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藕饼】清凉万物春11—15(校园,封神全员向)
11.
殷大有个著名美女,艺术学院大四,前两年参加过选美,所以美到了校园外。
她有个十分牛的男朋友,不是殷大的,而是个地方要员。
很大的那种。但听说是个渣男。
杨戬在殷大挺有名的。
有名在他干过最彪的一件事,是一年前和朋友绑了这个牛哄哄的男朋友,揍了个半死。那事情闹在校园外,当事人背景还不一般,学校根本兜不住,能平息下去,全靠是杨戬家里亮了家底。
所以放眼殷大,没几个人能和杨戬比家庭,说白了放眼全朝,也...
11.
殷大有个著名美女,艺术学院大四,前两年参加过选美,所以美到了校园外。
她有个十分牛的男朋友,不是殷大的,而是个地方要员。
很大的那种。但听说是个渣男。
杨戬在殷大挺有名的。
有名在他干过最彪的一件事,是一年前和朋友绑了这个牛哄哄的男朋友,揍了个半死。那事情闹在校园外,当事人背景还不一般,学校根本兜不住,能平息下去,全靠是杨戬家里亮了家底。
所以放眼殷大,没几个人能和杨戬比家庭,说白了放眼全朝,也没有几个人,能和杨戬比出身。
他妈是当朝一等一的、最最顶的超级高干玉皇的亲妹妹,云华仙子。
不过听说这事时,雷震子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当然有一点原因是雷震子出身也挺牛的,他主要注意到什么呢?是据说那大美人当时求过杨戬,放过我男票,我什么都愿意。杨戬不领情,反手一巴掌,要了美人半条命。雷震子就非常不明白,那——么美的美人,杨戬居然下得了手?
简直禽兽!
可哪吒听说这传闻,很坚决地站杨戬。这让雷震子又多了一层格格格外想不通。这些不懂怜香惜玉的狗男人,为什么!还总是特别受青睐?!
文学院有个叫彩云的女生喜欢哪吒,哪吒无情拒绝了。这事儿哪吒自己没提过,但杨戬的亲妹子杨婵在文院读大一,碰巧和彩云是闺蜜,于是彩云托杨婵,杨婵问杨戬,杨戬在宿舍一说,雷震子也晓得了。
杨戬起初以为哪吒撩了自己妹子。
那晚上哪吒一回宿舍,便发现屋子中央顿着三只酒葫芦,杨戬一脸淡然,坐在书桌前剪指甲,狗黑拿块磨刀石,蹲在他身旁哗哗磨刀子。盯着哪吒,一脸的杀色。
哪吒一下被整懵了。
许久抱拳:“兄台,敢问此处,可是桃园?”
狗黑双目中凶光一闪,杨戬眼疾手快薅住了他,沉静道:“你和我妹,谁主动的?”
哪吒一愣:“你妹?”
“还敢说粗话!”
于是雷震子一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嘴里哼的小调都来不及刹车,越哼越没声:“我只想哭只想哭只想……哭……”
然后他就真哭了。
大学才读三个月,已经有女孩儿惦记哪吒了,雷震子这悲从中来,三大葫芦酒,他一个人干了两葫芦。敖丙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上了头,迎面把敖丙一搂,嚎了一声:“靠——哪吒都有女人了!哥不服……”
敖丙一头雾水的,没来得及反应,被哪吒一把拽到身后。
“别碰敖丙,不服找我。”
估计哪吒也没少喝,说着话往雷震子身上一扑,俩人头碰头的,不知道嘀咕啥去了。敖丙转脸看看杨戬,杨戬倒还清醒,淡淡一摆手:“我只喝了两杯。”说完一笑,一头栽在书桌上,睡死了。
好在醉归醉,仨人都不算闹腾,到了熄灯时,都各自睡下了。到半夜里,敖丙迷迷瞪瞪醒了一下,感觉床前好像站了个人,一睁眼睛,就看见哪吒站那儿盯着他看。
有一瞬间敖丙心脏都吓停摆了,看清是哪吒,他忍不住有些生气,小声道:“你站这儿干什么?吓死我了。”哪吒撅着嘴:“我口渴,起来喝了杯水……”眨眨眼睛,说着,“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没和那女的好,你别不高兴。”
敖丙无语。
哪吒看着清醒,说出来的话还醉得厉害,他能怎么理论?
“我知道了。”
他小声哄哪吒,“我没不高兴,你快去睡。”哪吒咧嘴一笑:“真的”?”敖丙点头:“真的,快去睡。”哪吒不放心:“真的喔?”敖丙简直没奈何:“真的真的。”哪吒这才安心地一转身,爬回了自己家,敖丙却忽然没了睡意,翻来覆去的,辗转了大半宿。
天气一天天更冷了,秋风裹着寒意开始在校园中肆虐,落叶越发枯黄。
一个学期还剩下不到一个月,新的一年,也即将来临。
想着敖丙家离得远,元旦几天没处去,哪吒打算叫敖丙去家里过新年。他妈做的饭挺好吃,他俩还可以出去玩,想着敖丙喜欢吃寿司,哪吒还盘算了一下,他有个小时候玩的小火车,把轨道放在餐桌上,载上盘子开起来,呜呜呜,回转菜。棒呆了。
生出这想法时,哪吒正坐在教室里,上高分子化学。掏出手机比划两下,他又把手机手机放了回去,下一节大一必修道德经,他要和敖丙坐一块儿,对面能问,他懒得戳手机。
当然选课时,他俩还没要好,哪吒非和敖丙选一堂,敖丙还不是太乐意,现在俩人倒都习惯了,一进教室,先找对方人,然后一个啜着豆浆玩手机,一个专心听道德。一个睡着了,一个还在听。
貌合神离,又不离不弃。
这是哪吒自己形容的。
他高分子化学在早晨第一节,他起不来吃早饭,到了道德课,往往饿得前胸贴后背。有次敖丙来的时候,塞给他一份豆浆配包子,后来敖丙似乎养成了习惯,他就觉着这世上没人能比敖丙更贴心,堪当不离不弃四个字。
可惜敖丙不会告诉他,“天地之所以能长久者……咕噜噜噜噜”,“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咕噜噜噜噜”,让敖丙非常强迫。比起哪吒那不争气的肚皮,买份早餐,简直小case。
敖丙已经先到了。
一进教室,哪吒便看见敖丙坐在老位置,心里刚一乐,又发现旁边还站着个女的,正半弯着腰,含笑和敖丙说着话。
长发披肩身窈窕,粉面桃腮眉淡扫,那含情杏眼儿说不出多眼熟。
哪吒想了半天,这不是艺院那著名美人吗?叫啥来着……?
好像姓苏。
苏妲己?
12.
红颜祸水。
殷大的各路传说中,苏妲己等于一个顶着这称号的NPC,几乎没人不知道,她那特牛的男票商纣为她抛妻弃子,还揍过一个殷大的研究生,叫伯邑考。
为此有胆儿肥的路人同学向杨戬求证过,伯邑考是不是真和妲己有一腿。杨戬淡淡道:“放屁。”一撩眼皮,吓得路人一哆嗦。
但不管怎么说,那时候的研究生协会主席、朝级优干伯邑考,就此与直博失之交臂。杨戬虽然没明说,但实际没人不知道,他就是为这事儿,差点弄死商纣的。
这些曲直,哪吒不感兴趣,要他说明明是商纣最恶心,怎么只让女孩儿来背锅?妲己要是红颜祸水,商纣怎么也该是个禽兽扫把星,可电视新闻里商纣出现时,总是人模狗样的。他也不是太想得通。
不过想归这么想。
一看见妲己对敖丙笑,哪吒只觉着红颜祸水也有了几分道理。敖丙多纯一瓶矿泉水?怎么能随便让人拧盖子?万一妲己想着什么猫腻,不成了肥羊落进绞肉机?他可不答应。
背包往肩上一甩,哪吒走了过去,靠到敖丙的课桌上,笑了一声:“聊什么呢,这么高兴?”眼睛却盯着妲己,从头到脚,来了个神光扫描。
美不美他其实不大懂,可转脸对他那一笑,还真挺如沐春风。
“这位是……”
“这是哪吒。”
敖丙也笑了,从桌子里拿出只纸袋递给哪吒,“介绍一下,这是苏妲己,艺术学院大四了,可以叫她苏姐。”
美人向哪吒抬了一抬手,声音宛如天籁:“你好,哪吒?你是我们小饼干的同学吗?”
哪吒一愣,没理那只绵若无骨的玉手,拿鼻孔瞪着敖丙:“所以,你们到底在聊啥?!”
