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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瓶】吃饱了撑的
*关爱大舅哥3.0
闷油瓶把腿摔了。
这事儿主要怪我。
把闷油瓶从青铜门里接出来之后，我的身体情况愈发糟糕，好在雨村依山傍水，山里生长着不少草药，闷油瓶干脆在院子里架了个小药炉，时不时上山采药，每天上午就坐在院子里给我煎药。
药不好吃，特别不好吃，但医生说过我这一身毛病没得治，就是得好好养着，注意日常调理，身体才有勉强保持健康的希望。闷油瓶亲自监督我吃药，我哪有反抗的份儿，只能捏着鼻子一口干，好在我失去嗅觉，味觉也跟着不灵敏，倒也不是那么难熬。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
恰逢福建雨季，雨村一天到晚往下浇着瓢泼大雨，上山的路早就被村委会封死，即使偶尔雨小...
*关爱大舅哥3.0
闷油瓶把腿摔了。
这事儿主要怪我。
把闷油瓶从青铜门里接出来之后，我的身体情况愈发糟糕，好在雨村依山傍水，山里生长着不少草药，闷油瓶干脆在院子里架了个小药炉，时不时上山采药，每天上午就坐在院子里给我煎药。
药不好吃，特别不好吃，但医生说过我这一身毛病没得治，就是得好好养着，注意日常调理，身体才有勉强保持健康的希望。闷油瓶亲自监督我吃药，我哪有反抗的份儿，只能捏着鼻子一口干，好在我失去嗅觉，味觉也跟着不灵敏，倒也不是那么难熬。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
恰逢福建雨季，雨村一天到晚往下浇着瓢泼大雨，上山的路早就被村委会封死，即使偶尔雨小一些，山体也不如以往那么好走，山石随时有滑坡的危险。村委会主任知道我们家是新来的，特意冒着雨跑来嘱咐我们，下雨天绝对不能进山，尽量不要离开雨村，有什么需要先跟村委会说，看看组织上能不能帮忙解决。
正常人的需求，无非就是些日用品和食物；但我不一样，我天天吃的药只有山上才有，有些药材在药店里很难买到，闷油瓶连续几天没法上山采药，库存很快就见了底。
我不许闷油瓶冒着雨上山，但这家伙不听我的，坚持认为药不能停。为了躲开我，他还特意选在凌晨时分出发，那时候胖子睡得正死，我也迷迷糊糊的没感觉到，等我睡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桌子上放着闷油瓶留下来的字条。
那天雨不大，淅淅沥沥的，闷油瓶在字条上写他会很快回来，叫我们不要担心。我给闷油瓶打了个电话，没打通，我一下就急了，采药的地方有信号覆盖，闷油瓶不接电话，保不齐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让胖子留在家里等着，穿上雨衣就冲了出去。
采药的地方挺远，山路上满是泥泞，走一步往泥里陷一步。我费了老大劲才爬到半山腰，扶着树干喘气，四周没有闷油瓶的影子，我咬咬牙继续往上爬，绕路爬到采药的峭壁上方，就看见闷油瓶伏在峭壁上，身体紧紧贴着湿漉漉的岩石。
“小哥！”
我叫他，闷油瓶往我这边看了一眼，踩住岩石利灵活地扭动腰腹，湿滑的岩体对他来说如履平地，没一会儿就爬了上来。
为了方便行动，闷油瓶只穿了单薄的牛仔裤和帽衫，整个儿人都被雨水浇透了，手上全是泥巴。我气得想骂他，就看他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小包，表示药已经采到，催着我赶紧回去。
我给他披上带来的备用雨衣，嘴上念念叨叨，要他回去洗个热水澡，又严肃批评他冒雨出来采药的行为。闷油瓶装听不见，在我前面小心翼翼地走着，他一向不走这条山路，为了节省时间都是从峭壁下方直接爬上来再爬下去，现在想必是为了照顾我，才走得慢慢悠悠。
雨越下越大，我闭上嘴专心跟着他，山里的雨都没谱，没过一会儿便下成了瓢泼大雨，雨衣很快湿哒哒地黏在身上，雨水冲刷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一个没留神，踩到了一块松动的岩石——雨下了好几天，把泥土都冲刷得松松垮垮，岩石下面的土层早就松动了，我一踩上去便意识到不好，接着身下一空，随着岩石跌落下去。
闷油瓶的反应极快，在我叫出声的瞬间便回身伸手抓住我，但随着那块岩石滑落，他脚下的泥土也跟着下陷，失去着力点，他只好伸长手臂把我紧紧圈进怀里，抱着我滚下山坡。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除了脸上的些许擦伤，我浑身上下一点儿事儿没有。闷油瓶就比较倒霉，身上划破了不少地方不说，为了护着我，着陆的时候他强行扭转身体把自己垫在我身下，后腰狠狠撞在树干上。好在我俩没滚太远，摔得不太狠，这全都归功于翻滚的过程中闷油瓶有意寻找落脚点，脚被卡在突起的树根底下别了一下，咔嚓一声听得我心惊肉跳。
没有骨折——闷油瓶爬起来之后自己说的，又是咔嚓一声把脱臼的脚腕接上，回去的路上除了有点儿跛之外看不出任何毛病。我不放心，回家之后先帮他处理了身上的划伤，等雨小了之后，和胖子一起开车出山，带他去县里的医院拍了个片子。
一路上胖子没少唠叨我，我理亏，坐在副驾驶一声不吭。闷油瓶蜷着腿躺在后座上，戴着兜帽睡得昏昏沉沉，像是在自我调节，去医院又是一番折腾，胖子租了个轮椅，推着闷油瓶跑上跑下。
医生看着片子说闷油瓶的脚腕的确没有骨折，只是脱臼也需要静养调理，近期尽量少走动。看完了腿，医生又让闷油瓶趴在病床上，撩开衣服一看，后腰一大片青紫，但看片子骨头也同样没有受伤。
医生推着眼镜感叹撞成这样骨头却完好无损的可不多见，我却完全笑不出来，知道是闷油瓶善于保护自己，有意识地把伤害降到最小。医生开了外敷内服的药，我又把片子拍下来发给小花，拜托他那边的私人医生帮忙看看，确定了闷油瓶真的没骨折后，我才勉强放下心来，带闷油瓶返回雨村。
胖子心疼坏了，闷油瓶自己倒是无所谓，他这次采的药很多，一段时间内都不用上山，反正坐着也是静养的一种，第二天他就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煎药。小药炉咕噜噜地煮，我的心哗啦啦地痛，这位闷大爷特别自觉，坐久了就躺回床上养他的腰，看向我的眼神相当无辜，搞得我不好意思说他。
——我也确实没道理说他，要不是我贸然上山，闷油瓶根本不会摔成这样。喝药的时候我有了药友，闷油瓶在旁边陪我，杯子里是胖子给他冲好的医生开的药，我们俩一口气把各自的药干下去，就被胖子一人塞了块大白兔奶糖。
我吃不出味道，闷油瓶看上去却很高兴。他高兴的时候脸上不显，但眼神会亮一点，鼓着腮帮子含了好一会儿，吃完之后伸出手，又向胖子要了一块。
张起灵是不怕苦的，我想，但闷油瓶从不会拒绝我们给他的甜。
就这么养了没几天，张海客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消息，风风火火地杀到了雨村。
说实话，堂堂张家族长在自家后山上差点摔成骨折，这种事说出去其实非常丢脸。闷油瓶有偶像包袱，不愿意在其他人面前承认这个事实，因此当张海客到访的时候，他干脆躺在我腿上装睡，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倒是把张海客吓坏了，要知道张家人的警觉性都异于常人，他从敲门到进屋那么大动静，张起灵却枕着我的大腿毫无反应，这得是受了多重的伤才会虚弱到这个地步。
“我听解雨臣说族长把腿摔了。”
张海客放下行李就急吼吼地凑上来，冲到沙发跟前又停住脚步，弯下腰想要掀开闷油瓶腿上搭着的毯子，被我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别吵，小哥睡觉呢。”
闷油瓶要装睡，我自然得陪他演，哪怕这闷油瓶子上一秒还睁着眼睛和我一起看电视。
张海客和小花有生意往来，有时候聚在一起吃饭谈生意也不是稀罕事，秀秀说每次看小花哥哥和张海客谈起我们，就像看两家亲家。对此我不置可否，首先我有爸妈，真要结婚伴郎也是胖子，小花应该坐在亲属席；但小哥又不太一样，他没有父母，真要结婚，估计亲属席里排得上号的，还真就剩下张海客了 。
一想到我们要是结婚的话，张海客会顶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亲自把闷油瓶交到我手里，再代替闷油瓶的父母嘱咐几句要照顾好他什么的，我就感到一阵奇怪。
——除非他换成他自己的脸，那观感上可能多少会好一些，
“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去了？”
张海客躲开我的手，抓住小毯子轻轻掀开，就看见毯子底下闷油瓶的脚腕肿着，小腿上还缠着一截绷带，延伸向上的部分被隐藏在睡裤里。
哦对，和我的情侣睡裤里。
张海客的眼神露出一丝疑惑，脑门上仿佛印着俩字：
就这？
我不管他，伸手帮闷油瓶把小毯子盖好。医生看片子的时候说过他关节不太好，平时要注意保暖避免受寒，我知道这是缩骨留下的后遗症，因此在开空调的时候，就会给他把薄毯盖上。
闷油瓶一动不动，呼吸十分均匀，任凭张海客的手指划过他的脚腕。张海客不确定地按了下红肿的地方，我嘿了一声，他立刻把手放开了。
试探到这儿，张海客应该也猜到了闷油瓶是在装睡，他不戳破，只是明显松了口气，也不跟我客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张口就问我有没有水喝。
“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我没好气地回他，闷油瓶还在枕着我的大腿睡觉，我能起来去给他倒水？
张海客又站起来，打开冰箱拿了两瓶可乐出来，一瓶递给我，一瓶自己打开吨吨吨喝了好几大口，看得出是一路赶来累得够呛。我指了指储物柜，告诉他里面有方便面，饿了就自己去煮。
“不了，我待一会儿就走。”
张海客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我一想也是，他一个人负责海外张家的运转，表面上还要经营一家公司，能飞到福建估计是硬挤出来的时间，请一天假出来不知道得耽误多少工作——事实上从刚才开始，张海客兜里的手机就一直震个不停，不过他压根没搭理。
胖子不在家，我倒是有心起来给我大舅哥做个午饭什么的，毕竟我和闷油瓶也要吃。但闷油瓶脑袋太沉，一直心安理得地枕着我的大腿，一只手还搭在肚子上，仿佛睡得正香，搞得我不好意思“叫醒”他。
张海客喝着可乐不说话，我正尴尬，就听见客厅的空调发出一声轻响，扇叶缓缓闭合，没过几秒钟，嗡嗡作响的空调当场停工，按照设定好的时间定时关闭。
……
尴尬，特别尴尬。
家里一时更加安静，张海客抬眼瞥了眼空调，喝掉罐子里最后一口可乐：“省电啊？”
我咳嗽一声，伸手拿来扇子——最近天气没那么热，这电自然是能省就省，屋子里有点儿凉气儿就够了。外加医生说过闷油瓶的骨头不能受凉，空调寒气重，原本我也想过开电扇吹自然风什么的，但是家里那个旧电扇动静太大，摇头晃脑嘎吱嘎吱，吵得人睡不着觉。
闷油瓶睡觉极轻，一点动静就醒，我没办法，只好任劳任怨地给他扇扇子。这闷油瓶子还是老一派的习惯，对空调这种现代科技完全不感冒，就喜欢扇子这种人力驱动的小凉风，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给他扇着，他就睡得舒舒服服，没一会儿就摊开身子，一副完全放松的模样。
第一次看到闷油瓶这么睡觉的时候，我承认我多少有点震惊。
闷油瓶平时睡觉都很警醒，即使来到雨村，也是规规矩矩的睡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像僵尸一样，一宿都一动不动，不像我又是翻身又是踹被子，或者像胖子那样打呼磨牙。但那天我给他扇着扇子睡觉，没一会儿就感觉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平缓，又过了一阵，他懒懒散散地翻了个身，胳膊搭在我身上，宽松的T恤从肚子上滑落 ，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腹。
我看着眼馋，停下扇子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腹肌，闷油瓶咕哝一声，搭在我身上的手搂得更紧了，他睁开眼看了我一眼，我忙不迭地重新扇起扇子，没一会儿他就再次睡了过去。
——我们的家对闷油瓶来说意味着可以放松下来的安全，这件事让我高兴了很久。
眼下，空调关了，我便自觉地拿来扇子给闷油瓶扇风。我明显感觉到枕在我大腿上的闷油瓶身体一松，枕得更加心安理得，我低头帮他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边，一边琢磨着过几天该给他理理发，抬起头就看见张海客看着我，还带着一脸憋笑的表情。
我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没事。”张海客摇摇头，发出一声感慨：“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喜欢扇着扇子睡觉。”
“你少来这套啊。”我才不轻易上钩，虽然我的确对闷油瓶的童年很感兴趣，这些故事大多只能从张海客嘴里挖出来，，但是要说张海客能有哄闷油瓶睡觉的本事，打死我我也不信。
张海客轻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应该不记得了，但我还有印象。”
说起张海客童年印象里有关张起灵的记忆，其实不过就是两次。一次是五岁的时候去本家祭拜，另一次就是十五岁的放野——那也基本算不上童年，他这次说的，依然是五岁那年祭拜时候的故事。
张家的孩子从会走路起就要接受训练，比现在的小孩惨多了，现在天天提倡减负，最近还搞了什么双减。村里的小孩天天三四点放学，作业在学校就能写完，低年级更是连考试也没有，就连课外班也被狠狠打击，一天到晚幸福得很。然而近百年前，张家的孩子没那么好的福气，除了被迫接受惨无人道的训练外，他们完全不知道休息日为何物，一年到头没几天放松的时间。
其实也还是有的，按照张海客的说法，每年过年的那几天，训练大多会暂停，再严厉的老师也会允许他们在三十和初一那天休息，以便参加晚上的守岁；除此之外，就是祭拜的日子，所有小孩的训练都会停止，聚在祠堂里和大人一起参加祭拜。
张海客对这种事没兴趣，恰好当时他遇到了他更感兴趣的张起灵。而张起灵没爹没妈，祭拜的时候养父不会带着他，他就只好在外面坐着，无聊地对着天空发呆。
两个无聊的人凑到一起，张海客就来劲了，他试着和张起灵玩一些他和其他小伙伴玩过的游戏，但张起灵什么游戏都没玩过，也没兴趣和他玩幼稚的游戏。他问张起灵平时都做什么，然而那孩子却不说话，仿佛是个哑巴。
——张海客真的以为他是个小哑巴，干脆拿来纸笔，要通过写字和他交流。三岁的小孩手腕髓鞘还没有发育完全，握笔的姿势有些笨拙，虽然再张家变态的训练下已经初步识字，但写字多少有些勉强。张海客教他写了几个字，没一会儿又觉得无聊，抱怨着这跟上课有什么区别嘛，就把纸笔撇到了一边。
小孩安安静静的，张海客不想写了，他就也把笔放下，过了一会儿又被张海客拉去玩倒立。张家的小孩平衡力都很好，但这小孩却晃晃悠悠，倒个立差点儿摔过去，好在张海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用力把他给提回原位。
当时的张海客并不清楚，在衣袖的包裹下，张起灵手腕上的伤口还没长好，深可见骨的割伤横在手腕上，不久前在黑暗的斗里被粗暴地反复挤压，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血，才换了另一只手腕割开，两只手腕稍一用力就刺骨地疼，哪里承受得了身体的重量。
张海客不知情，只当这孩子体弱，不然怎么玩了没一会儿就困倦起来。大人们还聚在祠堂里，小孩子不可以擅自离开，张海客带着他来到不远处祠堂外的一片草坪，找了处有树荫的地方，拉着他躺下。
张海客习惯性地把双手枕在脑后，隔着树叶看了会儿被割得细碎的天空，扭头就看见这孩子直挺挺地躺在草地上，像是平日里被要求的那样，张海客忍不住出声提醒：“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像我这样睡。”
小孩看也不看他，张海客忍不住爬起来，拉着这孩子让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小孩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弹起来，跳到一旁一副迷茫的样子，张海客也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小孩盯着他，张海客当时不知道他没爹没娘，自然而然地问道：“你娘呢？你娘没哄过你睡觉吗？”
“……”
小孩摇了摇头，垂下脑袋盯着地面，张海客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当时毕竟年幼，只是纳闷地想着：真稀奇，天底下怎么会有不哄孩子睡觉的母亲？
最后，张海客花了一点时间才让这小孩枕在自己大腿上，枕着腿睡觉确实舒服，大腿比石枕要柔软许多，张海客从怀里掏出先前写字用的书本，学着母亲哄自己睡觉的样子，当成扇子轻轻给这孩子扇着。
还是小孩子的张起灵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过了一阵，他动了动身体，抬起一只手搭在肚皮上，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他当时还流口水了。”
张海客一脸怀念，我在厨房炒菜，刚关火就听见这么一句，立马端着盘子出来给闷油瓶正名：“你少编排我们家小哥啊！”
“我说真的。”张海客无辜地看着我，“再说小孩子睡觉流口水不是很正常，你小时候也没少流口水，我看见过，你在学校睡午觉的时候流了一桌子。哦不对，那时候你都高中了，算不上小孩子了哈。”
“张海客！！”
我忍无可忍，想把盘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转脸就瞥见闷油瓶的睡颜，最终还是轻轻把盘子放下，嘟囔着催张海客过来吃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这人归根结底还是善良，一向待人热忱。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闷油瓶许是真的睡着了，懒懒散散地翻了个身，呼吸逐渐放缓。他受伤之后本来睡得就多，平时也有睡午觉的习惯，我没叫他，倒是张海客来了兴致，怂恿我起来，换他来。
我忍不住瞪他，张海客振振有词，说什么要寻找童年珍贵的美好回忆，又说这个叫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现，多重现几次没准儿闷油瓶就能多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以后再想听就不需要求着他。我才不信他这些歪门邪道，再说谁求着他，要求也是他求着我。
但就像我刚才说的，我这人心软，张海客是张起灵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对他很好的人，也是我现在的大舅哥。于是最终，我小心翼翼地托着闷油瓶的脑袋，从沙发上挪下来，再换张海客挪到沙发上，让闷油瓶枕着他的大腿继续睡觉。
我们这么折腾，闷油瓶都没醒，也许是安逸的生活多多少少改变了他的警惕，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好事。在安置好闷油瓶后，我去厨房做午饭，留张海客自己在客厅，一手拿着手机处理工作，一手拿着扇子给闷油瓶扇风，那叫一个岁月静好。
他哥俩是岁月静好去了，我在厨房里汗流浃背地炒了两个菜，热了热冰箱里昨天没吃完的排骨，又单独给小满哥热几块没加调料的放食盆里，恭恭敬敬地招呼我四叔过来吃饭。
招呼完四叔，回到厨房盛菜的时候就听见张海客在编排闷油瓶，开玩笑，闷油瓶怎么可能流口水，我当场跟他斗了几句嘴，这才总算把闷油瓶彻底吵醒了。
闷油瓶睁开眼睛，眼神有点迷糊，他先是看了看张海客，张海客故意对着他露出我的招牌表情，试图抓紧一切机会测试闷油瓶到底能不能分清他和我的模样。
他在这方面有很奇怪的执著，尽管闷油瓶一次都没认错过，张海客还是喜欢这么做。我嘲笑他幼稚，他却故作玄虚地摇头晃脑，说我不懂，他已经做了太久吴邪的替代品，现在只是想通过其他人来寻找自己。
今天他一样没能得逞，闷油瓶第一时间认出了他，并立刻转开视线寻找到我，我对他笑了笑，说今天炒了虾仁和猪心，要他去洗把脸过来吃饭。
闷油瓶坐起来嗯了一声，他不太喜欢吃海鲜类的食物，尤其不喜欢需要上手的，像油焖大虾什么的都是我剥好了给他。直到那天胖子买回来麻辣小龙虾，我和胖子又是剥又是啃，吃相相当不好看，转头一看这位闷大爷，两根发丘指隔着塑料手套轻轻一捏，蜷成一团的小龙虾就完整地剥出来了。
他不是不能干净利落地吃海鲜，只是单纯嫌麻烦而已，说通俗点就是懒，像虾仁一类可以直接食用的，闷油瓶还是挺喜欢吃的。
“快吃，吃完了回你的香港去。”
我放下碗筷，张海客自觉地搬来小板凳坐下，他忙，他日理万机，他吃完午饭就得走，剩下我和闷油瓶一个伤员，最后收拾刷碗的活儿还是得我来干。想到这儿我就没好气，又开口对他说让他下次有年假再过来，像这样吃完了就跑很没礼貌。
“你让我过来啊？”张海客故意作出震惊的样子，“不是说得批条子吗。”
“你愿意要条子也行啊。”我怼他，“今天算你欠我一张，好好想想怎么还吧。”
张海客挑眉，表示解总那边在香港的生意他会多帮忙打点的，我大气地挥挥手表示无所谓，他又说要是解总心情好，也许能一高兴免我们家几千块的零头债。
那可以。
我立马点头同意了。
我俩耍贫斗嘴的时候，闷油瓶一直在闷头干饭，在胖子同志的带领下，他被安利了动物内脏，尤其爱吃卤煮炒肝，今天中午的猪心很合他口味，如果再加两段大肠进去，估计他能吃得更香。
反正我作为南方人，着实无法理解。
眼看闷油瓶能吃能睡，张海客也就放了心，我猜他是冲动之下扔掉工作跑来探望闷油瓶，以私人的名义，而不是打着探望族长的名头，眼下一看没什么大事，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香港那边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一大家子等着他运作，他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时间。
“没事我就走了。”
吃完饭，张海客擦擦嘴，指着他进门时拎进来的行李箱：“我托张千军万马搞来的药材，应该可以吃一段时间，还有对肺有好处的补品，你慢慢吃，药方微信发你。”
闷油瓶抬起头看向他，张海客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方悬了一下，又收回来，故作潇洒地对我们挥了挥：“走了。”
“等有年假再来吧你。”
我站起来送他，闷油瓶也想跟着起来，被我按了回去，他脚腕没好，外面路上都是泥泞，很容易滑倒，我不太愿意让他出去。
“哎呀，不用送了，一家人那么客气干什么。”
张海客故意跟我套近乎，我烦他，闷油瓶倒是很给面子，坐在椅子上目送我俩出门，张海客向他告别，他嗯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我赌八毛钱，就冲他这个表情，张海客就得跟打了鸡血似的，996什么都不叫事儿。
我家老张笑起来就是好看，想到这儿，我又折回屋里，低下头吧唧亲了闷油瓶一口。
等我回过头，张海客已经走了。
一口狗粮都不吃，看给我大舅哥吃饱了撑的。
EN D
上次哪位太太在评论里留言，想看张海客给吴邪讲（藏海花漫画里那几格）小时候的故事，我写完啦www
藏海花漫画里，小小哥确实有枕在客哥腿上流口水，可爱死啦！！
欢迎继续留言点梗呀ww点梗是关爱大舅哥限定！
大舅哥吃饱了撑的来雨村吃午饭，然后狗粮吃饱了撑的（禁止套娃）
【邪瓶】东北澡堂
*关爱大舅哥2.0
*含轻微客瓶亲情向。
我一直很好奇张海客究竟长什么样子。
在墨脱，这家伙跟我说因为长期佩戴人皮面具、面具已经和原本脸上的皮肉融合，给我恶心得够呛，不知道这货要怎么把面具揭下来。直到我把闷油瓶接到雨村之后，一次张海客来拜访，才不小心说漏了嘴，说他其实是整容成我的样子的，已经变不回去了。
“哪有保质期那么久的人皮面具啊。”张海客自己倒是不在意，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那不得一脸臭味，传出去人家说你不洗澡。”
“呸。”我往地上啐了一口，抬起下巴看向闷油瓶的方向，“我每天晚上洗不洗澡，你家族长最清楚。”
“吴邪你不要太过分啊！”
张海客一听这个就炸毛，在经过一段...
