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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
苦于没粮，自割腿肉，看个乐呵吧~
齐天X薛亦然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薛亦然推掉了手头所有的工作早早回到家中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于是，当日暮十分齐天结束了一天的应酬回到家，刚一打开大门迎接他的便是满头的彩带和笑意盈盈的薛亦然。
十年了，不知不觉时光的画笔已经一点一点的将他们描绘进彼此的生命里，如今他已经准备好进入生命的下一个阶段了，那薛亦然呢？他准备好了吗？
“欢迎回家~恭喜齐天选手圆满退役~~”
齐天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行李，他张开双手用力的和薛亦然抱了个满怀。暖黄的灯光下他们的光影融合到了一处，......
苦于没粮，自割腿肉，看个乐呵吧~
齐天X薛亦然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薛亦然推掉了手头所有的工作早早回到家中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于是，当日暮十分齐天结束了一天的应酬回到家，刚一打开大门迎接他的便是满头的彩带和笑意盈盈的薛亦然。
十年了，不知不觉时光的画笔已经一点一点的将他们描绘进彼此的生命里，如今他已经准备好进入生命的下一个阶段了，那薛亦然呢？他准备好了吗？
“欢迎回家~恭喜齐天选手圆满退役~~”
齐天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行李，他张开双手用力的和薛亦然抱了个满怀。暖黄的灯光下他们的光影融合到了一处，齐天和薛亦然之间很少有这样的拥抱，即便是平时嬉笑打闹时在床榻间翻滚都没有此刻显得更亲密无间。
薛亦然有些手足无措的任由齐天抱着，他们的身体紧紧的贴合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不过片刻，薛亦然便学着齐天回抱住他，就像是抱着他此生的珍宝一般，不可否认薛亦然此刻无比的幸福。
“是不是很舍不得？”薛亦然拍了拍齐天肌肉紧实的后背
“是”齐天有很多话想和薛亦然说，关于他那些终究没能完成的梦想，关于他这十年的苦痛与晦涩拼搏与悔恨，最终他也只是狠狠地将眼睛在薛亦然的肩膀上蹭了蹭留下了几处湿润的痕迹。
小小的伤感过后齐天便推开薛亦然径直走向了餐桌，满桌子的菜都是他爱吃的齐天无奈的摇了摇头，薛亦然这个人一向都是如此，因为失去的太多所以越是在意便越是小心翼翼。
“小土狗~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用过就扔啊~”
齐天见薛亦然还傲娇的站在门口，便走过去伸手拉着薛亦然的手腕将他带到饭桌前，薛亦然见齐天雨过天晴了也就没拿他刚才掉小金豆的事情调戏他，只是笑眯眯的陪着齐天一起吃菜。
“谁说要扔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负责。”齐天看着碗中薛亦然剥好的虾仁放下了筷子，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负责？负什么责？”薛亦然看着齐天突然犀利起来的眼神忍不住笑出了小虎牙，这个眼神倒是让他想起了19岁的齐天。
“薛亦然，你交女朋友了吗？”
“啊？怎么突然问这个？”（这话题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我没有”
“所以？”薛亦然突然有些慌，这话题的走向怎么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所以，你到底打不打算和我表白？”
“。。。。。。。”
“。。。。。。。”
空气凝固住了。。了吗？并没有，齐天依旧十分淡定的说着炸裂的台词。
“之前咱们一直聚少离多，我的心思都在跑步上，你的心思都在拍戏赚钱上。如今我的职业生涯结束了准备回星河当教练，我已经准备好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了，包括找一个知心的伴侣。”
“我。。。”薛亦然下意识的回避了齐天的眼神，他知道齐天是认真的。
“你不用急着否认，以前是我还没有想好所以没有戳破，现在我想好了，你想好了吗？”
一直以来薛亦然都非常善于观察他人和伪装自己的情绪，这也使得他在演绎道路上走的顺风顺水甚至在去年还荣获了“影帝”称号，可是和齐天相处的久了他居然渐渐地忘记了他的小土狗从来都是一个敏锐的人，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
不知从何时起薛亦然总有一种感觉，如果他鼓起勇气向齐天表白的话他是会答应的。这种感觉也许是从时而刻意的疏离，时而无意识的亲近逐渐拼凑起来的。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不知道该不该表白，他是一片汪洋上的孤舟可齐天不是。
“我。。”
“机会只有一次，你想好了再回答。”齐天虽然语气生硬可忍不住抖起来的大腿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薛亦然原本很纠结可正巧看到了桌下齐天颤抖的长腿，忍不住笑出了声
“齐天弟弟，只有一次回答机会的是我，你抖什么？”
“你少废话，到底要不要在一起？！”
“。。。。。。。。”
“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哈哈哈哈，齐天你真是帅不过三秒。先吃饭吧，吃完我一定回答你。”
“行，反正你也跑不掉。”
饭后，薛亦然正在洗碗齐天就拿着干抹布一起擦盘子，可他的眼神却死死的盯着薛亦然。而薛亦然作为大明星国民级偶像本应该早就适应了各种目光的注视，却实在无法忽视齐天的目光，他太专注了也太直白了，薛亦然无奈的关闭了水龙头。
“我怕了你了，在一起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如果有一天叔叔阿姨极力反对我们在一起的话，我希望你放弃。齐天，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失去家人。我失去过，我明白那是什么感受。”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啊？”
“话说完了？我答应你，不过不会有那一天的。那么从这一刻开始咱们就是伴侣了，是吧？”
“对，伴侣”轻飘飘的三个字却让薛亦然如释重负，飘荡的小舟终于冲破迷雾看到了港湾。他不知道这一次可以停泊多久，但他很感谢这份安宁。
“很好，你跟我过来我有个秘密要和你说。”
“啊？”
薛亦然被齐天拉着走进了卧室随后被一把按坐在了床边，齐天俯下身贴近薛亦然的耳边
“薛亦然，你知道我最近在队里除了训练还喜欢做什么吗？”
“做什么？”薛亦然微微侧过头贴近他的脸颊笑着询问，他好像知道齐天想说什么了。
“看你拍的电视剧，电影，特别是去年得奖的那一部。”
“所以呢~”薛亦然放松身体双手撑在身后抬起头略显无辜的看着齐天，成熟男性的性感和少年人的清澈在这一刻融合。
齐天没有回答，他只是下意识的做着吞咽的动作，随后俯下身慢慢凑近薛亦然的嘴唇。薛亦然配合着他的动作躺倒随后伸手抚上了齐天的腰背，唇齿纠缠间薛亦然抽空问了一句。
“小土狗，你会吗？”
齐天的眼神变得锐利，他低下头啃咬着薛亦然的喉结当做回答。
之后的很多年里，薛亦然和齐天依旧是聚少离多，但只要有时间他们便会一起出门跑步。偶尔，薛亦然也会去看看齐天培养的小“苏炳天”们的比赛，当发令枪响后他依然会忍不住的心潮澎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热爱从未停止，对跑步是，对齐天也是。
而齐天也正如他承诺的那样，陪薛亦然喝了一辈子的酒再没让他感到孤独。
END
殷郊在刑台上就特别美。
出身显赫，当朝太子，亲生父亲却要将他斩首，在父亲面前他从来都是顺从且忠心的，被压上断头台时却蓬头垢面身着粗布，在自己敬仰的父亲面前第一次失控，眉骨压着眼睛，怨鬼一样喊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尤其咬牙切齿嘴唇发白眼睛充血的样子，像一头牛那样喘着粗气，最后还用满是杀气的眼睛盯着崇应彪 看着他砍向自己的头...哐一下落地还在木板上翻滚，感觉下一秒就要真变身成恶鬼复仇了，但是他没有啊，他就是实实在在的死了，身首异处头身分离，强壮又紧实的身体还完好跪在台上，眼里满含愤怒与不甘，如同神一般睥睨众生。
殷商太子，肉体凡胎，以血祭天，那一刻他就已经了变成神，何况后来头颅又被...