……
两节道德经,哪吒都没怎么开口,趴在课桌上心不在焉戳手机,一直想着妲己说的事。
迎新晚会快到了。
每年年底,殷大会按惯例举办一次迎新,那是校方最重视的全校性活动之一,本着辞旧迎新、师生同庆的基本原则,节目质量和前瞻性,都一直挺高的。
搞晚会,艺院自然是第一主力,前几年妲己几乎都当晚会司仪,但今年她毕业在即,主持人队伍需要推陈出新,妲己便联手文学院,上报了一个诗朗诵,设计上非常有形式感,两男两女,涵盖理工文艺四大类,还包含四个年级。
工科男,一年级,妲己就找上了敖丙。
他俩家里挺熟的,敖丙自己也说,小学前常和妲己玩。可哪吒还是不高兴,因为他说他替敖丙去,妲己不同意。下了课他都还记恨着这茬儿,跟敖丙走在教学楼的拐角上,愤愤然的。
“靠!说小爷不合适!老子没你长得帅吗?!怎么看也是我好看,是不是!”
敖丙哭笑不得。
“是是是,你好看,你最帅。”
哪吒看看他。
“感觉你在敷衍我呢?”一摸下巴,又思考,“不行,你不能去,你给她说你要和我上报个节目,对,就这么说,我俩唱首歌!”
敖丙简直震惊。
哪吒一开口,威力跟巡洋舰似的,也亏他敢想去全校晚会上唱。他还想不想毕业?
“那不好,我已经答应苏姐了。”
“答应了也不能去!”哪吒停住不走了,“你就觉得我唱歌难听吧?!那你给我特训!我唱个rap我不信我跑调!反正你不能去!你就跟我演!”
敖丙也停下了。
半天,忽然问:“就是演个诗朗诵,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我……”
哪吒哽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是有点激动了,“我,没生气啊。”
敖丙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时没吭声。
上午最后一节下了课,教学楼里没个人影,他俩站的走廊对出去,有棵叶子全黄了的银杏树,风一吹树叶刷啦啦的,像挂了一树的煎小鱼。
哪吒今天穿了件羽绒服。他不怕冷,里头只有一件短T恤。天气凉了,哪吒洗澡出来已经不会不穿内裤。哪吒的头发挺黑的,他总喜欢梳来往后立,露出光光的额头。
过了一会儿,敖丙道:“你是不是喜欢我,才这么生气?”
哪吒一怔,猛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稍微消化了一下,可他妈的有点儿消化不下去。
“不是……你想岔了吧?什么喜不喜欢,我又不是同性恋啊!靠……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怎么会……不是。”
震惊好一阵,哪吒到底冷静了一些,眼珠往敖丙脸上一转,忽然感觉自己反应过来了。
靠,他俩不一向这么说笑来着?!敖丙最擅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胡诌回去不就行了?他紧张个粉蒸肉啊??!
这么一想,哪吒笑了。
一只胳膊往敖丙脑袋旁一支,撑着墙壁,一脸猥琐。
“靠,还真吓了我一跳。其实是你喜欢我吧?别不好意思承认。说说怎么喜欢我的?小爷小点儿声笑。”
敖丙依旧盯着他,却没像他想的那样笑。哪吒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滚雷一般,仿佛随时要爆炸。
他看见敖丙点了点头。
轻轻一声: “嗯。”
哪吒脑子里嗡地一响,感觉滚雷真他妈炸开了,炸得他脑子懵。
敖丙转开了眼睛。
“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
他淡淡地说,“我是喜欢你,但不影响什么,你要是不介意,我们还是兄弟。”
13.
那个午间,哪吒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内心感受千头万绪,捋了两天半,都没怎么捋顺。敖丙怎么会喜欢他呢?都男的啊????敖丙是同性恋?他是觉得自己哪都好,谁喜欢他都不奇怪,可怎么能是敖丙呢??这他妈该怎么办?
哪吒恋爱窍开得晚,小时候幼儿园同学传小话,说谁谁谁是谁老婆,他都懵懵的。他问他爸:“老婆有毽子好玩吗?”李靖双眉一竖:“小小年纪学什么呢?!”于是很长时间哪吒的小脑瓜屏蔽了“亲亲爱爱”、“谈恋爱”、“喜不喜欢”之类信息,当然他的小脑瓜本身也够满的了,踢毽子掏莲藕,爬树捣鸟窝,扯弹弓打鸟,他没空理这茬儿。但这并不表示他不懂敖丙说的喜欢是啥意思。高中的时候不是没有女生给哪吒表过白,他窍开得晚,不等于蠢。
也许这时候安慰自己一句,那只是朋友的喜欢,他能好受点儿,可哪吒知道那么干特别没劲,敖丙一瓶矿泉水都敢承认,他堂堂男子汉,还能不敢听?
所以哪吒特别难受,虽则敖丙说不介意还是兄弟,他也觉得没什么可介意的,他们还一样。可实际上操作起来,他才发觉根本办不到,别说往常怎么当哥们儿了,就原先怎么和敖丙说话的,他都有点儿想不起来。
比如下了训,他习惯性给敖丙发消息,一模聊天框念头就冒了出来:他喜欢我,叫他吃饭合适吗?上道德经坐一块儿,他如坐针毡的:总拿他早饭合适吗?回宿舍几个人聊天,他没张嘴就开始思虑:他喜欢我,这么说合适吗?
从前压根儿不过脑的事好像怎么着都不合适了,当然这也不是哪吒自我意识过剩,他主要考虑的其实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敖丙。
他不大知道喜欢是什么情绪。从他以前拒绝过的女孩儿来看,都显得撕心裂肺的,特别伤心。当然那些女孩儿他本身并不在乎,可他真心实意拿敖丙当朋友,或者说长这么大最要好的朋友,他不想让敖丙伤心。
可是再不想,也只能这样了。
有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哪吒也想过,他喜欢敖丙吗?想来想去,还是没概念。专注心大19年,他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何况他从没把敖丙划入过恋爱范畴,他怎么捋,都认为自己对一个男人,不可能产生那种感情。
别的事情或许可以马虎,这事儿上,哪吒却一向清楚,没那种喜欢,不能够去招惹,尤其敖丙还是个男的,总不能说咱俩搞个同性恋试试,要我没法喜欢你,咱们再分开。那也太缺德了。
好在敖丙表现得很坦然,说当兄弟就当兄弟,没让哪吒抓耳挠腮太长时间。三两个星期过去,敖丙干什么都跟从前一样,该笑笑该气气,该吐槽一如既往的不嘴软,哪吒渐渐就觉得自己想多了,甚而感觉那个午后只是做了个梦,什么也发生。
到了迎新晚会那晚上,哪吒已经全忘了这茬儿,看敖丙西装笔挺站在舞台上,又开始满脑子靠,敖丙像个动画片里的人!一见旁边妲己姣美如花的,又靠,说小爷没敖丙帅的就是她!最后靠靠靠靠靠!敖丙真让她拐跑了!我的rap呢?!
于是敖丙演出完,哪吒跟从前一样气哼哼的,俩人从剧场踏着夜色往宿舍回,他一路都在抱怨,敖丙也跟从前一样笑着。
“你那是杀伤性武器,得留到关键时刻。”
哪吒不服气:“靠,你什么意思?!”一回头又想了起来,“对了,你元旦上哪儿?没地方去就去我家吧,你家那么远,就三天假……”
“我回家。”
敖丙转过眼睛,难得一回打断哪吒的话,眼中情绪转瞬即逝,可即便哪吒心大,也看见了那一刹的翻涌。
哪吒愣了。敖丙抿唇顿一小会儿,转开了脸。
敖家虽远,但敖丙从来不缺机票钱,他乐意他家还有私人飞机,可他并没有归心似箭。他只是想清静清静,换个看不见哪吒的地方。
他绷得有点儿累了。
继续当兄弟是他说的,他也做到了,可这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感觉,准确来说,他很难过,表面上的平静,不过是不想给哪吒增加负担。
和哪吒不一样,从小到大,敖丙都是个理性敏锐的人,他能分辨他对哪吒的感觉是喜欢,同样的,也能看见哪吒那一段的坐立不安。与其说他的难过是因为没有得到回答,不如说是因为好不容易有了个好朋友,却因为他的一时冲动,日渐疏远。
起初为什么喜欢,或是什么时候喜欢,都已经不重要了。事实上哪吒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或者说对哪吒道白之前,敖丙就想到了结果。所以回头想想,敖丙并不觉得后悔,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确信哪吒是真的不介意,也不会对他有看法。只要这一段过去,他们还可以像从前。
那就已经够了,敖丙是这么想的。他喜欢看哪吒笑,喜欢哪吒带他东奔西跑,哪吒犯二的时候其实特别可爱,那能杀人的歌声,他也不在乎。
可惜到现在,他才知道喜欢这种事,根本藏不住。
岁末寒夜,天上不知何时飘下来几朵雪花,两个人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了。
好像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
14.
没几天,元旦假期便结束了,期末考试前,还有最后一周课。
从家里回来,敖丙似乎忙了起来,早晨一早出宿舍,总是挺晚才回来。有晚上雷震子想起来问,敖丙说观摩高年级金工实习呢,恰好哪吒从浴室洗澡出来,俩人视线碰了一下,又默契地转开了。
最后一节道德经,是节随堂考,哪吒到的时候,敖丙周围已经坐满了人。于是哪吒选了个角落,旁边女生看上去像学霸,刚一坐下就收到敖丙发来的微信:“带书没有?给你买了早饭,过来拿?”