*关爱大舅哥2.0
*含轻微客瓶亲情向。
我一直很好奇张海客究竟长什么样子。
在墨脱，这家伙跟我说因为长期佩戴人皮面具、面具已经和原本脸上的皮肉融合，给我恶心得够呛，不知道这货要怎么把面具揭下来。直到我把闷油瓶接到雨村之后，一次张海客来拜访，才不小心说漏了嘴，说他其实是整容成我的样子的，已经变不回去了。
“哪有保质期那么久的人皮面具啊。”张海客自己倒是不在意，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那不得一脸臭味，传出去人家说你不洗澡。”
“呸。”我往地上啐了一口，抬起下巴看向闷油瓶的方向，“我每天晚上洗不洗澡，你家族长最清楚。”
“吴邪你不要太过分啊！”
张海客一听这个就炸毛，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友好”交流后，他成为了第一个接受我和闷油瓶关系的张家人，但依然不大能忍受我当面说这些有的没的——尤其是闷油瓶是下面那个，光这点他们张家人就怎么都想不通。
“我俩还经常一块儿洗呢，怎么，你也想跟他一块儿洗？”
我接着逗他，直到闷油瓶走过来把果盘放在我手边，塞给我一块削好的苹果，我才心满意足地闭上嘴巴。
张海客捂着眼睛表示不忍直视，他偏开视线，盯着地面发了会儿呆，随后意味深长地开口：“也不是没一起洗过。”
？
我的耳朵立刻支棱起来了。
我嚼着苹果看向他，张海客这货最喜欢便秘式发言，抛个饵出来就不往下说了，故意引我上钩。当年在墨脱给我气个半死，又不能拿他怎么样，但现在我有闷油瓶撑腰，怕他？开玩笑。
他不说话，我就看闷油瓶，误打误撞地看到他正偷偷喂小满哥吃苹果的小动作，两根稳稳当当的发丘指中间夹着一小块苹果，正往我四叔嘴巴里放。
“……”
闷油瓶不慌不忙地收回手，小满哥一本正经地趴了回去，把苹果藏在腮帮子里，嘴巴一动不动，假装无事发生，试图蒙混过关。
“你就惯着他吧。”
我懒得理他，一个是我四叔，一个是闷大爷，哪个我都惹不起。闷油瓶见我不管，便光明正大地拿了一大块喂给小满哥，小满哥叼过来嚼了两下，又舔了舔闷油瓶的手背表示亲昵。
张海客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准确地说是把视线黏在闷油瓶身上，我看不下去，放松身体往旁边一倒，靠在闷油瓶的肩膀上，理直气壮地问他：“小哥，你和张海客一起洗过澡？”
闷油瓶露出迷茫的神色，小满哥察觉出气氛不对，站起来甩着尾巴走了。
“他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张海客插嘴，挑衅似的看了我一眼，“或者说他不记得的事，我都记得 。”
——我倒真不是小心眼地在意他们俩有没有一起洗过澡的问题，都是男人，下斗的时候肯定没那么穷讲究，况且他们放野的路上条件恶劣，几个小屁孩挤在一起洗澡睡觉也不是不能理解。我不想跟张海客计较，那样显得我很小气，闷油瓶却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我不记得。”
言下之意就是不承认有这回事，算是给我面子，我美滋滋地亲他一口，张海客默默注视着我们，半晌，才扭过头叹了口气。
这人脸和我一模一样，叹气的时候垂下眼睛，睫毛轻颤，脸上带着些许黯然神伤的失落，整个人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看着就可人心疼 ，让人不自觉地心软——当然，其中不包括我和闷油瓶，闷油瓶对这张脸一向毫无反应，我自己则对这张脸深恶痛绝。
“但我记得。”
张海客把我的睫毛神功学了个实打实，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闷油瓶皱皱眉，我抢在他开口前说道：“你记得你就说呗，说，你和小哥怎么洗到一起去的。”
闷油瓶不动声色地拉了下我的袖子，好像不满我造他的谣。张海客收了那副可怜相，向后靠在椅背上，优哉游哉地回答：“就那么洗，脱了衣服泡桶里。他那时候小，还没洗澡的桶高，不会自己洗澡。”
啥意思。我扭头看向闷油瓶：“你十多岁了还没洗澡桶高？张家就是这么虐待儿童的吗？”
闷油瓶迷茫地看了我们一眼，十三岁都能自己出去放野，必然不可能不会自己洗澡，张海客说的应该是闷油瓶再小一些时候的事，但我就是想逗逗他，便故作恍然大悟地敲了下脑袋：“哎呀，也正常，我五岁的时候我三叔还给我洗澡呢。”
——虽然是这老狐狸根本就是不想带孩子，把我扔游泳馆里泡一下午，只会狗刨的我没一会儿就游累了，坐在泳池边嚎啕大哭，又差点跌进深水区，被救生员捞了上来，最后他不得不带我去泡了次温泉，哄着我不准向爷爷告状。
我的童年记忆都是很美好的，自带粉色泡泡滤镜的那种。闷油瓶估计就不一样了，他小时候太苦，活了一百多年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直到我把他接到雨村养老，这日子才算踏实。
话又说回来，张家人的童年估计都好不到哪儿去，光说那些反人类的训练，搁到现在都得被抓到警察局判个虐童。
张海客生在外家，又有父母照顾，小时候多少比闷油瓶幸福些，但该接受的训练应该也没落下过。我不清楚张海客这家伙以前会不会缩骨，反正现在肯定不行，为了调整成跟我一样的身形，他的骨头有不少都被打断重造，浑身上下没几根好骨头，只剩下一身的关节病；至于发丘指，也被他给亲手废掉了，十根手指都和我一模一样，就连指甲形状都不差分毫，不知道是什么黑科技。
总不能是把指甲都拔掉，再装个假的吧，我一阵恶寒。
张海客自然不知道我在脑子里怎么编排他，他用一种看智障的关爱眼神看着我：“吴邪，你知道族长现在一米八吧。”
知道啊，我点点头，比我矮一厘米。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说放野时候的事。”张海客的眼神更慈祥了。
嘿！我挑起眉，心说你懂什么，我们这是老夫老妻之间的情趣，张家人真是毫无浪漫可言。
“我说的是他两三岁的时候，你没见过吧？”张海客继续说了下去，语气里有点洋洋得意，“那时候在本家，像他那样的孩子都是被集中起来管理，有时候负责照顾的大人太忙，顾不上管他们也是正常的。本家的宅子看守很严，只要把这些孩子住的地方的院门锁上，就谁也跑不出来了。”
我侧头看向闷油瓶，闷油瓶盯着地面发呆，显然对张海客的话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我不知道他的记忆里还有没有本家老宅那把大锁，或者那个只有一方天井的院子，我五岁的时候可以因为在游泳馆找不到三叔而嚎啕大哭，他三岁的时候却已经学会在大宅子里独自生活，张家人可真不是东西。
据张海客之后的讲述，那是一次他去本家过年时发生的事。东北冬天太冷，那个年代条件又不好，冬天几乎不怎么洗澡，但过年前要沐浴，大人们就把小孩子都赶到一起，烧了热水催他们洗。
一般的小孩，家里有父母照顾，就在家里洗好了再出门。但本家的这群孤儿不一样，他们是统一管理，脱得光溜溜的站在澡堂子里，烧水的张家人把桶往地上一放，再扔给他们几个瓢，要他们自己舀着热水洗澡。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是父母忙不过来、没时间在家里洗澡的孩子，其中就包括张海客。但其实张海客自己讲，他那天出门前，父母已经给他洗干净身体换上过年的新衣服了，是他好奇本家的澡堂什么样，才谎称自己没洗澡、趁着父母不在身边溜进来的。
他在那里再一次看到了张起灵——那时候还不叫张起灵，但是为了方便就先这么叫吧——张海客形容的热水桶很高，五岁的他也需要垫起脚才能舀到水，水桶一开始是满的，都被大一些的孩子争先恐后地舀完了，剩下半桶水更不好舀，飞快地失去温度。
本家的澡堂一点也不好玩，因为这批孩子是第一批来的，澡堂冷冷清清，只有个炉子没精打采地烧着，一点儿热气儿也没有。张海客凑合冲了一下，冻得哆哆嗦嗦，转头就看见他之前看到过的那个小孩儿，光溜溜地站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胳膊发抖。
他好像还没洗，张海客走过去，其他洗完澡的孩子陆陆续续地出去穿衣服，没多久就只剩下了他和这个小孩。小孩抿着嘴唇，似乎打算混在洗好的队伍里跟着一起出去，张海客却拉住了他的手腕，直白地问他：“你是不是够不到。”
三岁的小孩，搁在寻常人家也就是走路还不太稳的年纪，澡堂的地板上都是水，张起灵被他这么一拽，脚下一滑，一个屁墩儿摔在地上，当场愣住了。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在当时张海客看来很好笑的举动，小孩在摔倒的一瞬间就打了个滚儿，连滚带爬地后退几步，小屁股贴着墙压低身体摆出警戒的姿势，警惕地盯着他。
这点威胁在张海客看来不足为惧，他年满五岁，父母养得好，在同龄人里个头很高，要是想制服这个三岁的小孩可太容易了。他拽着张起灵的手腕，把他往水桶边拖，一边拖一边念叨着不洗澡就出去会被大人批评，小孩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脸上毫无波澜。
小孩身上的气味很怪，正常的三岁小孩，身上应该还带着一股软软的奶香。但张起灵不一样，据张海客回忆，那是种腥臭的味道，一方面是他没人照顾、长时间无法洗澡，身上的气味自然不太好闻；另一方面大概就是因为在当时，张起灵已经开始被当做采血的工具了，年龄尚小的孩童不知道该怎样包扎伤口，自然会把渗出来的血弄得到处都是。
但当时张海客并不知道这些，他拽着小孩来到桶边，四处瞅了瞅，从墙角搬来一个瘸了条腿的板凳，站在上面晃晃悠悠地向张起灵伸出手，把他抱起来放进温水桶里。
桶里的水剩得不多，此时更像个浴缸，张起灵犹豫了半晌才坐进水里，小手搓洗着胳膊上的污垢。张海客从板凳上跳下来，去放衣物的地方取来自己藏着的香皂，再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小孩双手扒着水桶边缘，紧张地向外张望，像是怕自己就这样被丢下在澡堂里。
张海客重新爬上凳子，晃晃悠悠地站在水桶边，把香皂递给他。小孩警惕地闻了闻香皂，张海客得意地说这是妈妈给他的，是很香的桂花味，里面还有桂花的花瓣，要是放在平时，他都舍不得拿出来用。
下一秒，他就看见这小孩眼里流露出迷茫的神色，迟疑着把香皂往嘴里放。
张海客吓得连忙把香皂夺了过来，后来才知道，本家人对这些孤儿才不会耐心照顾，张起灵印象中的洗澡，就是去年秋天他们这些孤儿脱光衣服挤着站在一起，管事的拿着一个大水瓢，往他们头上浇下几大瓢凉水，这就算是洗完了，压根儿不知道香皂为何物。
听张海客说这是桂花味的，这小孩就误以为是可以食用的食物，外加香皂确实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才会想到往嘴里送。
张海客哭笑不得，只好任劳任怨地站在歪歪扭扭的凳子上，弯着腰帮这小孩搓洗干净头发，又搓出更多的泡沫来清理身体，他注意到小孩手腕和胳膊上有划伤的痕迹，洗澡的时候尽量小心避开了，但这小孩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疼，哪怕被肥皂水刺激到，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瑟缩。
等他们洗好澡出去，管事的大人也回来了，张起灵被领回孤儿居住的地方，张海客则被送回到父母身边。他裹着母亲亲手为他做的新棉袄，缩在厚厚的棉絮和柔软干净的布料里，扭头看见那小孩穿着一层单薄的套头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脱下自己的外套。
“抠门。”
故事到此结束，我言简意赅地点评这个抠抠索索的结尾。
张海客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你懂什么，那个年代就算是过年也未必能穿一件新衣服，大家都穷得很，我要是在去本家的第一天就把我妈给我做的衣服弄没了，我妈非得撕了我。”
五岁的小孩确实不能决定什么，毕竟我自己五岁的时候还时不时哭个鼻子。但是比起张海客的屁股会不会被他妈妈揍开花，我更心疼那时候孤孤零零的小闷油瓶，三岁的孩子，还是大过年的，在东北寒冷的冬天里却只有一件单薄的衣物御寒，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而且据我所知，本家孤儿都是集中管理，没有私人物品这种说法。”张海客及时补充，说的话像是在往我心上插刀，“就算我把衣服给他，也会被其他年龄更大的孩子抢走，说白了，在那儿生活的都是一群小野兽，弱肉强食自食其力，哪能跟你这种文明社会长大的小孩比。”
“小哥，他骂你是小野兽。”
心疼归心疼，我还是第一时间向闷油瓶检举张海客的不敬之举。
闷油瓶听到我叫他，才终于从走神的状态中回过神儿来。刚才张海客讲故事的时候，他听得还算认真，跟平时陪我和胖子看电视剧时的状态差不多，等张海客讲完，他就立刻眼神飘忽，估计是整理自己的记忆去了。
“吴邪你少挑拨离间啊！”
“我怎么挑拨离间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我乐得和张海客斗嘴，“小哥要是野兽，那你们家就是一窝子野兽，骂人不要骂自己。”
“那你呢？”张海客瞥我一眼，“你是美女？”
“我是帅哥。”
我自信又不要脸地挺起胸膛，张海客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我故意怼了怼闷油瓶的胳膊：“是吧小哥？”
“嗯。”闷油瓶认真地点点头，“你是。”
“那我也是。”张海客厚着脸皮凑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脸，“反正我和吴邪长得一样。”
“你拉倒。”我忍无可忍，“冒牌货闭嘴。”
张海客挑挑眉，看向闷油瓶：“你不记得了，但是我原本的脸其实比吴邪更帅。”
“空口无凭。”我挑衅道，“小哥就算记得，说了也不算。有本事你拿出照片来，让大家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儿。”
一回到这个话题，张海客就陷入沉默，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倒霉蛋年轻的时候没条件拍照片，仅存的几张老照片和成年生日时的画像也被一把火烧没了，为了毫无破绽地扮演我，这个世界上属于张海客自己的一切痕迹都被尽数抹除。
我咳嗽一声 ，试图克制自己不对这个这个冒牌货心软，张海客发出一声轻叹，引得闷油瓶转过视线看着他，张海客捏了捏自己的脸：“我是说真的，起码不会比现在差。”
“你要嫌这张脸碍眼，我建议你现在就给整回去。”
我故意怼他，闷油瓶倒是眯起眼睛，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覆上我的手背：“我记得。”
说完这句，不等我问他，他又看向张海客，似乎试图从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背后寻找另一个灵魂：“你刚刚说的，我有印象。”
张海客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闷油瓶连两三岁的事都能记得，他知道我不喜欢听张起灵自己讲述小时候过得有多惨多苦，赶忙绕开话题，指了指自己的脸，故作得意地问道：“那我是不是比吴邪帅？”
闷油瓶沉吟半晌，轻轻摇摇头。
我噗嗤笑出声来，无情地嘲笑一脸呆滞的张海客，下一秒，这位闷大爷又说了句话，我笑得更大声了。
“很可爱。”
闷油瓶认认真真地评价道，过了半晌，他脸上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给一脸郁闷的张海客补上一刀。
“还有点肥。”
END
不是说张海客不帅，是五岁的孩子只有可爱XD
五岁的张海客，大概家里养的还是挺好的，可可爱爱的崽，但毕竟才五岁呀，脸上估计还有婴儿肥xxxx
这篇采取的是藏海花漫画的设定，漫画里设定的是张海客和小哥小时候一起玩耍过一段时间（漫画里的小海客巨可爱——）
如果还有什么想看的“邪瓶前提+张海客&张起灵亲情向”的梗，可以直接在评论里点ww
我还挺喜欢吴邪视角下，听大伯讲那过去的故事的感觉的hhhhh
【客瓶】阿坤
*全文1w4，假如大学生吴邪去广西旅游的时候，跟踪他的张海客看见了阿坤。
*客→瓶，少量虐坤
接骨手术很疼。
吴邪十八九岁的时候，身材基本定型，张海客偷到他的体检报告时便知道他逃不过这一遭——很不幸，吴邪比他高上半厘米，而就为了这半厘米的微小差距，张海客必须接受膝盖接骨手术，把身形调整到和吴邪一样的程度。
不同于练习缩骨时把骨头折断再接上的痛苦，那起码还都是自己的骨头。张海客从病房里醒来之后，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又花了一段时间适应打断重组的双腿，张家人的忍耐力一向变态，但忍得住是一回事，完全适应又是另一回事，他在浙大附近租了房子，一边休养...
*全文1w4，假如大学生吴邪去广西旅游的时候，跟踪他的张海客看见了阿坤。
*客→瓶，少量虐坤
接骨手术很疼。
吴邪十八九岁的时候，身材基本定型，张海客偷到他的体检报告时便知道他逃不过这一遭——很不幸，吴邪比他高上半厘米，而就为了这半厘米的微小差距，张海客必须接受膝盖接骨手术，把身形调整到和吴邪一样的程度。
不同于练习缩骨时把骨头折断再接上的痛苦，那起码还都是自己的骨头。张海客从病房里醒来之后，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又花了一段时间适应打断重组的双腿，张家人的忍耐力一向变态，但忍得住是一回事，完全适应又是另一回事，他在浙大附近租了房子，一边休养一边监视吴邪，好在还是大学生的吴邪不喜欢四处乱跑，算是给了他调整的时间。
“基本不可能恢复到手术以前的程度了。”
负责照顾他的张家人下过这样的定论，张海客倒是无所谓，就像他的脸和发丘指一样，为了模仿吴邪，他牺牲了很多东西，身体素质必然大幅下降，这些不过是一些“代价”。他积极配合康复训练，盼着起码能够多恢复一些，然而直到吴邪大三，张海客的膝盖还是没办法负重太久。
因此，接到吴邪为了大四做毕设、准备去广西旅行取材的消息，张海客简直两眼一黑。
“去。”
张海客咬牙切齿地拜托照顾他的张家人订购车票，他的膝盖——按照普通人的标准来说——恢复良好，一年多的时间，起码日常生活不是问题；但是对张家人来说就不太够看，如果说张起灵能一脚把人踹墙上抠都抠不下来，那张海客起码也是把人踹墙上努把力才能抠下来的水平，然而现在，张海客的腿恐怕连把人踹进墙里的力量都没有。
但他还是要去。
监视是为了更好的模仿，如果他缺席了吴邪的任何一段经历，都可能在日后的任务中出现纰漏。
那才是张家人无法容忍的失误。
说是为了做毕设，其实更像是提前的毕业旅行。吴邪和几个大学同学一路有说有笑地坐着火车到达广西，再坐长途大巴几经辗转，最终停在了一处偏远的村落。
毕竟还是大学生，出于安全考虑，他们没有选择完全未经开化的村子，庞大的村落一分为二。一部分作为对外开放的住所，迎接旅游的游客，再往里走，更大的一部分则保留了纯粹的乡土气息，作为村民自己的栖息地，连接着村庄后面的山林。
张海客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地住在招待所里的，离吴邪太近，会给吴邪带来麻烦。他有想过带着备用的人皮面具假装成普通旅客，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出门在外，吴邪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团队行动，自己作为陌生人被注意到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围着村子绕了一圈，张海客没能找到任何废弃的小屋。在太阳落下之前，他先溜去招待所，趁着吴邪和同学在外面烧烤的时候，把监控设备装进吴邪的房间，随后他溜上山，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向树林深处走去。
广西，张海客对这个地方留有记忆，当年张家放野，他原本和朋友拟定了许多地方，对放野十拿九稳，他们的计划里原本也有广西，广西斗不少，只是考虑到距离太远，成为了一个废案。
结果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抛下跟他约好的朋友，跟着那个当时还不是张起灵的小鬼。
下斗，只要不是太凶的斗，对张家人来说都是如鱼得水。张海客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小斗，里面早就被掏了个空，这对他来说正好，他弯着腰钻进去，在屈膝的时候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在摸到斗里干燥的土壤和石壁后，张海客没再往深处走，他铺开行囊，撒上驱虫赶兽的草药，一屁股坐了下去。
休息是没法休息的，来休假的是吴邪而不是他，张海客默默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电脑，打开监控软件，吴邪的房间出现在屏幕上。看样子男孩已经玩够了，正穿着背心短裤，盘腿坐在床上，和同房间的同学打牌。
张海客贴近屏幕仔细看了看，无语地发现他们玩的是拉火车。
这玩意儿自己跟自己都能玩。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为了省电，张海客合上电脑，戴上耳机，大男孩们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入耳膜。吴邪说话的声音柔声柔气的，带着一点属于南方人的温吞，哪怕玩到兴起也不会尖声叫嚷，张海客一边听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压缩饼干，用力啃了一口，修整过的牙又是一阵发酸。
牙是早就整过的，敲下来和吴邪的牙从外形到牙质都一模一样，因为嘴部整的早，张海客基本已经适应了，不像一开始的时候什么都嚼不动，话也说不清楚，叼着吸管喝营养液，口水从刚做完手术的嘴唇止不住地流到下巴，被张海杏无情嘲笑。
做完唇部，然后就是眼部，耳朵，鼻子，脸型，最终是整张脸。张家的整容技术比韩国高出一大截，能保证成品在任何细节上的相似度，但依然避免不了疼痛，这么些年张海客几乎就是这么疼过来的，一个部位整完恢复好，紧接着就是下一个部位，马不停蹄地改造着他的身体，直到他从头到脚、从内而外地变成另一个人。
一个未来能拯救张家的人。
当然，现在的张海客还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他啃完压缩饼干，出去在溪水边打了壶水，滤净后喝掉。吴邪那边似乎是打算睡觉了，他由衷地感激吴邪没有通宵熬夜这些年轻人都有的不良恶习，在解决生理问题后，张海客提上裤子，准备返回自己的暂住地。
树林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夜色正浓，树林里行进的人却似乎毫不在乎，只是沉默着快速前进，没一会儿就到了张海客栖身的地方。张海客扭身把自己藏进树后的阴影里，看见这群人肩膀上扛着各类狩猎工具，领头的那个扛着一把土制猎枪，看上去随时快要炸膛的那种，他们没有点火把，似乎是对这条路很熟悉，借着月光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应该是当地的猎户，张海客屏住呼吸，他不想和这群人起冲突，便干脆假装自己不存在。夜归的猎户们应该是走了很远去打猎，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晚才回来，有的脸上难掩倦色，但这里离村子已经不远了，大多数人的脚步都很轻快。
除了一个人，张海客向队伍的后方看去，他没在前面的人身上看到猎物，这也是这帮人脚步轻快的原因之一。直到这些人快走完了，一个拖着绳子的人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张海客疑惑地皱起眉。
他在暗，光线昏暗不清，只能勉强看见一个瘦巴巴的青年，腰部和肩膀都捆着粗大的麻绳，麻绳后面连着两头死去的雄鹿，都是完整的猎物，重量相当于三个健壮的成年男性。青年费力地拖着它们，步履蹒跚地跟着猎户的队伍，他身边还有两个执鞭的男人，张海客凝神辨别了一下，听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那应该是赶羊用的细鞭。
“快走快走！”
男人粗鲁地催促着，说的是当地的土话，张海客勉强听得懂。好歹活了一百多年，什么样的“风土人情”都略知一二，他猜测那个青年大概是当地人买下的奴隶，在偏远落后地区这种情况并不奇怪，更何况这里与越南接壤，人口交易算是普遍。
只是，张海客皱皱鼻子，再怎么说，让一个人负重那么多猎物也过于离谱。
青年的呼吸声很重，在夜晚宁静的森林里格外明显，夹杂着鞭子抽打在肌肤上的声音。张海客躲在树后一动不动，静静地等着这支队伍过去，然而天不遂人愿，随着一阵突兀的喧哗和重物滚落的声音，猎户们骂骂咧咧地叫嚷起来，山林里亮起一小片火把。
张海客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火把亮起之前，属于张家人出色的夜视力便让他看清了滚落下来的东西——或许是青年实在不堪重负，不小心走了歪路，沉重的猎物顺着山体斜坡松弛的土壤滑下，连带拽着青年一起跌入小路下方，滚到了离张海客不远的地方。
“把阿坤赶上来！”
留在上方的猎户大声叫嚷，另一部分猎户跟着滑下土坡。张海客判断出自己躲藏的位置已经不够安全，便立刻蹲下身子向后退去，膝盖发出一阵尖锐的抗议，他没空管这个，只是忍耐住疼痛放轻脚步，退到更远一些的灌木丛里。
那个叫阿坤的青年和猎物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借着火把的光，张海客看见鹿角上沾了些鲜红色的粘稠液体，正在缓缓往下滴落。阿坤背对着他，赤裸的后背上落着一道口子，两边的皮肉翻卷起来，横在层层叠加的鞭痕上。
估计是在跌落的时候，这个倒霉的家伙困于绳子的束缚，才不慎被近在咫尺的鹿角划到。
为首的猎户粗暴地踢了踢他的脑袋，随后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提起来，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阿坤沉默着一言不发，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脚步，猎户搡了把他的后脑勺，他也不反抗，只是听话地重新压低身子，试图把沉重的猎物拖回正路上去。
——当然，这只是徒劳。对于正常的成年男性来说，一个人拖动三头雄鹿本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更不要说是拖着它们往上爬，还是在身体受伤的情况下。
张海客挑起眉，从他的角度看去，阿坤后背上的还在滴血的伤口刚好被粗麻绳压住，鲜血淋漓的伤口被粗麻绳不断摩擦，但阿坤依然一声不吭，任凭猎户对他又催又骂，连一声呻吟也未曾发出。
就算是哑巴，起码还是可以嗯嗯啊啊的吧。
这人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忍耐力极高，张海客迅速下了定论。前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至于后一种，除了张家人可以对任何极度的痛苦都做到完全沉默以外，他还没见过其他忍耐力如此之强的人。
张海客迅速把已知在广西活动的张家人在脑子里过了个遍，又看了看阿坤纤瘦狼狈的背影，实在没有一个能对上号。
他在这儿飞速思考的工夫，阿坤再一次跌倒了，这次他趴在泥土地上，任凭猎户怎么踢打都无法起身，似乎已经陷入昏迷。留在上面的猎户开始高声催促，其中之一走下来，蹲下身子一把抓住阿坤的手腕，想要把他再次拽起来。
借着火光，张海客看清了阿坤悬在空中的手。
卧了个槽。
有那么一瞬间，张海客感觉自己大脑宕机了。
两根纤长的发丘指软趴趴地耷拉在半空，食指和无名指比起其他手指长出一截，这是典型的张家人特征——但是，能练出发丘指的张家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傻子，而且不但不会是个傻子，把这一圈人的脑袋全拧了都不成问题，怎么会沦落到做阶下囚任打任骂的地步。
除非，张海客的眼神黯了黯，张家人也不是全能无敌的神，除非这位倒霉的张家人遇到了什么变故，才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被敌人折磨到疯傻，这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无论如何，作为同族，这件事张海客没法坐视不理。他有监视吴邪的任务在身，就算不能亲自出手，在调查清这位阿坤的身份后，至少可以联系活动在广西的其他张家人，通知他们过来帮忙。
至于他们救不救，那就不是张海客一个外家人能左右的事情了。
阿坤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似乎是趴在地上昏迷了一段时间，整个儿人晃晃悠悠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拖动猎物。几个猎户聚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在森林里久留是很危险的事，他们已经耽误了太久，只好拆开麻绳重新分配，其中一个从背后的小竹筐里取出铁链，在阿坤的脖子上一阵摆弄。
张海客这才注意到，阿坤蓬乱的长发底下藏着一个沉重的项圈，死死锁住他的颈部。猎户们分配好拖拽猎物的人手，留一个人牵着阿坤，步履沉重地继续向村子里走去。
张海客犹豫了一下，揉揉自己的膝盖，自从接受手术，他很久没执行过追踪任务了，大多时间都围绕着吴邪转个没完。但是作为张家人，训练的内容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屏息凝神，悄悄跟了上去，确认了阿坤被关押的位置和猎户们大致居住的方位后，又绕去吴邪居住的招待所看了一圈，才转身返回山林。
吴邪已经睡了，摊着身子躺在招待所硬邦邦的床上睡得正香；阿坤也在睡，蜷着身体被拴在吊脚楼楼下的栅栏里，旁边就是关着牲畜的围栏。
张海客感慨了一下什么叫天差地别，钻回自己栖身的小墓穴时，感觉自己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次来广西跟踪吴邪，张海客是自己来的，监视吴邪是首要任务。第二天一早，他没顾得上去查看那位倒霉的阿坤到底是哪位张家人，而是先溜去招待所，盯着吴邪和同学一起吃过早餐，跟着他们一同前往村落深处，路上啃了几口压缩饼干，就当草草应付了自己的早饭。