殷郊在刑台上就特别美。
出身显赫，当朝太子，亲生父亲却要将他斩首，在父亲面前他从来都是顺从且忠心的，被压上断头台时却蓬头垢面身着粗布，在自己敬仰的父亲面前第一次失控，眉骨压着眼睛，怨鬼一样喊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尤其咬牙切齿嘴唇发白眼睛充血的样子，像一头牛那样喘着粗气，最后还用满是杀气的眼睛盯着崇应彪 看着他砍向自己的头...哐一下落地还在木板上翻滚，感觉下一秒就要真变身成恶鬼复仇了，但是他没有啊，他就是实实在在的死了，身首异处头身分离，强壮又紧实的身体还完好跪在台上，眼里满含愤怒与不甘，如同神一般睥睨众生。
殷商太子，肉体凡胎，以血祭天，那一刻他就已经了变成神，何况后来头颅又被重新接回去，脖颈处的红痕不得消失，那是他曾为人君、为人子的证明，是他短短十几年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并非死于断头之刑，母亲离世，父亲抛弃，曾经的信仰已然轰塌，血腥之气裹挟着碎石瓦砾席卷而来，他一心求死，那双湿润的眸子下藏着太多太多的忧伤，他又怎么能不悲，怎么能不痛？
【姬发X殷郊】 玄鸟将归
最相濡以沫，竟最难相认相记
一
在苏护被杀死的那个夜晚，姬发仔细地盯着在灯影下擦拭鬼喉剑的殷郊，这位帝王的儿子，自幼与他们一起沉浸在血液与厮杀中，此刻却披头散发坐在灯前，像是一只幼年的狮子。
他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见过殷郊了，但他们明明刚刚从战场上互相搀扶着走下来，殷郊在营帐内当着姬发的面宽衣解带，洗去铠甲与身上的血渍，然后换上了这件他睡觉时常穿的里衣。他们二人自从入旅后便被分在一处，姬发甚至知道殷郊这件里衣内，有他母亲绣着的图腾。
“你知道我们其实不是兄弟，对吧。”不知为什么，姬发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话音未落，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最相濡以沫，竟最难相认相记
一
在苏护被杀死的那个夜晚，姬发仔细地盯着在灯影下擦拭鬼喉剑的殷郊，这位帝王的儿子，自幼与他们一起沉浸在血液与厮杀中，此刻却披头散发坐在灯前，像是一只幼年的狮子。
他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见过殷郊了，但他们明明刚刚从战场上互相搀扶着走下来，殷郊在营帐内当着姬发的面宽衣解带，洗去铠甲与身上的血渍，然后换上了这件他睡觉时常穿的里衣。他们二人自从入旅后便被分在一处，姬发甚至知道殷郊这件里衣内，有他母亲绣着的图腾。
“你知道我们其实不是兄弟，对吧。”不知为什么，姬发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话音未落，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扭过了头，背对着殷郊疑惑的眼神不自然地挺了挺脊背，而殷郊投来的那道目光令他更加慌张。
他心里知道殷郊会是个什么反应，甚至能想到他面上那清澈的疑惑。那副样子自他第一天进朝歌之后就没有变过……
姬发本不想回头，但那股陌生感促使着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只穿着里衣的殷郊，于是他想了想，还是把身子转了过去。
这动作落在殷郊眼里，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充满了一股局促感。
和这家伙刚到朝歌时倒是一样。
“为什么？你小子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殷郊说道，他看向姬发躲闪的眼睛，实在想不出这家伙在局促些什么“被雪崩吓傻了？也是，朝歌没有这么大的雪山。”
殷郊提起鬼喉剑把它郑重地放在一边的剑架上，鬼喉剑上青铜的装饰在灯光下闪着一股古老的金黄光泽，就像是某个神明的精魄一般，光芒晃在殷郊敞开的袍子上，他的胸上有一道箭矢留下的疤痕，姬发忘记那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了，他感觉有些不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错。
他开始仔细回忆起之前发生的种种，有苏氏，大火，殷郊的铠甲，雪山，紫袍，像一只野兽一般匍匐在地上的女人，他把簪子递给了这女人……然后呢，然后他有些记不清了。
“崇文彪把你打傻了？”殷郊跨过低矮的案几，俯身去看姬发绑着绷带的脑袋，并没有血迹，他心中更加生疑。
“可能真的是被雪崩吓傻了吧。”姬发看着殷郊近在咫尺的脖颈与胸膛，喃喃道。
他有些脸热，但这是他兄弟的身体，退一万步来讲，这也是他战友的躯体。按理说，自入旅以来，殷郊与质子团吃住，训练都在一起，两人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但此刻看着殷郊赤裸的脖颈，他短暂地不自在过后，目光落在殷郊胸膛上那道箭伤上时，忽然心中升起了一道难以言说的恐惧，一瞬间血溅四方，猩红色的腐败蔓延开来，有一个人的身躯被束缚在高台之上，他的脖颈上有一道血色的红痕。
我大概是真的脑子不对劲了。
昏过去之前，姬发如此想到。
殷郊是没预料到姬发忽然而来的昏厥的，于是当姬发一头磕向他胸口时，他以为这小子又不知道在整什么活，便稍微避让开，姬发昏倒的身体刚好与他擦肩而过。
一声闷响，姬发还绑着绷带的头磕在了实木的案几上，血色顺着原本白色的绷带透出来，殷郊看了一眼，立即倒吸一口冷气。
完了，得找大巫，万一这给磕傻了可怎么办。
像只兔子一样窜出去，全然不顾有苏氏的部落远在严寒苦楚之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衣，等到闯入巫医的营账之内时，整个人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紫了。
在帐中的姬发趴在案几上，看起来不省人事，他头上绷带处渗出的血色很快便止住了，但他仍旧没有醒来，仿佛孩童沉睡一般，姬发陷入了一个梦境。
那团猩红色的血迹在他眼前散开，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环绕，循环往复，声音宛若鸟兽的啼哭，却要低沉许多。姬发在这片猩红之中看到无数的残片，西岐的黎庶，朝歌的明月，冀北的城池，一只白色的狐狸，一双血色的眼睛……此后猩红退散，残片中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东西，面色奇怪的巨人，黑衣的巫女，墨绿色的腰刀，无数金光闪耀之下，忽然烈火通天，姬发看见一栋不知名的高台在燃烧，他惊异之下，竟然见到了殷郊的面孔。
殷郊状似疯魔，头发披散，向那高台奔去，全然不顾火焰的炙热与滚烫。姬发心中急切，一把拉住殷郊的胳膊，那人回过头来，双目满含泪水，脖颈儿上有一道鲜艳的红。姬发祥殷郊刚刚死盯着的地方望去，他抬头看向燃烧的高台，那上面竟然有人，火焰舔舐之下，高台之上，那人赫然是殷寿的面孔！
“你……”殷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在须臾间如烟雾一般飘散，连带着高台也在一瞬间焚烧殆尽。姬发怅然若失，一切似乎又要被猩红色所覆盖，重新归于混沌。
“你还是不愿意把他给我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带着叹息般的咏调在虚空中说道，“即使在这里，也还是要把我的孩子留下吗？”
“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个声音低沉而熟悉，在他身后响起。姬发心中升起恐惧，他不知这人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竟然悄无声息，仿若鬼魅一般。于是她举剑自己背后斩去，然而剑滑入虚空，他回头看去，身后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何人在此作乱？”姬发摸向自己腰间的兵器，紧握在手心。他想起祭台上的那些巫师，用动物的粉末与巫术控制人的心神，以到达自己的目的。我是什么时候中的巫术？姬发在心中细思，自己在西岐与朝歌所见过的不过是粗浅的折磨人的手段，巫师往往不能与中术之人交谈。而刚刚所见的殷郊，真如活着的一般，见鬼……竟然会有这样的术法么。