哪吒心里一阵感动,可两个人面对面那种尴尬,他又实在应付不来。想了想回过去一条:“我吃过了。”硬是饿着肚子,考完了一场试。
那之后他俩便没怎么再碰面。哪吒早晨起来,敖丙已经出了门,晚上敖丙回来时,哪吒都钻被窝了。临到期末考,哪吒难得泡了几天图书馆,不过敖丙依旧是回得最晚的,有晚上雷震子吃着敖丙带的东海小鱼干,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搞对象了?上回迎新晚会帅出宇宙,挺多人打听你。
敖丙笑笑,没吭声,杨戬倒抬了一下头:“敖丙,过来下。”
敖丙循声过去,边走边摘着腕表,还没走近就听咔嚓两声,杨戬给他拍了几张照,大手一挥:“好了不用过来了,我只是找人给我做寒假作业。”
敖丙这就无语了。“收费的啊!”边说边从床铺上划件T恤下来,准备去洗澡,“给你折扣,一张一份实验报告,划算吧。”
“啧。”杨戬不干,“忒贵,来个半裸,成交。”
……
哪吒窝在床上,裹紧他的小棉被,想起了迎新那个晚上。
事实上他从剧场出来,看见了一个女孩儿给敖丙送东西,一个心形大抱枕,小时候也有女生送过他,他拿着看了一会儿,还说过这红桃长得挺胖啊。他现在倒是很懂了,那代表喜欢。
咂摸一下,他也没品出当时心里那滋味儿。敖丙确实挺好的,有人喜欢不奇怪,可就跟他不乐意让敖丙和妲己诗朗诵一样,有人惦记敖丙,他哪哪儿都不痛快。
他不知道自己哪儿坏了。
明明是他不喜欢敖丙,他管人家和谁要好呢。真是狗毛病多。
人闲日子短,一晃寒假过。
训练游戏打麻将,走亲戚串门放鞭炮。一个月假期,哪吒过得轻松惬意。可唯独不知道怎么地,他老在不自觉想敖丙,有晚上做梦梦见敖丙说打了申请换宿舍,他居然一个鱼跃,梦中惊坐起。人家同学凑一桌陪他打麻将,他一边出牌一边却想着,靠,还是敖丙好玩。
除夕那天,他出奇想敖丙,拿出手机看了半天,却还是没发消息。每次想起敖丙,他脑子里总是飘雪那晚上敖丙那双眼睛,他觉得他不该再去招人家,他又想着,说不准敖丙就给他发来了。哪怕一条群发的也行,他回个打油诗回去,顺便问问敖丙过得怎么样,叫敖丙给他录段儿小视频。
可直到后半夜,敖丙也没给他一个字。哪吒迷迷糊糊点开聊天框,才发现他和敖丙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我吃过了”。
心大如哪吒,并不明白那句话对敖丙来说意味着什么,或者说敖丙其实还想绷着的,但这一句话,让敖丙知道自己绷不下去了。哪吒并不想再和他做哥们儿,他也不应该再打扰。
当然,敖丙也是拿着手机迟疑过的。除夕那天他们一家人都在他叔父家,北海区外的一座小岛上。家里亲戚济济一堂,光给每个长辈拜句年,就花了他大半个晚上。那岛上有个天然的心形岩洞,敖丙从前没拍过,他不知道拍了照给谁看,他这回拍了几张,点开聊天框,才想起也不能发给哪吒了。
东海大鱼,西海的鲳,南海里面有海鳗,北海有小岛。每一年,敖丙轮流在几个叔父和自己家过年,他姑姑家也有很多好玩的事物,只是他又不知道,该给谁看了。他想给哪吒说陈塘关的小吃很好吃,想说哪吒选的眼镜他喜欢。他还想说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海岛不冷。
但回答他的,只有海风。
15.
很多人以为,杨戬和伯邑考是朋友,所以杨戬会替伯邑考出头。
然而事实上杨戬和伯邑考并不熟。他真正的朋友是伯邑考的弟弟,商朝大学应数学霸,和他同级,名叫姬发。
两个人初中是同学。
如果有人看过杨戬的高考志愿,就会发现他当年其实也报了商大,只不过商大应数的收分历来比殷大高一粒稻米,他刚好被拦在分数线上,只好去了殷大。
当然,这也不是说殷大有多差。同属封神类重点,两所大学,各有龙头专业。据好事街坊内部透露的旧料,两位校长道德天尊和元始天尊师出同门,十分相爱相杀,虽然这话俗得一看就没有受过道德经的熏陶,但非常能说明两所大学之间的关系,也非常能说明杨戬和姬发。
笔者只是说说,不要去问杨戬。可能会挨揍。
此时此刻,杨戬正和姬发走在码头上。
每年寒假,杨戬一家人几乎都去海岛过年,杨戬舅舅其实和敖丙家西海的叔父特别熟,可惜杨戬和敖丙不爱交流家里情况,不然敖丙应该早发现了,他叔父敖闰的女儿、他的堂姐姐,小学时给手机设的开机画面,就是杨戬本戬。
估计杨戬卖人家敖丙的私照时,压根儿没想过自己脸上围绕过一串小心心。他不知道,敖丙倒是有耳闻,西海堂姐为喜欢的狗男人流过的泪,大概能养一池锦鲤。
不好意思,扯远了。
且说杨戬本来和家人来海岛过年,没想临到假期末尾,居然碰见了姬发。从前杨戬家总去西海的,今年他妈心血来潮,跑来了北海。没两天就要回学校,俩人正闲得发慌,一拍即合,趁这天天气好,开船去海钓。
走在码头上,姬发乐呵呵的:“我是看你朋友圈那张照片不像西海,没想碰上了,前几天都干什么了?陪你舅下棋?”杨戬迎风一甩头发:“我舅没来。”又笑了一声,“走哪儿都能遇见你,是挺烦人的。”
说着话,俩人到了码头边上,杨戬搭眼往前面一望,忽然怔了一下。
“咦……那谁呀?”
五分钟后,远在陈塘关的哪吒从床上一坐而起。
一大早的,杨戬居然给他发来条消息,内容就一张照片,杨戬在前面笑眯眯,旁边一张不认识的国字脸,后边还有一个人,那微弯的眼睛,淡淡的笑,不是敖丙,还能是谁?!
此处为何要加惊叹号,哪吒也不太知道。凭他上道德经都在打游戏,他只能用俗话来形容他的感受,就是灵魂受到了暴击。一间房住了一学期,天天面对面,裸着都见过,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心跳这么砰砰砰,就像整个寒假这颗心都浮在半空丧失了动静,一看见那张脸,立马让打了针强心剂,涨得满满的不说,还上天入地的。
他忽然特别想见敖丙,他还不知道这感觉是不是叫喜欢,但之前两个人有过的情绪,此刻非常强烈和清楚,站在敖丙床前那晚上,哪吒喝得醉,事实上他压根儿不记得自己干过这码事儿,可当时那种潜意识,敖丙和别人要好他要气疯,他就觉得敖丙也会生气,他要给敖丙解释。依然深刻地在他骨子里。
所以什么狗毛病,都只是他不乐意别人惦记敖丙,从前哪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敖丙多纯一个人啊,他怎么能不保护呢?现在回过这味儿来,他才想着,他怕不是早喜欢上敖丙了吧?
思考这问题,仿佛二百五,和敖丙联系联系,那感觉是不是还在,够不够悸动,不就一清二楚了?可捧着手机迟疑一会儿,哪吒到底没发什么,没谈过恋爱他不懂,他也不敢问,就照他的想法,这事儿不能乱开口。发消息他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我好像有点儿感觉了,我见见你再说”?那可不是缺心眼儿吗?何况敖丙多好一个人,怎么也该见面捋清楚思路,郑重一点儿问,“你还喜不喜欢我”。
反正开学也没两天了。再仔细看看敖丙那张笑脸,哪吒倒上床,又睡了一觉。
开学啊,可真美好。
然而。
出发前一晚,校羽毽队来了一条通知,为准备半年后的全朝大运会,高水平运动员明早直接在校门口集合,去往殷大体训基地,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春训。之所以临时通知,是为了避免任何形式装病,且集合第一件事,全员没收手机。
哪吒呆若木鸡。想了许久,打开宿舍小群,发了条消息:“小爷明天去春训!要去一个月,不要太想小爷嗷!”没几分钟,雷震子和杨戬便嘲了他一大堆,可等到半夜,也没等来敖丙一个字。
算了。
哪吒抚慰自己道。
……
道德经怎么说来着?
不在朝朝暮暮?
💐𝑲𝒖𝒅𝒐𝒖 𝑺𝒉𝒊𝒏𝒊𝒄𝒉𝒊/𝑬𝒅𝒐𝒈𝒂𝒘𝒂 𝑪𝒐𝒏𝒂𝒏💐
🎈𝑯𝒂𝒑𝒑𝒚 𝒃𝒊𝒓𝒕𝒉𝒅𝒂𝒚🎈...