作为建筑系的学生，毕业设计是件让人非常头疼的事，吴邪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在征得当地居民的允许后才会对着房子拍照，并趁机和那些居民聊上一会儿。张海客远远地盯着他们，观察着吴邪和陌生人说话时的神态，吴邪长着一张平易近人的脸，脾气也好，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嘴又甜，相当招人喜欢，没一会儿就被和他交谈的大妈塞了一篮子土鸡蛋。
吴邪没往村子靠近山林的边缘走，大概是经营招待所的本地人告诉他，什么地方住着普通的村民，什么地方住着不好惹的，最好不要去打扰。张海客昨天已经观察过了，猎户们大多住在靠近山林的屋子里，阿坤也被栓在那儿。
阿坤，张海客反复回味着这个名字，这不像张家人的名字，应该是当地比较随意的叫法，类似阿猫阿狗。
会不会是失魂症发作的本家人？张海客无聊地猜测着。他在小时候见到过本家人失魂症发作，那个人原本是本家的好手之一，平日里精于计算，但自从失魂症发作后，足足三个月都傻愣愣的，像是变了一个人，窝在家里被家人照顾了很久。
再厉害的张家人，也敌不过血液里流淌的疾病，这或许是他们的致命弱点之一。张家还未衰败的时候，失魂症发作的族人还能得到良好的照顾，但现在张家式微，一个个自保还来不及，更别提带着个傻子东跑西跑了。
如果这个猜测没错的话，张海客叹了口气，他开始不确定这个叫阿坤的人能不能得到帮助。流落在广西的张家人大多是外家，本就和本家互看不顺眼，即使他帮忙联系到了，外家人愿不愿意拖着个傻子也很难说。
至于他自己这支，大部分都驻留在香港，张海客可没本事把一个傻子带到香港去，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管这些事。
白天的村庄比夜晚热闹许多，在张海客的视线范围里，他还能看见昨晚的那些猎户围在一起分解鹿肉，鹿角被割了下来，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眯起眼睛继续看去，想在这些人里找到阿坤的身影。
没有阿坤，张海客有些失望，也许白天是阿坤的休息时间。吴邪跟着大妈进屋吃午饭，张海客换了个观察点，试图从后山继续监视，可惜的是大妈家拉着窗帘，张海客什么也看不见。
从后山望去倒是能看到那些猎户的房子，张海客扫了一眼，他记得阿坤被拴在一处吊脚楼的楼下，但那里现在也空荡荡的，只有挤在一起的牲口和地上散落的铁链，除此之外，倒是有一个破碗，像是喂狗的食盆。
猎户都聚集在这里没有上山，阿坤却不在，张海客略作思索，再次换了个地方。
他在村子的另一头看见了阿坤。
和阿坤在一起的不光是村子里的几个壮汉，还有一批越南人，两批人聚集在村子的边界处，再往远走，翻过两座山，就是属于越南人的地盘。越南人扛着一个大竹筐，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把手伸进了村里人的袖子里，似乎是在谈价格。
阿坤身上的束缚换成了几根粗铁链子，一根拴在脖子上，一根拴住腰，双手被捆着反绑在背后，脚腕上则拴着两个沉甸甸的铁球。似乎是怕他逃跑，铁链分别牵在两个壮汉手里，两个壮汉各握一根短棍，警惕地注视着阿坤的动作。
“说好的，这个钱。”
村里人不满地抽出手，看样子似乎是价格没谈妥：“你给钱，带走阿坤。”
“钱多了。”越南人摇着头，生涩地讲着方言，“上次，阿坤，不这样。”
说着，他走上前，空着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随后就像在菜市场翻生肉似的，沾着泥土的手掌在阿坤身上拍了几下，又用力捏了捏：“瘦，死人不要的。”
阿坤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任凭越南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摸到肩膀的时候，越南人的指甲刚好捏在他昨天刚划破的伤口上，才忍不住浑身战栗了一下。
张海客这才看清，他后背上那道口子从肩胛一直延伸到腰窝，今天还没有结痂，伤口上只被草草敷了些泥巴。
越南人嘀咕着，要把他翻个个儿，村里人不太乐意地磨蹭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推搡着阿坤让他转了半圈，把后背露给越南人看。
他这一转身，躲在这些人后方的张海客才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伤太重，拿来卖，不值钱的。”
越南人还在不满地抱怨，试图再次谈拢价格，张海客却只觉得手脚冰凉，全身的血液好似在一瞬间凝固住，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
那分明是张起灵的脸。
张起灵怎么可能在这里，张海客飞速思考着，试图辨别这件事是否合理，他自己一个外家人，自然没有资格直接和张起灵联系，只知道张起灵已经独自行动很久，即使是散落在各地的本家，也未必能联系得上他。
十几年前全国搜捕“张起灵”的活动，张海客多少有所耳闻，具体情节并不清楚，说不准这个阿坤也只是当年那批同名同姓的人之一，出于什么目的把自己整成了张起灵的模样。张海客集中注意力盯住阿坤的脸，阿坤似乎并不完全痴傻，感觉受到威胁，他迷茫地抬起头看向张海客的方向，失焦的双眼却捕捉不到张海客的具体位置。
不是整的。
张海客迅速判断出这一点，他自己就是整容的直接体验者，自然清楚该从什么地方分辨人脸的真假。退一步说，即使脸分不出来，每个人的眼神也大不相同，除非是长时间的模仿观察，否则很难做到完全一样。
显然，没有什么人能有机会长期待在张起灵身边，更不可能模仿出这种程度。
是失魂症。
张海客想给自己这个乌鸦嘴抽个嘴巴子。
“吊死人的行当，有什么值钱不值钱。”
那边的讲价还在继续，村里人固执地拒绝压价：“吊死人，上来也活不了，一样的嘛。”
“不一样。”越南人戳着阿坤的脊背，“饵的质量太差，不要的。”
说着，他用力推了阿坤一把，背对着他的阿坤毫无防备，踉跄着摔倒在地上，颈部的铁圈硌到脖子，他趴着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乱蓬蓬的长发遮住眼睛，又被粗暴地拽着铁链强迫站起来。
似乎是嫌他身上的味道太大，越南人皱着鼻子退开了。
“你不要的话，我们就不卖了，走。”
村里人拽了拽铁链，阿坤跟着他，沉默不语地垂着脑袋。
张海客只觉得方才凝固住的血液此时又沸腾起来，像烧开的水，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他还是不太敢确定，张起灵是什么实力他很清楚，即使失魂症发作，也没道理被这群普通人拴着当奴隶。张海客忍不住握紧双拳，他有对付掉这几个人的把握，趁着越南人还没走远，把这几个在场的一窝端了，打开拴着张起灵的铁链，先把他送去附近镇子上的医院……
再然后呢。
张海客突然泄了气。
他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做什么，就像昨天晚上他分析的那样，他最多能做的，就是帮忙通知在广西活动的张家人，但眼下张起灵这幅虚弱的样子，让张家人知道未必是好事——张家人是比当地村民和越南人更难对付的存在，张海客不敢保证现在所有的张家人依然站在族长这一边。
至于他自己，他不能就这样放弃监视吴邪的任务，也没办法给失魂症发作的张起灵弄到去香港的通行证，更不可能就这么带着张起灵在大陆生活、一边照顾他一边监视吴邪，张海客很清楚，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几个当地村民和越南人要不了张起灵的命，听刚才的对话，越南人似乎是要拿张起灵当人饵下斗。这附近的斗张海客都在当年放野之前调查过，没有什么对张家人来说难以对付的凶斗，甚至可以说，再凶的斗也未必比心怀不轨的人更致命。
上一任张起灵是怎么死的，张海客一清二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又吸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张海客自认为自己可以为了张家牺牲很多东西，他的容貌、声音、身手，甚至是他所奋斗出的一切，在张家需要的时候，他都可以义无反顾地全部奉上，但这些东西里唯独不包括、也不应该包括张起灵本身。
可他偏偏不能对张起灵伸出援手。
哪怕对族长“见死不救”是重罪，张海客也没办法，他不敢贸然向其他人汇报这件事。比起让张起灵落在心思不明的族人手里，张海客宁愿寄希望于他能熬过失魂症，独自恢复记忆，从这帮普通人手里逃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村里人拽着铁链向村落走去，张起灵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们，拴着铁球的脚步格外沉重，他没穿鞋，全身上下只有腰间的一条破短裤，身上不是脏泥就是暴露在外的伤口，血混杂着土，张起灵光着脚踩在泥巴路上，艰难地向前走着，身后落下深深的脚印。
那是他们的族长，张海客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明明是张家的族长，是他从小认识的同伴，也是他当年试图保护的那个小鬼。
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似乎是因为被毁了一桩生意，看管阿坤的猎户很不高兴，他们和贩卖阿坤的人嘀嘀咕咕地吵了好一会儿，最终在一个女人的劝说下进屋吃午饭。阿坤被拴在酷热的太阳底下，他倒是知道躲进吊脚楼楼下避暑，过了好一会儿，女人才出来把剩下的饭菜倒进喂养牲畜的食槽，桶里最后留下的那点剩饭，倒进了阿坤旁边的碗里。
张起灵——张海客更愿意暂时叫他阿坤——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坐起身子，盯着面前的碗发呆。自从回到吊脚楼，双手的束缚就被解开了，改为两只手腕分别被铁链拴住，腰和脖颈处的铁链则连接在吊脚楼的地桩上。张海客遗憾地抚摸着自己的手指，如果他的发丘指还在，捏断这样的铁链不是问题，但现在为了模仿吴邪，他的发丘指彻底废了，自然也扯不开粗长的铁链。
他看着阿坤慢悠悠地伸出手，想把碗端到自己面前，就在这个时候，吃饱喝足的猎户们从屋子里鱼贯而出，为首的那个瞥了他一眼，一脚踢翻了那盆食物。
阿坤伸出的手在半空一滞，迷茫地盯着翻落在地上的残羹剩饭，男人们发出一阵哄笑，嘴里骂着羞辱性的词语。阿坤却一言不发，默默缩回吊脚楼下的阴影里，僵直着身子慢慢侧着躺下。
那道伤口，张海客立刻明白了阿坤动作慢吞吞的原因，被鹿角划破的伤口横跨后背，即使是张家人，也做不到对伤口完全无视，多少还是会影响身体的行动。更何况张起灵的麒麟血导致他的凝血功能很差，伤口难以愈合，更别提在完全得不到处理的情况下。
张海客有点坐不住了。
不能通知张家人来、不能带张起灵走是一回事，但完全视若无睹就是另一回事。张海客不忍心看见张起灵在痛苦里独自煎熬，他多少还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在监视吴邪的间隙里，给张起灵送一点食物也好，帮他处理身上的伤口也好，既然张起灵对如此欺辱他的猎户都不知反抗，想必也不会太警戒于他。
就像当年放野的时候，张海客抛下其他人追上了那个叫小官的孩子一样，哪怕那孩子已经成为了张家的族长，他依然不能把他的小官一个人扔下。
他做不到。
太阳落山之前，吴邪回到了招待所，张海客的监视便从跟踪转移到电脑上。
他趁机翻了翻自己的背包，取出压缩饼干和橙子味的泡腾片，医疗包里装着张家人给他准备的止痛药和镇痛剂，以防他的膝盖复发，除此之外还有些必备的医疗物资和几只葡萄糖口服液，张海客统统掏了出来，装在腰间的背包里。
他没有佩戴备用的人皮面具，即使万一被发现，比起陌生人进村，他相信吴邪已经为他打下了足够的基础，他只要顶着吴邪这张脸假装迷路，热心大妈会送他回到招待所那边的。
一切准备完毕，在吴邪入睡后，张海客关掉电脑，从洞穴里走出来。也许是洞穴里太阴冷的缘故，他的膝盖又在阵阵作痛，张海客没去管它，他猫着腰溜进村落，借着月色找到关押张起灵的那栋吊脚楼，屋子里已经熄灯，张起灵被拴着关在楼下的栅栏里，破碗里面依然空空如也。
这帮混账东西，张海客一阵恼火，张家人纵然从小习惯吃苦，连续几天不吃东西依然能在斗里生龙活虎，但他们终究是人，没道理遭受这种没由来的羞辱，甚至连嗟来之食都吃不到。张海客不知道张起灵已经多久没吃过东西了，现在想起来，如果不是饿得实在没力气，昨天晚上他也不会连人带猎物跌下土坡。
混账玩意儿。
张海客又在心里骂了一遍。
他放轻脚步靠近栅栏，栅栏上有锁，可以撬开，但是很麻烦，张海客不想打草惊蛇，他静悄悄地溜到栅栏前，看见张起灵躺在里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状态比中午的时候还要糟糕。
墨色的麒麟攀附在消瘦干瘪的胸口上，失去了张牙舞爪的气势。
他发烧了。
张海客哪还顾得上什么麻烦不麻烦，他抬头环视一圈，确认附近的村民都已经熄灯，便伸手夹住栅栏上的锁头，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悻悻地放下手，从包里取出撬锁用的铁丝，没几下便撬开了笨重的铁锁。
张起灵一直没醒，按道理说，这样细微的动静足够惊醒任何经受过训练的张家人。但不知道是懒得睁眼，还是刻意维持昏睡的假象，亦或是伤得太重实在没法醒过来，直到张海客走到他面前，张起灵依然紧紧闭着双眼。
吊脚楼下面又黑又闷，张海客不敢打开手电，只好等了一会儿，待眼睛适应黑暗，才伸出手摸向张起灵的额头。
太烫了，张海客心里一紧，他并没有携带退烧一类的药物，现在也不可能去村里的小诊所购买，只能盼望张起灵自己撑过去。他迅速把张起灵全身摸了个遍，除了烫得离谱的温度之外，他摸到张起灵身上豁着一道又一道伤口，还有鼓起的鞭痕和磨出的水泡，也许是太久没有进食，张起灵的腹部完全瘪了下去，肋骨往外突得厉害，全身摸下来，张海客只感觉自己摸的是一把硬得硌人的骨头。
“族长。”
他轻声唤着，轻轻推了推张起灵的肩膀，铁链跟着哗啦作响，张起灵毫无反应，像一个了无生气的破布娃娃，被狼狈地扔在地上。
吃东西的计划暂时往后挪，先处理伤口才是正经事，张海客翻出镇痛剂，拉起张起灵的胳膊推进去一支，他没带麻药，这样应该多少能缓解一些疼痛。接着，他取出水壶和毛巾，咬着牙搓干净张起灵身上的污泥，凭着记忆尽量避开伤口，血混着泥水流下，洗了好一会儿，鲜红色的伤口才终于暴露出来。
医疗物品有限，小一些的伤口张海客无暇处理，他对着后背上那道长长的划伤犯起愁——这样的伤口不缝合绝对不行，天气这么热，居住环境又这么差，张起灵很可能会死于伤口感染，但他不能让那些人看出来有人来过的痕迹，否则会给张起灵惹来更多的麻烦。
他犹豫半晌，注视着伤口两侧翻卷溃烂的皮肉，最终还是狠下心，取出锋利的小刀，一手压着张起灵的肩膀，一手持刀利落地剜去那些腐坏的皮肉，鲜血顺着伤口涌出，张起灵开始无意识地小幅度挣扎起来，被张海客死死按住。
接着，张海客点燃打火机，火苗舔舐着新鲜的伤口，空气里弥漫起轻微的焦糊味。张海客的动作很快，他不忍心让张起灵承受额外的痛苦，但这是目前快速止血的唯一方法，在完成这一切之后，张海客取出张家特制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洒在张起灵惨不忍睹的后背上。
药粉能快速促进伤口愈合，但很难制成，外加现在张家式微，能做出这种药粉的人只剩下寥寥几个。张海客费了好大劲才搞到这么一瓶，本来想以防万一，却没想到都用给了张起灵。
给剩下的伤口做好清创上药，张海客舒了口气。发烧应该是因为伤口发炎，只要伤口消毒干净，明后天应该就会退烧，只是张起灵体质特殊，伤口不易愈合，又得不到任何照顾，什么时候痊愈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可以在这儿多留几天就好了。
张海客这样想着，低头看向张起灵，却猛地一下对上了一双警惕的眼睛。
张起灵醒了。
想来也是，即使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张家人也不会放任自己任人摆弄太久。张海客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上药和清创都很痛，他希望张起灵没醒太久，起码在昏迷中疼痛会减少一点。
“我没有恶意。”
他放开怀里的人，举起双手向后退了一步以示诚意：“你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要吃点东西吗？”
张起灵——或者说是阿坤，露出了一个绝对不会属于张起灵的表情，他迷惑地歪过脑袋，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药粉糊满的身体，又抬起手臂嗅了嗅，伸出舌头在手臂的伤口上轻轻舔了一下。
“哎你别……”
张海客欲哭无泪，拿东西贵得很，糊在自己身上都心疼得不行，他也就舍得拿给张起灵用，结果就这么被舔进嘴里，怪浪费的。
药粉有些发苦，但的确是药的味道，阿坤似乎放下了些许警惕，目光落回张海客身上，张海客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眼皮因为发烧而浮肿得厉害，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在确认了张海客没什么威胁后，阿坤的目光又落向地板，开始习以为常的发呆。
“吃点东西吧。”
张海客重复了一遍，从腰包里取出两支葡萄糖口服液，连同吸管一起递过去。在他准备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时，便看见阿坤不知所措地看着手里的两支口服液，张嘴便要咬住玻璃外瓶。
“哎哎哎等会儿，不是这么喝的。”
张海客连忙把口服液夺了回来，扎上吸管先示范着嘬了一小口，随后还给阿坤：“吸着喝明白吗，吸着喝。”
阿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张海客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叼住吸管，没过一会儿，喉结便上下滚动了一下。
“刚才给你打了镇痛，趁着药效还没过去，你多吃一点。”
张海客打开压缩饼干的包装，把一整块饼干递过去，在阿坤默默啃饼干的时候，张海客往水壶里丢了两个泡腾片，没一会儿，水壶里的水就变成了橙色，把阿坤看得眼睛发直，第一次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这个给你喝，很甜。”张海客把水壶递过去，他其实不太喜欢泡腾片怪异的酸甜味儿，但是张海杏喜欢，前段时间买一赠一搞了两箱回来，喝不完过期又怪浪费的，这次出门张海客干脆带上了一管，路上就当速溶橙汁喝。
阿坤接过水壶，照例小心翼翼地嗅了一下，随后又谨慎地抿了一小口，好像生怕这橙色的水里有毒，在确认没问题后，他才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下。张海客环视一圈，栅栏里除了吃饭的破碗之外，似乎并没有喝水的容器，唯一可以取得水源的地方，便是隔壁牲口用的水槽。
张海客不敢细想，张起灵这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麒麟血纯正的人失魂症也会更严重，他不知道张起灵被当做傻子关押了多久、做了多少苦活、吃了多少苦头，他有心把这些对族长不利的人当场干掉，但却无力承担这之后的结果。
也许是饿极了，阿坤进食的速度很快，但还没有达到狼吞虎咽的程度，看上去似乎有一定的自控能力。等他喝完橙汁，吃完压缩饼干后，张海客倒出一粒止痛药，塞进他的手心里：“这个是不让你疼的，明白吗？吃了就不疼的，你现在先别吃，把它藏起来，什么时候疼得受不了了再吃，知道吗？”
他连着用了两个问句，语气像是在教导小孩子。作为张家人，张海客万万不敢以这种口吻对族长说话，那简直是大逆不道；但现在，张起灵什么都不记得，张海客忍不住拿他当当年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孩看，尽管那小鬼比他强了太多。
阿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望向张海客瘪掉的腰包，似乎想要确认还有没有其他食物，探寻的目光弄得张海客哭笑不得：“你还想抢啊？”
“……”
阿坤沉默不语，手臂上的肌肉猛然绷起，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这下张海客笑不出来了。
他倒不是担心阿坤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只是手臂上那层薄薄的肌肉，绝对不符合作为张起灵的标准。他记得小时候张起灵就瘦瘦巴巴的，但那只是身材还没发育，长大后的匆匆几次会面里，张起灵的身形才发育完全，虽然看上去依然瘦弱，但脱掉衣服就能看见结实紧凑的肌肉，绝对不像现在这样柴得不行。
张海客不敢想，这些年张起灵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好好好，都给你就是了。”
张海客嘀咕着，把腰包里的压缩饼干都掏出来交给他，他看着阿坤像野兽一样，用手在地上刨了个坑，把食物和止痛药一起埋进去，再用泥土埋好。
阿坤的指甲很短，顶端都是被啃咬过的痕迹，参差不齐，张起灵自然不会有啃指甲的坏毛病，显而易见是因为过度饥饿。张海客不忍地闭了闭眼睛，努力压抑住想就这么把张起灵带走的冲动，拉起腰包的拉链，慢慢向外退去。
“照顾好自己。”他忍不住多嘴，“我会想再办法来找你，到时候会给你带点儿吃的。”
阿坤坐在地上，身上绕着铁链，茫然地望着他，又恢复了那副呆傻的模样。
张海客狠了狠心，又狠了狠心，才彻底退出围栏。吊脚楼空出的底部很矮，他蹲了太久，起身的时候膝盖猛地一痛，骨头发出咔嚓一声，张海客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身子一歪，扶着身旁的栅栏才没有摔倒。
不争气的玩意儿，张海客锤了锤腿，最后看了张起灵一眼，将那把沉重的大锁挂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几个扛着竹篮的越南人欢天喜地地进入村庄，他们刚刚和村里人谈了个好价，村里人最终愿意让步，以相当便宜的价格卖掉了阿坤。
空竹篮子进去，再出来的时候，竹篮便变得沉甸甸的。村里人似乎把阿坤洗了洗，没有昨天看上去那么脏，越南人更加高兴，没多想也没多问，扛着竹篮离开了这个村落。
隔着竹篮狭小的开口，张起灵抬起头，仰望着不断晃动的天空。与此同时，张海客正蹲在村落另一头，口袋里还揣着两个热乎乎的肉饼。
END
彩蛋1：
来到巴乃的第二天，他们找到了那栋吊脚楼，但很不幸，一场大火又将这点唯一的线索付之一炬。
“起码还有半张照片。”
吴邪安慰地说道，张起灵沉默不语地捂着脑袋，任凭吴邪伺候着给他倒热水泡脚，直到快睡觉了，他才突兀地开口：“你有来过广西吗？”
“啊？”吴邪愣了愣，皱起眉略作思考，“广西……有倒是有，大学不是要做毕设嘛，我们组就来广西取材，顺便当毕业旅行，不过是广西其他地方。怎么了小哥，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毕设？”刚刷完牙的胖子挤进来，“我去，天真小同志，你这就太不纯洁了，和同学一起对着墙壁射是不对的。”
“去去去，是毕业设计，什么对着墙壁射，你有点儿文化行不行。”
吴邪笑着和胖子斗起嘴来，聊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张起灵已经脱掉鞋袜躺到床上，双手往腹部一搭，直挺挺地仿佛躺尸。关于张起灵的睡姿问题，吴邪和胖子已经在背后吐槽过无数遍了，但当着哑爸爸的面终究还是不敢造次，只好灰溜溜地关掉灯，一起挤上床。
“小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黑暗里，吴邪继续絮絮叨叨，也不管张起灵有没有睡着，“你要是想起来什么的话，一定要跟我们说，知道吗？你别什么都憋着，说了的话我们起码能帮你，明白吗？”
他本来没想着能得到回答，过了很久，直到吴邪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回应。
“嗯。”
张起灵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天花板。
我在那里见过你。
他想了想，侧过头看见吴邪安恬的睡颜，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
彩蛋2：
一切都结束之后，过了足足一年，张海客才求到一张条子。
——不是去雨村的条子，那个好求，难求的是放张起灵出来的条子。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吴邪才终于答应让张起灵去香港待一阵，期间必须保持随时联系的状态，道上都知道吴小佛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哑巴张一声不吭自个儿跑。
在张海客的住所住下后，张起灵认认真真地取出充电线，给两个手机和一个充电宝充电。张海客目瞪口呆，后来才知道是张起灵经常以手机没电的理由断掉联系，气得吴邪给他买了第二个手机和充电宝，张起灵竟然也乐意带着三个沉甸甸的东西到处跑，一点儿都不嫌麻烦。
他来香港的日子不太好，刚好赶上台风过境，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张家人自幼练习缩骨，关节病司空见惯，只是那一点点疼痛不影响任务，自然也就没人在意。但现在是和平时代，按照吴邪的话说，就算是张家人也要注意生活质量，因此热衷于拉着张起灵泡脚，阴天的时候给他准备热水袋，最近又从网上买了艾草熏热袋，一到阴天下雨就让张起灵绑在腿上，弄得满屋子都是烟味。
张起灵听话，两个手机和充电宝都揣身上了，几个艾草袋也不在话下。这次目瞪口呆的不只是张海客，还有来拜访的张海楼和张千军万马，三个人互相托着彼此的下巴，看着他们的族长靠在按摩椅上，脚下踩着热气腾腾的泡脚盆，膝盖和双肘上绑着烟雾缭绕的艾草袋，目光望着窗外，安安静静地赏雨。
仿佛是什么养生大师。
“道士，你给看看。”张海楼拍了拍张千军万马，“族长这是在做法吗？”
“做什么法。”
张海客把他们俩赶到一边的沙发上，自己也跟着坐了下去，双手放在膝盖上揉个不停——一到阴天下雨，他做过手术的地方就都抱怨个不停，疼得他不得安宁。刚坐没一会儿，一阵敲门声响起，他们订的外卖到了，张海客立刻站起来想去开门，就听见自己的骨头咔嚓一声。
“……”
张海客身子一歪，张海楼及时扶住他，张海客又默默坐了回去。
张起灵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张海楼去取了外卖，现代生活终归还是便捷到让人发懒，或者说是让人愈发没规矩。放在几十年前，谁能想象几个外家人和族长坐在一起，窝在租下来的单人公寓里，吃着可以称得上是垃圾食品的外卖。
但张起灵不介意，他们慢慢也就习惯了这样的“大逆不道”。
“你那破腿没事儿吧？”张海楼一边拆外卖一边问，余光注意到张起灵结束了赏雨，擦干净脚起身，随后端着泡脚桶走进卫生间，便趁机凑到张海客那边继续问，“说实话，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医生？”
“我哪有时间看病……”
张海客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被改造过的身体需要定期护理，但护理必定要住院休养，苦于工作繁忙，是真的抽不出任何闲暇时间，反正也不影响生活，干脆得过且过。
说话间，张起灵又从卫生间走进卧室，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上拿着几盒吴邪给他带的艾草熏热袋，还有一些膏药贴，他把这些塞进张海客怀里：“你用。”
“我真没事儿。”张海客哭笑不得，一边乖乖收下族长的“恩赐”，一边继续解释道，“我这也就是这几年不好，以前都没什么事，忍忍过去的事儿啦。”
他出身东北，说话习惯带儿化音；又久居香港，外加模仿吴邪多年，语气里会不自觉地带上些南方人的柔软，放松的时候说话方式不伦不类，像是串了味儿。
“不止。”
张起灵突兀地蹦出两个字，便转身去拿自己那份外卖，张海楼和张千军万马摸不着头脑，只当是族长体恤下属，很快岔开了话题。只有张海客愣在原地，望着张起灵的背影，仿佛又看到很多年以前，横在阿坤背上的那道伤口。
他想起来了。
真·END
第一次写客瓶！有哪里不妥请多多包涵www
原本只是和基友 @伊良 的口嗨，如果张海客看到过阿坤会怎么样，结果没想到写出来了还一口气写了1w4，和基友携手一脚踏入冷坑.jpg
两个彩蛋是没（lan）有（de）展开的故事，一个是非常狗血的失忆大张哥认为当时自己遇到的是真正的吴邪，一个是一切结束后都想起来的设定。
还有个彩蛋是，彩蛋1吴邪说话的方式和张海客一样，两个反问句，这个是对应前面张海客全身心地模仿吴邪，并不是吴邪像张海客，而是张海客已经把自己完全融入进吴邪这个角色了。
以及其实最开始构思的结尾，是张海客跟着吴邪进山取材的时候，看见越南人抬着竹筐进山，接上原著那段，张海客对此无能为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写出来，就让他们这样错过也很好（哪里好了喂！）
欺负阿坤真的非常香（踹墙里警告）
欺负张海客也非常香（踹墙里警告X2)
搞张家人真的太香啦！（群魔乱舞）
如果有机会还会继续写客瓶！（看到评论的话会更有动力hhhh！！！）
【黑瓶】雪山来客
——全文4k 有些长
——想讲一些老故事;)
一
零一年，我在安多的邮局做代收员。距离最近的雪山不到十五公里，紧挨着未竣工的109国道，来收寄东西的多都是修路工人。那年农历新年，三十晚上工人们都去县城吃年夜饭，夜近深时，我正在值班，大厅里突然走进了一个人。
“123柜，来取东西。”
唐古拉山风雪咆哮，来人只穿了一件深蓝的冲锋衣，推门进来时裹进了一阵砭肤的寒风。这样的天气，在高原走夜路是会死人的。什么人才会趁着暴风雪来邮局？我惊诧地看着来人，不免联想起一些狐鬼故事。对方的兜帽上被吹了一层薄雪，身上往外冒着又热又寒的气，一双眼睛淡漠得如同结冰的盐湖。
我帮他拿钥匙...
