士的关心不比任何人少，但是scout不喜欢那句像评价一台报废的机器一样的结论，到时间了……事实上，自从得知这个结果之后，scout自己也变成了一台坏掉的机器。所有快乐运转的零件在一夜之间都迟钝了，老化了，无法再为活着这件事提供有活力的血液，连运转都成了负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凯尔希把目光投向走廊的另一边，第一次，她也显得有些无力，“从今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忘记你一点，忘记所有的人和事，这并不是失忆，而是一种消失，对于他来说，那些过往会变得不存在，到了最后，他会连自己都忘记。药物可以一定程度上延缓，但也只是那样罢了。”

  无论scout多么不愿意承认，事情还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博士能够记住的事越来越少，在他们的卧室中，用来提醒博士的便签和小黑板也越挂越密集。直到凯尔希提醒scout，过度接收信息对于博士来说并不是好事，他必须接受博士的病情，否则他们真的会把屋子都贴满。最严重的时候，博士甚至会忘记某些物品的使用方式，也让scout意识到自己应该更加小心。

  所有的电器对指挥官来说都不再友好，那些写在手心的字迹，每晚帮博士洗澡时都会被洗掉，然后再一遍遍的写上去，又一遍遍的被水洗掉，就像博士的记忆，如此循环。scout也不知道博士的心最后会定格在哪里，是爱着自己？还是忘记自己？

  吃完冰淇淋之后，他照例带博士去甲板上散步，如今他们走路的时候，scout总是紧紧抓着博士的手，就这么牵着一步也不放开，博士每天都会像第一次来到甲板上一样，好奇地东张西望，问东问西，如果勉强从他退化的大脑中找出一丝好处，那么就是这个世上吸引博士的新鲜事物变多了，每次听scout讲故事，博士都会像是第一次听故事。

  罗德岛最大的谣言就是不熟悉这里的新干员总会认为挂舰桥是一种惩罚方式，事实上则从来没有发生过，华法琳受到过最严重的惩罚也只是扣掉奖金。舰桥是整个罗德岛最森严的地方，控制着整艘船舰的行进方向，能够靠近那里的人并不是多数，在某一次庆功宴上，一个不懂事的年轻干员喝多了，竟然当真问起了博士谣言的真假，scout正在琢磨怎么训斥才能够既提醒对方分寸又不至于让对方太丢脸，博士却先笑开了。

  他一把勾住对方的肩膀，“我告诉你，只有一种可能，我会被挂在舰桥上，你要不要猜猜？”

  年轻的小伙子大胆猜测：“摸凯尔希医生的尾巴？” 没想到凯尔希这把年纪，还能吸引小伙子想入非非，有意思。

  “不不，你往大胆的地方想。”

  “那想不到了，您能告诉我吗？”

  “好，我告诉你，”博士说，“那就是罗德岛彻底被打败摧毁，我被敌人杀了，挂在舰桥上，悬尸示众。”

  小伙子的酒立即醒了一大半，开始意识到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人， “博士，对不起，是我乱开玩笑了……”

  起初没有任何当事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人知道博士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当他和博士在甲板上散步时，博士总会停下来对着高高的舰桥看上一会，直到scout引着他去看更远处的风景，比起室内，博士一向都更喜欢外面开阔的环境，喜欢看那些训练时跑圈的干员，虽然每个人都认识他，而他谁也不认识。

  当晚博士显得很有兴致，大概是因为今晚他的记忆维持得稍微久一点，夜深了之后，他拉着scout坐在床边，搂着狙击手吻了又吻，scout老老实实地坐着，任由博士摆弄自己，像什么小动物一样去啄自己的面颊，“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但总感觉很新鲜。”他开心地说着，去咬scout的嘴唇，忽然说：“我们做吧。”

  性生活自打博士生病之后就没有了，哪怕过去了十六年，同心爱的人结合也是scout认知中最美好的事之一，他从来没有疲倦过，虽说以萨卡兹的生命长度来衡量，他还远远没到会对这档子事淡出的阶段……博士动手去解他的衣服，仿佛拆开一件礼物，在胸膛袒露出来之前，他轻轻握住了博士的手腕，用商量的口吻小心提醒：