💐𝑲𝒖𝒅𝒐𝒖 𝑺𝒉𝒊𝒏𝒊𝒄𝒉𝒊/𝑬𝒅𝒐𝒈𝒂𝒘𝒂 𝑪𝒐𝒏𝒂𝒏💐
🎈𝑯𝒂𝒑𝒑𝒚 𝒃𝒊𝒓𝒕𝒉𝒅𝒂𝒚🎈
『
命运棋局交锋正酣,荆棘丛上玫瑰烂漫
光阴飞逝流转无痕,盛宴如梦抵达彼岸
彩笔描摹温柔轮廓,墨迹书写炽情信笺
回音悠悠,情思切切,三十为期,不负遇见
』
——🎶梦与回音·工藤新一生贺504h终宣🎶——
「STAFF」
主办:工藤新一推文bot/工藤新一主页君
协办:工藤新一生贺企划组
绘师:黑白大山羊
设计:Spirit_Reverse
文案:麦子味的天然奶啾
「活动形式」
☛𝟒𝟔𝟐𝐡产出接力➕𝟓𝟒𝐡特别策划
「活动时间」
☛𝟐𝟎𝟐𝟒.𝟎𝟒.𝟐𝟐 𝟏𝟐:𝟎𝟎-𝟐𝟎𝟐𝟒.𝟎𝟓.𝟎𝟓 𝟏𝟐:𝟎𝟎
「接力安排」
🎁左滑点开大图可见
【新书速递】肉包不吃肉《海棠微雨共归途2》、木瓜黄《这题超纲了漫画》、高台树色《白日事故完结篇》来袭,参与互动赢奖品~
1、高台树色《白日事故·完结篇》
【开售时间】8月5日(周四)晚上19:00整
【购买链接】戳戳戳我
【惊喜亮点】
★在LOFTER购买本书,额外获赠彩绘飞机盒+“为你拍照”海报+Q版萌趣贴纸+印字自封袋 +印签~
2、木瓜黄《这题超纲了漫画版》
【开售时间】8月7日(周六)早上5:50
【购买链接】戳戳戳我
【惊喜亮点】
★隐藏亲签版限量发放,5款盲盒印签版随机掉落~
★随书赠品:许愿明信片*2+...
【新书速递】肉包不吃肉《海棠微雨共归途2》、木瓜黄《这题超纲了漫画》、高台树色《白日事故完结篇》来袭,参与互动赢奖品~
1、高台树色《白日事故·完结篇》
【开售时间】8月5日(周四)晚上19:00整
【购买链接】戳戳戳我
【惊喜亮点】
★在LOFTER购买本书,额外获赠彩绘飞机盒+“为你拍照”海报+Q版萌趣贴纸+印字自封袋 +印签~
2、木瓜黄《这题超纲了漫画版》
【开售时间】8月7日(周六)早上5:50
【购买链接】戳戳戳我
【惊喜亮点】
★隐藏亲签版限量发放,5款盲盒印签版随机掉落~
★随书赠品:许愿明信片*2+许盛手绘明信片*1
3、肉包不吃肉《海棠微雨共归途2》(网络原名:《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开售时间】8月9日(周一)晚上20:00整
【购买链接】戳戳戳我
【统一售价】36.4元
【惊喜亮点】
★随书赠品:攻略+海报+折页卡+随机寄语卡3张
★LOFTER专享赠品:四联珠光明信片+“红油抄手”冰箱贴+镭射卡+马口铁徽章一对+双面彩绘飞机盒+燃晚立牌(图源来自 @一朵侦探迷妹【授权看置顶,私信授权相关一率不再回复】 )
文末福利:
大家想要什么类型的赠品?
在本文评论+推荐,随机抽取1名用户,赠送《海棠微雨共归途2》实体书一本~
【新志】深夜の电台
配合Someone You Loved食用效果更佳(笑)
轻度ooc(或许?)
1.4w+ (我好啰嗦啊…)
Ⅰ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听一首舒缓的歌曲消解一天的疲惫吧。”
水原千砂从稿纸上抬起头,得到玻璃另外那边的「ok」的手势后如释重负地摘下耳麦。拧开助理放在桌上的柠檬苏打水,瓶盖处发出“呲”的漏气声。
她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久坐之后感到腰不太舒服,即使她才刚满25周岁,做深夜电台主持人的工作也有了三年之久,与其说是昼伏夜出的不良生活规律透支着她的青春,不如说是她自愿将年轻宝贵的...
配合Someone You Loved食用效果更佳(笑)
轻度ooc(或许?)
1.4w+ (我好啰嗦啊…)
Ⅰ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听一首舒缓的歌曲消解一天的疲惫吧。”
水原千砂从稿纸上抬起头,得到玻璃另外那边的「ok」的手势后如释重负地摘下耳麦。拧开助理放在桌上的柠檬苏打水,瓶盖处发出“呲”的漏气声。
她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久坐之后感到腰不太舒服,即使她才刚满25周岁,做深夜电台主持人的工作也有了三年之久,与其说是昼伏夜出的不良生活规律透支着她的青春,不如说是她自愿将年轻宝贵的热情传递给深夜还在为生活奔波的人们。
她父亲曾是一个计程车司机,开夜车的时候听见深夜电台主持人温柔如水的嗓音,或许就不会在这本就狭小憋闷的空间里感到更加孤独。
快下班了,水原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最后是听众来电环节,这也是她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中唯一算得上新鲜的事情。有时候是像父亲一样的夜车司机,有时候是失恋的少男少女,对生活感到迷茫的家庭主妇,或者因压力太大深夜坐在路边呜咽的上班族。
形形色色的人,不尽相同,各有各的困扰也各有各的征途。而她,作为一个比他们大部分人岁数都小的开导者或许资历尚浅,不过又有多少人是真的会完全听从一个电台主持人的人生建议呢?他们无非是想听到自己内心里隐秘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想法,只需要一个缺口,一个宣泄的闸门。收音机里声音好听的主持人都这样说了,那么他们也不再孤立无援。
她坐回到位置上,在稿件反面的白页划拉着回答问题的草稿。临近情人节,最近关于中学生的暗恋话题也多了起来,她特意找恋爱经验丰富的朋友咨询了几个常见的问题。像她念高中的时候就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生,抱着厚厚一摞书本穿梭在教学楼之间,没有暗恋的人,也没有被人暗恋,大概吧,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所以这类话题实属知识盲区,让她来对这个话题发表意见,应该也只能说出,“学生谈什么恋爱,好好学习才最重要。”这样教导主任一般严厉又刻板的话吧。
不过现在的孩子确实心理发育得更早,早点接触情感相关的事情也是件好事,不至于像她一样,25岁了却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她悻悻地想。
第一位先生是临近30岁的自由职业者,夹在枯燥死板薪水又低的办公室工作和漂泊无定的自由业两个选择之间苦苦挣扎。
她说,“既然您已经30岁了,仍然没有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得到任何回报,那么不妨先停下来面对现实,稳定下来,解决养家糊口的问题,肩负起作为成年人的责任。”
她相信那位先生其实早已经有了决定,只是不甘心吧,所以想将决定权交到别人手里,也不算背叛了自己倾注进大半青春的理想。
千砂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人们在纠结最后两个选项的时候,事实上内心中已经有了偏向。他/她需要的只是有人替自己擦干净蒙在玻璃上的灰尘,为不甚坚定的蠢蠢欲动找一个值得奔赴的借口。
最后一位听众的电话打来,她顺便瞟了眼时间,盘算着下班之后去哪里吃宵夜。对方开口,听音色年纪并不算大,只是他的语气和给人一种相当成熟的感觉。
“我是……亚瑟。叫我亚瑟吧。”他说。
“好的,亚瑟先生。”各种奇怪的化名她听得太多,对这样夹英的名字也见怪不怪,“愿意和我们聊聊吗?”