——全文4k 有些长
——想讲一些老故事;)
一
零一年，我在安多的邮局做代收员。距离最近的雪山不到十五公里，紧挨着未竣工的109国道，来收寄东西的多都是修路工人。那年农历新年，三十晚上工人们都去县城吃年夜饭，夜近深时，我正在值班，大厅里突然走进了一个人。
“123柜，来取东西。”
唐古拉山风雪咆哮，来人只穿了一件深蓝的冲锋衣，推门进来时裹进了一阵砭肤的寒风。这样的天气，在高原走夜路是会死人的。什么人才会趁着暴风雪来邮局？我惊诧地看着来人，不免联想起一些狐鬼故事。对方的兜帽上被吹了一层薄雪，身上往外冒着又热又寒的气，一双眼睛淡漠得如同结冰的盐湖。
我帮他拿钥匙，此时我才注意到，123柜崭新得像刚刷了白漆的墙，似乎很久没人使用了。门开时，里面躺着一柄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被拿起来时柜子响了一声，似乎十分沉重。
他用两根手指从内袋夹出了一张照片——当他的手清晰地展示在我眼前时，一股战栗猛地从我体内深处传来——多年前埋下的一颗种子开始爆裂，浑身过电一样。
外头的风雪静止了，我的脑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敢再次看向他。
大概三十年前，我见过他，还有另外一位姓齐的先生。
二
1970，翁吉达娃时年五十二，上个月刚刚做上主母，照顾着家中的一儿一女与外孙。五月上山挖虫草时，她在裸露的冻土地上发现了一个昏倒的人。那人上身赤裸，浑身沾满泥一类的东西，裤子和鞋都是从没见过的样式。
善良的藏民将他驼在耗牛背上带回帐房，擦身，穿衣，把炉火挪到床旁等着人醒来。
翌日一早，翁吉达娃的大女儿发现人已经不在了床上，走出帐房，就看到昨日阿妈捡到的旅人一身绛紫藏袍，半蹲在玛尼堆前打量石头上的文字。
“我的汉姓，是张。”
那人沉默寡言，却讲得藏语；一日接触下来他的话没超过三句，只知道了他的姓氏，人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阿妈，客人每天早时出，晚时归，是去做什么？”
主母拾着牛粪饼，丢到炉子里将火烧得又亮了些许，火光映着妇人根雕似的面庞：
“外头天寒，除非心里急得很，才这样出去。”
一周后的一天，酥油茶正在煮着，主母忽然听帐房外的毛驴嘶叫起来；掀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脸上戴着一副她从没见过的黑色镜片，穿着打扮和张先生都十分相像，怀中还揣了个黑黢黢的东西，正冲她礼貌地笑着。
“扎西德勒，”男人打招呼，“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男人，比我矮些，很英俊，上半身可能没穿衣服？”
主母没来得及答话，忽然听不远处牛铃响起的声音。
赤金的朝阳从地平线远端铺展开来，张握着耗牛绳，沐着充满生气的辉煌立在羊栏外；雪山就在他的身后，栏里是一只只探头看着他与那来客的羊羔，细声细气，温顺地叫着。
男人那一瞬间的身形松了一下，仿佛浑身的力气都散了一样朝他走去：
“妈的，放牛倒挺自在啊……”
话音未落他就好像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一头栽进了对方的怀里，手臂中还紧紧抱着那漆黑的包裹。
主母骇然，就看张先生一手横抱起那男人，连着他怀中的东西一起扛进了屋内，放到了他的床上：
“他太累了，让他睡。”
三
“张先生，小日子过的挺滋润，老阿妈家牛都让你遛瘦了一圈。”
黑瞎子靠在毛毡床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和水獭毛袍，有点漫不经心地看着张起灵在小小的帐房里忙来忙去。
“在等你。”
“顺便等刀，”黑瞎子调侃道，随后急促地咳喘了两声，“下次再丢了我可不找了。”
后半句说完，张起灵明显地愣了一下。黑瞎子嘴角的笑意立即淡去，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垂下眼又找补：
“骗你的，怎么什么都信。”
张起灵从炉上取下小铝壶，往碗中倒了满满的褐色药汤，一手递到对方身前。
“海拔五千三，妈的，够难受的。”
黑瞎子难得不挖苦也不装蒜，他的脸白的赛过雪地，眉毛痛苦地拧着，身上满是薄汗。
“喝过药，明天就没事了。”
黑瞎子笑笑，闭着眼没动地方。张起灵从容地顺过勺子，舀起一勺，吹温了送到对方嘴边。
“用嘴是不是更有诚意？”
对方却意料外地干脆，闻言收回小臂，碗已经到了唇边，真要喝下汤药用嘴喂。黑瞎子一把握住他手腕，接过了汤碗讪笑：“行啊哑巴，思想觉悟够高，下次，现在走火我多吃亏啊你说是不是。”
他仰头咽下苦药汤，不禁皱了眉，将碗递回时透过墨镜向帐房外瞥了过去。主母十一岁的外孙正立在帐房口，眼睛滴溜溜盯着屋里，像水灵灵的小羊。
黑眼镜冲他挑挑眉，勾了勾唇角。
“人真心喜爱一样东西的时候，总会忍不住用嘴唇去问候。”
这样的道理是在不久后男孩的又一次目睹后，戴墨镜的客人这样告诉他的。
“阿哥真心喜爱张先生，和我真心喜爱我的小羊一样，对吗？”
黑眼镜没有答话，他微微笑看着男孩，后者小心地亲了亲怀中的羊羔，从额顶的绒毛到湿漉漉的鼻尖。男孩抬起头来，纯真的童眸似乎在向他期待一个肯定的答案。
珍惜你的小羊，他用藏语对男孩说。
那个时候，他真正联想起的画面却是张起灵乌黑乌黑的发与眼，比夜露更浓；他扼住羊的喉咙，藏袍褪了一半缠在腰上，水獭毛扫过臂弯，他将人摁在毛毡上红着眼往深里捣，欺身压制他缄默的羔羊；他被吮出魂魄而感到缺氧眩晕，血液在通道中飞速流转，手掌下漂亮的脊椎，精炼的肌肉，恼怒的疼痛，都随着他的起伏发颤。全部被他关进帐房内的低语，沙哑或厚重，都秘密地被子夜的风雪呼啸吞没。
第二日他们醒来，迎接他们的又是赤金的雪山与朝阳。
那时帐房就像是一层羊膜，温暖，潮湿，里面孕育着两个人的生命。
“珍惜你的小羊。”
他喃喃自语，手指轻轻在藏袍的缎面上划过。目光投向远方，张起灵与那头疲老的耗牛在冻土地上一左一右，那人目光空远，不知在看什么。
碰面的第三天，两人收拾好行囊，告别了妇人与她的孩子。临走前黑眼镜悄悄留下一块璞玉，告诉那男孩，卖掉它可以顶得上一季虫草的收成。
“不行，收下它主母会惩罚我。”
黑眼镜搓搓男孩的发顶道：“你们应得的。”
旋即背过身，朝着张起灵离开的方向三两步追了出去。
四
“索加大…索加大！阿妈……”
刀刃般的风刮着颤抖的呼救，男孩匍匐在雪地上，手腕被石子割开了一道淌血的口子。风夹着雪吹过的时候他缩起了脖子，四周越是安静，越能听到雪落的声音。
“砰”——
男孩抱起脑袋，咬紧嘴唇流下泪，枪声接连响起，从雪包中传出一声接一声的哀鸣。狼群四散逃去，男孩渐渐展开身子爬起来，看向枪响的地方徘徊着两个人影。
“洛桑？”
星星即将缀满穹顶，男孩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借着雪地的月光看到来人戴着一副墨镜。
“齐阿哥……齐阿哥！”
两年前老主母的外孙，洛桑在赶羊时遇上了狼群。他趴在黑眼镜的背上，手腕被简单包扎了起来，当年的张先生如今揽过了他的活计，正将一批狼口逃生的羊往家的方向赶去。
“太感谢你了，阿哥，张先生，你们怎么在这里？”
黑眼镜笑起来，看着一边挥鞭的张起灵，抬头望了眼漫天繁星。
“陪人回家，路过。”
夜色渐浓，洛桑看着深一脚浅一脚前行在雪中的二人，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两年这二人其实从未离开。往前再有几公里就是无人区，两位先生哪里来？天上来？像山岚一样，脱胎于山，到天上去，聚成雨原来是会再落回大地的。
“阿哥和张先生，真像一对仲宗。”
“仲宗？”
“黑颈鹤。”
黑眼镜顺着声音望去，张起灵依旧在轻轻挥鞭，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仿佛是天上掉落的几颗星子。他也扬起头，哈气让他的面庞有些朦胧，像罩了层纱。
“仲宗在我们这很受尊敬，每只仲宗一生都只认准另一只，它们从不分开。”
“就像您和张先生。”
黑眼镜笑起来，笑声里像有一条积雪消融汇成的溪流，他说：“一生是够长的。”
洛桑趴在男人的背上，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直到很多年后主母过世，在沙沙的转经声中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一个人的一生，很难同时成为另一个人的一辈子。但在十一岁的记忆里，早出晚归的张先生，风尘仆仆赶来的齐阿哥，后来张先生视为珍宝的那把黑刀，以及每个清晨在朝阳中并肩的那两道身影与羊群，所有的场景那样耀眼夺目，令他怎么也难忘。
一个等，一个寻，永恒倒也未必要用一生替代。这是他们教给他的。
五
我最后一次见到两位先生是在安多的邮局。
二十岁那年我被选拔到县城的邮局，跟着上级指挥搞藏地建设。两位先生就是在我整理信件时再次出现的，让我吓了一跳的是，两位先生的样貌几乎与十年前分毫未变。当年小孩子撒娇喊的阿哥，如今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憋红了脸，最后还是粗声粗气地叫了齐先生、张先生，好久没见了。
好在齐先生是没忘了我，他笑着向我摆手，只是张先生看我的眼神实在淡漠得使人心惊，我看得有些畏惧，就像被丢进了结冰的盐湖，冻得人骨头里都是冰碴。
“帮我个忙，这东西会用么？”
齐先生递给我一个方正的小盒子，沉甸甸的，我看了又看，似乎是记者们用来拍相片的东西，登报的那些相片大多都是用这盒子拍的。
“齐先生，您教教我！我现在学！”
齐先生简单帮我摆弄了两下，我试着摁键，两位先生就站在邮局的窗边，靠着墨绿的墙由我拍下了第一张相片。
“齐先生，邮局刚送来了台机器，您要洗么？”
齐先生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行，洗出来吧。”
然而我刚转过身他却又叫住我，将相机要了回去，说什么算了没意义一类的话，声音不大，就像是自言自语。
我有点奇怪，更为奇怪的是当天晚一些的时候张先生突然一个人出现在邮局里，还是冷着脸，但表情总算比白天松动了一点。他将相机又递给我，叫我去洗照片。我看着同志们拿着相机忙碌，不禁想起来，大概张先生是瞒着齐先生来的，可为什么要瞒着他呢？这一点我一直没有猜透，直到今天也没明白。
可如今我已经四十出了头，关于那两位先生之间的故事，在寥寥几次见面中我好像总算能多少抓住什么了——缥缈，浅淡又极深刻的，就像仲宗。
此刻，我确信眼前的人就是三十年前的张先生。
他指间的相片泛着黄，人像和背后的绿墙都有些褪色。照片里齐先生抱着手臂靠在长椅的把手上，他旁边是握着一把沉甸甸黑刀的张先生，他的眼神穿越过数十年的光景向我奔袭而来，直击心灵，令我恍恍惚惚，魂不守舍。
当我回过神来，张先生已经带着所有的东西离开了。
他什么都没留下，我也没问关于齐先生的任何一句话。
农历年的唐古拉山风雪依旧呼啸狂烈，此刻不知怎的，我却忽然想起曾经帐房外、朝阳中的那对身影——
一个等，一个寻。
他定是会寻到他的。
（End.—感谢阅读至此 ;)
【粮食向】张海盐他为什么死心塌地
*无CP，张家人中心粮食向。
*一个张起灵，张海盐，张海琪的故事。
我一直很好奇，张海盐为什么对闷油瓶那么死心塌地。
趁着闷油瓶巡山，我拉住张海盐，当着张海客的面，直接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和张海盐斗嘴是我来雨村养老后最大的乐趣之一。我不喜欢和张海客斗嘴，这家伙太了解我，专门模仿过我的思维方式，我说不过他；但张海盐不一样，要是张家是个高压锅，他就是那个气压嘴，讲起话来语速飞快、思路奇葩，我特喜欢跟他斗嘴，然后和胖子赌他什么时候能被自己的刀割破舌头。
当然，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有。
面对我的问题，张海盐原本不想搭理我，...
*无CP，张家人中心粮食向。
*一个张起灵，张海盐，张海琪的故事。
我一直很好奇，张海盐为什么对闷油瓶那么死心塌地。
趁着闷油瓶巡山，我拉住张海盐，当着张海客的面，直接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和张海盐斗嘴是我来雨村养老后最大的乐趣之一。我不喜欢和张海客斗嘴，这家伙太了解我，专门模仿过我的思维方式，我说不过他；但张海盐不一样，要是张家是个高压锅，他就是那个气压嘴，讲起话来语速飞快、思路奇葩，我特喜欢跟他斗嘴，然后和胖子赌他什么时候能被自己的刀割破舌头。
当然，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有。
面对我的问题，张海盐原本不想搭理我，或者起码也要我求他他才能说两句。但无奈张海客也在场，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干脆在旁边旁敲侧击地怂恿他讲，张海盐这才鼻孔朝天，慢悠悠地给我们讲了他第一次见到张起灵的故事。
当年，张海盐带着张海琪前往南疆百乐京，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找到族长、给张海琪治病。
张海琪本人对此没抱什么希望，族长失联多年，就连本家也联系不上，他们这些漂泊在外的外家人想找族长更是天方夜谭。但张海盐却觉得总归要试一试，一是想给他干娘治病，二是他也好奇自己的家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想看看传说中的族长究竟是何人。
就这样，他们拉着张千军万马，一来到百乐京就遇到劫亲事件，干脆将计就计，张海琪伪装成新娘的样子，带着他们俩一路来到当地最盛大的那座飞坤爸鲁庙，由土司带领他们进入层层房间。
每进去一间，迎亲的人就留在外面等一波，走到最后，只剩下张海琪和几名贴身侍女。张海盐所在的队伍一早就被留在外面，他带着张千军，想了个办法从侧墙攀爬过去，潜入最后一间房，猥琐无比地趴在房梁顶上，从上往下偷窥。
最后一间房被一张屏风一分为二，屏障后面放着一张被无数帘子包围着的大床。张海盐他们是从通风窗户爬入的，一进去就待在房间的后方，也就是那张大床的正上方，隔着床帘，隐约能看到床上平躺着一个男人。
“坏啦！”张千军小声嘀咕，手一指屏风外站着的张海琪和侍女，“你娘怕是要被糟蹋啦。”
“放你的屁。”张海盐眯着眼睛，注意力全集中在男人身上，试图看清他的容貌，“你没见过我娘有多厉害，就这货，分分钟被我娘拧断脖子。”
张千军瑟缩一下，嘴里又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幸好师父走得早，不然被这母老虎拧断脖子可不得了。张海盐白了他一眼，竖起耳朵听张海琪那边的动静。
张海琪低声和侍女说了些什么，便吩咐她们退下了。待房间的大门关上 ，张海琪走过去插上内锁，又放下木板横在门后 ，这下除非有壮汉在外面撞门，否则这门恐怕很难打开，接着，她扫视了一圈早早关好拉着窗帘的窗户，才冲着房梁说了声“下来吧”。
张海盐利落地翻身下房，绕开屏风走了出来，指了指里面的位置：“这里面有个人，要绑起来吗？。”
“不用。”张海琪脱掉繁重的嫁衣，一边往屏风后面走，“你要是能把他绑起来，算你有本事。”
张海盐愣了愣，张海琪的话仿佛印证了他的猜想，他的语气顿时兴奋起来：“娘，这里面躺的就是族长吗？”
“我又没看见，我怎么知道？”张海琪有点不耐烦，“路上我打听到了，他们的飞坤爸鲁神去山里办了一件事，回来后就身受重伤一睡不醒，当地人觉得应该献祭一名少女来报答他们的神，所以才抓了个适龄的女孩来。”
“哦，那那个女孩儿呢？”
“我把她打晕，塞在空巷子里了。”
张海盐一阵汗颜， 感觉这下场比被飞坤爸鲁糟蹋也好不了多少。屏风后的床帘很多，层层叠叠的，他们饶啊饶，绕到张海琪不耐烦，干脆抽出小刀，粗暴地割开帘子，这下，帘子后面的大床一览无余。
张海盐这才看清，这里面除了一张床和一个人之外，床边还放着一张小桌和一副架子，架子上放着铜盆，里面有半盆褐色的不明液体，整个儿房间散发着一股草药的苦味。男人身上盖着被子，张海琪走过去打算掀开，手刚伸出去，一双奇长的手指便闪电般横插过来，钳住张海琪的手腕。
张海琪动弹不得，几乎是在同时，张海盐嘴巴一动，刀片直飞向床上的男人。男人这才睁开眼睛，但他没有作出动作，张海琪另一只手反手一接，刀片稳稳地停在了她的双指之间。
张海盐目瞪口呆：“娘你干嘛？”
张海琪瞪他一眼，把刀片扔在地上。床上的男人此时坐了起来，他没穿上衣，脸色苍白得吓人，身上裹着层层绷带，随着他的动作，些许血色洇了出来，透过绷带的缝隙，隐约能看到一只踏火的麒麟趴在他的胸膛上，张牙舞爪。
“其实族长的纹身很威风。”
张海盐露出一丝欲言又止的表情，我骄傲得不得了，那可不，我家闷油瓶的纹身谁看了都得说好看，但谁也不像我，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紧接着，我就听张海盐说了句：“但是吧……”
但是什么，我竖起耳朵。
张海盐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嘴里念叨着大不敬，我好奇地看着他，他挣扎了半晌，心虚地压低声音：“但是那天，族长身上包着绷带，那个绷带刚好挡在麒麟的眼睛上，就、就有点儿——”
“有点好笑。”
张海客友善地帮他把话说完。
张海盐下意识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疯狂摇头，嘴里叮里哐啷，好像生怕闷油瓶从天而降，一声不响地拧断他的脖子。
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双方便放松下来。
张起灵倚在床头，双目放空望着天花板，张海盐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天花板上干净得连个蜘蛛网都没有，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张千军缩在他身后，打量着那个传说中的族长，一句话也不敢说。张海琪同为本家人，虽然在南部档案馆外派多年，但终归是有与族长说话的资格和身份，她先是询问张起灵为何在此，张起灵闭口不答，她又问张起灵是否打算长期留在此地，这回张起灵才摇了摇头。
“族长是要回本家吗？”张海盐嘴快，他对张家的结构和历史尚不清晰，只知道族长和他娘一样是本家人，理所当然地就问了出来。
张起灵收回目光，却也没看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有本家了。”
张海盐和张千军不明所以，张海琪却浑身一震，随后垂下头，半晌，她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她早猜到本家突然失联数年，恐怕凶多吉少，但真正从族长口中确认这个消息，和她私下推测终究还是不同。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张海盐最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在来这儿之前，他原本以为自己有个族长，就意味着有族人，有一大家子人——他一个孤儿，对这种家族感多少有些向往，尤其是在失去张海虾之后。
但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根本没有一大家子人，所谓族长就是个空壳，不知道为什么跑到百乐京来，还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一身狼狈，看上去就很弱的样子。
想到这儿，他突然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族长失去了兴趣，话脱口而出：“你知道莫云高吗？”
张起灵看上去似乎是仔细回想了一会儿，随后再次摇头。
摇头，就知道摇头。
张海盐有些气不过，别人问话都不怎么答，你是哑巴？
“莫云高为了找到你，一边大肆散播瘟疫，一边屠杀张家人，把南部档案馆毁了，你都不知道？”
话一出口，张海盐便感到张海琪的目光甩了过来，像甩给他一记眼刀要他闭嘴。要是搁在往常，张海盐肯定不敢继续造次，但张起灵的下一句话，却像是扔在汽油桶里的打火机，直接给他点炸了。
“我这段时间都在这里。”
张起灵平淡地回答，张海盐砰就炸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张海盐气得要死，他们从小经受那么严苛的训练，在马六甲拼命，在茫茫无边的海洋上做那些脏活儿，张海虾死了，南部档案馆也不在了。张起灵呢？张起灵一直都躲在这个国泰民安的百乐京，享受得很，又是建庙又是搞宗教活动，把自己搞成这个倒霉样子，反倒还捞着个媳妇？岂有此理。
这就是他们的族长？
张海盐打量着张起灵的脸，这张脸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岁。但有张海琪的前车之鉴，通过面貌判断张家人的年龄是不靠谱的，也许这个张起灵已经八九十岁了，妈的，为老不尊，多大岁数了还搞献祭少女那一套。
这族长不如不要。
张海盐的嘴巴一向比想法要快，但这次能生生忍住，完全是因为他想起来他们来到这儿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找到族长复兴家族。他们来到这儿是为了给张海琪治病的，只要找族长要到方子，把张海琪的病治好，他立刻带着张海琪远走他乡，什么张家，什么档案馆，都是狗屁。
这个世界上，也就干娘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想到这儿，张海盐对张起灵的尊敬程度基本跌破负数，也就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直接了当地继续说道：“你不用知道莫云高是谁，这个人拿到过一罐可以破坏麒麟血的神经毒气，我娘吸了几口，现在医生说就剩两个月能活，你有办法没？”
他的嘴跟机关枪似的，语速极快，张海琪又瞪了他一眼，好像很不满他对族长如此不敬。
我的傻干娘哟，张海盐痛心不已，就这么个废物玩意儿有什么可敬畏的。
他话音刚落，张起灵这才转过头来，好像对他说的话有了那么一点兴趣。他打量着张海琪发丝间的白发，问她今年多大。
张海琪报了个准确的数字，张千军倒吸一口凉气，又开始嘀嘀咕咕师父喜欢的到底是什么老神仙。张起灵默不作声地深思一会儿，最后摇摇头：“我没听说过这种毒素，或许以前有过记载，但是很多东西都丢失了。”
他说了今天见面以来最长的一句话，张海盐简直要气笑了，他自嘲地拍拍手：“得，看来咱家族长也就这水平，娘，咱还是回去选个好地方，我带您养老算了。”
他们就不该浪费时间来这儿，找什么狗屁族长，张海盐恨恨地想，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最后除了他快死了的干娘，他还是什么都没有。
张起灵没理会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只是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手掌，又抬起头看向张海琪：“纹身。”
张海琪痛快，当下脱去上衣，张千军呀了一声，飞速转身捂着眼睛蹲下，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张海盐习以为常，他去找了块热毛巾，张海琪接过来捂在肩膀上，没一会儿，她身上的纹身便显露出来。
至此，张起灵似乎才真正确认了什么。他抬手从桌上拿起一只小碗，抽出压在枕头下的匕首，刀尖对准手掌的皮肉，狠狠一割。
“卧槽！”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忍不住站起来，大骂张海盐不识好歹。
“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什么麒麟血。”张海盐试图狡辩，“再说，他那速度，我们谁也拦不住啊。”
“你闭嘴。”
我气得抄起沙发上的靠枕砸他，张海盐连躲带闪，却没想到被一旁的张海客补了一刀——张海客不知道什么时候抓起桌上的橘子，算准张海盐的躲避路线，扬手掷了过去。
砰。
“嗷！”
张海盐的后脑勺被炮弹般的橘子砸了一下，顿时一声惨叫，听得我神清气爽。
张起灵的法子，就是以血换血。
按照以往的记载，最保险的办法是全身换血，但一是没有施展这个办法的空间和特定器皿，二是张起灵必死无疑。因此，他们采取了相对保守些的方法，以张起灵的至纯麒麟血作为药引，输入张海琪的身体，每天一点，慢慢通过自身血液循环达成换血的目的。
他们十分幸运，张千军得知了张海琪的症状后，想起来师父埋在家里的那些个典籍，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终于在一本典籍上找到了一份药方。药方同样需要麒麟血作为药引，张海琪每天又是喝又是输，没过几天，脸色就渐渐红润起来，头发变白的速度也几乎停滞了。
考虑到张起灵对失血的承受度，疗程原本应当是一个月，但张起灵本就身受重伤，这个时间就被拖长至七七十四九天。张海琪干脆一直假扮成被迫献给飞坤爸鲁的少女，至于那个原本的女孩，张海盐早就偷偷溜出去找到她，威胁她要么死，要么在这两个月内保持低调，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女孩本就不想嫁给什么飞坤爸鲁，当下和家人暂避在偏远些的地方，由张千军进行监视。张海盐和张海琪留在张起灵身边，当地人对飞坤爸鲁十分尊敬，没有人可以擅自进入这间屋子，只会定时把生活用品和餐食放在外面的别院里，再由张海琪取回主房。
张海琪自从吸了神经毒气，睡觉的时间增加了一倍；而张起灵又是受伤又是失血，每天也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睡眠来恢复体力。张海盐做了几张人皮面具，在张海琪睡觉的时候扮演少女，又趁没事的时候扮成当地人偷跑出去，打听关于飞坤爸鲁的故事。
经过当地人的描述，张海盐大概拼凑了一下。
张起灵是几年前来到这个地方的，一个汉人来到百乐京，说山里有东西要出来，当地人肯定是不信的。但是百乐京自古以来毒虫居多，张起灵帮他们解决了一件他们头疼数年的难题，又救下了当时被困于山中险些丧命的首领，这才得到了当地人的尊敬。
当然，这还不足以被当地人认成神仙，真正给他冠上飞坤爸鲁名号的，是在他第一次进山后。头领不服气的儿子带了几个伙伴跟在他身后，却不小心把山里的东西放了出来，那东西其实就是尸蟞，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张家人的麒麟血，在百乐京即将毁于一旦之时，张起灵放血驱赶走尸蟞，自此才被当地人奉为神仙。
至于这次进山，当地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直保佑着他们的神明在出山后便身受重伤一睡不醒，当地人这才慌不择路地抓了名妙龄少女献祭，说什么按照老一辈的说法，少女可以给男人极大地补那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张海盐努力压下去一脸鄙夷，就算没遇上我们，族长也不会随随便便碰一个倒霉姑娘的好吗。
如果不是为了给张海琪放血，张起灵痊愈得速度不会这么慢。自从在主庙安定下来，张海盐自告奋勇地负责了每天换药的工作，他发现张起灵伤口愈合的速度很慢，寻常人缝合伤口后几天就能结痂，但张起灵的伤口却总是难以愈合，甚至稍微一动就再次破裂，血弄得到处都是。
张海盐后来才知道，凝血功能障碍是麒麟血的代价之一。但他当时一无所知，每天早上都早早起来，期待无比地看着张起灵解开左手上缠的绷带，手掌握拳一挤，伤口便破裂开来，鲜血不断地往下流入小碗，等流得差不多了，张海盐再拿走小碗，喂给张海琪喝下。
“娘，这麒麟血真这么神啊？”他一边给张海琪喂血一边问，“我要喝一口会怎么样？”
“你又没有麒麟血，喝个屁。”张海琪怒骂，“你当麒麟血是想喝就能喝的东西？”
“您这不喝着呢吗？”张海盐一脸无辜。
“那是我运气好，赶上族长愿意开恩，再加上现在张家不在了。若是本家还在，就算族长愿意放血，我也没那个胆子喝上一口。”
说着，张海琪瞥了眼已经躺回床上闭目养神的张起灵，揽过张海盐的肩膀压低声音嘱咐道：“你以后就跟着族长，但不要拿他只当族长，明白吗？”
“啊？”张海盐懵逼了，“娘，你不要我了？”
“你吃奶吗？！还得老娘天天跟着你？”
张海盐不敢顶嘴，生怕张海琪一个不高兴锤自己脑壳，只好继续问道：“那我不拿他当族长，拿他当什么？他得有八十岁了吧？”
“没有，我问过了，族长现在不过二十多岁。”
张海琪摇摇头，张海盐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扭头去看张起灵：“怎么比我还小啊？”
他倒是真没想到，掌管着一大家子的族长会比自己还小，望向张起灵的目光忍不住加了几分慈祥：“那不就是我弟弟吗？”
“你找死啊？”张海琪怒，“闭嘴，不准对族长不敬，白教你了是不是。”
张海盐缩了下脖子，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他刚才的音量不小，以张家人的听力肯定听见了。但张起灵依然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十分平缓，仿佛根本不在乎他们在讨论的对象是谁。
“总之，以后族长要去哪儿，你就跟着他，他让你做什么，你就麻溜儿地去做。”张海琪继续说道，“南洋的事情你不必再管，时代不一样了，就连族长都离开了本家，我们继续停留在南洋也没什么意义。”
张海盐点点头，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在看到张海琪发丝中的白发时，他又闭上了嘴巴。
干娘还是老了，他想。
属于干娘她们的时代，也许的确已经过去了。
正发着呆，屋外传来敲门声，张海琪穿上外衣起身去应，张海盐则趁机爬上房梁，毫不意外地看见同样趴在房梁上的张千军。
我来看看族长。张千军试图使用唇语。
张海盐没看懂，也就没理他，进门的是个医生，说是要来查看下爸鲁的身体情况。张海琪把他迎了进来，在看到破损的床帘时，医生明显有些绷不住了，开始叽哩哇啦地说一些当地的土话。
张海盐一句都听不懂，张千军倒是听得很认真，医生坐到床边，张起灵已经清醒过来，靠在床头任凭医生把脉检查。张海盐不禁有些愧疚，这段时间张起灵一直在为张海琪放血治疗，身体恢复得很差，就连脸色都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惨白上几分。
医生显然也注意到了，又叽哩哇啦地说了些什么，张起灵面不改色，倒是张海琪故意做出脸红羞涩的样子，低着脑袋，看上去十分妩媚。
“他说什么？”张海盐扭头问张千军。
张千军涨红着脸，眼神不安地四处乱飘：“他、他说，要注意适量那个什么，咳，那个什么太多的话，会影响男人的精气。他还说族长看上去有些，咳咳，有些肾、肾虚……”
呲啦。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
张千军惊恐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张海盐，张海盐的嘴角正断断续续地往外涌出鲜血，半晌，他回过神儿来，张开嘴取出压在舌头下的刀片，刀刃上罕见地染上了属于他自己的血。
“妈的。”张海盐低声骂了一句，感觉非常丢人，“这叫什么事。”
据张海盐说，那是他熟练使用刀片后，唯一一次划破自己的嘴巴。
我想笑又笑不出来，虽然张海盐讲得确实很好笑，但一想到闷油瓶硬生生放了四十九天血，手掌上的肉怕是没怎么好过，我就完全笑不出来。
“那后来呢？”我问道，“后来张海琪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张海盐摇头，“娘的病治好之后，族长就要离开百乐京，我千方百计才让他答应我跟着他，之后就跟娘失去联系了，也许她还在厦门吧。”
“要我帮你找找吗？”张海客问，他这几年主要负责笼络四散在世界各地的张家人，找个人不过是顺手的事。
“不用，我娘那人自由惯了，找她回来她也烦。”
张海盐潇洒地挥挥手，又看向我：“明白了吧？吴邪，我对族长死心塌地不是没有原因的，我和我娘欠族长一条命，我对族长当然得鞠躬尽瘁至死不渝。”
“什么至死不渝。”我没好气地踹他，听不得死这个字，“你要想至死不渝，不如先去给你们族长把鸡饲料拌了，不然他一会儿回来没东西喂鸡，可能会特别不高兴。”
张海盐信以为真，屁颠儿屁颠儿地站起来去院子里拌鸡饲料，张海客轻笑一声，我转过头问他笑什么。
张海客笑而不语，目光望着窗外努力拌饲料的张海盐，顺着他的目光再往远眺，我看见了张起灵归家的身影。
“没什么。”
半晌，张海客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
“挺好的。”
END
一个张家人的故事ww
尝试下粮食向！感觉张家人粮食向好香www
这两天补完了南部档案，好家伙张海盐这个人也太帅了吧……又痞又皮，太有范儿了qaq啊，他好让人心动XD
然而众所周知，南部档案实体书多一个字都没写，所以脑了个洞，补全一下百乐京的故事，顺便脑补张海盐为什么对张起灵死心塌地XD
（我不是很喜欢迫害张家人，感觉一切结束之后，他们也有个归属的地方，就挺好的。张海盐虽然是保皇党，但也不会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对吴邪气急败坏，或者一口一个振兴张家，他很尊重张起灵，不是傻子。而且他是他自己，他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ps.什么以血换血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纯粹瞎写，玄学麒麟血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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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不过来
沙海吴邪x未曾相遇的张起灵
慎入
0.