  “我不是不愿意，我是真的很害怕做到一半您又忘了我是谁，然后高声呼救，把我当成什么对您施暴的坏人。”

  “不会的，”博士看向他的黑眼睛里有了往昔的柔情，尽管，他们刚刚“认识”才一个下午，“只有这件事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那么我是谁？”

  “scout。”

  “您自己又是谁呢？”

  “是你的，”他笑了，“是受scout关爱的人。”

  然后他们抱在一起，开始做爱。

  结束之后博士的脸又有了生动的血色，他同手一遍遍抚摸着萨卡兹滚烫的躯体，注视他充满爱意的眼睛，scout希望他们的时间能在这一刻停留，忽然博士对他说：“我有点饿了……”

  Scout看了下时间，距离深夜食堂关门还早，他披上衣服起身，“我去给您买点东西回来。”

  “要热的，”博士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我去洗澡，洗完就吃东西。”

  “您可以等我回来帮您洗。”

  博士点点头，“那好，你快去快回，我怕我又要忘了。”

  他说得scout心里一阵难过，但狙击手还是扯出一个笑容来，很快离开了房间。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博士也很快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当scout拎着饭盒回来，面对空荡荡的房间，顿时心都掉进了悬崖里。

  不单单是scout，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把他们几个精英干员都吓得心跳骤停，如果不是Stormeye碰巧提前结束任务，半夜返回本舰，甚至是路过的只是一个视力不那么卓越的干员，博士怕是连尸体都无从打捞。scout赶到舰桥顶端的时候，Stormeye背对着他，因为过于紧张，连尾巴尖都神经质的竖着，他在努力对博士好言相劝，但说来说去都是“请您冷静”和“不要做傻事”，毕竟博士从来不派Stormeye干好言相劝这种活，Stormeye永远是去救人和打人的。

  博士扒着栏杆，站在悬空的边缘，最下面他可能会坠落的位置，misery正站在那里，倘若博士真的掉下来，他会用源石技艺让地面软化，只是从这个高度俯瞰下去，misery也显得如此渺小，几乎完全淹没在夜色中，博士也很有可能直接淹没在深夜的大海中，当一个人去意已决的时候，很难能够有人拦住。除了不在本舰内的ACE和sharp，刚刚才睡下只穿着睡袍的logos也匆匆赶来了舰桥顶端，甚至只穿着一双室内鞋，透过女妖单薄扬起的衣角，scout在看着博士。

  有很长一段时间，scout只是站在那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喉咙堵塞着，手脚都因为寒冷而微微麻痹，用一种灵魂抽离肉体的状态，默默听着logos在他身边讲话，女妖叠起千般柔情规劝的恳切话语央求博士不要做傻事，logos在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而scout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是，如果博士当真跳下去了，毫无疑问，自己会崩溃。

  他深感自己正在和博士一起被毁坏掉。

  就在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的时候，博士忽然说话了，指挥官听起来居然也在为难着，向他们求救：“虽然我不知道，但是不管是谁，可以行行好把我从这弄下去吗？我很冷。”

  博士又一次忘记他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了。

  回房间的路上，logos一直搀扶着博士在轻声安慰，Stormeye没有说话，却一直在偷偷观察scout的脸色，他并不算一个很擅长读空气的人，但也感觉气氛从来没那么压抑过，到了房间门口时，logos还是开口了，声音里有担忧的成分，女妖说：“scout，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博士可以暂时和我待在一起，明天……”

  “不用，”scout拒绝了，“他哪里都不去。”

  门外的两人过了很久才带着不放心缓缓离去，他们回到卧室，回到这个不久前自己还和博士缠绵悱恻，倾诉爱语的地方，scout却连一丝温暖都找不到了，博士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用茫然的表情面对他，他转身抓住指挥官单薄的肩膀，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拥他入怀还是该去质问，显然自己挣扎痛苦的样子吓到了博士，后者一下子连呼吸都变得很小心，“您在做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着，就像声带被扯坏掉的鸟在发出绝叫，“您在做什么？之前和我说那些话，只是为了把我支开，然后一个人去死，您想摆脱我吗？就像那时候一样，什么也不说，撇下我一个人离开，去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如果连您自己都不想要自己了，至少应该留给我，您宁愿扔掉也不愿意施舍给我，为什么……”