“不久前,我刚送别一个……相当重要的人。”他这样说道。
少年的声音黏稠,像是浸泡在甜腻的水果酒里。
Ⅱ
“确定要走吗,灰原?”他靠在地下室的门框上,盯着屋内高挑的少女将几本常看的书和一套录音带整齐地码放在行李箱中。
“宫野,宫野志……算了,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了,随便你吧。”她头也没抬,语气还是冷淡得很。
他想去拽住那双忙个不停的纤细胳膊,直视着她浅蓝色的眼睛,澄澈得像大陆架上吞吐沙砾的海水,在她眼里却深不见底。他想使劲浑身解数去看透,去推理那个女人隐没在海平面下的冰山,可他从未在那双眼睛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伸出手,却只能局促地挠挠头。
“明天下午的飞机。”她的背影顿住,像是在期待什么,又转身去架子上拿了几个试剂瓶。
“这么快?”他音量猛地提高,“我明天要上学诶。”
“跟我有什么关系,大侦探,难不成我连离开都还要迁就你的时间吗?”语气中掺杂着无名的怒火,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在发什么莫名其妙的脾气。她背对他,不清楚工藤新一此刻的表情,大概是茫然又有点愠怒吧。宫野志保自嘲地笑了笑,我们已经互不相欠了,工藤,侦探和助手的角色扮演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工藤新一抱着双臂,胃里翻腾起一阵苦涩,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一双无形的手钳制住了他的喉咙。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明明作为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时候,他们还可以互相奚落,赤诚相对,明明他们之间默契到交换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所有的心思,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
Ⅲ
“我们曾经是最亲密的同伴,是彼此最信赖的生死之交,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对方生命的存在,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命运共同体。可是后来,我们却保持距离,彼此疏远……”自称亚瑟的少年声音渐渐微弱,水原听见电话那头酒杯碰撞的声音。
“很多亲密关系都会经历初次吸引,建立友谊,延续强化,凋萎与衰落直到结束这五个阶段。”她按动弹簧笔,发出清脆的声响,“离别是常态,人与人关系的疏远不一定是坏事,能够珍重此刻的心情,等到回忆时,便值得庆幸自己也曾有过如此奇妙的经历。”
“她不一样。”他说,没有裹挟酒气的黏稠嗓音,是夜晚清凉的风拂过雨后草坪一般清爽明朗的声音。
“她就像是……我的腿。”
腿?真是奇怪的比喻。水原不自觉地在纸上画起了小人,她安慰过不少失恋的少男少女,作为从未涉足任何感情海域的旁观者,水原从不会给出不负责任的“拍脑袋”建议,她总是循循善诱地引导当事人自己做出他们潜意识里的决定。
“不希望这段恋情无疾而终的话,就找对方好好把话说清楚吧。”
“恋情……”少年尾音上翘,似乎不确定这是个问句,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Ⅳ
组织被消灭,灰原拿到了APTX-4869的资料,在熬了几个月的夜之后做出了解药。逆转时间洪流的两个人终于回到原始的生活轨道,一切都如此顺利,他跟她说,“谢谢,灰原,你辛苦了。”
她回复道,“都是我应该做的。”终于将亏欠的工藤新一的人生还给了他,本应该如释重负才对,可是宫野志保却觉得刺骨的落寞正悄然逼近。
“你打算怎么办,今后?”工藤扯了扯上衣的下摆,似乎是对这个重逢的“新身体”感到不适应。
玛丽姨妈曾提议在美国给她找个待遇好的研究所,让她继续从事擅长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和家人生活在一起。这是个多大的诱惑,独自在世间行走了将近二十年,终于有机会能与血亲团聚,她一个人求学时所幻想过的,和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切感恩节火鸡,在圣诞树旁交换礼物,聚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听长辈讲故事,虽然有些活动并不像赤井家的风格,但至少比起逢年过节在组织的监视下通宵做实验要值得期待的多。
她说,“没想好。”
“那正好,跟我们一起上学,你在美国的时候也没有过像样的高中生吧?”新一倒是一脸轻松。
她注视着大侦探没有一点阴翳的脸,像鱼恐惧人类体温一样的灼烧感又攀延上来,她微微点头,“好。”
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宫野志保”四个字的时候,整间教室里最得意的那个人正翘着腿向身边的人炫耀,他认识讲台上目光清冷的混血美人。
休学几学期的工藤新一的位置沦落到了教室的后排,新来的转学生理所当然地坐到他身边的空座位。
“你穿高中生校服还蛮合身的嘛,完全不像个84岁的老太婆诶。”他打量着身边的女人,背部挺拔身材匀称,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神不自觉逗留了一会儿。
“果然还是这么没有正形,性骚扰臭侦探。”她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从包里拿出课本,整齐地摆放在右侧为左侧腾出一小块空当。右边是一摞书,左边是某个没脸没皮的色狼,中间正好留给她……睡觉。
令人不安的视线从前排投射过来,新一依然丝毫无所顾及地跟她开着玩笑,志保敏锐地察觉到,于是低头避开了。
和夏天一起到来的还有恼人的暑热,没有空调的教室里闷热不堪,工藤新一左手托腮,右手捏本薄书当做扇子扇着风。偌大的教室里哗啦哗啦都是书页翻动的声音,熟睡的宫野志保皱了皱眉,敏锐的侦探先生将书换到左手,把扇动的丝丝凉意渡给身边的少女。书本刮起的风掀起她茶色的薄留海,雪白的面庞像夏日限定的冰饮上漂浮的奶盖,绵密的泡沫化开是芝士浓郁的咸味。炎炎夏日里,咸味是比糖精勾兑的甜腻奶茶更解渴去暑的。他向左侧了侧身,在少女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究竟是什么时候,这一切成了自然而然会发生的事情。工藤新一身在帝丹高中二年B班的教室,思绪却飘到隔壁的小学。那个时候也像现在这样,他和同桌的女孩斗嘴,替上课睡觉的她警惕老师,分享着各自对当下所发生案件的意见。换了个身份换了个地点,趴在旁边位置的还是那个整天睡觉的冷淡女人。只是,他感到总有些东西不太一样了,可他想不到是什么。
下课铃响,身边为她挡太阳的阴影也动了动,宫野正准备起来伸个懒腰,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新一!”小兰从前排跑过来,“我们放学之后……”
“嘘——”他将食指放在唇前,“小声点,她在睡觉。”
本打算起身的宫野志保身体蓦地僵住了,羞愧与一丝有恃无恐在脑子里打架。阳光刺眼,就让她再贪婪地在阴影里躲一会儿。
她看不到,身边人也察觉不到兰的表情微变,兰只得虚下声音说,“放——学,甜品店——”
新一点头,意为“知道了。”便没有再说话。
聒噪的女孩识趣地走开,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新一,她也曾为工藤新一的归来痛哭流涕,可如今他却与记忆中的热情大相径庭,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横在他们之间。她想去试探,想用坦诚去消解所有的隔阂,可每次都被敷衍地打发回来。
他回到上课时侧身的姿势,继续为熟睡的女孩挡住炙热的阳光。她被留海盖住的额头出了层薄汗,新一伸手为她撩开头发,就像7岁的江户川柯南会为8岁的灰原哀做的那样。这一切都落在前排敏感多疑的女孩眼里。
放学后,宫野志保像逃似的飞快把书塞进书包,前排的女孩还在跟朋友说笑,身边的男孩悠悠哉哉地把看了一下午的推理小说放进包。注意到她的视线,便拿起来给她晃了一眼,“没什么意思,推理的成分太少了,反而是社会问题说了一大堆。东野圭吾从来都是社会派啊。”
她本想告诉他,文学创作都是具有时代性,即使是推理小说也不该局限于本格,每个流派都有各自的可取之处,但看到兰向这边走,她还是没张开嘴。
“我们走吧,新一。”她上来挽住工藤的胳膊,有些羞涩,但“工藤新一的女朋友”这个身份还是给了她相当大的底气,像野兽捍守猎物一般,霸道的占有欲和警惕性是她望向宫野志保的眼神里的主色调。
她从来不屑于跟兰争抢什么,这样莫名其妙的敌意让宫野志保不舒服。她拽起书包的肩带,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灰……宫野!”工藤新一在身后叫住她,“一起去吧,甜品店!”你不是最喜欢那家店的蓝莓慕斯了吗,后半句被他吞了回去,因为他隐隐感到胳膊上的力道在加重。
“不用了,我很忙。”她斜睨了他们一眼,冷漠且疏离,锋利的眼神像刮骨的刀,恨不得在某人身上割出一道口子。却最终脚步匆匆地走出教室。
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即使她无心跟任何人针锋相对,但无聊且幼稚的醋劲还是像恼人的苍蝇一样在她四周盘旋,她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
“新一跟宫野同学很熟吗?”小兰撅起嘴,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工藤新一吃痛地“嗷”了一声,以前的新一会觉得这样的小兰很可爱,像一只捍卫自己小鱼干的机警小猫,可现在他只觉得这种没来由的醋意有些无理取闹。
“也还好啦。”他甩开她的手,“你在瞎闹什么啊。”
“我瞎闹?”兰的声音又尖又细,“明明就是新一你,对宫野同学那么热情,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漂亮也想亲近她啊!”
“好啦好啦,跟同桌搞好关系不是很正常的嘛。”他推搡着兰,主动接过她的书包,“你不是要吃甜品吗,那家店那么火爆,不快点就售罄了。”
“那家店在米花世贸广场里面开了更大的分店,才没有那么容易卖完呢!”
“世贸广场?那么远啊……”兰的眼刀毫不留情地飞过来,他只好摆出笑脸,“不远不远,马上就好。”说着,他抓起几本书塞进包里,拉上拉链。
Ⅴ
宫野志保一个人百无聊赖地逛着商场,上次和阿笠博士合作的发明获了奖,拿到一大笔钱。而变回大人身体的志保也正好缺衣服穿,她路过家电部,想着家里的冰箱似乎也该换了。
她拨通视频电话,那头的老人正匆忙地擦掉嘴角的蛋白霜,还以为她没看见。
“博士……”她对着屏幕翻了个大白眼,“今天和明天的晚餐你已经预支了。”
“啊……别嘛,小哀,我真的只吃了一口!”慈爱的老人露出讨好的小表情,即使这招对于面前这个冷酷的女人从来没有作用。
“不行!”她板着脸,“话说……家里的冰箱是不是不太制冷了?”