我派了一个人赶着去救他，即使那个人还未曾出现。
1.
短短一支烟头吸到只剩滤嘴，火星子在空中甩出条弧线稳稳地卡着缝隙落到下水道隔板，烟灰烫下几只蚂蚁，转眼就被黑暗吞了。
吴邪蹲在街角梯坎边，用左手吸完他最后一支烟，他的惯用右手被子弹打了个对穿，此刻正揣在怀里，所幸灯光昏暗倒看不真切，但血液已经浸透衣服氧化发黑，不过还好，没残废。
马路对面有好几个窑姐儿，白花花的肉穿的花枝招展跟他笑。
吴邪...
沙海吴邪x未曾相遇的张起灵
慎入
0.
我派了一个人赶着去救他，即使那个人还未曾出现。
1.
短短一支烟头吸到只剩滤嘴，火星子在空中甩出条弧线稳稳地卡着缝隙落到下水道隔板，烟灰烫下几只蚂蚁，转眼就被黑暗吞了。
吴邪蹲在街角梯坎边，用左手吸完他最后一支烟，他的惯用右手被子弹打了个对穿，此刻正揣在怀里，所幸灯光昏暗倒看不真切，但血液已经浸透衣服氧化发黑，不过还好，没残废。
马路对面有好几个窑姐儿，白花花的肉穿的花枝招展跟他笑。
吴邪也笑，艳俗的脂粉气隔着潮湿的空气浸透吴邪鼻腔，其实他也闻不到味道，所以无所谓，干哪行都不容易。他在这里蹲了三天了，每晚八点按时上班，都快跟对面的女人们互道姐姐妹妹的程度。
不过很凄惨的是，吴邪卖不出去，这个年代肯站街的鸭子多半有病。
一开始女人们扭着腰肢甩着胸脯朝他投怀送抱，吴邪耸肩也不拒绝，一句同行啊，内部消化不给钱哦，就把怀里的温香暖玉全变成了嘴吐芬芳的臭婆娘。
婊子无情，吴邪虽然邋遢着胡须实在太过潦倒，但也确实长着一张好脸，难怪一开始女人们倒贴着对他笑的暧昧，可现在知道大家是同行了，只隔远远看他，深怕跟他说上几句话都要染上什么性病。
又一两天，看他没有生意，几个眼热的女郎眼神变了，从一开始看蛆变成看可怜虫，而吴邪难得清静，他安逸地盯着脏污的下水道隔板，观察了几天里面那一窝蚂蚁。
要下雨了，此刻蚂蚁窝正准备集体搬家。
雨滴落下来，女人们一哄而散，吴邪却没感觉湿意。
因为一只穿皮靴的脚出现在画面中，正好，正好踩死了其中好几只蚂蚁，油腻发黑的泊油路衬得那双皮靴特别干净。
他有些恼火的抬头，顺着腿一路往上，是一个带着兜帽的男人，他在他头上撑起一把伞。
冷蓝的霓虹灯照着兜帽男人的下颌线透着诡异的瘦削，雨更大了，他小半个身子都淋在雨幕中，唯独吴邪伞下一片干燥。
这男人大半张脸藏在兜帽里模糊不清，吴邪歪着头边往里盯边说：“小哥又来了？”
来人没吭声，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口袋，口袋外裹着一层雨水，口袋里装着劣质的铝饭盒，凹凹凸凸的，闯了好几个眼，盒饭看起来冷了很久了，油珠子顺着铝皮滑落出来，沾在口袋上都凝固了。
这兜帽男人把手里的盒饭朝他一扔，吴邪立马接住毫不客气打开饭盒，看了眼里面的小白菜豆腐瞬间跨脸。
“兄弟啊，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不，我是卖的，不是乞讨的，你天天给我带饭，这样我很容易误会唉。”
吴邪朝他挤眉弄眼，他把盒饭放在自己膝盖上，左手手指做了个圈，右手食指穿过去戳了好几下，就形成了国际通用的下流手势。
“你是不是想上我没钱啊？”
一滴雨从他的兜帽上滴下来，吴邪看着心痒痒又说：“况且你几盒饭就想带我走，对面姐姐们都不同意啦。”
“我要的是钱唉，红票子懂不，给几张吧。”说完他还朝着对面喊，“是不，姐姐们！”
“呸！快滚，卖屁股的鸭子要求还多，得艾滋死了算了，给口饭没饿死你。”
穿红衣服的女人们叫娘骂爹地，好不容易狼狈地躲到屋檐下，还没来得及整理衣服，看雨中的男人打趣她们，直接把裙子拉到大腿根笑骂道：“小帅哥找姐姐们呗，谁知道死鸭子有没有怪病。”
“跟我走。”吴邪刨了几口饭，眼前的男人三天来第一次开口。
那是一个只存在于记忆中声音，曾短暂的出现在吴邪的生命中。
但他却忽然感觉嘴里那口冷饭梗在喉头，怎么也咽不下去，倒像是吞了一块石头，他把头埋在饭盒里，鼻子抽了口气，肩膀颤抖两下就不想动了。
从张起灵这个角度看下去，男人乱糟糟的头发，透着一丝若有若无血腥味的衣服，不像站街卖的，倒像个逃犯。
他想起某个戴墨镜的人。
吴邪隔了好一会儿，才把一嘴寡淡的白菜豆腐吞下去。
雨快把张起灵肩膀湿完了，吴邪脑子里冒出个念头。
他没想让张起淋雨，但他也不敢抬头，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还没准备好。
还不到时间，怎么会……
吴邪不露痕迹的深呼吸一次吧，怕脸上好不容易武装起的表情露出什么裂缝，就又刨了好大一口才困难地咀嚼说道：“算了……看你这几顿饭钱，就陪你睡一次吧……顿顿小白菜，穷鬼还出来嫖，真是长见识……”
等到他几口又咽下去，张起灵看着都怀疑他会不会吃太快呛到气管里。
这人终于抬起头来，整张脸胡子拉碴好不颓靡，偏偏那双眼睛亮得出神。
张起灵不认识这人，但他从来没有看走眼过。
吴邪吃完没东西擦嘴，就伸手抓他的衣袖想把他扯进伞下，偏偏张起灵跟长在原地一样。
于是吴邪只好接过伞凑过去撇嘴道：“有纸么……我真跟你走啦，你不会把我骗去卖人体器官了吧，小哥，我都三十好几了，抽烟喝酒卖淫嫖娼啥都干，器官早就折腾的不值钱啦。”
那兜帽男人也不理他，转身就走。
终于上钩了。
吴邪把饭盒盖子重新盖好，他按住小腹的伤口，刚刚囫囵下咽的冷饭刺激得他的胃阵阵发疼。
他没理由会在这时候见到张起灵，但他一睁眼，又确实是回到了千禧年。
这是个红灯区，按摩店麻将馆棋牌室鸡店密密麻麻挤满一整街。
吴邪知道陈皮阿四就是在这附近给了张起灵一个住处，但找不到具体位置。
他的小腹被枪崩出的血眼儿把冲锋衣染红一大半，吴邪脱下来扔进河里，偷了件别人挂街边的花衬衫就蹲这儿守株待兔。
他原本只想碰碰运气，心里那点贪心在作祟见一面。
没想到张起灵先把他找到，倒也奢侈，一连给他送了三天饭。
吴邪没说多余的话，他没什么好说的，这个人不是闷油瓶，但他给了他一碗饭，吴邪就舍不得走了。
张起灵不知道揣着什么主意，他现在应该刚失忆不久，况且吴邪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会饿，还会流血，挺好的，就是伤口好的太慢了。这得怪张起灵每天只给他带一顿饭，好像是故意让他更虚弱一点才来搭理他。
像是忌讳他，张起灵还会忌讳吴邪，吴邪会忍不住发笑。
如果你见过饲虎人怎么驯养野生大猫的，就知道应该是这样给它放血，等它虚弱极了饿极了，又丢点东西进去，反复几天大猫就听话了，已经被抓了，这畜生一顿饱和顿顿饱还是分得清。
第一天，第二天，张起灵直接扔下饭盒就走，没想到今天要吴邪跟他一起走了，可能是因为下雨，张起灵怕他死在雨夜。
张起灵可没长着一张要嫖娼的脸，他更适合被人嫖，不论男女都会很喜欢。
醒不过来的吴邪跟还未相逢的张起灵走了。
张起灵带着吴邪在老巷子里左转右转。老旧过道很狭窄，又下着雨，脚下打滑，四周发霉发腥吵闹得很，台球老虎机，麻将游戏厅，透过破烂百叶窗耸动的胸脯和男人粗壮的喘息，还有几个小混混，拿着钢管窝在黑暗里。
张起灵停下来，吴邪抬头看了一眼“红妹儿按摩店”的招牌，心想怪不得怎么都找不到。
四阿公给他租的还是家鸡店。
巷子里全是平房，不远处就是个氮肥厂，斑驳的铁线圈缠着巨大烟囱伸向天际。
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张起灵在按摩店门口等他，雨夜路灯把光投在身上，把他的轮廓模糊了个大概。
吴邪跟他走进按摩店，就看见角落架了个旧木梯子，张起灵一踩，振下好几块木屑，吴邪也走过去，明显听到玻璃槅门里面有男人喘着气撞击肉体的啪啪声，当然，还有女人的啜泣叫骂。
张起灵像是习惯了，他爬上木梯子看了吴邪一眼，脚踏着地板吱呀吱呀的，吴邪跟着也上去了。
“小哥你就住这儿？”
这是一间不到五平的屋子，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就是拿木板勉强搭出来的阁楼。
昏黄的灯泡，吴邪环视一周只觉得肉眼可见的空。
屋子里只有一架老式军用床，被套散发着霉味，连个桌椅都没有，而床上的被褥像是从来没人睡过。
不像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张起灵就住这儿？
天花板也出奇的矮，吴邪弯着腰还得低头，一套动作下来挤压得小腹撕裂感加剧，伤口估计又裂了。
他只能把饭盒丢一旁跟张起灵一起坐地上，脚底下活春宫的声音越来越大。
“伤怎么来的？”
张起灵看吴邪开始脱衣服就问道。
吴邪衣服脱了一半，脑袋还没从领口钻出去，但手臂上那十五条疤痕已经被张起灵看到了，他就笑着回道：“怎么，客人前戏喜欢玩点温存的？”
张起灵的目光依旧在那十五道疤痕之上。
吴邪没回答他，手臂已经结疤了，倒是小腹的伤口比较严重。
“那看客人想听点什么了，黑道追杀啊，为爱自残啊，上一个客人喜欢玩点刺激什么的……”说完他想这些倒都是事实，没算骗张起灵，于是他又看了张起灵一眼道，“心疼啊？那小哥给我暖暖呗，外面雨好冷，小哥心疼心疼我。”
明明只有张起灵一个人被雨淋湿了。
但张起灵还是那么淡淡的看着他，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脸，看得吴邪慢慢就说不出话了。
他快八年没见过这张脸了。
张起灵的头发比吴邪最后一次见他短了一些，看起来瘦了很多，颧骨都凸出来了，他每天给我的是不是自己的晚饭？他现在叫什么？阿坤吗？他知道自己叫张起灵吗？
两人对峙着沉默，这开始像一场互相试探。
昏黄的灯光忽然让吴邪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时空倒回七八年，他被这一双淡然的眼睛盯着，像又一次回到了05年的八月份，长白山上，黑夜里帐篷中，风灯明灭。
还是这么一双眼睛。
吴邪想自己快走火入魔了，又或许是底下女人越发放肆的叫床声听得他心烦意燥。他只是想演个戏在张起灵面前发泄一下，没想到彻底栽了，好久没出现的失控感忽然涌上来。
他还在沙海里面，他不能失控，但他的手在抖，并且即将控制不住，张起灵就要发现破绽了，他早该知道自己玩不过张起灵，张起灵还没说两句话他就得原形毕露，得醒过来，没有时间了，他得赶紧找把刀给自己手上划上第十六条口子。
但醒过来之前，他想干一件事情。
“小哥我……”
吴邪把上衣扔到一旁，两只手忽然伸向张起灵，可惜还没碰到男人眼前就是一黑。
吴邪骂了一声娘的，心想这醒的节点未免过于准确。
2.
……
他没想到这一次持续的时间会这么久。
等到再次睁开眼，吴邪还躺在张起灵的阁楼里。
天依旧是黑的，他像只是睡了一趟舒坦觉。
吴邪有点想笑，反应过来刚刚是被张起灵按晕了。多少年了，久到他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他居然松懈了防备，这要是醒着得被张汪两家人玩死多少次。
吴邪躺在床上，潮湿的霉味包裹着他，那个张起灵还是坐在地上，在吴邪睁眼的瞬间也睁开眼睛。
醒不过来，屋子里没有钟表也没有刀具，但楼下做爱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吴邪看了眼已经起身收拾的张起灵——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这屋子太空了，张起灵像只是短暂的找了个遮雨的地方休息一下。
连住的地方都没能留下什么生活的痕迹，这样看起来他还真是个天生的流浪汉。
吴邪一下子坐起来，他抹了一把脸，面无表情。
张起灵今天就要走了，临走之前把他带回家，显然是要带他一起去做点事情。
张起灵不认识这时候吴邪，但吴邪跟齐羽长了一张脸。
可是这时候的张起灵早把齐羽给忘了。那么就是闷油瓶觉得我能帮他恢复记忆了，吴邪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间空屋子，然后跟着下楼，果不其然就看到张起灵还在门口等他。
雨已经停了。
“小哥要我帮忙干事？”吴邪凑上去跟他并肩。
他甚至贴上去比了比身形。被瞎子过分操练的结果是他现在比张起灵整整大了一圈，吴邪就笑道：“你给我几顿饭，带我回来又不睡我，到底在图什么？”
“瞎。”张起灵说。
“啊你见过那个人了？”吴邪试探性碰了碰张起灵的肩膀，见他没什么反应就直接大方的揽过去。
吴邪握住张起灵的手还是有点抖，但反正要醒过来，哪种方式不重要，于是他决定胆子放大了。
“那小哥你猜猜我跟他有什么关系？”天空泛白，吴邪琢磨着有五点了，张起灵应该是要带他去四阿公的堂口。
忽然张起灵转头带着一丝疑问看他。
吴邪就笑了，他太稀奇他这幅表情了，以前从来都是他这么看张起灵，哪想到一天风水轮流转。
张起灵，不如说是阿坤，非常直接地就对他发问：“你跟我什么关系？”
“这么直接？不是皮肉关系吗。”吴邪回道。
“你跟张家人有什么关系？”他接着问。
“……”
吴邪听后一愣，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张家哪个人，张海客抓过他，张海杏想弄死他，而张起灵，他已经消失很久了。
现在的吴邪只感觉新鲜，幻境里混混沌沌，但他从来没看过张起灵这个样子。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张起灵还是二十岁的模样，那现在他跟他走在路上像什么？
兄弟还是叔侄？
况且张起灵不久前还要睡他，这就有更有趣了。
想到这里吴邪的眼睛开始发涩，好像之前沙海间的风云诡谲更像是前世的一场梦，而他和张起灵就应该相遇在未曾相逢的过去，昏暗的小巷子，杂乱的红灯区。
平凡普通，甚至潦倒穷苦，家徒四壁。
但太阳升起来了，他忽然开始觉得这才是现实，晨光熹微，吴邪和张起灵走在一起。
【邪瓶】嗜睡症状
喜来眠最近收到了一条差评。
——还是条针对闷油瓶的差评。
大众点评这种软件我是搞不懂的，是王盟推荐给我让我在上面注册登记，这样有利于推广笼络客源。结束了一天的营业，晚上等闷油瓶洗澡的工夫，我打开软件后台翻看今天收到的评价，就这样看到了这条差评。
我点开一看，这条评价义愤填膺地指责收银小哥上班时间睡觉、稀里糊涂地算错了账，他晚上核对小票才发现多给他算了一瓶饮料，简直没天理，建议老板把这位收银小哥开除，不然就考虑投诉。
看到这儿我就乐了，闷油瓶刚好擦着头发出来，看见我乐不可支的样子，疑惑地看着我。
我往里挪了挪，拍拍床让他过来坐下，翻过手机对着他，开玩笑地问他：“小哥，怎...
喜来眠最近收到了一条差评。
——还是条针对闷油瓶的差评。
大众点评这种软件我是搞不懂的，是王盟推荐给我让我在上面注册登记，这样有利于推广笼络客源。结束了一天的营业，晚上等闷油瓶洗澡的工夫，我打开软件后台翻看今天收到的评价，就这样看到了这条差评。
我点开一看，这条评价义愤填膺地指责收银小哥上班时间睡觉、稀里糊涂地算错了账，他晚上核对小票才发现多给他算了一瓶饮料，简直没天理，建议老板把这位收银小哥开除，不然就考虑投诉。
看到这儿我就乐了，闷油瓶刚好擦着头发出来，看见我乐不可支的样子，疑惑地看着我。
我往里挪了挪，拍拍床让他过来坐下，翻过手机对着他，开玩笑地问他：“小哥，怎么有人说你算错账了？”
闷油瓶眯起眼睛，仔细阅读了手机上的文字，随后眼神放空回忆了一会儿，最后坚定地摇摇头：“没有。”
当然没有，我和胖子算错账小哥也不会算错账的，事实上喜来眠的分工就是闷油瓶负责收银和算账，每天晚上结束营业之后，他就坐在收银台旁，点着一盏台灯，账本哗啦啦翻得飞快。我相信闷油瓶的计算水平比我和胖子都强，而且他很擅长做账，账本写得清晰整齐，一目了然，我堂口里那些个掌事的能有他一半清楚我就谢天谢地。
闷油瓶说完话，就拿毛巾继续擦头发，这几天气温骤降，山里刮的小夜风嗖嗖的，我起身去关了窗户，免得把闷油瓶吹感冒。
我的确不相信闷油瓶会算错账，那条差评也就没管，但是为了避免较真的顾客找上门讨说法，第二天我特意去喜来眠溜达了一圈，结果就看见收银台后面，闷油瓶歪靠着墙，抱着双臂睡得正熟。
？
我放轻脚步，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他。中午的时候客人很多，大多是玩累了来店里吃农家饭的，人来人往十分嘈杂。我们仨当初谁都没想到喜来眠生意会这么好，于是前段时间干脆招了厨师和服务员，也算是帮助村里人就业，不然胖子和我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店里放着一台投屏电视，上面正在播一段选秀节目，音乐声和人说话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还混杂着服务员走来走去上菜的声音。而闷油瓶就在这一片混乱的环境中静静地睡着，直到有吃完饭的客人走到收银台前，他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在计算机上点了几下，随后伸手指了指墙上的二维码，再把打印出来的小票放在柜面上。
收银台上放着的音响里传出声音巨大的“支付宝到账145元”——这是我和胖子给闷油瓶装上的，刚开店的时候，有个村里人以为闷油瓶是个哑巴伙计，就经常来点价格同样的饭菜，几次之后截个付款的图，假装扫码后给闷油瓶看，被闷油瓶一眼识破，当场抓包。
虽然那次闷油瓶发现了截图页面时间不对的问题，但随着客人越来越多，我还是弄了个声音提醒，免得闷油瓶每次还得费心费力地盯着看。
客人离开后，闷油瓶又靠了回去，窝在墙角闭上眼睛。天气太冷，我在收银台底下放了一台小太阳风暖机，给闷油瓶烤腿用，他们老张家人自幼练习缩骨，关节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平时得注意保暖才行。
没有人会喜欢寒冷，闷油瓶嘴上不说，但每天一早就自觉地把小太阳开开，用起来享受得很，整个儿人都舒舒服服地睡在那儿，就差在身上再盖个毛毯。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脱下身上的外套想给他盖上。在离收银台还有三米左右的距离时，闷油瓶倏地睁开眼睛，看见是我，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
“小哥。”我凑过去叫他，随手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把外套披在他身上，半开玩笑地说，“你真上班睡觉啊。”
闷油瓶闻言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了些许迷茫，好像在无声地控诉我不让他睡觉。
“你睡你睡。”我把外套拉高了一些，遮住他的下巴，把他整个儿人都裹进去，“我帮你盯着。”
这下，闷油瓶的眼神反倒变得委屈起来，他坐直身体，外套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不用。”
“我可不是怀疑你算错账啊。”我连忙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你睡觉就踏实睡觉嘛，不用操心其他的，还有要是累了就跟我说，我再去找个人收银就行。”
说实话，我们家小哥这恨不得007的工作状态，我早就有点过意不去。
闷油瓶无声地看了我一会儿，又抱着手臂窝了回去：“我能听到。”
“啊？”
“我能分辨这些声音，不会听错的。”见我一头雾水，闷油瓶指了指前方的大厅，“昨天那个客人，私自去冰柜里拿了一瓶饮料。”
说完，像是怕我不相信，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查录像。”
这话说出来，我就知道我家瓶子这是委屈了，正赶上胖子端着餐盘出来，我正纳闷胖子怎么开始负责上菜，就看见胖子把餐盘往收银台上一放：“小哥别睡了，起来吃饭。”
闷油瓶嗯了一声，没动窝。
我暗叫不好，这闷油瓶子现在脾气大得很，虽然不至于闹出赌气不吃饭这种幼稚的戏码，但让胖子知道我“冤枉”他这件事还是很有必要的，说通俗点就是他正在企图向胖子告状。果然，胖子立刻察觉到不对，绕到收银台后面来，硬是和我俩挤在一起：“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没什么。”我哈哈着打圆场，企图糊弄过去——胖子比我还疼他的瓶仔，要是让他知道我委屈了闷油瓶，那一顿批评教育肯定少不了，“小哥就是困了，一会儿我陪他吃。”
胖子哦了一声，嘟囔着最近小哥怎么老犯困，我竖起耳朵，问他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你不在店里，咱家小哥天天都这样，没事儿就靠着墙角睡觉。”胖子说，“晚上泡脚的时候也睡——天真你怎么回事，没注意到？”
……我还真没注意到。
最近张海客那边送来了一箱新翻出来的资料，都是他从世界各地召集回的张家后代，愿意和张家保持联系的，就让我给修到族谱上，也算是有个记录。我在家忙得不可开交，唯一的放松时间只有晚上和闷油瓶敦伦，就没怎么管喜来眠，也没注意到闷油瓶最近有没有在犯困。
“怎么回事啊小哥？”我关切地问道，“要不要回家休息几天，有哪儿不舒服吗？”
闷油瓶摇摇头，窝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上去像只懒洋洋的猫。
经过胖子这么一提醒，我开始观察起闷油瓶的睡眠。
当然了，在这之前，为了安抚闷油瓶受的“委屈”，我查看了头一天的店内监控，看到那桌给差评的客人带了一个孩子，这熊孩子吃饭吃到一半自己跑到冰柜那里拿了瓶饮料，吨吨吨喝完就顺着窗户扔到外面去了，家长也没看见，反倒是闷油瓶听了个一清二楚。
我联系了那位顾客，说明清楚情况，熊孩子挨没挨揍我不知道，反正那条差评很快就被删除了，我得意洋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闷油瓶，闷油瓶却只是默默点点头，看上去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我直觉有哪里不对劲。
以前下墓，哑巴张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逮着机会就闭眼睡觉。当时我只当他高冷装X，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在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以便身体随时保持最好的状态。再到现在，我们住在一起，生活里只剩下柴米油盐，闷油瓶的生活才渐渐规律起来。
生活是悠闲了，闷油瓶却没有放松自己，他依然保持着雷打不动的身体锻炼，在喜来眠还没开张的时候，他天天往山上跑都不带腻的。现在去喜来眠做了收银员，白天几乎无法出门，锻炼的时间便提前到了早上，往往是我还睡得正香，闷油瓶已经越过了三个山头。
我不知道闷油瓶具体几点起床，通常情况下，他会在八点左右回来，洗个澡吃个早饭，收拾收拾屋前的小菜园子，再牵着狗去喜来眠上班。我猜想可能是他起太早了，所以上班时间犯困也很正常，王盟那家伙还经常上班时间打瞌睡呢，闷油瓶作为这家店的老板之一，想打盹完全没有问题。
这个想法在我观察闷油瓶的第二个星期产生了变化。
闷油瓶困得变本加厉，出去在喜来眠打瞌睡之外，在家里他也困得一塌糊涂。晚上我们哥儿仨一起泡脚看电视，水还烫得下不去脚，闷油瓶已经歪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脚稳稳当当地踩在泡脚盆边缘，吓得我生怕他一个不稳踩进烫水里。
我伸手，泼了点儿热水在闷油瓶脚背上，闷油瓶不情愿地睁开眼，缩起腿蜷在沙发上，脑袋一歪又睡了个不省人事。
完了，我心里一紧。
这闷油瓶子不会生病了吧。
嗜睡往往意味着很不好的事情，当身体需要大量睡眠的时候，往往也是极度虚弱的时候。那一刹那，我脑子里闪现过很多可能，比如闷油瓶上山的时候被什么东西附体，比如青铜门产生的副作用，再比如没有人知道张家人到底能活多大年纪。
这可能是闷油瓶开始衰弱的信号。
我见过很多张家人，但是几乎没见过白发苍苍的张家人，也许对张家人来说，即使身体已经开始衰败，表面上也不会显现出来。或者作为他们异于常人的代价，张家人的衰老死亡都在一瞬间发生，在这之前是看不出来的。
而闷油瓶，闷油瓶习惯了做可靠的那个人，换言之就是不想让我为他担忧，就连平时感冒发烧这样的身体不适都不会说出口，更别指望他能坦然地告诉我这么残忍的事情。
我越胡思乱想，就越觉得害怕。喜来眠那边我不想再让闷油瓶打理了，第二天就把他按在家里，要他睡个够再起床，同时给远在香港的张海客打了个电话，要他带上一名张家靠谱的医生过来。
张海客追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干脆叫他过来看看再说，着重强调了是小哥看上去不太好。我这样遮遮掩掩的，反倒把张海客给紧张得不行，当天晚上我就听见村口传来皮卡车轰鸣的声音，出门一看，一整个儿张家医疗团队沉默地站在雨村村口，车上还拉着满满当当的医疗器械。
……倒也不必如此。
我瞠目结舌，要是几十年前，张家绝对找不出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对口人才，这还要归功于张海客这几年大量召回四散在世界各地的张家人。汪家被我灭了，他们再也没有后顾之忧，愿意自己生活的、张海客不会再去打扰；愿意回归家族或者居无定所的、则可以来香港的公司，找份谋生的工作。
我之前问他，是不是想趁机复兴张家，张海客摇头否认，说复兴那个陈腐的张家毫无意义，时代变了，他只是想尽己所能，让其他张家人过得好一些。
于是，张海客的皮包公司越开越大，已经不仅涉及户外培训行业，前些日子听说干脆搞了个集团，名义上是几家公司加盟联手，实际上都是现在掌事的那几个张家人联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各个行业均有涉及的大型集团。
比如现在，他就拉来了集团里的医疗部门。
车一停稳，张海客就风尘仆仆地冲过来，打了个手势让其他张家人留在外面，脸上的表情十分焦虑：“他怎么了？你电话里什么意思？”
“不是……”我还没缓过来，那边胖子已经笑眯眯地把这些张家人往喜来眠里迎，计算器按得噼啪直享，“也没什么，就是最近睡得很多，像是嗜睡。”
张海客沉吟一阵，回头叫了一个张家人，那个张家人看着很年轻，匆匆拎着箱子跑过来，在我面前站定。张海客给我介绍说这是专攻心脑血管科的小张，嗜睡可能和失血或者神经压迫有关，让他先给瞧瞧。
我应了一声，扬声叫闷油瓶下楼。
我们的卧室在二楼，闷油瓶睡了一天都没怎么起来，只在中午和晚上下来吃了顿饭。眼下这么大动静，按常理说他早该醒了，但我连着叫了他三声，楼上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张海客和那个小张对望一眼，表情十分严肃，跟着我往楼上走。我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叫闷油瓶躺在床上，被子裹了两层，正一动不动地睡着。
“小哥？”
我上前推了推他，好不容易把他弄醒。小张急忙上前，先是鞠躬行礼一条龙，然后才一口一个赔礼道歉地掀开了闷油瓶的被子，又一口一个赔礼道歉地握住闷油瓶的手腕，好像这种行为又多不敬似的。
这小伙子满嘴敬语，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去日本留过学。
闷油瓶起床起得很不情愿，但毕竟有外人在，他还是迅速精神起来。小张先把了会儿脉，又拿出听诊器，拜托我撩开闷油瓶的上衣，我纳闷这有什么的，一边轻车熟路地撩起闷油瓶的衣服，那个小张又是赔礼道歉一条龙，这才把听诊器贴在闷油瓶的胸膛上。
半晌，小张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
他问了闷油瓶几个问题，闷油瓶一律摇头否认，我忙不迭地把之前的猜想说了出来，小张沉思着说记录里从未出现我猜的那种情况，而且目前来看族长十分健康，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如果吴先生不放心的话，我们需要机器做更详细的检查。”
小张提出建议，我刚要点头说好，闷油瓶就拉了我一把。
我这才想起来他这人是极度讨厌体检的，常年养成的警惕让他很难容忍生人近身，更别提一个人脱光衣服躺在检查床上。刚从青铜门出来的时候，我连哄带骗地让他去做了一次体检，也是在香港，检查的医生都是张海客亲自挑选出的张家人，但那次检查依然是我全程陪同，不然闷油瓶恐怕很难克制住揍人的欲望。
不过想想还是很好笑的，我还记得闷油瓶脱了上衣躺在床上，手臂举过头顶，b超检查的医生用探头从脖子滑到腹部，活像我家院子里待宰的小鸡。
我知道闷油瓶本能地讨厌医院，是因为潜意识里还残留着格尔木那暗无天日的二十年，毫无尊严地被囚禁那么久，即使之后不断失忆，也还是很难忘记那种厌恶和痛苦。所以我也不强迫他，那次体检之后，我再没让闷油瓶进过医院。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要不要是算了。”
我打着哈哈，不可能告诉他们他家族长讨厌体检，那样闷油瓶会很没面子。张海客皱着眉，看上去还是很不放心，他绕过我走到床边，蹲下来望着床上的闷油瓶：“你真没事？”
闷油瓶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张海客叹了口气，露出一副纠结的表情：“那是怎么回事？吴邪不让你睡觉？”
嘿，我瞪他一眼，我人还站在这儿呢，有这么栽赃污蔑的吗。
闷油瓶又摇摇头，那个小张突然说话了：“有些时候，问诊不宜让家属在场，麻烦海客叔和吴先生出去一下，我要单独和族长谈几个问题。”
张海客和我对视一眼，我是没什么问题，闷油瓶只是犯困，武力值还是在的，不怕这个小张想搞什么事情；倒是张海客眼神有些复杂，还夹杂着一些恨铁不成钢和一丝玩味，搞得我很是困惑。
我俩就这么退了出去。
几分钟后，卧室的门打开了，小张红着张脸，给了张海客一个眼神。张海客仿佛就是明白了什么，转身下楼，只留下我和小张站在走廊里。
“吴先生。”小张酝酿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咳嗽一声，“我想我知道族长嗜睡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我急急忙忙问道，他这副遮遮掩掩的样子，给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果然还是生病了吗？”
小张摇摇头，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吴先生，您知道张家人可以根据需要调节身体机能，以便适应不同的环境吧。”
“知道啊。”我连忙点头，这个我早就听张海客说过，比如张家人能控制进食和排泄，最多可以长达三十天不进食不排泄，排毒功能肯定一塌糊涂。
可是，我寻思着，最近我也没饿着闷油瓶啊。
而且众所周知，由于我和闷油瓶都是男性，在做那种事情之前，闷油瓶必定要先清理干净内部，虽然我没看到过具体过程，但灌洗工具都是我下单的。闷油瓶那里一直很干净，每次都清理得十分彻底，既然是通过灌洗的方式，就不可能一直憋着。
“是这样的吴先生，身体机能调节，其中包括生物钟调节。”小张还在一本正经地解释，“比如正常人如果去有时差的地方，可能需要几天才能调节过来，但张家人可以随时改变睡眠习惯，除去碎片化睡眠之外，还可以把深度睡眠的时间段调到一天中的任何时间。我刚才询问族长，发现族长现在的生物钟和我们是反着的，也就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
嗯？我愣了一下，闷油瓶还有除了和我之外的活动？
“所以想冒昧跟吴先生确认一下。”
小张深深地吸了口气，先小声默念了几遍大不敬大不敬，然后开口问道：
“请问吴先生是每天晚上都和族长发生性关系吗？”
？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么平均是到几点呢？”小张满脸严肃。
我张了张嘴，这段时间都忙着给张家修族谱，有时候忙到很晚才休息，闷油瓶就等着我，然后跟我一起敦。我想着我一个吴家人，给他们老张家修族谱，一分钱都没要，简直是大大滴良心，这得从他们家族长身上讨回来，于是每天晚上都跟闷油瓶折腾到很晚，往往是凌晨一两点了才会睡觉。
但我忘了，闷油瓶早上四点就会起来晨练这回事。
“不、不是……”我结结巴巴地试图辩解，“小哥晚上也有睡觉……”
“这种短暂的睡眠，相当于正常人的午觉或者赖床。”小张根本不听我解释，语速飞快，“总之，族长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把生物钟调反了而已。我已经和族长强调过这样很不健康了，这里也建议吴先生稍微克制一下那方面的需求，通过其他方式来保持、咳、保持夫妻生活的和谐。”
说完，他一溜儿烟地跑下楼，和楼下的张海客短暂交流，站在楼下的张海客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带着一股自家白菜被拱了的心碎。
我心虚地回到房间，闷油瓶坐在床上等着我，整个儿人看上去特别精神，像是刚睡醒一样。我想到刚才小张说的话，又想起这段时间确实敦伦的时候闷油瓶都很清醒，只好底气不足地对闷油瓶打了个招呼。
“小哥……早？”
当天半夜，浩浩荡荡的张家医疗队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雨村。
临走前，张海客拿走了拜托我帮忙修的族谱，给我留下一张“做个人吧”的纸条。
我一边做一边低头看闷油瓶，其实也没毛病。
我的确是在做一个人呀。
END
吴小狗：在努力做我家小哥了.jpg
一个小短篇XD
关于随时调整生物钟什么的纯属胡扯，大家要早早睡觉！晚晚起床！躺在被窝里睡觉觉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邪瓶】换牙
闷油瓶掉了颗牙。
准确地说，是被他自己给拔下来的。
那天早上我俩挤在一起刷牙，我迷迷糊糊的还没睡醒，有气无力地晃着牙刷，刷着刷着听见旁边闷油瓶嗯了一声。我睁开眼睛看他，就看见他吐掉泡沫，漱了漱口，张开嘴对着镜子看了看，两根发丘指伸进嘴里，指尖夹住一颗虎牙，用力往下一拽。
？
血瞬间涌了出来，闷油瓶及时闭上嘴，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是把血咽了回去，然后随手把那颗虎牙丢进垃圾桶。我顿时吓醒，匆匆吐掉泡沫，一边高声呼叫胖子，一边冲去客厅拿柜子里的小药箱，手忙脚乱地撕开一袋棉球冲回卫生间，闷油瓶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要他张开嘴，把棉球塞进他的牙齿之间让他咬住，棉球一下就被染红了。
“干嘛呢干嘛呢？...