  他越说越绝望，痛苦在噬咬他本来就不够坚强的心脏，发觉到自己攥紧博士双肩的手开始用力，scout放开了博士，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不知道自己摇头的模样有多么凄凉，也不愿意再看博士的眼神，“您不会知道，”他满嘴苦涩， “就连我说的这些话，发生的这场冲突，甚至我是谁，您也马上就要忘记了…….我要怎么才能把您留住？您告诉我……”

  他背靠着房间的角落，头一回面对博士做出了回避的姿态，或许是不愿意心爱的人看见自己狼狈软弱的模样，残留的理性在告诉scout这不是博士的错，到了最后，他甚至隐隐开始庆幸博士终究会忘记自己崩溃发疯的模样，就像博士站在舰桥上，忘记本来是去寻死的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觉到博士靠近过来，把一只手轻轻搭在他颤抖的背脊上，博士在抚摸一头绝望心碎的动物，“对不起，scout，”他说，“我想起来了，我是想死的来着，因为不久前的某个瞬间，我记起来了你是谁，还有我们之间的所有，但我也知道，那只是短短的一刻，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在还记得爱你的时候死掉。”

  他说：“我不希望自己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却想不起来你是谁，想不起来你为什么在我身边，那样是不对的，我可以带着你的爱去死吗？如果这样会伤害你，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对不起。”

  等scout回过神来时，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到了嘴角，悲痛以一种压倒性的力量打败了他，他知道博士还可以这样打败他无数次，他是如此心甘情愿，博士当然会带着他的爱去死，他会带走scout全部的爱，无论记得与否。

  可就在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咸涩的泪水又淹没了他的声音，在这漫长的饮泣当中，博士的记忆又一次消失了，scout知道自己永远都抓不住他。

  于是，他们回到了故事开头的那一幕。

  Scout时常回想最后那段日子对于博士来说究竟是难捱还是洒脱，过去博士是个喜欢压抑自己心思的人，现在指挥官连痛苦和不安这些概念也很模糊了。scout还记得自己刚把博士从切城带回来的时候，那时的博士因为失去记忆而充满的戒备和冷漠，自己一点点打开了他的心。如今的博士虽然失忆，却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很乐于和其他人交流，一遍遍的重复自己的问题，把每一天都当成第一天来过，记忆也是一种负累，博士已经卸下了曾经难以挣脱的责任，他支撑着这个组织，直到这个组织不再需要他的支撑。

  和迷迭香一样，阿米娅也出落成了大姑娘，博士看着她的时候，总是饶有兴趣地一遍遍问：“好漂亮的小兔子，你是谁家的呀？” 让阿米娅一次次哭着哭着又破涕为笑，他仍然不断地在手心里写字，虽然大多时候博士都会忘记去看，时不时地，博士也会忘记自己究竟有没有吃过饭，scout承认，自己趁着博士失忆时做过的唯一坏事就是趁机骗他多吃一点东西，可惜收效甚微，他还是一点点消瘦下去。

  博士的病症不仅仅是不断缺失的记忆，还有其他器官的衰竭，和他同床共枕时，scout总是感觉到死亡就睡在自己与博士之间，拥抱和热吻都不能够将其驱散。博士经常用深呼吸的方式来调整自己，他胸口起伏的样子就像他在很努力地活下去，凯尔希则是解释：“他现在心脏也不是很好，有时会需要这样呼吸来缓解。”

  可是到了最后，博士连呼吸都忘记了，指挥官死于冬季某一个漫长的夜晚，他在这里开启新生，也在这里让生命落幕。

  那时候博士已经被挪到了监护室中，在凯尔希告诉scout博士剩下的时间不过寥寥数日之后，scout就不再睡觉了，全神贯注地监护着博士的每一次呼吸，他莫名的坚信只要自己能够守住，死神就无法把博士带走，因为最后的最后，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支撑自己的了，但即使是萨卡兹，即使是钢筋铁骨的战士，生者的躯体也终究是有极限的，第五个夜晚到来的时候，他倒在博士床边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博士把冰凉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葬礼上scout并没有落泪，他竟然成为了唯一一个在场却没有哭泣的人，当棺材在诸多抽泣声中被永远的合上时，他忽然感受到灵魂被抽离出这具活着的肉体产生的疲倦，疲倦到连崩溃和悲痛都无力承受，他以为自己的心会碎裂，可实际上，胸腔是空荡荡的，没有半分知觉，胃部反而被塞进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钝痛地往下坠，让他又冷，又累，又头晕。葬礼结束后，他所有的老朋友都偷偷看着他，可没人敢过来跟他说话，他梦游一样地回到自己的宿舍里，曾经和博士共用的卧室不必再去了，永远都不用再去了，他倒在床上，又一次昏睡过去。