那个声音再次叹息，不等姬发又什么反应，最初的猩红色再次弥漫了过来，如同红色的大雪，将姬发瞬间淹没。
二
等到姬发从那个黏腻血腥的梦中悠悠转醒时，他发现自己旁边还躺了个人。
除了殷郊，不可能是别人了。
他起身，不自觉地盯着殷郊看了一会儿，冀州的风雪遮盖了太阳，殷郊的皮肤明显比在朝歌时暗淡了下来。眼前昏睡的这人，高鼻深目，相貌与自己有明显的不同，或许是因为年少，竟然能称得上艳丽。姬发看着殷郊的嘴唇，他与自己不像，眉目间却与雪地里的那个有苏氏的女人有几分相似，苍白的面孔，红唇却像是吞食了血液一样，若是那样的神态出现在殷郊身上……
姬发忽然惊醒，将自己凑到殷郊面前的头抬起来。向后慌张退去，这动作太大，撞到了一边的灯架，烛火明灭，姬发想去扶，脑袋却又是一阵疼痛，他捂住头吸了一口凉气。
身后有一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姬发的手从他脑袋的绷带处拿了下来。
“大巫给你把药换了，让你别乱按伤口。”殷郊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他说道，“门口有药，实在疼就去喝了。当然别喝最好，我看见那老婆婆扔进去了只蛤蟆腿。”
疼痛逐渐消散，视野也变得清晰，姬发看向殷郊的面孔，发现他一脸倦色，眼眶发红。
“你得了风寒？”怎么忽然有风寒，自己发昏前不是还好着，难不成是谁下了咒？姬发心中一紧，想到有苏氏的传说，传闻这里的祭祀会在冒犯了神明的人身上种下诅咒，很快，这人便会逐渐走向毁灭。
“嗯，出去找人时忘了穿衣服。”殷郊倒是没体会到姬发的紧张，先祖血液里的敏锐最终只让他下意识感觉这人今天回来后就很不对劲，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殷郊看不出来，也不太在意。
他径直躺下就想继续睡去，忽然又想到姬发最开始的异常，于是一脚踢在姬发腿上，问到：“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姬发吃痛，扭头问道：“什么话？”
“兄弟啊。”殷郊看着姬发问到，“什么叫咱俩不是兄弟？”
姬发哑然，他看向殷郊清澈的眼睛，沉默了半晌之后，缓缓说道：“你姓殷，我姓姬，怎么算得上……”
这么说，似乎也是。殷郊也沉默了，但如果这样是对的，那么苏文孝是为谁而死的呢，在那片城池前方，他看着雪地上的血迹时心中的悲痛又是为何而生的呢。殷郊忽然抬起头，他的本能让他感到眼前的姬发撼动了一件决不能被撼动的东西，那凭空铸造出来的纽带与基石在这一句话下显得如此轻率，如此不合情理。
下意识地，他起身握住了姬发的手，问到：“你我披坚执锐，浴血同往，愿为我王室基业尽洒热血，难道不算是兄弟？”
姬发被忽然逼近的这张面孔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想凑近，反应过来后由下意识想要远离，但殷郊攥着他的手，暖意由皮肤相接处传到全身，于是他垂眸不再看面前这人艳丽的面孔，但目光却落在殷郊胸膛上的箭伤上，姬发盯着殷郊伤疤周围的皮肤，勉强回答道：“你说的有道理，是我想多了……”
于是殷郊满意地躺下睡去，留下姬发瞪个眼睛发愣半天。
然后他起身，将帐篷前火堆边的药一饮而尽，脑子里却是殷郊挥之不去的面孔与皮肤。
我可能要完蛋了。姬发心里想到。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看见了药罐底部，一条干瘪的蛤蟆腿。
三
有苏式的女孩抱起来很轻，但把女人裹在帅旗里送到班师大典上，也未免太过疯狂了些。姬发感到自己的手在抖，这女人裹在帅旗中像一个死物一般，连呼吸都察觉不到。冷意透过粗糙的帅旗与盔甲传到姬发的手臂上，帅旗里裹着的仿佛是冀州雪山上不化的冰雪。
殷郊在他身边，捧着苏护的脑袋，他们的身前是那个被人景仰，追随的对象，那个他们可能一生都无法越过的高山。
但不知道为什么，姬发忽然感觉那股敬仰从自己的心中消失了，殷寿的身形仍旧是高大威武的，但他身上永久不散的光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不安感。
这股不安在殷寿揭开帅旗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姬发忽然意识到自己捧着的是苏护的女儿，她父亲的头颅就在那位王车上的商王帝乙手中，不多时就要被作为酒器供王侯畅饮……见鬼，以有苏式族群的秉性，这女人被送到大公子的手中时，谁会保证她不会恨从心起，血荐家园？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护的的女儿，而这女孩正微笑着收回目光，两人的眼神正好对上，看到他时，女人的笑容更加灿烂。而姬发只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他看着那双眼中一闪而过的青绿色，只觉得一阵悚然。苏护的女儿眼中却出现了一丝趣味，随着帅旗重新盖住她的面孔，姬发仍然难以忘记那双眼睛。
她父亲的头颅落在仇敌手中，她本人由贵族变为奴隶，但她却是笑着的，身若鱼肉被献给比自己父亲年龄还大的仇人，却笑得仿佛胜利者是自己一般。
自己抱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看向一旁的殷郊，这人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父亲的背影，这眼神姬发再熟悉不过了，他在无数人的眼中看到过这样的感情，自然，他人也一定在自己眼中看到过这样热烈的，憧憬的感情。可这一刻，一到破碎声在他耳边响起，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个绯红色的梦是一个隐喻， 有一些东西，自此刻开始，即将滑向不可控制的深渊，被绞成粉末。
可殷郊呢，殷郊怎么办？
姬发沉默着，自班师大典之后便一直没有说话。殷郊看出了他兴致不高，但很快他们便要在宴会上为商王助兴，于是殷郊有意靠了过来，凑近了一边脱衣服一边道：“怎么了？跟个哑巴似的。”
姬发抬头看向这人，青年明晃晃的躯体再次映入眼帘，自当日军营一晚之后，姬发多少是有些避嫌的，但殷郊这人跟没有脑子一样，活得像是一只水豚般淡然，在姬发面前该怎么还是怎么，反而显得姬发局促不安。
“……”看了一会儿后，姬发忍不住开口道，“你能不能到屏风后换衣服去。”
殷郊看都没看他，敷衍道：“我知道你嫉妒我身材好，实在酸得不行你可以转过去。”
妈的，好想打这厮一顿。
姬发瞬间从原本的郁结中回过神，心想给面前这人一巴掌看他还发不发癫。
但殷郊转过身来时，胸口上的箭伤再一次令姬发蹙起了眉头，他自己的记忆中丝毫没有殷郊受箭伤的记忆，更何况，这样的疤痕，箭簇肯定入肉数寸，即便侥幸活下来也必然会养伤许久，他全然不记得殷郊什么时候卧病在床过。
殷郊递给姬发一只漆盒，里面的棕色液体粘稠晶莹，散发出一股草药的清香。这是为了之后在宴会上跳舞时使肌肉更明显而使用的。朝歌尚武，男子尤其以健硕的身躯为美，殷郊确实算是这审美体系下的杰作了。
他们在冀北待的太久，大雪漫天不见天日，殷郊的肤色明显变得苍白了些。
姬发的手触及殷郊后背时，感受到手下蕴含着力与美的躯体，他叹了口气。
好吧，确实有点羡慕。
“你怎么练得？明明大家都吃一样的东西，训练也是一样。”
他的手上有常年握剑戟留下的茧子，拂过殷郊皮肤时有一种粗粝的安全感，殷郊像是只被顺毛的动物，想了想后回答道：“这种事情得看天赋。”
更生气了。
殷郊扭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其实你练得也还行啊，不过我今天见你抱着帅旗，怎么还抖呢？你怕大王？”
这人怎么总是在奇怪奇怪的地方心细如发，姬发想到，他没想到自己也是这样，时刻关注着眼前这人的一举一动，坦诚开口道：“苏护的那个女儿，对我笑了一下。”
殷郊愣了一刻，显然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抖的，于是他迟疑道，“但她现在是我叔父的奴隶，你想干些什么，恐怕有杀身之祸。”
“啊？”姬发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殷郊，忽然卡壳道：“苏护的女儿？你觉得我看上人家了？”
“我还以为你雪地里给人家递簪子时一见倾心了。”殷郊说道，他站起身，下裙扫过姬发的面孔，“那这么看，你怎么抱个女人胳膊都抖，她看起来轻的跟片纸似得，还是你胳膊受了伤？”
“不，没有，我只是……”姬发忽然止住了话头，他该说些什么，他要告诉殷郊那个梦境吗？那也太奇怪了，被一个梦境，一个女人的眼睛吓到，这算什么呢。
面对着这人关切的神色，姬发有些疲惫地笑了：“不，我可能是有点累。”