闷油瓶掉了颗牙。
准确地说，是被他自己给拔下来的。
那天早上我俩挤在一起刷牙，我迷迷糊糊的还没睡醒，有气无力地晃着牙刷，刷着刷着听见旁边闷油瓶嗯了一声。我睁开眼睛看他，就看见他吐掉泡沫，漱了漱口，张开嘴对着镜子看了看，两根发丘指伸进嘴里，指尖夹住一颗虎牙，用力往下一拽。
？
血瞬间涌了出来，闷油瓶及时闭上嘴，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是把血咽了回去，然后随手把那颗虎牙丢进垃圾桶。我顿时吓醒，匆匆吐掉泡沫，一边高声呼叫胖子，一边冲去客厅拿柜子里的小药箱，手忙脚乱地撕开一袋棉球冲回卫生间，闷油瓶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要他张开嘴，把棉球塞进他的牙齿之间让他咬住，棉球一下就被染红了。
“干嘛呢干嘛呢？”
胖子揉着眼睛凑过来，看见我俩这架势也吓了一跳。我这么一折腾，闷油瓶嘴巴里的血顺着嘴角直往外流，棉球根本不管用，看上去怪吓人的。
“卧槽。”胖子义正辞严地批评我，“天真你丫属狗的，给瓶仔咬成这样，大早上玩儿这么刺激，嘛呢这是！”
“你少冤枉我！”我立刻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是小哥自己把牙给薅下来了！”
“你放屁，人小哥没事儿闲的薅牙干嘛！”
我看向闷油瓶，随后意识到闷油瓶咬着棉球说不了话，只好摆摆手让胖子先闭嘴，拉着闷油瓶来到客厅窗边光线明亮的地方。我托着他的下巴要他微微扬起头，手指顶开他的嘴唇，把被血浸透的棉球取出来，换上另一个，期间给胖子看了闷油瓶少了颗牙的牙床，上牙床左侧虎牙的位置空空荡荡，这下胖子才相信了。
“干嘛呀这是，好好的怎么就豁了牙呢。”胖子满脸心疼不已，我知道他一半是心疼那颗被扔在垃圾桶里的牙，要是胖子在场，估计会当场把那颗牙抢过来，放在自己床头驱蚊用，“哎我说小哥，你这不会是年老体衰的前兆吧。”
我没吭声，心里也有点打鼓，闷油瓶却摇摇头，闭着嘴不肯说话。
他不说话，我就更慌了，威胁他我要去问张海客，没想到闷油瓶就是不肯张口，只是摸来手机，在上面敲了几下，转过来给我看。
我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不是，没事。
我还是不放心，闷油瓶说没事实际上却有事的情况多了去了。胖子打着圆场，说先吃饭先吃饭，就钻进厨房煮了一锅面条，特意煮得比平时烂一些，晾凉了端过来。闷油瓶没怎么吃，吐掉棉球后低着头喝了半碗凉掉的汤，喝完自己去抽屉里翻了片消炎药出来，跟我打了声招呼，用手机打字告诉我他要回屋睡觉。
不是，我寻思着我小时候拔牙，也没有不能张口说话这一条啊。
闷大爷要睡觉，我只好任劳任怨地去冰箱里拿了冰袋，用毛巾包着给他送进房间，闷油瓶正在床上躺着发呆，我把冰袋敷在他嘴唇上——我还记得小时候去拔乳牙，拔之前吓得嚎啕大哭，冒着鼻涕泡被医生按着打上麻药，之后嘴巴立刻失去知觉，离开医院就看见代我三叔来的潘子蹲在外面，往我手里塞了个巨大的冰激凌。
家里没有冰激凌，只好用冰袋凑合一下，闷油瓶的嘴已经有些肿了，敷上冰袋多少会舒服些。伺候完闷油瓶，我退出卧室，左思右想还是拿起手机，给张海客打了个电话。
张海客这会儿大概在开晨会，没打通，胖子说要出门去买几根儿冰棍回来，我本来想换衣服跟他去，又不放心闷油瓶自己在家里睡觉，刚好我的手机震个不停，我一看是张海客，立刻接了起来。
“找我什么事？”
张海客说话文绉绉的，估计还在办公室，隔着话筒能听见键盘敲击的声音。我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问他闷油瓶一大早突然把自己牙拔下来是怎么个意思。
“哦。”张海客的声音十分淡定，“是换牙，张家人五十年左右就会换一次牙，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一头雾水，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么回事，“怎么没见你换过牙。”
“我吗？”张海客发出一声轻笑，“我的牙都被敲碎了，现在嘴里的是为了扮演你镶进去的假牙，不需要那么换。”
好家伙，我算是知道张家人变态到什么地步了，我就说为什么张海客连牙齿的形状都跟我一模一样，合着是按照我的牙模做的假牙，真是够狠的。
“不是，那你们这个换牙是怎么个换法？”我继续问道，“和乳牙一样吗？先松动然后自己掉下来的那种？小哥干嘛直接拔下来啊？去医院拔不行吗？”
“吴邪，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张海客低声说了句什么，我听到一声关门的响动，估计是把他的秘书请出去了，张海客的秘书也是张家人，我纳闷这有什么不能当人家面儿说的。
“你知道张家人的体质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吧。”
张海客一本正经地问我，我心说废话，但毕竟现在是我问他问题，只好敷衍地嗯了一声，张海客继续说了下去：“除了寿命之外，张家人的体质比普通人多少要强一些，说白了就是生命力更顽强。”
说到一半，他苦笑一声，带着几分无奈：“所以我们的牙，也比普通人要顽固得多。”
通过张海客的话，我勉强整理出这么一个故事，
普通人换乳牙，自然脱落的占大多数，只有少数人的少数乳牙在恒牙顶出时依旧岿然不动，这时候就需要借助外力拔掉。然而张家人不一样，张家人刚好反过来，他们的牙和他们的生命力一样顽强，大部分人都需要借助外力拔掉牙齿，只有极少部分的幸运儿才会自然脱落。
好在，虽然很久以前科技不怎么发达，但张家人个个练就发丘指，拔牙比抽砖还简单，就是疼了点儿。还没练出手指的小孩子需要父母帮忙拔掉牙齿，在感到牙齿松动的时候，他们会主动告诉父母，由父母按住孩子，把手指伸进孩子嘴里拔掉松动的牙齿。
普通小孩一般从六七岁开始换牙，张家人普遍稍晚些，十岁左右才会出现第一颗松动的乳牙，通常在放野前全部换完，最后一颗牙由自己亲自拔掉，算是宣告发丘指练得八九不离十，可以出门放野了。
换句话说，放野的孩子基本都换完了牙，除了当时年龄小了两岁的闷油瓶。
闷油瓶年龄小，从小没爹没娘没人管，营养又跟不上，牙齿自然掉得晚，十三岁了也没换完牙。但同行的张家孩子不知道这件事，他们一路上互相搭伴儿，没人喜欢和这个曾经冒充圣婴的孩子挨在一起，也就没人发现晚上闷油瓶的小动作。
只有张海客，他不怎么讨厌闷油瓶，也对本家那一套破规矩没兴趣。在同睡的夜晚，他注意到闷油瓶会在半夜偷偷翻过身，被褥窸窸窣窣地响，伴随着轻微搅动的水声，像是在做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
张海客很好奇，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他不方便直接问出口，也就没多想。直到有一天晚上，他们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啃打来的野兔，张海客负责放哨，游离在队伍之外，不久就看见闷油瓶离开队伍，躲在一颗树后，把手指伸进嘴巴，弓着身子用力捣鼓着什么。
别是食物中毒了吧，张海客走过去，闷油瓶很警惕，看到他后便立刻把手抽了出去，嘴巴微微动了动，抿起嘴唇不说话。
“你怎么了？”
张海客问他，闷油瓶犹豫了一会儿，垂着脑袋说牙齿松了，但是拔不出来。
松动的牙齿很麻烦，会影响进食的速度，张家人不允许身上出现任何一件松动的零件，张海客立刻理解了闷油瓶的意思，大方地伸出自己的发丘指：“我帮你拔了吧。”
他的发丘指还没有完全练成，两根手指与成年人的长度相比还是短了些，但已经到了出来放野的年纪，拔个牙肯定没问题，张海客自己的最后几颗乳牙就是自己把手指伸进嘴里拔掉的，干脆又利落，一点也没让父母帮忙。
“我们去火堆那边吧。”
张海客拉着他就要往其他人聚集的地方走，那边更加明亮一些，闷油瓶甩开他的手，表示在这里拔就好，说着就在树边坐下，乖巧地张开嘴巴。
张海客没办法，摸着黑拔倒也不是不行，他把手指伸进这小孩的嘴巴里，顺着引导摸到右下方的后槽牙，指尖一触及牙齿，他便意识到这颗牙只是有些微的松动，不是那么轻松就可以拔掉的。
后槽牙的位置在下方靠里，手指不好发力；牙齿本身又比虎牙门牙之类的大一些，一旦失误，很可能把牙齿夹碎，但牙根还留在牙床里弄不出来，最后导致发炎溃烂，那遭的罪可就不止一星半点了，这也是闷油瓶没有贸然下手自己拔掉的原因。
张海客心里有点打鼓，他反复用手指确认着牙齿的位置，估摸着以自己的水平，完整地拔下来应该没太大问题。闷油瓶的舌根被手指反复触碰，忍不住呛出几口口水，咳嗽着催促张海客快一点。
反正早晚都得拔，张海客吸了口气，一手按着这孩子的下巴，一手夹住那颗稳固的牙齿，两根手指一发力，用力把牙往上一夹。闷油瓶蹙眉哼了一声，但嘴巴保持着一动不动，张海客抽出手指，指尖上夹着一颗完整的牙。
血顺着闷油瓶的嘴角往下流，张海客当时不知道这孩子身上流淌的是麒麟血，只觉得他看着可怜，就顺手用袖子帮他擦了擦，把牙齿递过去。闷油瓶看了他一眼，示意那颗牙随他处理，随后起身离开树后，回到其他孩子聚集的地方。
差不多也到了换班的时间，张海客和另一个孩子交班后，来到篝火边坐下。他们给他预留了一份兔肉汤，还冒着些许热气儿，里面有几块完整的兔肉，张海客拿起碗，就看见闷油瓶坐在一旁发呆，碗里的汤已经空了，只剩下占了大半碗的兔子骨头。
只一眼，他就明白了，这帮人不过是打着年龄小的孩子不需要多吃的借口，把猎来的野兔不好的部分都分给了这孩子。他看不惯这种行为，挪挪屁股坐到闷油瓶身边，把自己碗里的兔肉拨了几块在他碗里，又从口袋里摸出上次没吃完的窝头，掰下来一半撕成小块放在自己这碗汤里，泡软了递过去。
小孩儿不跟他客气，许是真的饿狠了，接过来狼吞虎咽，几乎没怎么嚼就吞进肚子里。吃到还剩半碗的时候，闷油瓶停了下来，把碗还给张海客，枕着行囊侧身躺下，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没常识。”
我毫不客气地点评这个故事：“刚拔完牙不能吃热的，你不知道吗？”
“……”张海客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显得十分无语，“那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哪像现在还给你东挑西检。”
说罢，他又感慨似的说道：“那颗牙我没丢，我那会儿不知道族长有麒麟血，本来想着是揣回去给那孩子留个给纪念，结果墓里遇到蚂蟥，我衣服上又蹭了族长的血，几个孩子里我是受伤最轻的。”
“你运气真好哈。”提到闷油瓶的老闷宝血，我忍不住嘲讽一句，“后来你把那颗牙供起来没有？”
“早丢了，回去的路上就找不到了。”张海客回答，“可能是掉在那儿了吧。”
我又扯东扯西地怼了他几句，张海客被我说烦了，找借口说那边还有工作要处理，啪地一下就把电话给我挂了。
我放下手机，刚好胖子踏进家门，手里拎着一大袋冰棍。我问他中午吃什么，他一边把冰棍往冰箱里塞，一边回我这几天都喝粥，闷油瓶拔了牙吃不了硬东西，喝粥最合适。
“要不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我还是不放心，实在是没见过这么拔牙的，闷油瓶体质不一样，伤口不容易愈合，伤在嘴里又免不了要吃东西，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话音刚落，一抬头，就看见闷油瓶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嘴已经不那么肿了，看来冰袋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用处。胖子见他睡醒了，赶紧拿出一根东北大板，不由分说地塞进闷油瓶手里，问他这是不是童年的味道。
闷油瓶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地舔着，沉思半晌后认真地摇摇头，意思就是没印象。
“胖子你真有意思，人小哥小时候哪来的东北大板啊。”
我自己也拿了一根，坐下来和闷油瓶一起吃，我拿的是沙皇枣，胖子一个人吃北冰洋双棒，嘴上问闷油瓶中午想喝什么粥。
闷油瓶还是不说话，只是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猜他的意思是“都行”。
给完眼神，闷油瓶又低下头去，认认真真地吃他那根东北大板，我担心他拔了牙身体不舒服又不说，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没什么问题，干脆开口问道：“小哥，你干嘛不说话啊？嘴巴很疼吗？”
“嘿，瞧你这话说的。”胖子在一旁插嘴，“人小哥平时也不爱说话，不然瞎子干嘛那么喜欢叫他哑巴，你看上回给张家人气得，哎呦呦，想想我就觉着可乐。”
——胖子说的事我知道，上次过节，小花带着瞎子来雨村度假顺便要债，正巧赶上同时来拜访的张家人。黑瞎子这人嘴巴贱，搂着闷油瓶的脖子，一口一个哑巴哑巴叫得欢，给小张哥气得够呛，非常看不惯这种对他家族长不尊敬的行为。
倒是一同前来的张海客没什么不满，反倒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他顶着一张我的脸，黑瞎子就有心逗他，怂恿他叫一次试试，还说有他拦着，哑巴一定不会当场掐死你。
张海客笑而不语，最后被黑瞎子弄得实在是烦了，才不得不走到闷油瓶身边，挥挥手赶走瞎子，歪过头在闷油瓶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那天一整天，闷油瓶的心情都很好，我旁敲侧击地问张海客他当时说了什么，张海客神秘莫测地说这是秘密，我赏他一张条子，他才半遮半掩地告诉我，他刚才说的是闷油瓶的乳名。
至于闷油瓶的乳名到底是什么，张海客就一个字也不说了。
抠门儿玩意儿，我不服气，胖子劝我放宽心，说他知道闷油瓶的乳名有什么用，他敢叫张起灵其他绰号吗，像什么哑巴、小哥、瓶仔、还有我最喜欢暗搓搓叫的闷油瓶，他敢叫吗他，给他豹子胆他也不敢。
他这么一说，我顿觉平衡，当场小哥长小哥短地叫个不停，腻歪得让人没眼看，小张哥和张千军万马当晚就手拉手连夜跑路了，嘴上还念叨着听不得听不得，族长行房事我们听不得。
当然，张海客没走，他说他早回去一分钟就要多工作一分钟，不拖到最后一分钟他这个假就亏了。不过一大早他就又喂鸡又遛狗，顶着两个非常夸张的黑眼眶，估计一宿没睡，满脸痛惜地问我以后能不能不玩那么刺激的，活像个心疼弟弟被糟蹋的大舅哥。
——开玩笑，我才舍不得糟蹋，恨不得把这闷油瓶子捧在手心里疼着才好。
被我捧在手心里的闷油瓶掏出手机，一手拿着冰棍，另一手灵巧地敲击屏幕，飞快打了几个字给我：没事。
“你老说没事没事的，那怎么不能张口说话？”
说着，我就要去碰他的嘴唇，闷油瓶往后一躲，这下更可疑了，然而在我们家，闷油瓶的武力值是实打实的TOP，他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强迫他做。闷油瓶起身离开客厅，两三口吞掉冰棍，一旁的胖子大呼小叫要他以后别这么吃对肠胃不好，他对胖子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扔掉冰棍剩下的木棒，回卧室继续他的睡觉大业。
“怎么了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事儿不对，胖子，咱得带小哥上医院看看。”
“上什么医院上医院。”胖子倒不是很在意，瘫在沙发上一手举着半根双棒，左一口右一口吃得来劲，“用不着上医院，小哥好着呢，天真你这叫瞎操心。”
嘿，我更不明白了：“那你说小哥为什么不说话。”
胖子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你琢磨啊，瓶仔拔的是哪颗牙？”
“虎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不就得了。”胖子拍拍我的肩膀，“拔了虎牙，那一张嘴不就看见嘴里有个窟窿，怪难看的，人小哥好面子，能随便张嘴说话让你看见？”
我挠挠头，倒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层，不过既然闷油瓶确实没有身体不舒服的症状，拔个牙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盯着点儿他别自己上手就行了。有问题去医院解决，不好解释为什么看上去二十多岁却开始掉牙的话、就去小花的私人医院解决，反正办法多得是，打麻醉再拔肯定比自己愣往下拽舒服一点。
这么一来我放心不少，下午闷油瓶又睡了很久，晚上我没闹他，他闷头睡了一天，第二天就精神多了，中午喝粥的时候特意多嚼了两根硬邦邦的咸菜，胖子一看他牙口好了，晚上立刻安排了几道硬菜，说要给他的瓶仔好好补补。
我严肃地跟闷油瓶强调了以后不准自己拔牙的要求，告诉他这是现代社会，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更专业地解决。
闷油瓶还是不开口，只是望着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理解他好面子，也没有非要他出声回答.
反正我看他好多了，晚上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END
小狗勾能有什么坏心思，小狗勾坏心思多着呢.jpg
上次 @小寒君_ 评论里点的换牙梗，写完啦www（还可以继续点梗的哦，只要是关爱大舅哥的就行hhhh）
我好喜欢搞小客关爱小瓶XD张海客是超级好的大舅哥！
关爱大舅哥人人有责.jpg
《记一次互殴事件》
终于还是 看了万山极夜 别的不说
在线做法
求求黑瓶互殴！往死里锤那种！
--------------------------------------
黑瞎子飞起一脚扫向张起灵耳侧，几乎是同时，张起灵抬起左臂挡住他的腿，右手捏着手电快狠准的砸向他的脸
黑瞎子瞬间收腿再后仰躲过一击后，顺势滚地，翻起的同时随手一掷，某样东西准确无误的砸在张起灵拿着手电的手背上。
“啪”的一声
整个空间再次陷入死寂一般的黑暗里
黑瞎子整个人隐在黑暗中，甚至连呼吸声都若隐若现
张起灵只能听到自己前方的黑暗中传出一声轻笑...