  如果您最后醒来了，那么至少也该把我叫醒啊，他想着，这样对博士说，让我跟您告别，最后再说一次爱您，虽然我知道您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可是我不知道最后您还记不记得，至少应该让我再说一遍的。

  凯尔希和阿米娅都想过要给他放个长假，让他四处走走，散散心，scout拒绝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他的矿石病已经治好了，不出意外还能活上很久很久，尽管为他治好病的人已经不在了。其实疗愈方法刚被研究出来，尚且不够完善的阶段，scout作为第一批接受治疗的患者，因为排斥反应吃了许多苦头，可是同样，也在那个阶段收获了许多博士的爱，指挥官总是把他冷汗淋漓的脑袋抱在怀里，一遍遍地吻他，他至今还记得博士的脸庞贴着他汗津津的面颊，说他做得很好，他马上就要康复了，当他不再是感染者之后，他们会去更多的地方旅行……他们后来也确实也去了一些地方，只是更多的地方还没有来得及去，也不会再来得及了。

  “不要着急规划，那些地方我们不可能走得完，”博士笑着这么对他说过，那段时间，做旅游攻略成了scout的新爱好，“因为时间永远比我们走得快，在我们抵达之前它足够将地球刷新上千百次。”

  人的生命是一场单程票的旅途，无论何时都在路上，博士死后，scout也渐渐明白了这一点，无论是博士不在的那三年里，还有后来他们朝夕相处的十六年中，日夜交替，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从死到生从生到死，那场关乎命运的营救中，他用近乎超绝的求生意志在切尔诺伯格活了下来，不允许自己离开博士，可是终究，他无法阻止博士的离开。他也会记得和博士依偎在甲板上仰望星空的每一个黑夜，如今自己还留在这里，风景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博士与他却不在同一个时间里，时间还是将博士刷新掉了。

  接受自己未亡人的身份之后，生活又可以继续，他照常吃饭和训练，偶尔和老友们继续无聊的赌约，随着战争的结束，任务的难度也降低了一个等次，更多的时间，scout留在罗德岛带教那些年轻的新人。博士糟糕的睡眠质量也被他继承了，时不时的，scout就要醒在凌晨三点的深夜里，也变得讨厌过冬天。

  罗德岛的暖气一直很充足，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冷，但这并不妨碍他任由毛毯从自己身上滑落，心脏以萎靡的方式跳动着，供血和供氧都变得虚弱，以至于他只能坐在床上发呆，这种时候，他允许自己尽情地去想博士。我知道我们的生命长度是不对等的，也预感到您会比我先一步离开，可是至少，至少您该再陪我久一点啊，哪怕再多一个春夏秋冬也好，他总是这么一遍遍对博士说，您看，我现在又变得很孤单了。

  寂寞也可以是有形生长的存在，真正体会过之后，就不存在抽象这一说，夜不能寐的时候，他听到寒风和密集的噪音，一直抵达心脏的地带，彻底放弃睡眠之后，scout穿上外衣，走向门外二十四小时都灯光明亮的走廊。

  博士的卧室一直是封闭状态，除了每周一次的例行清扫，根本不会有人进去，scout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过去了一年，对于自己已经挺过去一年这个事实，他不自觉的露出一个苦笑来，路过熟悉的门外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决定把今晚都留给回忆，用门禁卡刷开了卧室的大门。

  除了过分整洁缺乏生活气息外，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这大概是阿米娅的授意，他们一起读过的每一本书都好好摆放在书架上，连顺序都没有移动过，scout一本本的将书抽出来，书页在他指尖快速翻过，又再被放回原位，他机械的重复着这一动作，直到他翻开某一本书的时候，一个信封从里面掉下，落在他脚边。