四
宴席上的一切太过于清晰了，仿佛发生过一遍一般，姬发手持献礼所用的剑，远远看见大王子以一个诡异的姿态刺死了商王，又扭头向殷寿举剑刺来。
质子们的站位离殷寿很近，姬发不明白这群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战士们为什么会一举一动都被这位久居深宫的殷启所牵制住，他只是抬手削断了几把献礼用的木剑，步法轻转，最终竟然在被一群人包围着的情况下来到了殷寿的身边。
殷郊给了他一个眼色，姬发心领神会，他向殷郊的方向移动，余光瞥见殷郊无声无息地向后退去，像一只狮子隐匿在草丛间，等待一个时机。
殷启的步子明显有些散乱了，他手上的青铜剑血迹未干，不知何时，殷郊出现在了质子们的最右侧，姬发熟悉这人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熟知殷郊已经做好了牵制住殷启的准备。
他毕竟是成汤的子孙，姬发脑中忽然出现这一句话，但下一刻，变故忽生，殷启的眼神里有一种嘲弄的意味，他原本面对着这群战战兢兢的质子，却忽然间向左转身，与殷郊的位置拉开了身形，而他手中长剑，直向殷寿脖颈而去。
姬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飞身扑向殷启，他原本可以将殷启直接扑倒，但他手中有一把剑。
姬发扔了长剑，扯住殷启的胳膊，他扑了个空，单幸好这人宽衣大袖，被姬发扯住了袖子，几乎绊倒。周围人一时间不敢上前，他们大部分是质子，更多的是臣子与侍卫，畏惧于商王的天威，只敢围绕在殷启周围限制他的行动。见此情景，姬发右臂从殷启腋下绕过去，左臂抱住他的脖子，锁住了殷启的行动。他不敢太使劲，毕竟殷启几乎算得上老朽，又常年居于朝歌，身上没有一丝一毫训练过的痕迹。他怕失手勒死了这位大王子。
姬发死死控制住殷启的胳膊，他的脚边是自己刚刚扔下的木剑，那是礼器，并没有杀伤力。殷启身上佩戴的这把剑，原本也应该是这样的木制品，可如今，寒芒上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地上。
殷启似乎清醒了过来，他挣扎的动作逐渐缓和，口中呢喃着不知念着什么。姬发正想松一口气时，这老朽的大王子却以一种不可能出现在人类身上的姿态从姬发手中脱出，手执利刃再次向殷寿扑去。
来不及多想，姬发一把将殷启扑倒，在男人摔落在地面前，一生清脆的金属声音响起， 姬发看到这位大王子眼中闪过一抹熟悉的青绿色，随后，血肉被刺穿的声音清晰到令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纷乱接踵而至，躁动声再次响起，无数的兵刃对准了姬发。
殷郊半跪在姬发的面前，他的手臂向后舒展，做出一个保护的动作。透过他的背影，姬发看到，面前一尺半之内，不动如山的殷寿终于在这场闹剧结束后站起身，向殷郊与自己缓步走来。
他的脚步落在大殿的地板上，轻微的颤动却也宛如山脉震颤，举手投足，定人生死。
姬发确信自己在第一次动手时锁住了殷启，他也确信在殷启挣脱的那一瞬间了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那是殷启手臂的传来的声音。姬发自小苦习武艺，废寝忘食不能简单概括他为心中所求付出的一切。但一个人在生生掰断自己胳膊的情况下，用那只断了的手臂拿起兵刃行刺。这种事情太过惊异，他从未见过，也深知自己做不到。
但这高居王台的大王子，从未接触过军务的殷启却做到了。
姬发想起自己在殷启眼中所见的那抹青绿色，惶恐的心逐渐变得平稳，他将头低下，不再看殷寿的面孔。
真是……王庭之上，鬼魅伎俩。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歌声在祭祀的口中念诵着，被挑选出的奴隶与牺牲被草绳栓在一起，低垂着头颅跪在台前。祖先的灵通过血腥与祭祀的念诵会再次降临。神勇的成汤会驾着他的战车而来，在云端看向他血脉的延续。
“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
自己最初的心中，就是成为那样的英雄。姬发站在殷郊的身后，他将目光投向面前的王子，他们离得很近，又仿佛很远。视野内这几个明黄色的身影，最前的是殷寿，那位自己心中的高山，成汤的子孙，骁勇善战，血液里流淌着祖先灵魂的英雄。
殷郊，他站在殷寿的左侧，姬发看不到殷郊的面孔，但能想到他的无所适从。自宴席上的纷乱发生之后，天命便忽然落到了殷寿的身上，连带着殷郊也忙碌了起来，去学习他从来都不曾想过的，关于储君的礼仪与知识。也正因此，两人的相会忽然就少了下来。
姬发是王家侍卫，王家也并非只有殷郊一人，他有时会在宫门前与殷郊远远对视，颔首之后殷郊随宫人离开，话都说不上一句。而更多时，他是如今日一般，在殷郊不知道的时候看他一眼，然后垂眸。
他曾经有没有这样看过我，姬发在心中问道，他知晓这个答案，答案是肯定的。因此他无奈地笑了笑，为这不知何起，却这两人最终没有说出口的感受。
他想起营中数十个日月，殷郊睡在自己身边，他散落的头发与自己的缠在一起。他们的理想相似，道路相似，追随着一个人的身影，从不曾想过离散，这无数个日月里，他和殷郊都没想过那其中的牵绊到底是些什么，直到……
但即使自己明白了，这傻子也不见得知道。
回忆被骤然打破，天色迅速地暗淡下去，仿佛有巨人遮蔽住了太阳，姬发抬头，看到红色的影子飞快地爬上太阳，灿烂的天色忽然阴沉下来，大祭祀的嚎哭声震惊了全场，他半跪半爬地走上台前，言语间的凄厉之音震颤整个祭台。
他要这位新登基的商王效仿先祖，以肉身自焚平息上天之怒。
人祭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在天地神明面前，贵族与奴隶的区别只在于贵族的血液更能得到祖先的青睐，但事态严重到需要当世帝王去献祭自己的身躯，那么这恶行可以说在上天眼中是一块巨大的污点了。
姬发没有见过天谴，但那东西还是不见得好，他只有些感叹于殷寿的命运多舛，却在叹息之前见殷寿身边的那个影子跪了下来，那是殷郊。
“请父王传位与我，我愿意代替父王以身祭天。”
姬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的言辞不论是哪一句都令人心中一震，他自然是知道殷郊对自己父亲的仰慕与崇敬的，自然也明白他心中的那份赤胆忠心。
但这份可以称得上是决绝的死志并非任何人都能看清，姬发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看着殷郊的身影，嘴中轻吐出两个无声地字眼。
“傻子。”
高台之上的殷寿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仿佛是第一次看清了自己这个儿子的面孔，在那眉眼之下，他隐隐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已经这么大了，自己的儿子，唯一的继承人。
这同样也意味着，自己已经逐渐走向末年了。
有人会愿意用新生的太阳换取逐渐落下的太阳吗？倘若自己这么做了，还有谁会信服君主的勇武呢。殷寿喜欢控制人心，因此他更懂得人心是一件极其愚蠢又轻盈的东西，一丝一毫地偏移都会在这片海洋中掀起巨浪，顷刻之间丑恶便可成为至美，勇敢沦为懦弱。
可我甘心如此么，殷寿看向天空，看向祭典上的旗帜，目光环视到视野的尽头，最终再次落到殷郊的身上。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殷郊像自己，却也不像。他自己在二子之争中吃尽了苦头，父亲与兄长并不以自己为血肉，因而在这身华服之下的身躯，最初的疤痕来自于亲族的虐待，因而这面孔中有隐而不散的暴戾。
但殷郊不同，自己在得到这个孩子后便刻意控制了子嗣的数量，因此他是唯一的，他在母亲的挚爱与父亲的教导中成长，他本应在自己继位后成为最优秀的储君，多年后如同他的父亲一样成为天下的主人。
如果他的父亲，真的听信了比干的昏花自焚而死的话，他便是朝歌年轻的王。
怎么自己身边的人，运气都比自己好这么多呢。殷寿在心中冷笑，难道就只有我天生该受此命运么，难道便是我殷寿活该么。
“我知道你要什么……”有苏氏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说话时有一种非人的天真与残忍，那女人必定不是人类，可她知道殷寿想要什么。
殷寿冷眼看着比干肝肠寸断的面孔，他开口道：“我会建一座鹿台，台成之日，自焚以告先祖。”
顷刻间，云雾散去，日食平复，朝歌的阳光再次落在殷寿的脸上，耳边传来殷郊的阻拦与姜皇后的低声抽泣。
殷寿没有再看他人一眼。
五
“你说这术法，要练多少年？”
“大王天资异禀，相比五百年足矣……”
崇应彪执戟站在台前，只觉得这道人脑子跟没有似的。