终于还是 看了万山极夜 别的不说
在线做法
求求黑瓶互殴！往死里锤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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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飞起一脚扫向张起灵耳侧，几乎是同时，张起灵抬起左臂挡住他的腿，右手捏着手电快狠准的砸向他的脸
黑瞎子瞬间收腿再后仰躲过一击后，顺势滚地，翻起的同时随手一掷，某样东西准确无误的砸在张起灵拿着手电的手背上。
“啪”的一声
整个空间再次陷入死寂一般的黑暗里
黑瞎子整个人隐在黑暗中，甚至连呼吸声都若隐若现
张起灵只能听到自己前方的黑暗中传出一声轻笑
紧接着黑瞎子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几乎贴着他耳朵
张起灵根本没去听他说什么
在黑瞎子声音响起的瞬间，张起灵侧头偏向另一边，脖子向外延伸到最大极限的同时，他直接屈肘后怼
在枪声炸响的硝烟里张起灵听到了黑瞎子的闷哼
他快速转身，曲膝，狠狠的顶向黑瞎子的腹部
但这次黑瞎子显然有所警觉
被张起灵手肘顶到的瞬间，向后撤步，他与张起灵同时顶起膝盖
猛烈的冲击力让两人同时被怼到后退
张起灵顺势直接向后跑，边跑边脱衣服
他以极快的速度脱掉连帽衫并扔向远处，同时一脚踢起落在地上的手电筒抛向黑瞎子刚才站的方向
两件东西同时落地
黑瞎子再次消失了
而张起灵扔出去的连帽衫在远方的黑暗里闪着刺眼的绿光
那是刚才靠近时黑瞎子抹在他身上的荧光粉
此刻黑瞎子刚才说过的话还在空泛的洞窟中回荡
“朋友，相逢即是缘，今夜月色正好，不如我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不死不休。
黑瞎子想弄死他，而张起灵已经非常深刻的领悟到了这个现实
他将自己塞进石壁的裂缝里，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右手背
刚才被黑瞎子扔的东西打中的地方有些红肿
张起灵回忆了一下那瞬时的触感
是墨镜。
黑瞎子用墨镜打掉了他的手电筒
这是要跟他极限一换一。
黑瞎子不记得他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在正面交锋的第一时间黑瞎子做出了弄死他的这个决定是很诡异的。
这并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黑瞎子对待敌人的方式类似蟒蛇捕猎
将自己看中的猎物层层围裹，感受它垂死挣扎从活蹦乱跳到窒息粉碎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享受这个过程
亲眼见证人一点点认知到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却无法放弃求生的那种绝望之后的癫狂，无限自我折磨，最终死在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崩溃中的震撼场面
在这个过程中，他能感觉到生命蓬勃的欲望
那是他已经丧失的某种感情
人活的日子久了，脑子多少都会有点毛病。
他并不意外黑瞎子做出的选择，但他惊讶于他做出这个选择的速度，太快了
这并不是好兆头
很可能黑瞎子的身体状况已经超出他的预期。
张起灵屏息凝神
在完全的黑暗中黑瞎子的眼睛也不再是优势
这场没有硝烟的猎杀游戏
天平再次被调平
他需要光。
祭祀仪式有没有被完成，黑瞎子到底是被天授了还是别的他所不了解的状况
他都必须亲眼确认。
手电筒肯定不能用了，他需要新的光源。这片空间里没有任何能自体发光的东西，他唯一的机会，在黑瞎子身上
黑瞎子皮衣外套的口袋里有打火机
这是他的习惯。
抽烟喝酒敬自由，I am lucky man
张起灵闭上眼睛仔细去感受身边空气流动的变化
只有一次机会
他必须准确把握时机
空旷的环境会将任何一点声响无限放大
但即使这样，他依然无法判断黑瞎子的方位
手边能用的东西不多，张起灵随手捡了两块儿小石头，分别掷向黑瞎子有可能伏击的地方，都打空了。
显然黑瞎子跟他有相同的想法
但他不能继续耗下去
这个地方多待一秒就多一分风险
他必须在自己被天授之前先解决黑瞎子
否则再睁眼，就不知道是谁给谁收尸了
短暂的犹豫过后，张起灵利落的从石头缝里翻了出去。
他像猫一样踩着没有声音的步伐飞速移动到刚才被他甩出去的连帽衫旁
捡起涂着荧光粉的外套回到自己刚才隐匿的缝隙，把衣服塞进去，他背贴着墙蹲下，躲在一块石头背后
黑暗中是绝对的宁静
但张起灵并不着急
在耐心这点上他始终略胜黑瞎子一筹
黑瞎子是用进攻当防守的人，
活靶子摆在眼前他很难不上手
黑瞎子在黑暗中移动，他将自己的呼吸跟动作幅度都压到最低，近距离搏斗的情况下，以他现在的状况，几乎毫无胜算
他必须一击毙命
没有任何可周旋的余地
越是危机的状况黑瞎子越亢奋
他不求死但也不畏死
那份只有陷入绝境才会狂飙的肾上腺素
可以让他感受到灵魂的震颤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最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他当然知道这扎眼的荧光绿就是一个明摆着的请君入瓮
但他还是要去
没办法，他更拖不起
黑瞎子已经在完全失明的边缘了
甚至他打碎张起灵手电的这个举动都只是为了制造心里压力
其实有没有光对他来说都一样
都一样看不见。
他在模糊的视觉范围里无限接近那片绿光
但他紧绷到竖起的汗毛却还没有给出任何的危险反馈
他其实也是疑惑的
这人似乎并不想杀他
那是为什么呢？
拯救失足少男？他也不是少男啊。
黑瞎子心里千回百转，但他依然有根神经敏锐的感觉到空气的流动
张起灵动了
在黑瞎子移动到距离他塞衣服的缝隙只有三步远的地方的时候他动了
他踏着墙壁跃起，一脚踹在黑瞎子肩膀上，把人踹翻在地后，他快速落地，抄起帽衫外套直接蒙在黑瞎子头上
抓着两边袖子交叉用力
像绳索一样缚住黑瞎子的脖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黑瞎子直到窒息的眩晕反到头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完全落了下风
但黑瞎子是个公认的疯子
他疯就疯在，我可以不活，但你必须死。
他甚至完全没有去管自己脖子上不断收紧的长袖，直接挫枪上膛，枪口贴上张起灵身体的刹那扣动扳机
一瞬间鲜血的腥味侵占着他的嗅觉
紧束着他脖子的衣袖骤然松动
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推力按着他的脑袋不容拒绝的，狠狠的撞向对面的石壁
他恍惚间听到了一句德语
是骂人的话
......
解雨臣找到黑瞎子的时候，他正坐在满是灰尘的土地上跟另一边靠着墙休息的张起灵大眼瞪小眼
空气中久久未散去的血腥味刺激着解雨臣的神经
空地中间的火光在这片空间里显得极其微弱
他什么都看不清
他先是用手电光去照张起灵，
他赤裸着上半身，墨色的麒麟若隐若现，腰腹的位置缠着一大圈白色的绷带
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萎靡
或许是骤然出现的强光让他感到不适，他的脸看起来很黑，冷漠的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对面的位置
解雨臣并没有立刻去照，
而是非常不确定的冲着那个方向喊了一声“瞎子”
在得到黑瞎子肯定的答复之后，才把手电的光移到他身上
黑瞎子的状况看起来比张起灵惨烈的多
他整张脸几乎面目全非
尤其左边额头处鼓起的一个大包 肿的像块发面馒头
鼻子嘴巴全糊着一层厚厚的血痂，他眼睛眯着看到解雨臣笑着叫了声“解董”
黑瞎子平时不这么叫他，
这个称呼多半用于他欠债不还耍无赖的时候
现在这么叫应该是从张起灵那了解了什么在向他确认自己的身份。
解雨臣心下了然
看来自己错过了一场神仙干架
他看到两人虽然狼狈但好歹相安无事心放下来的同时也起了点坏心思。
他每次问黑瞎子关于他跟张起灵武力值排名问题的时候，他总是语焉不详
现在看来确实五五开
解雨臣有心寒碜他，故意摆出一副焦急关切的样子大声问道：
“怎么回事啊？谁这么大本事把你揍成这样？是哪个趁人之危的孙子，你说出来，哥儿几个肯定替你报仇。是吧，张爷？”
捎带脚的解雨臣睨着张起灵眼里盛满了狡黠的笑意
张起灵在解雨臣带着揶揄的眼神中，面不改色的望着着头顶的一片漆黑，平淡至极：
“摔的。”
解雨臣挑眉，黑瞎子嘴角在疯狂抽搐
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先是默默的看了张起灵一眼才转过来看解雨臣，硬挤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笑容，
“他说，我自己，摔的。”
【镇神头】（黑瓶/邪瓶）2
//
二.格盘（下）
也许是因为当年七星鲁王宫的那段记忆过于深刻，胖子一下子就预感到了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也正是多亏这种联想才救了他一命。他一看闷油瓶凌厉的眼神，立刻肚子发力， “咿呀！”一声奋力往旁边的草丛跃去，同时一阵凉风从他耳朵旁“嗖”地一声掠过，胖子就地打了个滚站起来，定睛一看，妈的，果然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后头，插着一把血迹斑斑的砍刀，刀身几乎全部没进了地里，只留下木制的刀柄在外面因为惯性打颤。
这把砍刀是隔壁大妈淘汰下来的，被胖子捡回来，磨亮了准备杀鸡用，后来由于我俩都觉得闷油瓶带着黑金古刀巡山过于招摇，看上去像要去制造灭门惨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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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格盘（下）
也许是因为当年七星鲁王宫的那段记忆过于深刻，胖子一下子就预感到了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也正是多亏这种联想才救了他一命。他一看闷油瓶凌厉的眼神，立刻肚子发力， “咿呀！”一声奋力往旁边的草丛跃去，同时一阵凉风从他耳朵旁“嗖”地一声掠过，胖子就地打了个滚站起来，定睛一看，妈的，果然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后头，插着一把血迹斑斑的砍刀，刀身几乎全部没进了地里，只留下木制的刀柄在外面因为惯性打颤。
这把砍刀是隔壁大妈淘汰下来的，被胖子捡回来，磨亮了准备杀鸡用，后来由于我俩都觉得闷油瓶带着黑金古刀巡山过于招摇，看上去像要去制造灭门惨案一样，就没收了那把倒霉神兵，美其名曰要供在家里镇宅，闷油瓶自从开启养老模式后对他那刀也不是很坚持，但让他两手空空出门我又有点不放心，就征用了胖子的杀鸡刀自己做了个刀柄给他防身，胖子那时候还嘲笑我咸吃萝卜操淡心，就小哥这样，方圆百里能找得出一个让他拔刀的对手他就和我姓。
奶奶个熊，要不是时间不适宜，我真想提醒他这件事。
“后来呢？”我听得肠子痒，说了十分钟，胖子还想加很多废话，但我只想让他提炼重点，“小哥现在在哪儿？他还好嗎？”
“他奶奶的，你就知道关心小哥，怎么不关心关心胖爷我？”胖子不满。“老子的头都差点被削掉，要不是胖爷我机灵发现他的眼神不对劲，现在你只能和我的牌位对话。”
“你这不是好好的嘛。”我安慰他。胖子还是不服，说小哥带给他的精神伤害我必须做点什么弥补，于是乎我只能答应回雨村把压箱底的一串蜜蜡送给他，这蜜蜡是当年我为了救闷油瓶和瞎子，拉红顶水仙入伙时托白昊天卖掉的，后来二叔的人又给我送了回来，胖子眼红了好久，这下子终于被他得逞，但我现在已经是送掉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他告诉我我们仨晚上还能一起泡脚，我这辈子就算万事大吉了。
胖子哼哼了两声，继续往下说。他虽然在雨村退休多年，但不像我连意识都已经废了，胖子还保有一个摸金校尉基本的判断力，他判断出闷油瓶正处在一个非常不正常的攻击状态下，那么现在放在眼前的只有三条路：第一是硬拼，第二是转身跑路，第三是想办法让他从这种状态里出来，其中第一和第二条很可能适得其反，斟酌之下胖子选择了第三条，这一连串的判断都在一秒之内完成。此时闷油瓶用一个非人类的姿势从树上翻了下来，落地时单手抽出了插在地里的砍刀，村长原本已经吓得在原地直打啰嗦，一看他拿起刀，立马大喊一声“妈呀！”就屁滚尿流地向后爬去，他一动闷油瓶冷冷地扫了过去，眼神几乎像在看一个死人，就在他手臂肌肉又要发力的时候，胖子突然说了一句话，就是这一句话，扭转了接下来的局势。
他说：瓶仔，妈妈给你买的那条小鸡内裤穿了吗？
胖子说完，停下来等我给反应。我那时候已经摸到了铺子的门，王萌一如既往在玩他的扫雷，看到我吓了一跳，我想起来好像没和他说今天要到铺子里来，就对他点点头，冲进里间找小金杯的钥匙。胖子说你怎么什么反应也没有，我说我能有什么反应，你觉得我会相信小哥因为你给他买了小鸡内裤就不秒杀你了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每个墓主人死之前都要给自己穿一条小鸡内裤。
胖子啧了几声，说天真你的逻辑思维有问题，关键不是我给他买了小鸡内裤，而是他现在穿的内裤是带小鸡图案的，而我知道这点。
我一听就哦一声，心里突然间明白了。闷油瓶现在处于记忆混乱的状态，一个记忆混乱的人会先做什么？首先肯定是明确自己的基本状态，就好比你某天早上起床，发现自己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么第一件事肯定是低头往裤裆里看一下，确认自己是男是女，胖子也假设闷油瓶做了一样的事情，那么他就很可能看到了自己的小鸡内裤。
接下来的思维方式很简单，一个男人，发现另一个男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内裤花色，那就证明他俩的关系非同一般，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愣一愣，闷油瓶也不例外。他一听胖子这么说，脸上就露出一种极度困惑的表情，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刀，这是一段两个人之间沉默的博弈过程，胖子的脑门上不断有汗滴到他眼睛里，也不敢去擦，生怕闷油瓶又受到什么刺激，就在他眼睛睁到快瞎了的时候，闷油瓶终于摇了摇头，慢慢放下了手上的刀，他朝远离胖子的方向走了几步，接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胖子讲的很得意，但我只想骂娘，我严重怀疑他嫉妒我和闷油瓶的感情，企图取代我的家庭地位。我问他小哥现在在哪儿？他说在我俩的床上，估计过一会儿就得醒，到时候再发作起来估计他也拦不住，叫我赶紧想办法。我说不会的，我们仨过了那么多年，他总该对我们有点印象，之前几次不也那么过来的吗？胖子半天没支声，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天真，我这次有不好的预感，小哥他可能是真不记得我俩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应了一声，心说那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场面是我承受不来的？大不了我再追他一次，该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我叮嘱胖子自己要当心，就挂了电话，出去踢了王萌一脚，把他踢起来去开车，去机场的路上我看了看机票，买了最近去福建的那一班，然后我就在副驾驶座闭目养神，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是十五年前的我，现在一定是六神无主的状态，但如今我却非常的冷静，张起灵这三个字对我的影响力一点儿都没有改变，区别只是现在的我会优先思考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对我更有利，而这个有利往往才是最重要的。我拿出手机，先给二叔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我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回杭州，拜托他照看一下盘口和我爸妈。然后我找到坎肩，叫他两天内找一帮招子好点的兄弟到福建来，闷油瓶一出事，难免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想伺机而动，我必须在他们之前先把场子给布置了。接着我又给小花打电话，问他之前帮我牵的那个专看失魂症的医生得线还在不在。他一听我这么说立马猜到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瞒他，把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小花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会差人帮我问问。我说谢谢，其实我欠他太多，说一万句谢谢都还不清。
我的手指停在通讯录上，犹豫要不要打给瞎子，一方面我很需要他，因为一旦遇到要动手的场面，他可能是唯一一个能稍微牵制住闷油瓶的人，但另一方面我又想尽量避免他和闷油瓶的接触。手指停在那个号码上，几次点进去，又几次叉掉，但最终还是打了。
电话响了三声以后他接了起来，笑着说要拜年还早了点，听背景音正在一辆车上，难道他又开起了滴滴？
我和瞎子的上一次见面谈的不算愉快（说不算愉快都是轻的了）但从他的声音里一点都听不出嫌隙，这人还是活地太假。
“小哥出事了，我在回雨村的路上，来不来？”我很生硬地说，不想和他多纠缠，瞎子其实是我最讨厌的那种谈话对手，和他说话永远不知道会被带到哪条沟里去，我以前吃过他不少亏，所以还是开门见山为好。
他嘿嘿笑了两声，说你以为我在哪儿。接着我就听到背景里大妈聊天的声音变大了，应该是他把手机转了方向，我一听就炸了——
那是福建方言。
【镇神头】（黑瓶/邪瓶）32
这篇以后……黑瓶的过去还有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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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瞎子在闷油瓶面前一向没有骨头，尽管是他先发的难，但一看闷油瓶生气，就立马讨饶道祖宗，哪里有四个月？你掰着手指算算，信到德意志再到我手，这就得花上小半月，还得去掉我舟车劳顿，从慕尼黑赶到虹桥再赶到这里的功夫，这余下的，也不过区区仨月不到，亲爱的，你这满打满算的四个月，真叫我百口莫辩。说罢想去拉他的手，却被闷油瓶一下子躲开，眼神里颇有“三个月和四个月有什么区别？”的质问，瞎子忙说自然有，赶着见你，连一天都不舍得耽搁，更何况一个月？闷油瓶耳朵尖一下子透红，小声骂了句：油嘴滑舌，看得瞎子又想笑又心焦，忙拉他到自己身边，说好哑巴乖哑巴，快告诉...
这篇以后……黑瓶的过去还有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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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瞎子在闷油瓶面前一向没有骨头，尽管是他先发的难，但一看闷油瓶生气，就立马讨饶道祖宗，哪里有四个月？你掰着手指算算，信到德意志再到我手，这就得花上小半月，还得去掉我舟车劳顿，从慕尼黑赶到虹桥再赶到这里的功夫，这余下的，也不过区区仨月不到，亲爱的，你这满打满算的四个月，真叫我百口莫辩。说罢想去拉他的手，却被闷油瓶一下子躲开，眼神里颇有“三个月和四个月有什么区别？”的质问，瞎子忙说自然有，赶着见你，连一天都不舍得耽搁，更何况一个月？闷油瓶耳朵尖一下子透红，小声骂了句：油嘴滑舌，看得瞎子又想笑又心焦，忙拉他到自己身边，说好哑巴乖哑巴，快告诉我你这伤是怎么来的，为夫好替你去收拾那个王八羔子。
闷油瓶横了他一眼，意思大约是：用不着你。接着便二话不说拔腿往前走去，瞎子见了就诶了声，说不说也无妨，但你等等我呀！然后就很麻利地跟上。俩人一前一后沿着湖走了约三公里，这期间瞎子的骚话成山，简单概括就是他在不停地调戏闷油瓶，荤话素话一齐来，相当戏精（他讲这段的时候我是全程白眼听过去的，也就没什么动力在这里记下来，幸好，都是废话）但突然之间，他的耳朵动了动，低声说，“小心有人！”然后就想拉闷油瓶躲到树后，但他拉了下，没拉动，反被闷油瓶抓住手，摇头道，“会被发现，上树。”说完三下五除二窜上了最近的一棵大树，瞎子见状也飞速效仿，刚藏定，就看到不远处的林子里，竟然有一队军装打扮的人一个接一个鱼贯走出，他数了数，发现有13人之多，其中为首的是一个还不到25岁，正容亢色的年轻男人。瞎子的表情在看清楚他手中拿着的东西时，霎那间阴了下来，因为他发现那个兵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串连在一起的锁骨钉。
胖子听到这里，问我锁骨钉是什么？我就给他讲了一遍我爷爷书里的那个野史，胖子记不住喜塔腊法士善这么纠结的名字，结巴了半天说那这腊肉肠也会缩骨功，这肠儿是瓶仔的亲戚？
我摇了摇头，说不一定，缩骨功这种技能虽然难练，但倒也不是一家独有，小花不也会吗？你总不能告诉我他其实姓张，真名叫张海花吧。瞎子听了就咯咯直笑，我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想到小花竟然会芳心错许，心里就非常不痛快，但这种话实在说不出口，说出口了也太像八婆，我只能选择低头猛喝凉茶，这时候张海客看了眼墙上的钟，面无表情很公式化地说：还有30分钟，再讲30分钟，必须起来收拾房间。
那军人在湖边站定，四周围扫视一圈，一字一顿道：佛爷有令，情况已变，计划就此作罢。回到营地后若有他人问起，只需说巡山途中偶遇土匪，与领头人走散，其余话一概不许多提。此话一出，其中就有一个人道：报告！
那军人不苟言笑道：讲。
“佛爷交代的事，理应拼死完成，但如今任务失败，我等自请领罚！”那人说完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一跪，其余人也都齐刷刷跪了下来，嘴里喊得都是“请佛爷处罚！”瞎子看的好笑，就偷偷附到闷油瓶耳边，低笑着说你看看这些人，像不像从前跪我的那群太监？
闷油瓶的眼神却很深，他摇了摇头，说张家人，命从来不在自己手里。瞎子听了触动，就拿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难得认真地说：哑巴，和你商量个事成不成？你把你的命放在我这儿，我也把我的命放在你这儿，这样你如果再想走，就能想起我这茬了。
闷油瓶听了直皱眉，想把手抽回来，但瞎子花了死力气，他又不敢大动作，一下子竟被他牢牢拖住，反而带进了怀里，闷油瓶的脸闷在他胸前，一下子人就恼了起来，刚要发作，突然他手指摸到瞎子光溜溜的脖子，愣了愣，问你额娘给你的那块玉呢。
当了呀。瞎子委屈道，为了你一封信，我可当了我娘留下的玉坠，还有进门处那个五彩大花瓶，鬼佬们太不识货，要不是那家当铺老板，为夫我就要卖身救妻了。
闷油瓶听了默不作声，但瞎子一直抱着他，他也没再反抗，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你先松开我。
瞎子自然不肯，说他们都走远了，你就再让我抱一会儿，好久没抱你了，你怎么好像又瘦了点？说着就掐了掐闷油瓶细瘦的腰，被闷油瓶拧着皮把手摘了下来，接着一个鹞子转身灵活地从他怀里翻到了地上，回头一看，瞎子还坐在树上，表情很拗地看着他，说那到底成不成啊。
闷油瓶细看脸有点红，轻声说快走吧。
【镇神头】（黑瓶/邪瓶）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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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史上最大的盗墓行动（中）
他讲到这里，小张哥突然雷言雷语地评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像你这么不检点的人，是进不了我们张家的大门的。瞎子扼腕叹息，说或许你更喜欢吴老板？小张哥就很绝地说闷油瓶配我俩，就等于一朵清纯的水仙插在淫荡的牛粪上，他当然是希望那坨牛粪干的越快越好，所以他选择投我一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看上去比较勤俭持家，而瞎子过于风骚，很有可能背地里给闷油瓶戴绿帽，他懒得到时候来暗杀我们，就索性选我一了百了。我听了内心大草，心说我长得怎么样都算中上，怎么就被划到了安全牌？不过一想到闷油瓶在旁听，就感觉这评价好像也不算什么坏事，一下子表情很是纠结，而一旁瞎子选妃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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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史上最大的盗墓行动（中）
他讲到这里，小张哥突然雷言雷语地评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像你这么不检点的人，是进不了我们张家的大门的。瞎子扼腕叹息，说或许你更喜欢吴老板？小张哥就很绝地说闷油瓶配我俩，就等于一朵清纯的水仙插在淫荡的牛粪上，他当然是希望那坨牛粪干的越快越好，所以他选择投我一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看上去比较勤俭持家，而瞎子过于风骚，很有可能背地里给闷油瓶戴绿帽，他懒得到时候来暗杀我们，就索性选我一了百了。我听了内心大草，心说我长得怎么样都算中上，怎么就被划到了安全牌？不过一想到闷油瓶在旁听，就感觉这评价好像也不算什么坏事，一下子表情很是纠结，而一旁瞎子选妃失败，咧嘴一笑，说人不可貌相，你们有没有兴趣听一个绑架犯与人质的八卦故事，事情是这样的……我大吼一声打断，心虚地说你他娘的有完没完？快说正事，再多一句废话，我就把小花叫过来！
闷油瓶一路都没说话，也没理瞎子，而是自顾自闷头走山路，他步伐极快，那土匪头子最开始还能骂几句脏话，被他捏着脖子麻袋似的拖了几百米，就只剩求饶的份儿了，最开始求闷油瓶，见他面无表情眉毛都不抬一下，就去求跟在后头的瞎子，瞎子就笑着说你叫声爷爷，我就和这位大仙说说，求他放你一马，土匪听了狂喜，就一路叫他爷爷长爷爷短的，到后面就连个喘气声儿都没了，把瞎子逗得咯咯笑。这时候树林基本走完，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湖，闷油瓶就把人像腊肉似的一甩，径直走到湖边，开始脱衣服，扣子解到一半，他突然单手往后一抓，抬眼冷冷地说你想干什么。
瞎子手被擒住，但一点也不尴尬，说当然帮你啊，你不是要洗背上吗？态度很是坦荡，闷油瓶和他对看，眼神里有一种负气的倔强感，瞎子知道他在气什么，就心想由他去闹别扭，闹一会儿就好了。但没想到闷油瓶这次的心性出乎意料地大，两人僵持了很久，终于在他手都被快被捏麻掉的时候，听到闷油瓶哼了一声，然后他就感觉手上一松，闷油瓶已经转了过去，整个人一言不发背对着他。
瞎子叹了口气，心说你把我扔下5年，生气的人难道不该是我吗？但同时他看到闷油瓶后颈连着背的地方，隐隐约约有血渗出来，一下子就非常肉疼，心疼地说罢了罢了，快给我看看，然后着手帮他把长衫褪了下来，这才看到，闷油瓶左肩靠近心脏的位置，竟然有一个新鲜的弹孔。
黑眼镜对枪比对别的武器更加熟悉，所以他一看就知道，这个弹孔，很明显是在距离比较近的位置开枪造成，而且从口径来看，这很可能是一把勃朗宁。这种枪的特点就是小巧，方便随身携带，基本只有军队，而且是营长以上的人才会能用，大部分是解放战争的时候从国民党那里缴来的。
黑眼镜的脸色很凝重，但他并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先用水帮闷油瓶把身上的血迹冲干净，当他想把衣服拿去洗的时候，闷油瓶突然拦住他道：吴家带着狗，洗了没用，把衣服拿去烧了。瞎子说烧可以，但你预备怎么回去？我可受不了其他人看见你没穿衣服的样子，不如我裹着你，我俩同穿一件衣服，岂不美哉？话音未落就被闷油瓶瞪了一眼，他板着脸指了指地上那个土匪，瞎子看了眼，哦了一声，笑着说可惜了。
等到瞎子烧完衣服回来，闷油瓶已经套上了土匪的衣服，正在系腰带，瞎子看了就不由啧了声，道果然衣服还得要人穿，顺带踢了那地上光溜溜的男人一脚，问他打算拿这条咸鱼怎么办，是不是需要灭口？闷油瓶摇了摇头，说这些人只是拿钱办事，罪不至死，找个僻静的地方绑了，不碍事就行。
瞎子笑了笑，问拿的谁的钱。见闷油瓶不说话，就说你是不是也不预备告诉我，是谁在你身上崩了个枪眼儿？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寄信给我。
他其实话语间已经在赌气，没想到闷油瓶不但没去哄他，反而抬了抬眼皮，很没良心地质问了句：你为什么晚来了4个月。竟然也生气了。
【镇神头】（黑瓶/邪瓶）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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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史上最大的盗墓行动（上）
他讲的非常简略，并且中间省去了许多必要的细节，所以我只能结合自己的理解，加上我爷爷的笔记，来还原这段将近60年前，牵涉到整个九门的故事，但串联起来之后我才惊觉，原来当年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根据瞎子的说法，62年冬天，他在慕尼黑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国的信，寄信人姓雷，寄出地写的是湖北长沙五一路上的一家新华书店，这两个信息他都不熟悉，所以第一反应就是道上那帮孙子遇到了搞不定的事，要求他夹喇嘛，于是就问那个给他送信的日本人，说和这个信在一起寄过来的，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比如古董，或者金条之类的？那日本人答道就这一封信，别的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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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史上最大的盗墓行动（上）
他讲的非常简略，并且中间省去了许多必要的细节，所以我只能结合自己的理解，加上我爷爷的笔记，来还原这段将近60年前，牵涉到整个九门的故事，但串联起来之后我才惊觉，原来当年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根据瞎子的说法，62年冬天，他在慕尼黑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国的信，寄信人姓雷，寄出地写的是湖北长沙五一路上的一家新华书店，这两个信息他都不熟悉，所以第一反应就是道上那帮孙子遇到了搞不定的事，要求他夹喇嘛，于是就问那个给他送信的日本人，说和这个信在一起寄过来的，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比如古董，或者金条之类的？那日本人答道就这一封信，别的什么都没有，但是信本身寄了加急，所以学校要他赶紧给齐先生送过来。说完就鞠了个躬走了。
因为那日本学生平日里作风很端正，所以他的话瞎子并没有怀疑，接下来他又仔仔细细把那封信看了一遍，直到纸都快被他盯烂，都没研究出什么来，然后他就把信拆了，发现上面写着一个地名：四姑娘山双桥镇牛什子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换了我看到这种谜面一样的东西，必定会想到脑袋破掉都要把它搞清楚，但瞎子为人很自我，在他的理解里，如果对方有求于他，那就应该想方设法把需求写清楚，但凡这种打哑谜一样的做法，他就一概当成没看见，想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于是就把信揉烂丢进了垃圾桶，然后跑去睡午觉了。
但对方好像很了解他的这种思维方式，所以在接下来的5天，10天，15天后，几乎每隔5天，他都会收到一封一模一样的信，瞎子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劲了，因为这代表在中国，有一个人，正以一样的频率在给他写信，然后寄出，距离现在最近的一封是在16天之前发出的，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现在还在重复这个变态的动作。瞎子感到有一点好奇，但他实在没想过离开现在住的地方，瞎子的原话是他那时候正在等一个人，而这个人只知道他住在这里，所以如果他走了，那个人要是回来，就会找不到他。
瞎子的这种坚持维持到第90天，那时候他房间里的信已经多到可以玩连连看，看着这些一模一样的信，他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就是这个寄信的人，有没有可能就是他在等的这个人？想到这点后他非常兴奋，当下就决定启程回国，但在改革开放之前，对中国的出入境手续要一定背景才办得下来，瞎子动用了一些人情，终于在近半个月后，赶到了中国四川这个叫双桥镇的地方，这时候距离第一封信寄出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月。
稍微接触过一点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60年代我们国家刚搞完大跃进，人民普遍很穷，黑眼镜虽然也穷，但他的气质很有欺骗性，加上在国外待了将近十年，浑身上下沾了一股资本主义的气息，所以他进山和村民周旋的过程就格外曲折，但这和故事本身无关，他就一笔带过。总之，63年3月的一个凌晨，瞎子骑着打劫来的摩托车闯进了一片树林，在那里见到了十来个土匪打扮的男人，正团团围住一个身着长衫的年轻人，在这种明显不利的局面下，他看到那个年轻人的眼皮子一掀，竟然以一种寻常人不可能看清的速度夺下了那把枪，然后闪身掐住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男人的脖子。
黑眼镜看的不由吹了个口哨，那青年听声扭过头来，陌生的脸上露出一双他非常熟悉的，冰冷的眼睛，黑眼镜就暧昧地笑了笑，说亲爱的，写了那么多封信，想老公了吗？
闷油瓶带着人皮面具，看到他，目光闪了闪，那瞬间有点柔下来，接着不管周围见了鬼一样的惊恐眼神，捏着手里人的脖子，麒麟踏火一般朝他慢慢走了过来。
【镇神头】（黑瓶/邪瓶）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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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张游山玩水（下）
最后张海客没求他就屁颠屁颠进了屋，原因是闷油瓶咳嗽了声。他一咳，瞎子就出现，我看他嘴巴上叼着根烟，想必是吞云吐雾到一半被召唤过来的。瞎子四周围扫了圈，唯独对我笑了下，不过我看到他就很头疼，干脆假装没看到。张海客刚刚被他语言上戏弄过，按理应该很恼怒，不过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就很平静地对瞎子说：60年代四姑娘山的事，你应该很清楚，你给吴邪说一说。瞎子抓了抓头发，说我说什么呀，有什么好说的？徒弟你看呢？
他问的是我，但眼睛盯的却是闷油瓶，我看闷油瓶抬头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就吃味，就也看了看闷油瓶，冷冷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们俩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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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张游山玩水（下）
最后张海客没求他就屁颠屁颠进了屋，原因是闷油瓶咳嗽了声。他一咳，瞎子就出现，我看他嘴巴上叼着根烟，想必是吞云吐雾到一半被召唤过来的。瞎子四周围扫了圈，唯独对我笑了下，不过我看到他就很头疼，干脆假装没看到。张海客刚刚被他语言上戏弄过，按理应该很恼怒，不过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就很平静地对瞎子说：60年代四姑娘山的事，你应该很清楚，你给吴邪说一说。瞎子抓了抓头发，说我说什么呀，有什么好说的？徒弟你看呢？
他问的是我，但眼睛盯的却是闷油瓶，我看闷油瓶抬头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就吃味，就也看了看闷油瓶，冷冷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们俩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他很奸地笑了下，说：你要这么问，那可就多了去了，你最好限定一下范围，方便我检索。我骂道放屁，我和小哥那么多年，他在说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你不要妄想胡编乱造来骗我。他听完哦了声，说这个事情是这样子的，你也不需要过于伤心，哑巴经历过的事情，很多连他自己都记不住。不过他已经很给你面子，换了我，所有的事情我都不会告诉你，因为你不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人。
我听他给我贴标签非常不快，又是在闷油瓶面前，就不服地说你难道了解我很多吗？他说难道不是吗？你知道了一个秘密，就会想用它去换另一个秘密，如果别人选择不告诉你，你就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闹起来，像你这样的个性，我以前也见过。
胖子看不下去，说大虾，有话说话，别他娘的搞人身攻击，天真也是关心瓶仔，前一天还睡一张床的第二天就穿裤子不认人了，换了你你受的了吗？
他没立刻回答，看了看闷油瓶，一瞬间表情竟然有点凄凉，然后他笑了笑，道，委屈小佛爷了，必定是受不了。
瞎子给我们讲了个故事，他说60年前，带着闷油瓶去四姑娘山的，其实并不是张启山，而是这个张游山。这点其实很好理解，老九门虽然听起来像是一个整体，但实际却是9个互相独立的家族，当家人互相之间年龄，派别，和势力都参差不齐，就比如我爷爷属于翻沙一派，是后来南派新起的派别，而陈皮阿四虽然师出摸金一派的二月红，但学的却是卸岭那一套，从年龄上看就更是几代人的差距，张启山比我爷爷足足大了两轮，所以才会出现我爷爷后来吐槽的：十几岁经常被叫到大帅府，佛爷盯着识字读书的画面。而四姑娘山的事情发生在63年，那时候我爸刚上小学，推算一下张启山应该已经超过70岁，人到了这个年纪，就算年轻的时候再厉害，都不免出现一种疲态，就像之前的陈皮阿四，张启山本身虽然是一个非常霸道又专制的军阀型人物，但他却非常地信任张游山，一向大小指令都不疑交由他的手去完成，所以自然而然，四姑娘山的这个事情，也就落到了张游山头上。
最开始接到任务的张游山，按我的想象，应该处于一个两难的局面，一方面他是张启山的亲兵，但另一方面闷油瓶是张家的族长，理应地位远在张启山之上，但瞎子给我的信息却不是这样，他说张游山虽然是本家人，却非常厌恶本家，反而对张启山忠心不二，所以他表面上照顾闷油瓶的生活起居，但私底下却是为张启山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我听到这里感觉心惊胆战，忙问闷油瓶当时知不知道这里面的暗门，他目光不知道看着哪里，非常晦暗。
瞎子笑了笑，说张游山表现的其实非常明显，很多时候，他看着哑巴的眼神里，都有非常深的恨意，瞎子甚至觉得，有好几个瞬间，在哑巴虚弱时，张游山都曾经有过想趁机桎梏住他的想法。
他说到这里，我突然感觉有点不自然，瞎子的叙述方式，给我一种他好像亲眼目睹的感觉，胖子和我想法一样，诶了声，说不对啊大虾。我咋觉得听这意思，你好像当时就在现场呢？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边上的沙发上，挨着闷油瓶，点了点头，说他不仅在现场，还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才离开，而这次离开，是他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镇神头】（黑瓶/邪瓶）27
补上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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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我看着他的表情，感到他很明显有事瞒着我，就摇了摇头，说：你可能对我有一些误解，我和年轻的时候不同，已经没有耐心再去猜谜。如果你有重要的情报，就直接点告诉我，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小哥出事，要不你不会等到张家人都走了，才来和我说这些。他听罢表情没什么变化，反问我就算他说了，我会不会相信？我冷冷地说那必然不会，你说的每个字我他娘的都不信，但一码归一码，你撒谎是诚信问题，隐瞒就是态度问题，你这人是不是从态度上就有问题？
说完我皱眉看了眼屋里，张海客在，我始终无法放心闷油瓶，很想立刻跟进去看看，一下子人就有点焦躁，说话的语气也不可控制差了几分，但瞎子却似乎完全不在意，依...