她把摄像头对着家电部里摆放的几排不同样式的冰箱,又确认了手机里的画面。
“这种小事我可以自己修嘛,用不着买新的。”
“瞎说。”她又把镜头转向自己,“冰箱漏氟可不是小事。氟利昂泄漏有快速的窒息的效果。当电冰箱内的空调氟利昂浓度值高时,人吸进以后会造成定项阻碍,出现恶心想吐、呕吐、麻醉的反应,另外还会继续出现心跳混乱,甚至是死亡。
“亏你还是发明家,这种常识都忘记了。让我怎么放心嘛!”她毫不客气地教训着粗心的家长。
宫野志保一脸担忧地看着屏幕里的老人,完全想不到如果自己去了美国,博士一个人生活是什么样的。她叹了口气,叮嘱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在询问销售人员相关信息的时候,志保瞟见对面新开的甜品店,是她经常光顾的牌子,没想到在世贸广场也开了间这么大的分店。然后,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门口排队的一对情侣身上。
男生肩上挎着两个人的包,另一条胳膊被女生抱得紧紧的。女孩眉飞眼笑地跟男孩说着什么,男孩也被感染得前仰后合。他一边笑着,胳膊不自觉搂住身边人的肩膀,两人前额的发梢时不时碰在一起,亲密的氛围和店外粉红色的宣传海报相得益彰。
“您选好了吗?”店员试探地问到。
“最贵的那个。”志保随手一指,正好指到贴有“明星产品”标签的新款。
“诶?”售货员打量着她的校服,语气中透露出不信任,“是父母过来结账吗?”
宫野志保掏出巴掌大小的芙莎绘钱包,把卡抽出来递给他,“刷卡。”
Ⅵ
回归的工藤新一又收到了不少案件的委托,他千求百请才请动某个目光冷淡的哈欠女帮忙处理堆积如山的邮件。代价是芙莎绘的最新款手包。
她井井有条地筛选出合适的案件,把结果交给工藤新一的时候得到了他极高的称赞,她说,“你少来了,记得我的酬劳就行。”接着又打了个哈欠。
“辛苦了,灰原!”他为又让她熬夜感到抱歉,看着她眼底的乌青,感到不是滋味,“你快去好好休息吧。”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她坐到他旁边的扶手椅上,一只胳膊撑着脑袋,“这么多委托你一个人要处理到什么时候,正好我的困劲已经过了,就勉为其难陪你去查案吧。”
难得她主动提出要参与案子,工藤新一简直欣喜若狂。他紧紧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似乎是想从冷淡的五官中推理出某人突然变了性子的原因。
“别多想,只是有几个案子我有点兴趣罢了。”她睁开一只眼瞅他。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有兴趣的案子,嗯?”工藤新一举起手中的照片几乎要贴到宫野志保脸上。
照片上是一只灰白间色的美短,宫野志保笑着取下他两根指头捏住的照片,“啊啦,这不是怕你刚回归状态业务不熟嘛。反正以前也经常帮人家找猫找狗什么的,有什么关系。”
“哈?”工藤新一一脸不爽,“小学生柯南帮别人找猫还说得过去,我现在可是高中生诶,全日本有名的高中生侦探,帮忙找猫算什么嘛!”
宫野志保白了他一眼,果然这家伙怎么都改不掉臭屁的个性,“大侦探既然这么厉害的话就自己去处理接下来的案子吧。”说着便转身准备走。
“别嘛别嘛,”新一拽住宫野志保的手腕,满脸堆笑,“我错啦,我错啦,灰原女王行行好,看在案件那么多的份上,帮帮我,跟我一起去吧。”
她伸出三根手指。
“OK?”某侦探欣喜。
宫野志保摇头,“帮我做三次轮流值日生。”
“那还不简单!”工藤新一拍着胸脯向她保证。
暹罗猫的女主人邀请为她找到爱宠的“名侦探先生”和“他的助理小姐”在自家别墅花园里喝下午茶。有希子从前总在红茶里加牛奶,这次他跟着宫野加了柠檬,觉得味道也很不错。
这家保姆做的点心也格外好吃,对饮食颇为挑剔的宫野志保也啧啧称赞,殷勤地讨教曲奇里独特的配料。工藤新一倒是难得见她这股热情劲,在旁边打趣道,说她学会之后,自己就有口福了。
茶发少女白了他一眼,嘴上说着,我学会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一边呷了口红茶,用瓷杯挡住脸上弥漫开来的笑意。
然而正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隔壁的别墅突然传来尖叫,四分之一秒的视线相撞,两个人立刻心领神会,一个往前门,一个往后门跑去。
处理完突发案件之后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公共交通工具早已停运,筋疲力尽的两人只能狠心打了辆计程车,挤在后座。工藤新一的肚子从傍晚还在案发现场找线索的时候就开始叫了。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边计算外卖到达的时间边挑选晚餐。
志保瞥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车窗外,“家里还有剩的咖喱,要来吗?”
一听到“咖喱”,工藤新一立刻两眼放光,忙不迭地点头。灰原式的咖喱加了法餐常用的迷迭香和罗勒,搭配上跟有希子学的日式做法,改良相当成功。新一已经对那个诱人的味道上了瘾,尤其是隔夜的咖喱,味道更加浓郁。
他禁不住咽口水,嘴馋的样子倒是把身边原本表情冷淡的女孩逗笑了。
到家之后,宫野注意到信箱上的LED灯闪着红光,是博士做的小玩意,方便看不到里面也能知道是否有信件。
她拿出一个黄色牛皮纸的信封,反面用细钢笔写着花体的人名,她将信封对向光源,是个意想不到却又是意料之内的名字。
「Kinoshita Fusae Campbell」
工藤新一只瞟了一眼,便立刻心领神会。他对芙莎绘这个名字的感觉阈限那么低,绝不是因为经常陪某个喜欢奢侈品牌的女人逛商场的缘故。
“博士的好事到了。”她轻笑道。
老人在读信的时候,眼角不禁渗出泪水,那是喜悦是幸福,是自己尘封已经的感情得到回应时的满足。志保真心为这位像父亲一样的老人高兴,自从他在雨夜将自己捡回家那一刻起,他就为她创造了第二次生命。如今阿笠博士的感情也像深秋的银杏一样开花结果,她便也没有任何期待了。
她看向一旁跟着高兴凑热闹的侦探先生,他什么时候才能推理出身边人的心意呢?她无奈地弯起嘴角。
Ⅶ
“灰原,求你了,我太困了……”嘴上殷勤地央求着她的工藤新一困得完全睁不开眼,像是在用意念启动发音系统,“你以前都帮元太穿过外套。”
“笨蛋,你跟那孩子能一样嘛!”志保嗔怒道。
起因还是侦探团的三个孩子在失去柯南和灰原的帮助之后,“生意”大不如前,于是便找博士做了推理类的游戏过过当侦探的瘾。而博士则请了这位“专业侦探”来试玩,主要是希望新一能提出改进的建议之类的,毕竟爱出冷笑话题目的博士,在真正的侦探推理情节方面还是缺乏经验。
然后这家伙就在周日晚上赖在博士家通宵打游戏,关卡对于他来说并不难,主要是提出改进意见,完善推理过程,修补剧情bug,调整游戏难度,这些比较花时间。
工藤新一耍赖般地倒在她肩上,一秒没过完又被睡神拖进梦乡。宫野志保伸手抓了抓他的头发,他人眼中的工藤新一看起来聪明靠谱,被誉为“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实际上本性还跟个幼稚小学生一样,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拉起他的胳膊塞进制服袖子里。
“领带自己打。”她伸手一甩,领带便落在工藤新一的肩膀上,通宵打游戏导致起不来床的某男高中生也应声倒地,传出轻微的呼噜声。
志保忍无可忍地勒住他的脖子,把领带套在他脖子上,左压一下,右穿一下,熟练地系好之后勒紧。工藤新一终于被窒息感惊醒了,一睁眼就是宫野志保愠怒的表情。
“真会给人添麻烦。”她训责道,“明知道第二天是周一还熬这么晚。”
“你不是也经常熬夜嘛。”他嘴硬道。
“但是第二天早上我能自己起床。”
然后某人就因为顶嘴又被瞪了一眼。
八点钟上课,两人愣是磨蹭到七点四十八才出门,主要是某位侦探先生实在是分不清主次,害得他的搭档小姐被拖累不停去叫醒随时随地昏睡的他。
“你下次再这样我保证让你睡个昏天黑地,再也不叫你了。”她气呼呼地拽着两个人的包先出门。
而新一还跟在后面,嘴里叼着两片吐司,手上一边系着鞋带,“我错了我错了。”嘴里咕咕哝哝说着。
她把包递给他,“现在这个点走路肯定赶不上了,我去开博士的车,你在外面路上等我。”
“遵命!”他露出厚脸皮的笑容。
志保白了他一眼,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了。
新一双手插兜,优哉游哉地溜达出门,却看见毛利兰站在自己家门口,焦急地朝里看。
“兰……?”不知怎么的,工藤新一的心情开始焦虑,像是正在做美梦时突然被冷水浇醒,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上学迟到这个现实的危机,可实际上,他也没有那么在意迟到这种事。
“新一!”小兰一上来就挽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从隔壁出来啊?”