  他捡起来，发现上面赫然是博士的笔迹——给scout。

  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下，紧接着就是心脏紧张而狂烈的跳动，他用发颤的手指撕开信封，不敢确定这是不是一封早该被找到的遗书——的确如此，时隔那么久，有一次看到博士的字迹，他干涸的泪腺也又一次变得滚烫起来，仿佛流得不是眼泪，而是血液。

  ‘我的爱人，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与你只有一门之隔，我听见你在门的另一边，哭得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你不知道我听得见，否则你是不会在我面前落泪的。我很想推开门抱住你，像过去那样吻你，但我不敢这么做，原谅我吧，在你需要我安慰的时候我没有走过去抱紧你，我知道我不在的那三年里，一定也错过了很多应该站在你身边的瞬间，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不该让你品尝孤独的滋味，我很抱歉。

  非要说，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让我痛心的事吗？有的，那就是，我担心我会再一次忘记自己安慰过你，忘记自己是如何爱着你。

  今晚我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比如，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卡兹戴尔的秋天，你从切城把我营救回来是12月23日，我们确立关系后一起度过的时间是5960天，看，我记得很清楚吧？可我也知道，我的记忆不知何时又会消失，我感觉得到，记忆就像是空白的纸张，无论我多么拼命的书写描画，最后总是被统统擦除，属于我的时间太短暂，所以，我躲在这里，给你写这封信，但愿你可以找到它，因为我注定会忘记自己把它藏在哪里，我相信你会找到的，对吗？就像你找到了我一样。

  今晚我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因为我想去舰桥上结束生命，我自认为不算是自杀，我只是想要在自己的记忆消失之前死去，可是这也深深的伤害到了你，似乎你痛彻心扉的样子总能刺激我回想起所有事，别怪我，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那就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

  如果巴别塔时期我的离开让你有了自己被抛弃的错觉，那都是我不好，每当我想要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总会适得其反，让你更加难过。谢谢你，把我带回来，你给予我的一切感情都让我这个心脏冰冷的人感到活着是如此值得，所以我想，在舰桥上我终究没有跳下去，不仅仅是因为我忘记了自己去那里的目的，也是因为内心深处，我想要和你一起活着，所以，我才会求救。

  有一次我们吵架的时候，抱歉，我好像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我们似乎也没怎么吵过架，最开始那一年，偶尔几次起争执的原因都是你过于担心我而我过于喜欢作践自己，但我记得你那时对我说了什么，当时你的眼眶都红了，让我不敢说话，你说：‘您永远都不明白，我究竟有多么在乎您。’ 我反思自己的时候感到伤心极了，因为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我应该为你的心负责，而不是一次次的让你受伤。

  你的心坚强又易碎，因为你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我不知道在这十六年里，我是否回报给了你同等的爱，别误会，这不是交换，而是我想要这么做，我想要你能感受到和我同等的幸福，我想要保护你，珍惜你，可是很遗憾，我的时间实在不多了，我能留给你的只有这封信，一想到我死之后你又要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就开始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这明明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够过得好。

  我深知，这此后漫长的未来，我无法和你一起度过，我只能在你的记忆里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但死亡不会改变我深爱你这一事实，也没有什么能够将你从我心中驱逐出去，灵魂永远高于生命而存在，你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我的喜怒哀乐，你所有的记忆也会成为我的记忆，请好好爱惜自己，就像我爱你一样，当你想念我的时候，我总会在你身旁。’

  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里，比靛蓝色更加厚重的悲痛缠绕上他的心脏和呼吸，他流着泪，听到自己哭得像1339只新出生的小狗，恸哭声犹如黏着在冷玻璃上的寒风，在他灵魂的水面上留下波纹，scout的嘴唇张合着，在语不成调的泣音里想要对着那个人诉说些什么，比如该何去何从，比如明天一切都会更好，脆弱的信纸上，墨水早已干涸，他知道博士不会再回答，但此时此刻，他只是想要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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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关于小狗的形容是我很喜欢的女诗人阿莱杭德娜写给科塔萨尔的一封信，也是她在自杀前寄出的信件之一，每每读到都很动容

博士在我眼里总是命不长，当他的使命也结束了，生命也会跟着结束的那类人，scout反而是他在这条路上意外收获的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