五百年……那鹿台恐怕要修到天上去。与其求此术，不如现在习得之前求长生算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君王震怒，一掌击飞悬浮在自己面前的头颅。那道人的头滚落屏风之后，只留得一个身躯站在御前，看着有些滑稽。
道人的身躯跌跌撞撞地去屏风后寻找自己的头颅，紧接着又有三人被传呼上前，为首的人穿着一件灰白的道袍，他须发洁白，手上捧着一个卷轴。
这招摇撞骗的人崇应彪已经见了不少，但这次的三人，是殷郊带来的。
啧，世子么，不，现在应该是王子了，若是再无什么缓解天谴的法子，殷郊便是商王了。崇应彪看着殷郊腰间的那把鬼侯剑，这天底下，怎么能有人运气这么好呢。
姬发是这个大殿内唯一一个没有看向姜子牙的人，他刚刚从鹿台的建造处和殷郊一起赶来，为了将姜子牙送入皇宫，殷郊确实是救父心切，为了表示对于神仙的尊敬，亲自为姜子牙驾车。鹿台的建设被殷郊想尽了办法拖延，那台子的雏形却还是一点点展现在了朝歌，一层层的木材垒上了土质的高台，如此大的工程，奴隶倒是死得极少，因为百兽的帮忙。
是了，这个时候百兽百兽还是可以与人厮混在一起的，是从什么时候起，它们离开了……梦境里的碎片在他脑海中逐渐苏醒，姬发有些恍惚，但这确实是他的记忆，他原本的记忆。
殷郊发现姬发在盯着自己出神，他转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姬发黑色的眼睛，那是一双很漂亮的黑色眼睛，像是打磨过的黑曜石，沉静而清澈，在这双眼睛之中，仿佛一切都能沉寂其中。姬发的肤色暗了许多，冀州风雪养出短暂的苍白皮肤，在朝歌的烈日下早已不再。
殷郊自己亦是如此，他盯着姬发，见他眼神一动，似乎是回过神来，便对姬发笑了笑。姬发还以一个微笑，却并不把头扭开，仍旧是盯着殷郊，他嘴唇颤动了几下，有话要说的样子，最终在殷郊有些疑惑的神色下，姬发只是摇了摇头。
殷郊虽是王子，也还没有大胆到在商王的殿前窃窃私语，更何况他对自己父亲的尊敬崇拜使他并不愿意在殿前失仪。但许久与姬发不见，今日他与自己在鹿台没待多久就又被仙人入朝歌所累，到现在也没说得上几句话。此刻并肩而站，殷郊只觉得自己与姬发又像是回到了之前还是世子时的时光。
这份短暂静谧的熟悉一直持续到姜子牙开始打他那套看不出章法的步子，殷郊的注意力明显被吸引了过去，“这是什么步伐，从未见过。”他喃喃道。姬发瞟了一眼姜子牙的步伐，又看了一眼大殿敞开的门，心说自己好像见过这一幕，姜子牙当时，好像是要跑路而已。
正如姬发心中所想，姜子牙在一声“快跑呀”之后蹿出数米，侍卫想拦，却被杨戬与哪吒二人拦住，姬发见殷郊正欲提剑上前，眉头微皱，将他挡在了身后。
“你拦我干什么？”殷郊推开姬发正想上前，围绕着姜子牙的侍卫已经被哪吒风火轮上的罡风纷纷撂倒，人间兵器与仙人法宝触碰在一起，和蚂蚁撼大树没有丝毫区别，姬发拉住殷郊的手，看着姜子牙被混天绫扔出大殿，低声道：“你肉体凡胎，上去送死么？”
很明显，殷郊并没有听进去，他一路追着姜子牙的方向从王宫直到城外的密林深处，姬发险些没有追上他，直到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你这边，我这边。”殷郊马鞭一指，自己先向一条岔路冲去。姬发无可奈何，走了另一条路。
自冀州回来之后，那个梦境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可与之相伴的，是熟悉的记忆，一次次涌上心头，姬发在步入岔道口不久便勒住了马缰绳，他的眼睛看着树叶上滴落的水珠。
水珠一滴一滴滴落。
记忆逐渐涌上心头……有关于梦境，有关于无数的残念，有关于那个虚空中叹息的女声。
以及那个梦境中短促又有力，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是。”他如此回答那个叹息的女声。全然不顾虚空女声中的无奈与怅然。
如果此时有第二人在场的话，会惊叹于这马上的少年仿佛入定一般，一动不动，微风无法吹起他的头发，雨水无法打湿他的衣襟，直到一刻钟之后，他身躯略微一抖，忽然勒紧了马缰绳。
马匹在姬发手下发出嘶鸣，颇有些躁动不安，但姬发只是攥紧了缰绳，像是经历了百场厮杀一般，俯在马背上喘着气。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环顾起了四周。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向着殷郊所去的那条岔路口跑去。
六
峭壁之上，殷郊被碎石击中脑袋，已然失去了意识，现在已经是凡人的姜子牙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仍旧不愿意放弃他，并非是修仙之人心地善良，更是姜子牙能看出这少年的心性与他父亲完全不一样。
但很明显，他快要抓不住了，你不能对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有什么体力上的奢望，更何况殷郊是个士兵，他并不轻。
哪吒，杨戬，你俩在哪呢，姜子牙绝望地想到。
而此时，一只手抓住了殷郊的胳膊。
赶上了…，姬发想到，还好，赶上了。
他扶着殷郊躺在古树下，用树叶喂水给殷郊，把姜子牙的丹药灌下去，做完这一切之后，殷郊缓缓转醒，第一眼却看向了姜子牙胸前挂着的的封神榜。
“你污蔑我父王，他是这天下的英雄。”殷郊尚未站稳，险些摔倒。他扶了一把姬发，气势未减分毫，“把封神榜给我。”
哪吒与杨戬像约好了一样从天而降，一个站在姜子牙身边，另一个站在姬发与殷郊身后数丈。殷郊略微环顾四周，眉头微皱，他的手向腰间鬼侯剑伸去。杨戬立于两人身后，一眼便看见了殷郊的动作，但还未等他出手阻止，殷郊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一边的姬发怀里。
众人看着姬发收回的手，他刚刚一掌劈在了殷郊的后颈处，力道巧妙，这人必定得昏死些时候。
姜子牙有些呆滞，哪吒与杨戬丝毫不明白这转变因何发生，但姬发没有多说什么，他看了一眼姜子牙，径直背起殷郊，向密林深处走去。
“师叔，这，这是怎么回事？”哪吒乍舌道，“这小子怎么忽然反水了？”
姜子牙的目光落在姬发的背影上，他摇了摇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师叔，师叔你说啊，别走啊…”哪吒的声音逐渐被姬发抛在身后，他背着殷郊走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密林的影子，朝歌的城墙隐隐出现，将殷郊放了下来，为他理平了衣服的褶皱。就在此时，乌云散开，雷雨不再，阳光洒了下来，落到殷郊与姬发的脸上。
殷郊再次转醒，只觉得脖子疼，他看向姬发的侧脸，这人正远望着朝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殷郊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姬发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身上出现了一种气质，有些寒冷的，凌人的气息，那双清澈的黑眼睛此时却像是云雾在其中弥漫，殷郊一时间竟然有些惊恐，他想起自己在宫中看到的狐妖，忽然开口叫道：“姬发！”
姬发低头看向殷郊，那双承载着云雾的眼睛中映出殷郊的面孔，良久之后，他忽然微笑道：“你有点重。”
“什么？”殷郊脑子没转过来。
“背你走这么远可不容易，杨戬，就是那个头上有一条竖线的，把你打昏了。”姬发说道，“然后马也跑了，我把你背出来了。”
密林中，杨戬忽然打了个喷嚏。
“这样么…”殷郊总觉得有些不对，那个力道的方向并不像是从正后方而来，但很快他又想起一件事，立刻抓住姬发的衣服问到：“封神榜呢？”
姬发摇了摇头，殷郊心中一片冰凉。难道父亲真要死于祭天？不，不，他得把那东西寻来。
“你能敌得过他们？”看出了殷郊想做什么，姬发抓住他的肩膀，问到：“便是姜子牙等人不与你为难，你怎么从哪吒杨戬手下夺得封神榜？”
他这话像是冰雪洒在殷郊心上，姬发能感到手下的肌肉忽然就松了下来，殷郊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眼中竟然有泪光闪烁……
姬发心中一紧。
这么久，他都快要忘了，这人其实是他们中，最憧憬殷寿的人……呵，英雄唯一的儿子，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这样的爱，不是理所当然么…
“先回朝歌。”姬发伸手撇去殷郊面上粘着的湿发，“把你头上的伤先包扎好。”
七