“这不是,去博士家蹭早饭嘛。”他朝后一望,正好看见宫野志保开着车出来。他不知所措,便隔着挡风玻璃朝她挥了挥手。
结果志保似乎是误解了他的意思——至少工藤新一是这样以为,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便独自开车走了。
他跟着追了两步,而志保起步之后越开越快,他也只能放弃了。
完蛋——要迟到了。工藤新一懊恼地想。
午餐过后,她把工藤新一拽上天台。他不耐烦地任由毛利兰扯着他的制服袖子,嘴里嘟囔着“别扯坏了”。
“你不觉得,自己跟宫野同学走得太近了吗?”兰把工藤新一抵在门上,像在刑讯逼供,她不常露出这样显而易见的严肃表情。
这是出乎意料的问题,工藤新一的脑子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毕竟……我们是搭档嘛!”工藤新一感到心虚,对于宫野志保的身份,以及隐瞒毛利兰所有事情这一点,他心知永远是亏欠她的,但无可奈何,谎言一旦编织成茧,就只能永远瞒下去。
“搭档……”她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走在工藤新一身边的已经不是自己了啊,真是有些不甘心呢。她从新一脸上移开目光,觉得他这样的笑容真诚而陌生。她害怕着新一回来之后的一切改变,让她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远了。
她屏住呼吸,把那句憋藏在无数个夜晚,思考斟酌过无数次表达方式的话说出口,仿佛那已经是她最后一张底牌,“喂,新一,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哈?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你是小兰啊,不然还能是谁啊?”
“我是你女朋友啊……”她的笑容里快要挤出泪水,“你亲口承认过的啊,你没有忘了吧?”
工藤新一如鲠在喉,他无处争辩,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些害怕这个事实。毫无疑问他是喜欢兰的,就像四岁的工藤新一对面前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感到好奇,感到有趣,怜香惜玉一般的喜欢。他舍不得看兰受伤,一次又一次拼了命去救她。因为他知道自己应该是那样喜欢兰的,青梅竹马的情义,以及她默默等待自己归来的那份痴心,都不允许他有任何背叛这份感情的想法。他身体僵硬,一双凌厉的浅灰色眼眸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有一个人也使他倾尽一切去拯救,他不敢想下去。
回归工藤新一之后那种无名的压力,如今终于找到了出口,在面对泪眼婆娑又小心翼翼的兰时,他又一次选择让步成全,把初燃起的火苗丢进愧疚之海里熄灭,他听见自己说,“我知道了。”
“所以……”小兰试探地问。
“所以我以后会,注意的……和宫野的距离。”工藤新一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去看兰的眼睛,他感到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灵魂的一部分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像是失去了骨骼的软体虫,瞬间失去了力气。行动的力气,说话的力气,思考的力气。
他背叛了自己。也背叛了灰原。他听见脑海里自我咒骂的声音,他感到后背一空,往后一倒就是万丈悬崖。四周的一切开始翻滚,像从海上掠过的风暴,他从不晕船,却在此时像被海浪搅动五脏六腑一般,恶心得只想吐。工藤新一躲开兰伸过来的手,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Ⅷ
为了避开碍眼的小情侣,宫野志保一个人躲到天台上吃便当。在听到毛利尖锐的声音靠近时她就想跑,可两个人还好死不死地堵在门口,她只能先躲起来。
她打心眼里排斥着这种微妙的修罗场。说起来,无论是灰原还是志保都不是冷漠的人,她也是愿意为别人提供恋爱相关的意见,愿意听人倾诉感情上困惑的。但逐渐的,她开始不情愿插手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之间的事情,不再劝那个迟钝的男孩去注意他“小女友”的心情,不再提醒他女孩子隐晦的小心思。或许是内心中某一部分叫嚣着,强硬地守卫着自己的领域,人的感情是自私的,即使是她也不例外。
她一点也不情愿听他们矫情的抱怨和无营养的恋爱话题,但刺耳的话还是像无孔不入的海水猛灌进她耳朵。
“注意……距离吗?”
天台上没人之后,她从堆放的残破课桌椅后面走出来,直愣愣地盯着刚刚两人站着的地方。
她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挂在她冷淡的脸上。灰原从来不会为自己感情感到遗憾或自卑,她知道喜欢就是喜欢,「喜欢」这种感情本身是没有错的。但她不会被这种感情所驱使,做出任何冲动无脑的举动。她作为宫野志保留在工藤新一身边的每一天,从来都是合规合距,保持着绝不越界的距离。她的“分寸”无一不是对他隐秘而深刻的“喜欢”,”她的“喜欢”永远都是冷静而克制。
即使如此,在外人看来,两人还是“过分亲密”了。志保感到自尊受挫,她不喜欢这种认知失调的感觉,这种行为与态度的不一致而产生的矛盾感,影响到她的大脑——作为一件精密的仪器——无法顺利运转,想出一个完美的策略去解决目前的问题。
在向兰做出这样承诺之后的工藤,会逐渐疏远自己,那么继续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当初不就是为了他才留在米花,作为一个高中生,过着于她而言可有可无又稍显累赘的人生。
高中生都有自己的圈子,她作为转学生走进帝丹高中二年B班教室的时候,即使掀起了一小阵风浪,也很快平息下来。学生们的人际圈已经趋于饱和,没有热情的同窗强行拉她加入什么少年侦探团,没有一下课就围着她嘘寒问暖的甜美笑容。
宫野志保一个人站在树荫底下,注视着运动场上自由活动的学生。一直以来,体育课解散之后,她都是这样一个人矗立在状况外,她没办法加入那群热火朝天的男孩追逐球类运动,也没办法加入某个小群体跟高中女生交流自己的小秘密。
炎热的暑气将她蒸得头昏脑涨,或许还有通宵之后的困倦,她虚眯着眼睛将胳膊凑近看了看手表,计算着还有多久下课。
一颗足球在此时向她飞来,她看到一坨阴影越来越近,脑子却没告诉她要闪躲。
“嘭”一声闷响,茶色短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女孩应声倒下。
“灰原!”