补上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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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我看着他的表情，感到他很明显有事瞒着我，就摇了摇头，说：你可能对我有一些误解，我和年轻的时候不同，已经没有耐心再去猜谜。如果你有重要的情报，就直接点告诉我，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小哥出事，要不你不会等到张家人都走了，才来和我说这些。他听罢表情没什么变化，反问我就算他说了，我会不会相信？我冷冷地说那必然不会，你说的每个字我他娘的都不信，但一码归一码，你撒谎是诚信问题，隐瞒就是态度问题，你这人是不是从态度上就有问题？
说完我皱眉看了眼屋里，张海客在，我始终无法放心闷油瓶，很想立刻跟进去看看，一下子人就有点焦躁，说话的语气也不可控制差了几分，但瞎子却似乎完全不在意，依旧在和我打哑谜，这点让我非常不满，内心里怀疑他要么只是假装关心闷油瓶，要么就干脆和张海客就是一伙儿的，但这样一来就有点难办，单独对付他俩我还有办法可想，但要是瞎子和张海客联手从我这抢人，我还真一时半会没啥对策。想来想去的烦，心一狠说他娘的索性把闷油瓶关个3年5载，等事情过去了再说，期间我还可以搞搞他的思想工作，给他宣扬一下家里蹲的好处，再培养一下我和他之间的感情，相信到时候他也不会再想搞离家出走了。
大概是因为我的表情过于明显，竟然被瞎子看了出来，他颇有深意看着我，我被他盯得不舒服，就很不爽的说干嘛，我脸上长人民币了？他说人民币不像，倒是有点像傻逼，我提醒你，千万别做缺德的事情，免得自己后悔。我心思被他当场戳穿，有点拉不下脸，就冷脸说你多虑了，我前几年缺德事做的海了去了，现在也不好好的？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丢下话就决定不去理他，瞎子其实有句话说的在理，就是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买账，就算他告诉我太阳是东边升起来的，我都会跳起来杠一下参考系。
他不甩我的挑衅，反而说了段莫名其妙的话，他说吴邪，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而聪明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并且牢牢的利用它得到想要的东西。你知道比起我，你在哑巴面前的优势是什么吗？
我读他表情读不懂，就皱眉道你是不是又要讽刺我菜鸡，如果是的话你可以不用再说了。他摇了摇头，说菜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你是一个单纯的好人，这一点对哑巴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在他的一生中，大多数时间是被人利用，而你这样善良的是少数，所以他才会把你看成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瞎子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平稳，但在我看来他的这种冷静却像是一种讽刺，因为我自己清楚，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已经不配算是什么好人，但也很难被归类到恶人的范畴，所以非要说的话，我大概是一个不择手段想达到自己目的俗人，而这个目的里就包括了闷油瓶。为了他我牺牲了很多人，这其中包括黎簇，包括潘子，当然还包括那之前的17个人，但这些我都不会告诉闷油瓶，只要他回来，一切都自动翻篇，我是那么认为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我脸色很难看地说。瞎子挑了挑眉，说别胡思乱想，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既然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哑巴待见，就别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情，你可知道道上的人为什么叫你吴小佛爷？
他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变了，我听到心里猛的一收，脸色黑的就像结了冰一样，他不管我，继续说：其实你和张启山很像，认定了什么，拆骨饮血都要得到。张启山年轻时也曾经是个还说得过去的好人。
那后来呢。我沉声问。
“后来？后来他在府邸里摆了几百尊佛像，从院子里一直摆到床头。”瞎子轻描淡写地说。
我听了，想了想，发现我盘口里也摆了一尊，用来防止冤魂索命。
【镇神头】（黑瓶/邪瓶）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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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瞎子的分析
张家古楼的那段记忆，可能是我这辈子最不愿意回顾一段经历，以至于张海客一提起，我就从心底生出强烈的抗拒，甚至仅仅这四个字就能让我浑身寒意。
“你不能去。”我果断道，“你忘了我们上一次折了多少人在里面，那地方太凶险，即使是你也不一定能出来。总之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他盯着我，突然很冷的说：“我去哪里是我的事，你凭什么管我。”
我听完就控制不住冷笑了下，说凭什么？他娘的事到如今你来问我凭什么？当年去长白山的时候你不问，我叫你去替我去守那十年青铜门了吗？老子叫你去了吗？他听完表情有点松动，不知道是不相信自己会为我做这些，还是单纯的被青铜门这三个字吸引了，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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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瞎子的分析
张家古楼的那段记忆，可能是我这辈子最不愿意回顾一段经历，以至于张海客一提起，我就从心底生出强烈的抗拒，甚至仅仅这四个字就能让我浑身寒意。
“你不能去。”我果断道，“你忘了我们上一次折了多少人在里面，那地方太凶险，即使是你也不一定能出来。总之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他盯着我，突然很冷的说：“我去哪里是我的事，你凭什么管我。”
我听完就控制不住冷笑了下，说凭什么？他娘的事到如今你来问我凭什么？当年去长白山的时候你不问，我叫你去替我去守那十年青铜门了吗？老子叫你去了吗？他听完表情有点松动，不知道是不相信自己会为我做这些，还是单纯的被青铜门这三个字吸引了，但这动摇只是一瞬间的，他见说服不了我，就索性转头问张海客，本家的人现在在何处。后者很恭敬地回答他大部分在香港和国外，如果有必要他可以立刻通知他们今晚到内地来。闷油瓶问定在哪里，张海客笑了下，说族长要见，自然是对方过来，没有他们去的道理，至于位置……他环顾四周，然后很造作的对我一笑，说寒碜是寒碜了些，但总算是个地方，不知道吴老板肯不肯租借几个小时？张海客的眼神自带鄙视，尤其他还用的我的脸，瞬间有种我在嫌弃我自己穷的即视感，我被他看的冒火，但转念一想，张海客和小张哥已经很欠揍，张家本族人岂非更不是善茬？雨村总算是我们的地盘，比起放闷油瓶到别处和一堆来路不善的人聊天，不如在这里我更安心一点，想着就假笑着说，好说好说，如果张先生觉得我这地儿太小，村里还有个农家乐，到时候叫我们厨师长拿两个菜出来，方便大家与民同乐，与民同乐。
他见我给他戴高帽，不领情，说与民同乐算不上，只希望吴老板诚信经营，别往菜里加毒药，尽管可能也毒不死我们，但是毕竟影响口感，见我哈腰点头说怎么会呢？就哼了一声，对闷油瓶说族长，海杏打听到了一些情报，我们屋里说话。我见他转身，就冲着他背影呸了一声，说加你妈的毒药，老子现成免费的口水不好用吗，到时候做道口水鸡给你。想着就想跟进去，没想到被瞎子叫住。
我们说话时，他一直靠在桌子旁，现在才出声，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和我单独说，就叫他有屁快放。我虽然很讨厌这个人，但瞎子和我都不希望闷油瓶出事，从这个角度看我俩还算是同一立场。
瞎子说如果哑巴真的要去张家古楼，你怎么办？我冷着脸说那当然是阻止他，那种鬼地方，第一次都快把他害死，打死我也不会让他去第二次。瞎子说这是你理想中的做法，如果阻止不了呢？我皱了皱眉，说那我就陪他去，无论怎么样，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他一个人强。瞎子听我这么说就笑了，说那就好，你多半是阻止不了哑巴的，但是你一定要死皮赖脸跟着他去。我立刻怼要你说？但想想不对劲，他哪有这么好心撮合我和闷油瓶？就狐疑道你是不是话中有话？有什么事就直说，我最恨人和我打哑谜。他低头笑了下，说你已经被吴三省弄到PTSD了，我这么说，只是发现你跟着，哑巴会比较有动力活下来。
我愣住了，心说这他娘的唱的是哪出啊？他就淡淡地说你没发现吗？每次你们三个在一起，虽然惨是惨了点，但总是能活下来，这就叫天数，从星盘上看……我一听他又要给我算卦，说立马叫他打住，说你和齐八爷没啥大的亲戚关系吧，装什么神算子。他就神秘一笑，说他虽然算的没齐铁嘴准，但胜在业务范围广啊。齐铁嘴有三不算，外国人不看，纹麒麟的人不看，奇事诡闻不看，但他只要给钱，就都可以看看。
我想起他开滴滴的事情，不由在经济上有了点优越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微信转了5块钱给他，挑眉道那你帮我看看，我和小哥以后有几个娃？他二话不说收了红包，很贱地说送你八个字，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一看他咒我早死，就冷笑道，算人命不算己命，你这么牛逼，有没有帮自己算过？
他看着我，笑着念了五个字，说动如参与商。
我虽然是做古董生意的，但因为大学学的是建筑，相对来说还比较需要逻辑思维，这也就造成了我对一些非科普类的纯文学作品并不是那么感兴趣，尤其是一些悲天悯人的诗词，总觉得与其花时间去唧唧歪歪，不如脚踏实地干些事实，从这个角度上看，我并不是一个非常有文学素养的人。我写的传记，也都是尽量用一种平铺的手段去记录，所以我听到瞎子突然开始念诗，就打从心底有点恶心的感觉。
这首诗是杜甫的赠卫八处士，全句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原本是非常经典的写聚散不定，久别重逢的诗句。参星和商星其实就是现在的猎户座和天蝎座，古代人觉得参星在西，商星在东，一个上升时，另一个就会下沉，所以就拿它俩比喻永不能相见，我读书时背过这个诗，当时觉得非常矫情，后面经历了一些事，才知道世界上确实有这种悲剧一样的感情，不过瞎子用它显然只是自我陶醉，首先他和闷油瓶并不是什么天人两隔，比起我，他最开始和闷油瓶要熟悉得多，他完全可以代替我为闷油瓶做一些事情，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够更好的保护闷油瓶，但他却没有，在我看来比起老天做梗，更像他在自我放逐，他不配用这句诗。
我冷笑了下，说这句不配你，但这首诗里有五个字倒是非常合适，访旧半为鬼——你不是汉族人，难免理解得不对，建议查古诗文辞典。
我一向擅于打嘴仗，见他没话回怼我就很得意，说承让，接着你之前的话说，张家古楼里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又和小哥这次被天授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多少？他笑了笑，说不多，他可以告诉我的只有张家人的天授一定是有目的，这目的可大可小，比如要去买个酱油是目的，拯救世界也是目的，天授的作用就是把这个目的灌进人的脑子里，同时把别的不重要的都洗掉，相当于一种强制性的擦除再写入的过程。这个过程是由某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的，细节只有张家人才知道。
我听了脸色很臭，感觉他是在凡尔赛，就说你这话的意思无非是小哥现在不认识我，代表我在他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中并不重要，他认识你，代表你很重要。如果是这意思的话，我觉得我们不用再聊了。
他耸了耸肩，说我非要这么小人之心他也没办法，但如果老天开眼坚持要哑巴和他秀恩爱，那可以有无数更好的选择，没必要非得回到这个他俩都很痛苦的时期，他想提醒我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我想了会儿，想不出来，叫他明说，瞎子就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说你有没有想过，哑巴的记忆会回到三十年前，是不是在那个时期，他曾经知道了什么事情，而正是这个事情，影响到了张家古楼？
【镇神头】（黑瓶/邪瓶）25
哥罗芳其实见效没那么快……请当它是特殊的哥罗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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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张家人
一夜无眠。我躺的难受，但瞎子在，我不敢再走开，只好原地玩手机，打开微信发现王萌一小时前还在朋友圈分享消消乐的复活链接，就顺手点了个赞，又给他发消息，叫他起床后立马到盘口给我准备五套装备寄到福建，这小子熬夜，刚发出去他就回要去哪里的装备？我想了想，回他说不知道，都准备着。搞完以后还不是很安心，翻出坎肩的微信，告诉他收拾一份手上没活儿的伙计名单给我。退出微信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小花，就点开胖子的朋友圈看，发现这家伙果真发了我，闷油瓶和瞎子的三人合影，配字是：后宫瓶仔传，下面竟然有好几个赞，被我一一记下来准备...
哥罗芳其实见效没那么快……请当它是特殊的哥罗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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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张家人
一夜无眠。我躺的难受，但瞎子在，我不敢再走开，只好原地玩手机，打开微信发现王萌一小时前还在朋友圈分享消消乐的复活链接，就顺手点了个赞，又给他发消息，叫他起床后立马到盘口给我准备五套装备寄到福建，这小子熬夜，刚发出去他就回要去哪里的装备？我想了想，回他说不知道，都准备着。搞完以后还不是很安心，翻出坎肩的微信，告诉他收拾一份手上没活儿的伙计名单给我。退出微信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小花，就点开胖子的朋友圈看，发现这家伙果真发了我，闷油瓶和瞎子的三人合影，配字是：后宫瓶仔传，下面竟然有好几个赞，被我一一记下来准备秋后算账，小花的头像出现在评论区，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就像他人一样阴阳怪气。
我的朋友基本都是一些生意上认识的人，现在这个季节不好下地，所以那帮人都开始发一些卖茶叶，卖化妆品之类的广告，我看到有一个竟然在卖避孕套，简直离谱。刷了两把就觉得没意思，刚想退出，突然想起来白天的事情，就百度了一下阴阳判这个东西，前几页全是金超群，我看的脑子里放包青天，就干脆叉掉网页，换成谷歌搜索，翻了几页，发现有一条比较特殊，是一个帖子的回复。发帖人当时是个初中生，内容大概是他的老师布置了一个暑假作业，要他们去找自然界里奇特的动物，并且写一篇比较详细的介绍，他嫌自己去找太麻烦，就到网上发帖问有没有人有现成的文章。
（我有个同学大学毕业后在日本生活，头几年经常在群里抱怨老师让他儿子写观察报告，搞得他一度非常头疼，后来无意之间他找到了个论坛，上面都是这类型的帖子，他看了就一阵狂喜，遂带着他儿子抄的不亦乐乎，估计眼前这个学生也是相同的情况。）
他发完以后有很多人响应，几千条回复都是一些比较罕见的动物图片，语言不止是日语，我用翻译软件看的比较吃力，加上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就直接跳到了我想要的那一条，细细看了起来。
起因是有一个人发了一张图片，他这张图片非常特殊，别人的都是实物的彩图，但他这张却是一副还在纸上的素描，粗一看是一大一小的两只虫子，上面还用繁体写了三个字：陰陽判。本来我已经很困，但看到这三个字整个人就像被冷水泼了一样，一下子清醒了，这三个字虽然是繁体，但用的却是标准的瘦金体，看笔锋和结构完完全全就是我写的。我的脸色一下子很难看，我必定是没写过这三个字的，那么在这个世界和我笔迹相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齐羽，一个是张海客，这张画必定是出自他们两个人中其中一个之手，但无论是谁，这都必定是一个极大的线索。
我定了定心继续往下看，发这张图片的人配了文字，用软件翻出来的意思是这个昆虫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因为它们可以让死人活过来，也可以让活人去死。下面有人用英语问他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他就说上面这行汉字不是日语而是中国话，然后把阴阳判三个字简单用英文翻译了一下。
整个帖子非常长，我看到眼睛发酸，但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人发的图片太模糊，还是因为他说的内容太悬乎，所以并没有人理他，一共就回了这两条，我没有失望，到现在为止我遇到的问题很少有能立刻找到答案的，这个线索已经算非常给力，我点开那个人的头像，发现他还留了推特的账号，就给他发了条私信，问他这张图还在不在？接下来就是等回复。
搞完这些我看了看时间，发现竟然已经凌晨4点，闷油瓶动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手机的光晃到，他把脸往里转了转，我怕吵醒他就不敢再看，重新闭上眼睛躺下。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太多文字脑子有点累，这时候竟然困了，再醒来天已经全亮，身边闷油瓶和瞎子都不在。我操了一声心都凉了，心说他奶奶的不用这么迅速吧？就一个翻身跳下床，顺手从抽屉摸到之前二叔给我的哥罗芳塞进裤袋里，迎面撞上胖子在院子里刷牙，我揪住他问小哥人呢！
他宿醉，脸肿的像猪头一样，看我眼睛里都是血丝愣了愣，说吓老子一跳，不是在那儿吃早饭吗？我顺着他指的方向转头，看到闷油瓶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个吃了一半的包子，面前的桌子上有个一次性餐盒。
我松一口气，随即皱眉，问他包子哪儿来的？胖子说不知道，他也是刚睡醒，醒的时候就看到闷油瓶在吃包子，他数了数，一共十五个，他肚子饿就吃了两个，还挺好吃。我听完就操了一声，骂道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你都敢吃，不怕有人在里面做手脚？说着就想冲过去让闷油瓶把吃的吐出来，胖子一把把我拉住，很认真地说如果有问题，闷油瓶早就发现了，再说了，如果这世界上有人能想到用村头寡妇家的肉包子对他进行精确打击，那他也死而无怨了。
我刚想反驳，瞎子突然从门口进来，我看到他脸色一沉，他看到我却好像很开心，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闷油瓶面前的桌子上，问我怎么不多睡会儿就起来了。我不接他话茬，警惕道你去哪儿了？他笑了笑，从袋子里拿出一杯冰豆浆，插上吸管放到闷油瓶面前。原来早上他俩起得早，我和胖子都还在睡，这时候闷油瓶饿了，瞎子发现厨房里只有冷馒头，就索性带着他到村里去吃早饭，买完回来又发现家里没有喝的，他怕闷油瓶吃包子噎着，就又出去买了趟豆浆。
我翻了个白眼，心说舔狗，看到闷油瓶面无表情在喝豆浆，就凑到他边上露出笑容，说小哥，你不是不爱吃包子吗，我带你去买绿豆爽好不好？村口杂货店旁边的那一家，你以前可爱吃了。
他看了我一眼，说饱了。我哦了声，有点失落，就问他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比昨天好了一点？他点头表示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我刚想说要不下午我请医生帮你检查一下？他就突然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往门的方向走去，他这一个动作非常突然，但我反应极快，拦到他面前说：小哥，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记忆是不是已经稳定，要不今天就先别出门了，在家休息吧。我给小花打过电话，他从北京请了医生过来，我也会叫人从杭州过来看看。等看完了，你再要做什么，也不迟。
我一番话表面滴水不漏，相当冷静，但其实我的内心却非常紧张，这种紧张完全是源于我对他的了解和那些年的经历。果然，闷油瓶抬眼看了下我，淡淡地说：让开。
果真要走，我心里抽痛了一下，但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我内心非常清楚，他如果失去记忆，必然不会肯像之前一样留在我身边，如果我现在放他离开，情况就又会变成二十年之前那样，他在前头做他的事情，而我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跟在后头，走他走过的路，猜他将要去的方向，这样子的痛苦，我脖子的疤和手上的17道伤痕就是证据，我无论如何也不甘再经历一次。
我想着，反而露出笑容，把手放进口袋里，捏着那罐药，缓缓地说：你如果还记得我，你就会知道，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闷油瓶听罢表情一下子变冷，瞪了眼瞎子，看表情应该是在骂人，瞎子很委屈，说这和他可没关系，他只是建议闷油瓶在走之前和我告个别，至于我会有什么反应他也无法预测，说着就喊了下胖子，说胖爷你过来评评理，我说如果哑巴不吱一声就走，你们家小吴必定会追到天涯海角去，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不放，我这话说的在理不在理？
胖子刷完牙在蹲茅坑，不知道听了个什么，大吼“别他娘的都吃完，给老子留一个！”我窝火，骂道你他娘的说谁狗皮膏药呢？瞎子一笑，说当狗皮膏药有什么不好，能贴得住人，就很好。
我不理他矫揉造作，回头对闷油瓶说总之你今天不能走，有什么要去的地方我们都可以从长计议，我已经叫人从盘口运装备和人手过来，你要下地，我和你一起下。
闷油瓶面无表情地说他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他上一次就用这个话把我惹火过，但现在我只当他在耍小性子，就不耐烦地说行行行，你是不是要说你是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叫我回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如果是这样就不用说了，我这人有个习惯，你的事情我打死不能不管，除非你真的把我打死。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决绝，就补充了一句：变成鬼我也会缠着你！
我一口气说完，见闷油瓶冷着脸不说话，表情隐约有点无奈，心说他娘的我不会猜对了吧，又是以前的那个老套路？看来闷油瓶脑子里自我放逐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无论记忆到退到什么时候，他都是这么想的，这么想着就有点心疼，心说改天我一定要和张海客谈谈，带闷油瓶多去迪士尼转一转，从童年起给他修正一下阴影。
闷油瓶摇了摇头，说他只会把我掐晕几个小时，等我醒来他就不在了。并且叫我不要找他，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我不可能进得去。我听了就冷笑，一指瞎子，说好啊，我进不去，那他呢，他就进的去？张起灵你一碗水倒是端平喽，凭什么他能去，我去不了？
我很少叫他张起灵，一般这么叫的时候不是在床上，就是我已经火到了极致。我大步上前，紧紧盯着他那双不似俗人的眼睛，他倒是不闪不避，极为倔强，眼神交错间我发现他的右手动了下，心一凉，说操他妈的，电光火石间他的手指已经快到我的脖子，我堪堪避开，惊出一身冷汗。
我看他动作极为犀利，就悲愤道，我俩这样的关系，你来真的啊！说完就听到背后有人幽幽地接了句：什么样的关系啊？我心说哪个王八羔子，就破口大骂道：艹屁股的关系，关你屁事！一边回头去看，一看脖子就有点僵。
只见我背后，小张哥正盯着闷油瓶一脸感兴趣，他旁边站着张海客，表情已经绿了，但他不愧是见过世面的，立马把自己调整了过来，目光转向闷油瓶，张海客难得没立刻对他行礼，而是非常关切地问：你都好吗？
他只说了四个字，我却感觉他的声音在颤抖，见闷油瓶说好，张海客才闭了闭眼睛，说好，好啊，回来了就好。然后他后退一步，跪地行了个周全的大礼，朗声说族长，张家古楼有异动，请务必尽快返回本家。我听了就猛地扭头去看闷油瓶，他的脸上非常淡然，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我内心一凌，说你要回张家古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