他们回来的悄无声起，也并没有进宫。姬发将殷郊带到了皇家侍卫的集体住所处，这地方人来的不多，因皇家侍卫多选自贵族，除了训练时间，大部分人并不住在这。
“我前几日来找你，你还不让我进来的。”殷郊沐浴后坐在姬发的床上，他披着姬发的里衣，头发都没有擦干，水滴顺着敞开的衣襟一滴滴落在他的胸膛上。“见鬼，拿不回封神榜，父亲怎么办……”
姬发看了一眼，从门户拿出一个木匣，扔给了殷郊让他把头上的伤缠上。
“不让你进来，是因为你是世子，我是侍卫。”姬发说道，“拿不回来很正常，他们是神仙，不想给的，你怎么拿呢……总会有其他办法的。”
“姜文焕也是侍卫，他就不计较这。”殷郊听到这话，叹气后点了点头，他拿起绷带在头上裹了几圈，又缓声到，“你在这里是侍卫，回到了西岐便是世子，有什么不一样的。”
“当时年纪小，想不开这些。”姬发说道，他调整了一下殷郊头上的绷带，又缠紧了几圈，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不怎么疼。”殷郊回答道，他注意到姬发的目光有点怪，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道，“怎么了？”
“那就躺下吧。”姬发说道。
他没管殷郊是什么反应，便开始脱衣服，皇家侍卫的服饰繁琐华丽，姬发脱了半天，殷郊就靠在他的床上看了半天。
直到姬发脱完，整个人一丝未挂向自己走来，殷郊的面色才变了变。
直至鸟雀归巢，残红色的夕阳爬上天幕，皇家侍卫的营所，不起眼之处的一件屋子里，低沉的喘息与呻吟才停了下来。
“你…”殷郊靠在床头，他脸上还有进行的余韵与窒息带来的一点绯红，殷郊看着姬发赤裸的脊背上的疤痕，喘了一会儿道，“还挺行的。”
姬发躺在床上，根本不想动。这事谁干谁知道，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他俩出身军伍，身体素质都是数一数二的那种，这事情上姬发明显比殷郊累的多。
他没想到自己无意识把这话说了出来，殷郊愣了一下，怒道：“谁知道你让我来干这事儿？我配合你我不累吗？”
姬发正要说什么，殷郊忽然往他手中塞了一块东西，冰凉刺骨，他拿起一看，是一块几乎是透明的玉石，这玉他在殷郊这里见过几次，但他很少把这东西拿出来，姬发并不知道他竟然是随身带着的。
“这是什么？”姬发问到，“玉？你拿我当巫娼吗？”
殷郊闻之变色，伸手便想夺过姬发手中玉石，但很姬发在开这玩笑之前就做了准备，他躲过了殷郊伸过来的手，将脸凑了上去。
“给我了，别后悔。”他靠在殷郊身上，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殷郊，不要后悔。”
殷郊很明显没听出来其中深意，他颇有些无所谓道：“早就想给你，有什么可后悔的。”
姬发将那块玉放在眼前，他看到上面玄鸟的痕迹，问到：“这代表的什么？”
殷郊梗了一下，忽然说不上话来，支吾了一会道无非是什么棠棣之情之类的东西，这样的鬼话姬发不可能相信。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问问，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越来越多围聚过来，有人在门前大喊：“姬发，你在不在？东西南北四大伯候聚众谋反，大王要召见你。”
“什么？不可能。”殷郊性急，立刻从床上起身，他抓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手忙脚乱之间还补充道，“怎么可能，父亲，父亲一定是被奸佞蒙蔽了。”
姬发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天地间空无一物一般，殷郊穿好衣服，转身看到番作态，以为他是被吓傻了，立刻上前，捧住姬发的面孔，轻声道：“姬发，姬发？……你莫慌，我去求父亲，这其中一定是有岔子的，你不要怕……”
姬发叹息一声，将手放到了殷郊的脖子上。
一年之后，这漂亮的脖子上，会有一道红痕环绕。
姬发一口咬在殷郊喉结处。
八
殷郊当然进不去这场审判，这审判并不是为他而设立的，今日的主角另有其人，往后却也还有一处断头台属于他。
你憧憬的，尊重的父亲，将弑父杀君的罪名给了唯一的子嗣。
王宫前，殷郊与姬发隔着一道宫阙的大门对望，姬发看着那张迷茫的面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刻四大伯侯未死，姜皇后尚在，比干并未剖心，殷郊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心中究竟藏了什么恶念，他迷茫真是再正常不过了，那毕竟是他一直景仰着的，憧憬着的高山。
一切如姬发，不，如武王记忆中的模样，西伯侯“你将死于血亲之手”的预言彻底拉开殷寿最表层的伪装，殷寿也确实厌倦了这一套东西。紧接着一场闹剧兴起，子不杀父，父必杀你的话从殷寿口中说出，许以功名利禄，大殿顷刻间内人心浮动，崇应彪最先动手，他人紧随其后，反抗，懦弱，畏惧，抵触，人的情绪在大殿内谱出一可以用于祭祀的宏大乐章，这样尊贵的人祭，在神明还未消退之前，恐怕可以换来数年的甘霖与丰收吧。
“姬发，你要为你的父亲求情吗？”当一切纷乱结束，只剩下姬发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分毫。
殷寿的声音响起，姬发没有回头，他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父亲，多年未见的父亲，不仅是对于武王，也是对于质子姬发。
可这毕竟不是他的父亲。
“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吧，我还不至于坚强到再看一遍我哥哥的遭遇。”旁若无人一般，姬发看着西伯侯，说道。
原本跪坐着的西伯侯抬起眼皮，他眼中有两团青绿色的火苗在燃烧，那个沙哑的喉咙吐出的却是如同叹息一般的语调。
“把他还给我吧……父亲的归于父亲，母亲带走她带来的。”西伯侯的身躯逐渐消散在空中，他原本跪坐的地方只留下一个一个年迈的女人，盲眼，皮肤如干枯的树皮一般，但在她说话的间隙，身形却不断变换着，由年迈到年轻，再由年轻到衰老…
“他崇敬自己的父亲，便是属于父亲的。”姬发说道。
一切都不再存在，大殿坍塌腐朽，人物化为黄沙，只有姬发，与这年轻又衰老的女人对视着。
“殷寿，正是玄鸟之子……他的儿子，身上也留存着玄鸟的血液。”女人轻声说道，她的相貌逐渐固定了下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相貌坚毅，身材高大的女人出现在姬发面前，她继续说道：“神明已经离开了，她们的眷属也不会再留存在此处，你已经是新时代的开启着，又为何要抓住旧日的余晖？人类的帝王，你留下的人属于旧日，属于我们，属于他的母亲。”
“我不会烧死他的。”姬发说道，“我也不会让他去见姜子牙的，旧日的余晖与天宫的太岁，都无所谓，他现在属于我了。”
“你尽可以，让这个梦境存在，困住我百年，千年，直到你们的母神忘却自己的眷属，直到我开启的时代被掩埋。”姬发一字一句道，“但殷郊是我的，他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我的臣子，我的……他是我的了，从我在鹿台的火焰前拉住他开始，他就是我的，没有神明能带走他，也没有人类能带走他，包括他自己。困住我吧，简狄。你的图腾最终会被抹去，你会在竹简中成为某个陌生人附属，你的功绩会被遗忘，篡改，扭曲，如果你想看的话，就看吧…”
被称为简狄的女人沉默了，良久之后，她叹息道：“你知晓，这一切也会是你的命运，遗忘，涂抹，篡改，最终一个木偶泥塑代替你的身影，你的子孙跪拜心中欲念，不见身边日月。”
谁又比谁好上多少呢。
姬发沉默不语。
九
周武王在某日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境，而当他在梦境中醒来时，天色晦暗，他看向远方的天空，上面有一颗星辰闪烁明亮，又很快消散，武王认得那颗星星，那是荧惑。
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他没有去管这些，只是信步从宫殿内向外走去，他看见有个人坐在宫殿的台阶上，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提剑进王阙，几乎算得上死罪，这人却毫不在意，丝麻的手帕在剑身上留下一道水渍，他擦得很专注，丝毫未意识到武王走了过来。
“姬发？”擦剑的人抬起头，他有一张俊郎中带着艳丽的面孔，光裸的脖颈上有一道红色的印记环绕，显得有些妖异。
“殷郊。”周武王说道，他看着殷郊脖颈上的红痕，想起梦里自己咬在面前这人的脖子上。
“你为什么不睡？”殷郊低头继续擦剑。