脑子没有过多的思考,工藤新一喊出了深深镌刻在他内隐记忆里的名字。
他向倒地的宫野志保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用手背试探她的额头,又扒开她的眼睑。
工藤二话不说便把她背起,踢出这个球的“罪魁祸首”和小兰圆子也跑过来,关切地看着他。
“那个……我……她……”抱起足球的男孩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踢球不长眼吗!?”工藤新一朝他一声怒吼。三个人被他吓得愣在原地。
他站起身,把志保搭在他肩上的胳膊紧了紧,头也不回地往医务室跑。
影子拉长在他身后,少年带起的风搅动沉闷潮热的空气,女孩微弱的气息喷洒在他耳根。足球力道虽大,也终究不是什么硬物,应该是轻微的脑震荡,看样子是中暑,才让这个警惕的家伙一时注意力不集中,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应该跟老师请假去医务室休息啊,他混乱的脑袋里如知了般滋哇乱叫。
短袖运动衫因为汗湿贴在身上,刚在烈日下奔跑暴晒的他浑身滚烫,背上的女孩身体温热,透过脊骨传过来的心跳与自己胸骨里的心脏发生共鸣。她和他脖子相贴的手臂肌肤冰冰凉凉,给燥热的少年降了温。
他把志保交给医生之后便安心在门外等候,校医务室的空调使他彻底冷静下来,身上的湿衣服被冷气一吹冻得他一激灵。刚刚脾气大了些,他自责地想,专心射门的球员不小心误伤路人是很正常的事情,非专业的高中生的力道也不会太大,是自己太冲动了。
他的脖颈上残留着与志保肢体接触的触感,她软踏踏倒在地上的身体一瞬间崩断了他脑子里的弦。和组织的决战,如今回想起来也是不久之前的事,他连续好几个晚上做噩梦,看见灰原哀或者宫野志保中枪倒在自己面前,他跑过去替她挡住子弹,子弹却从他身体里凭空穿过去,没入身后女孩的胸膛,在她身上开出一朵朵血色的玫瑰。
从什么时候起,他将这个不可爱的女人的性命看得如此重要?又在面对她的脆弱时显得如此无力?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程度仿佛对方是自己的躯干四肢,收到中枢神经系统发出的指令便立即发生行动。仅仅是一个眼神,一声咳嗽,都像在进行脑电波的交流,不,或许连脑电波都不用,有些时候,他们的思想根本就是同频的。他想起自己荒唐的承诺,远离她,无疑是卸下自己的胳膊,双腿。
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清楚和宫野志保的关系,向别人,也向自己,他们是命运共同体,是密不可分的挚友搭档,是彼此的灵魂碎片。没有任何偏见能够玷污这种高尚的关系,兰的误解是愚蠢的,她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投射到两个人身上,这是极其不尊重的行为。
新一又自信起来,他为自己这一套义正言辞而沾沾自喜。
医生从里面出来,跟他叮嘱了几句。果然和他分析的一样,中暑和脑震荡。他走进房间来,隔挡帘遮住了宫野志保半截身体,他将剩下半边拉上,坐在床边。
他望着志保憔悴的面容,嘴唇和脸一样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新一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稍微降了一些,她眼底乌青,一看就是熬夜熬的。工藤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好,在医务室好好睡一觉吧,他往上扯了扯志保身上的被子。
下午西晒的阳光穿过铝合金窗户的玻璃,斜斜打在医务室的瓷砖地上,病床旁是一簇半枯萎的浅黄色小花,一朵五瓣花瓣,边缘有锯齿,花心中央颜色较深。他记得这是时钟花※的特征。
志保扭动了一下身体,发出闷哼。他以为志保醒了,便贴近她喊她的名字。结果宫野只是头偏过来继续睡,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下来,鼻息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真是悠哉啊。”新一看着她安静的睡脸,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睡着的宫野志保眉目间少了些成年人的冷峻,多了些孩童般的踏实和天真,他笑了,这家伙还是睡着了比较可爱。
阳光点亮了她半边脸,乌青的眼底投上睫毛的影子,一撮不听话的头发垂在她脸颊上。新一伸手帮她撩起,却在指尖划过她鬓角时,浑身如触电一般僵住。他的拇指抚上她近在咫尺的 唇,身体仿佛被施了魔法,不受控制地向她靠过去。
听说睡美人在王子的真爱之吻下,能够打破坏仙女的魔咒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在他的鼻尖将要碰到志保的鼻尖时,亲密所蒸腾起的温度迅速烤红了他的双颊,他的理智勒住脖子,将他从她身边拽离。
他捧着自己发烫的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差点贴上的嘴唇,胸腔里的心跳像华尔兹舞曲中跃动的鼓点,他的后背又湿透了。
工藤新一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过了。
Ⅸ
是啊,这样亲密无间,惺惺相惜的他们为什么还只是朋友关系?他自嘲地想,实际上原因他心知肚明,超越友情的蠢蠢欲动不是没有过,只是每一次都被自己压抑下去,对方也看似毫无知觉。那么就这样互相欺骗着一直走下去吧,他曾不负责任地这样想。直到看见阿笠宅里毫无预兆地冒出的几个大行李箱。
他猛地意识到,那样骄傲的她怎会陪他玩这种无聊的小把戏,她的恋情一定是光明正大且灿烂耀眼的,而不是畏缩在心底不敢见光的秘密。她累了,以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待在他身边。
他一直在欺骗所有人,以至于把自己都骗了过去。
“爱情的三因素为,激情,亲密和承诺。”电话那头温婉的声音继续传来,“你可以想想看自己和对方缺了什么。我认为像你们这样的关系,早就已经达到友人以上了吧。”
「承诺」
他们互相承诺过交付生命,作为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也承诺过守护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女孩走到最后,对方也说过“不会逃避自己的命运”。
「亲密」
在他们作为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时候就整天黏在一起,因为他们是命运共同体,因为只有他们懂彼此。渐渐的,同龄人的相互吸引变成了不可言说的默契,总有那么些时候,他只是看着她在身边熟睡,就觉得无比安心。
「激情」
回到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的无数个瞬间,并肩行走时她冰凉的手臂肌肤有意无意蹭过他的手背,刚吃过蓝莓口味冰激凌的嘴巴残留的甜腻气息,以及树荫下她静谧美好的侧脸。散发沐浴露香气的她撩起耳边的碎发凑到近前为刚睡醒的自己打领带时,灼热的夏日阳光也温柔得不像话。
水原自以为自己不是情感大师,只能担任点灯的角色,路要当事人自己走。可在为他人解决情感问题的时候,自己也会不自觉地代入进去,和他们一起在迷宫里找出路,她看到了自称“亚瑟”的少年的踌躇不前,他在害怕什么?害怕爱情的不稳定性会磨蚀他们之间积累的深厚感情,害怕伸出的手得不到回应。
害怕挚友变路人……
“不去问问怎么知道呢,对方的感情。”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为了保持节目的热场,她不能让对话暂停太久,正思考着接下来该说什么的时候,对面开口道,“请问,您爱过一个人吗?”
水原千砂的呼吸凝滞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是平凡无欲的高中生女孩。她也曾站在骄阳似火的球场边为芳心暗许的男孩喊加油,他被人群簇拥的时候,她也落寞地垂下眼,拧开攥在手里表面冰凉的宝特瓶,咕咚咕咚灌了满肚。她也曾蓄谋已久,拿着练习题接近成绩好又热心的他,装作听不懂只为贪婪地享受他独属她的短暂时刻。她也曾在别的漂亮女生挽住他的手时背过身逃走。在和朋友随口聊起班上男生时掩饰泛红的面颊,说着,“他啊,不太熟耶。帅吗?我觉得一般。”
实在是太久了,胆小又自卑的暗恋。无疾而终的是从未燃起的心动,一次又一次,是流过喉咙的冰水,是回到她手上凉丝丝的试卷,是从未被捂热的情窦。
「你爱过一个人吗?」
她也向久经情场的朋友问过这个问题,得到对方一个皱着眉头又酸涩的笑,“或许吧,只不过直到分开我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抱有同样的想法呢。”
所以她在无数后来者身上寻找温度,去弥补青春时未得到的残缺。她一遍遍学习情侣该有的模样,把只言片语变成线索,和当年的景致对比,渴望在模糊不清的暧昧里找到名为“恋爱”的证据。
可是「爱」哪里需要什么证明呢。
“我可以问问你多大了吗?”她反问亚瑟。
“17岁。”他回答。
“多好的年纪啊。不去抓住喜欢的人,以后是会后悔的哦。”千砂哑然失笑。
“爱可是要用一辈子去证伪的命题,现在否认还太早了。”25岁的女孩子,也是正值初阳的年纪,还说“一辈子”什么的。
“谢谢……”少年的声音渐渐弱下来。
“你要相信自己啊。”千砂继续说道,在导播在玻璃那头做出“OK”的手势后,她继续执着地补上一句,“相信自己的爱情,是美好无暇的存在,纯净的感情是不会让你们之间变得奇怪的,要顺其自然,从心而行,不要留下遗憾。”
对面的沉默持续并不久,最后他说,“谢谢您。”
千砂切断连线,思绪依然在少年“亚瑟”的情感迷宫里。她远离麦克风清了清嗓子,紧接着,用温柔如水的嗓音念着结束词。
“好的,那么我们今天的节目就到此为止了,感谢听众朋友们的来电,希望收音机前的你,在遇到相同困惑的时候能从今天的节目中得到一些帮助。”水原千砂转动面前的旋钮,“那么接下来就伴随一首好听的歌曲结束今天的节目吧。”
节目最后的音乐,她挑了一首自己很喜欢的Someone You Loved,送给不明心迹的少年!她举起柠檬苏打水,对空气做了一个干杯。
Ⅹ
宫野志保在美国的研究所工作已有一个多月,如她所愿,擅长的领域,熟悉的工作内容。说起来,虽然是被组织强迫学习的生物制药,她自身也从中获得了乐趣。在作为灰原哀的时候,除了解药之外,她也经常鼓捣一些新的药剂出来,有时候是身边人需要,有时候是自己好奇,真是个热爱科学的小学生,她脑子里迸出这样的说法。
她从研究所出来,走向最近那家咖啡馆。她经常在午餐时间来到这里,吃点简单的高热量点心补充能量,作为研究员可是相当辛苦的。
她踏进咖啡馆,平缓之中又有一丝不甘与抗争的女声缓缓流来,她知道这首歌,脑子里不禁跟着哼唱。
“I guess I kinda like the way you helped me escape……”
“一杯黑咖啡不加糖,一份……”她望向菜单上的“special”,“一份“今日限定特色咖喱”。”
等餐的时候她就琢磨,这家咖啡馆什么时候开始做咖喱饭,这种味道大程序复杂的料理实在不适合在咖啡馆这种慢节奏又轻量化的地方售卖。
“您的餐品。”熟悉的语言,熟悉的腔调,她猛得抬头。
工藤新一身着得体的侍者服,欠身将餐盘中的咖啡和咖喱饭搁在她桌上。
“用餐愉快。※”他微笑着,湛蓝的眼里满是她熟悉的自信和她常在梦中见过的温柔。
Fin.
※时钟花的花语:高贵 踏实 爱人在身边
※『用餐愉快』:本人以前的老梗,懂得都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