姬发挨着他坐了下来，此时正是夏夜，透过衣衫，两人皮肤的热度交融在一起，但都没有动弹。空气中有虫鸣声与风声，姬发看着苍蓝的天色回答道：“我做了一个梦。”
殷郊手里的活还是没停下来，他问道：“什么梦？”
姬发笑了，他没有回答殷郊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我梦到少年时的朝歌，然后我反应过来后把你睡了？这样的回答未免显得有些轻浮，更重要的是，这些事，姬发也只敢在梦里做做。
“国师在找我，杨戬说他一直在找我，皱纹都多了几根。”安静太久，殷郊忽然开口，语气带笑，“老头也是怪可怜的，姬发，你准备让我待到什么时候。”
殷郊还是没有得到回答，于是便转头看向这位年轻的开国者，姬发黑色的眼睛里有云雾涌动，他看着殷郊，眼中是再清晰不过的情绪，却一言不发。殷郊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放下手中的鬼侯剑，上半身靠了过去，两人并肩靠在王宫的柱子前，仿佛周王国是旧日的朝歌。
“在你去杀苏妲己那晚，你逃跑的时候遇到了我。”姬发开口。
“是，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我竟然刺伤了父……”殷郊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在复活后知道了西伯侯与伯邑考身上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是谁促使的这些。
“可你遇见了我。”姬发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继续说道。
“是，我遇见了你，你让我去大司命那里躲一阵。”殷郊补充道。
“你那晚想对我说什么？”姬发问到。
“什么？”殷郊愣住了。
“那晚，你在离开之前，握着我的手，你当时想对我说什么？”姬发问到。
沉默再一次在两人中升起，姬发看着殷郊，殷郊的影子落在他的眼中，那张熟悉的脸上表情变了再变，殷郊的眉头与嘴唇颤动着，最终化为一句话。
“我忘了。”
他说道。
“这句话对我很重要。”姬发说道。“殷郊，很重要。”
殷郊看着姬发漆黑的眼睛，他缓缓开口：“我是你的兄弟，你的朋友，你的臣子，如此，不够吗？”
“不够。”姬发回答道，“那是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句话。”
“我的父亲杀了你的哥哥与父亲，我的臣子杀了你的臣子，我原本应该和我的父亲一起死于火焰，即使你拦住了我，但沟壑也早已形成。姬发，有些事情，如果没做过，便当他不存在吧。”殷郊正色道，他看着姬发的面孔，这人如今已经是个青年了，而殷郊，因为昆仑一行，还停留在少年时光，除了脖颈红痕，似乎毫无变化。
姬发将手抚向殷郊脖梗间红痕，他脑中回想起梦中这人在他身下的起伏与声音，他回想起那块玉石。但当他从虚妄的梦境中挣脱，再一次站到这人面前时，他说：有些事情，当年没说出来，此后也不用再提及了。
神明离开之后，人类的秩序将统治这篇土壤。
姬发将头靠在殷郊胸口，低声道：“留在这里吧，殷郊，不要追随你的父亲，也不要去见姜子牙。一切都可以没有发生过，一切都不会再被提起，就只是，留在这里。”
“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殷郊握住姬发的手，太阳自东升起，日光洒满大地，又是新的一天。
旧日的情愫散落在梦境与风声之中，新的时代将在这片土地上诞生。
【砚兰】不夜侯
◎王砚x兰珏
◎一点张屏吃醋
暮色四起时分，兰珏在廊下摆起桌案，架了茶炉。三钱恩施玉露，十两高山泉水，小火一烹就是一个时辰。
他要等的人来迟了，许是不来了。但墨闻从不食言，所以兰珏就持着王侍郎仍会赴约只是略有些迟的心思继续等。
旭东来了两回，头回带来消息，说东城出了人命，刑部去处理了。第二回身后跟着白鹤，说他家大人正同大理寺那群窝瓜周旋，事态不急，已经在善后，怕兰大人这边等得心焦特遣他来知会一声。
嘴上说是知会，却带上了祥顺斋的茶点。这趟点心铺子跑的，别管白鹤是从东城、刑部亦或大理寺哪边来，都算不得顺路。
看来果真不是严重的事，不然墨闻也不会这般“以权谋私”。...
◎王砚x兰珏
◎一点张屏吃醋
暮色四起时分，兰珏在廊下摆起桌案，架了茶炉。三钱恩施玉露，十两高山泉水，小火一烹就是一个时辰。
他要等的人来迟了，许是不来了。但墨闻从不食言，所以兰珏就持着王侍郎仍会赴约只是略有些迟的心思继续等。
旭东来了两回，头回带来消息，说东城出了人命，刑部去处理了。第二回身后跟着白鹤，说他家大人正同大理寺那群窝瓜周旋，事态不急，已经在善后，怕兰大人这边等得心焦特遣他来知会一声。
嘴上说是知会，却带上了祥顺斋的茶点。这趟点心铺子跑的，别管白鹤是从东城、刑部亦或大理寺哪边来，都算不得顺路。
看来果真不是严重的事，不然墨闻也不会这般“以权谋私”。
等人的时间里，兰珏看完了前些日子看剩下的半卷书，处理了礼部积压的公文，琢磨了一会儿明日上朝该议的事。
直到茶水凉透，火炉也散了余温，他从书卷中抬起头来，望了望院中婆娑树影与檐上孤月，才后知后觉早已入夜。
侍女问是否要给油灯添油。兰珏揉揉发僵的眉头和酸涩的眼睛，摇头道不必。
他还想了一局棋准备难倒王大人来着，谁料一等就是这个光景。那个惹人忧心的东西，惯是能牵扯他心绪。
兰珏长叹口气，起身便往卧房去。坐在镜前神思慢慢飘走，不由想那突如其来的案子是否真如白鹤所言那般轻易，是不是临时又出了什么岔子。料说王砚才略武学都是上乘，万轮不到他兰珏一介文官在这杞人忧天，但偏偏该安的心就是安不下。
原该趁旭东头次来时天色未晚赶去东城看一遭的，就说顺路。
侍女摘去他束发玉冠，又除了簪子。他低头想得入神没看镜里，只朦胧听身后响起房门开合之声，以为是侍从来送明日朝服，不作他想。然而紧接便感到一阵冽风从肩后袭来，兰珏一惊，身体颤了一下，抬头便从面前的镜子里瞅见王砚将下巴垫在他肩膀，笑嘻嘻地歪着头。
“佩之。”两个字叫他念得百转千回。
“王大人这是在哪得了委屈，这难受劲儿都快泛出来了，可别淹了我。”
“你这是急了。”王砚在他背后盘腿坐着，伸手搂他，脑袋没脸没皮地在他肩窝和发丝里蹭，“是我不好，让佩之久等了，我让白鹤送来的茶点吃了吗，胃没再不舒服吧？我可听旭东说了，你最近胃口又不好。”
“没有，他乱说。”
兰珏握住王砚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那手骨感苍劲，握住了，凉意直戳他掌心。
王砚又笑一下，抱他更紧。兰珏只着单衣，清楚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夜的微寒，王砚腰上蹀躞硌着他，触感唐突而亲密，仿佛一并传递过来他难以抵御的那些萧肃与拼杀。
王砚抱着兰珏，借对方体温慢慢把自己暖起来，变成可供兰珏依凭的一把温暖的剑。
“事情棘手吗？”兰珏转头问他。
“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
“不问别的？”
“墨闻想说自会说。”
王砚笑意更深，往兰珏耳后亲了一下，又搂紧不让人躲。随即瞟一眼妆台，伸手略过玉簪拿了梳子，捞起兰珏头发，从上而下慢慢梳。
“这竹节簪，还是去年生辰我送你的吧，都旧了，明儿我再送你支新的。”
“王侍郎想送什么的时候何曾与我打过招呼，找那些个理由。玉又如何会旧。”
“胡说，所有陪衬用在你身上都旧了。”
长发梳开了，王砚绕一缕缠在手上，捧到唇边轻吻。接着力一松，那丝丝缕缕的头发便如握紧的流沙，顷刻溜于指缝。
王砚突然纵了情，猛一欺身将兰珏压在妆台之上，语气仍是温软，却带着哄人的腔。
“佩之，你都不晓得，外面冷得很。”
兰珏知他何意，脸皮却薄，不愿直白应下，手肘向后推了推，没推动，一来二去已经有什么滑进他里衣。半温不热一只手，蛇一般痴缠，指甲过处留下的刮擦都有割鳞的错觉，让兰珏一时感觉自己正被臆想中的刺痛折磨。
最后只说：“夜深了……”
“深了好。”
王砚知他默许，愈加和缓，底下一轻一重地探，指上薄茧不再覆刀抹剑，火中来露里去，耐着性子硬磨出些水浆来。
“佩之，夜深才好，有道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王砚力不容情，妆台猛颤，烛灯一晃，火苗窜动中使得映在墙上的人影彻底扭曲交叠，接着他长舒口气，意犹未尽地吐出诗句最后二字，“——深处。”
兰珏哽了半声，咬牙压住，以额抵案，不肯示弱，任王砚紧赶急送，任自己无边飘摇。偏现实又不如他妄图表现得那般坚强。屋中似有风，烛火颠簸数次濒临熄灭，不胜其扰。他送他的竹节玉簪在桌上滚，这边撞那边碰，惹得桌上物件七零八落四处叮铛，四处黏连。
人也叮铛，人也黏连。他的发从桌边流下来，晕开一团墨色的丝潮。王墨闻便如墨入水，溺在潮中。
事毕已过三更，兰珏乏得紧，蒙头要睡，王砚顽劣的兴致一起便难消，格外腻歪人。兰珏数次被他逗笑，隔着被子传来闷闷责怪声，几乎能算作撒娇。王砚摩挲来摩挲去，恋恋不舍，想堂堂礼部兰侍郎这副模样，放眼天下除却他王砚又有谁能见得。
终于勤恳了半夜的明火得以安歇，王砚吹了蜡烛，哈欠还没打完，却听见门上传来叩响。
“王大人，张屏寻您不知怎的寻到这来了，我说了这会儿您已歇了他也不肯走，说什么案情要紧非得见您一面才罢休。”
虽是来找王砚的，但好歹是兰珏宅邸，其中纠葛怎么想都有一丝怪异。兰珏闻声本想起身，却被王砚按回去。
“你歇着吧，我去会会这个没眼色的愣头青。”
“你等等——”
“放心，我有分寸。”
走一半又回来弯腰在兰珏面上狠啄一把，激得兰珏震声骂他。
“纨绔！”
“佩之也不是第一日知我纨绔。”
会客厅灯影熹微。王砚衣着随意，里衣外直接套了件佩之平日的氅衣，纯色，只在衣摆处绣了大片建兰。
张屏站在院边廊檐下，听得动静立刻转身，看见王砚也没表示，一贯没表情的脸上却分明闪过一些什么。
“我说你这个追根究底的劲儿能不能挑个时辰，知不知道现在什么天儿了。”
“我知道。”张屏说这话时眼睛迅速垂下又抬起，仿佛一时露了怯，又或者实际怀着别样心思。
“找我都找到这儿来了你还知道。”王砚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晚上那案子你又咂摸出什么新东西来了？”
“所以你真的在这儿。”张屏一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的样子，看看他，又低头看看地，兀自呢喃，语意低迷，竟有些失魂落魄的，“原来你真的在这儿。”
一番话没个头尾可把王砚纳闷坏了，刚准备问张屏这是折腾什么，就听他开口要走。
“我来就是想瞧瞧王大人是不是真在兰大人这儿，因为陈筹说——算了。案子是借口，对不起。现在我知道了，没别的事，多有打扰，告辞。”
王砚分明瞧见张屏走出去的时候差点撞了根柱子。这小子，有时候真不清楚他是真糊涂还是真聪明。
王砚裹了衣衫，又往张屏离去的方向望一眼，少年灰白衣摆最后一片刚好被回廊拐角吞噬。
他这时眸色才紧了紧，张屏那般情态缘何他心里明镜儿似的。但这份心，他不想张屏看透，也不想佩之看透。
于王砚，人生中无数事物可以割舍，但有些东西却不能被夺走，比如当年策马长街踏碎墨梅画卷的那一场雪。
大师兄委委屈屈三问：
“你要替他守多久？”
“那雪月城你不管了？”（找借口）
“那我这徒弟你也不管了？”（真实目的，重要的总要最后说）
“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师父”莫名一股醋味儿怎么肥四😂（不是）
“这雪月城，已不复昔日之威。”（还在挽留）
“但只要你回北离，这一切都可以解决。”这是大师兄对他师父的信任啊啊啊啊啊😭😭😭
可是他师父对他说，这一代的江湖应该是少年们的江湖，应该是他们的江湖。
当初百里东君救唐莲的时候，唐莲可嘴硬了，现在还不得乖乖的恭恭敬敬的叫师父🌚这是完全信服！
在师父面前可以不用伪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且这俩师徒分明就是两种完全......
大师兄委委屈屈三问：
“你要替他守多久？”
“那雪月城你不管了？”（找借口）
“那我这徒弟你也不管了？”（真实目的，重要的总要最后说）
“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师父”莫名一股醋味儿怎么肥四😂（不是）
“这雪月城，已不复昔日之威。”（还在挽留）
“但只要你回北离，这一切都可以解决。”这是大师兄对他师父的信任啊啊啊啊啊😭😭😭
可是他师父对他说，这一代的江湖应该是少年们的江湖，应该是他们的江湖。
当初百里东君救唐莲的时候，唐莲可嘴硬了，现在还不得乖乖的恭恭敬敬的叫师父🌚这是完全信服！
在师父面前可以不用伪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且这俩师徒分明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嘛😭😭😭
有一说一，百里东君的性格我好爱，而且也很帅😍唐莲就更不用说，大师兄里辣么快下线，干啥呀～😭😭😭
哭死我算了
并非cp哦，也没打cptag，单纯很爱这种师父和徒弟的相互信任。
“从今天起，你就多了一个师父”
【陆海】三生有幸/一发完
全文1w4＋【失忆梗】，雷者勿入
全部私设，没看过原著
海玄=你猜?
"等有朝一日，你大仇已报，依约归来找我，我们就一人一剑一壶酒，做他逍遥天上仙。你说可好?"
一.
"世人都笑神仙好"，阿离撑着脸颊问阿玄，她脸上都是不解，"是因为他们会许许多多的仙法儿，有数不尽的钱，甚至能长生不老吗？"
阿玄点了点她的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传说昆仑仙山里，南极仙翁年岁最高，也是最接近仙人的人，然而他成天忙碌于经传研究，辟谷之后，从不用食，你修仙也是为了同他一样吗？"
阿离想了想，急急忙忙地摇头，小声...
全文1w4＋【失忆梗】，雷者勿入
全部私设，没看过原著
海玄=你猜?
"等有朝一日，你大仇已报，依约归来找我，我们就一人一剑一壶酒，做他逍遥天上仙。你说可好?"
一.
"世人都笑神仙好"，阿离撑着脸颊问阿玄，她脸上都是不解，"是因为他们会许许多多的仙法儿，有数不尽的钱，甚至能长生不老吗？"
阿玄点了点她的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传说昆仑仙山里，南极仙翁年岁最高，也是最接近仙人的人，然而他成天忙碌于经传研究，辟谷之后，从不用食，你修仙也是为了同他一样吗？"
阿离想了想，急急忙忙地摇头，小声嘀咕到，"我才不是为了活的久呢，活的那么久有什么意思呢？"阿离侧着头深思，她毕竟只有十三岁，涉世未深，却红尘尽斩，想破了脑袋也不得其解，只好讨教师兄。
"我听闻师兄出身不凡，家里和睦，又是为何动了念头，离开云泰，千里赴这灵剑派呢？"
阿玄刚想要答她，却听见灵剑山的钟声响了三次，空悠悠的荡出四际，而小青云大放光明，是无相剑骨大成之相，应是他师兄王陆出关之时。
海玄去年拜入五长老门下，被她破格钦点为真传弟子。灵剑山的规矩向来是长老只能拥有一名真传弟子，不知为何会为他破了这个例。
海玄那时很是惊讶，因为升仙大会之时他表现平平，灵根资质虽好，却并非同王陆那般是九州大陆末法时代都难得一见的空灵根。若真要说些什么，也就脸长得好了些，脾气好，有些小聪明。可王兄长得更好，俊朗英气，天资悟性无可挑剔，在弟子里人气颇高。
他那时站在大殿中央测试灵根，偶然便见了王陆一面。
首席师兄身着白衣，袖口一点琉璃花纹，坤山剑懒懒地斜挂在腰间，他静静地依靠在蟠魑柱边，用手去拦透过窗槛的点点光线。
他无意和王陆对视了一眼，见对方愣了一瞬，便轻轻点头示好，师兄神色大变，似乎喊了一句话，又像是他听错了，再一眼，便连王陆的影子都消失不见。
海玄回过神来，向掌门长老抱手作揖，要退出门去。
他离开之际，似乎听见五长老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语气极轻极浅，微不可闻。
"太像了，这小弟子，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大约是天意。"
似乎有什么内情，就好像只有自己一人被瞒在鼓里。尽管如此，海玄还是搬进了王陆目前居住的无相峰。
他坐在竹床上，总感觉自己有种惴惴不安之感。
据说师兄在当年黑潮爆发之时，同妖王拼死三日三夜，终以血做引，以周天星斗封神印将其封印，而最终盛京仙门首席弟子琼华以一剑之力将其斩杀，名动天下。
但灵剑派与盛京仙门向来水火不容，这事以后关系更是恶劣，几乎到了见面必拔剑，拔剑论生死的地步。
如果把欧阳商同长老那一辈称作黄金一代，那么王陆一定是黄金二代的代表。
尽管他行事和五长老一般，也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海玄想了想，约是满嘴浑话，放荡不羁，还是人见人恨?
不不不，据说还要更恶劣一点，但也算是当世英雄。
而这等人物从今日起就要是自己的师哥了。
他忍不住笑了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走上了一条歪路。海玄起了身，却突然听见老远处有人走过来的声音，跌跌撞撞地推开门来，被那门槛绊了一跤，突然半跪在了地上，与他大眼瞪小眼。
那人身着白衣，襟前两行红色，外披薄纱，年轻异常。
是了，就是那个王陆。
"王...王兄?"
"你怎么对我行如此大礼?"
海玄一激灵，居然被竹床前的台阶绊倒，双腿跪在了王陆面前。
王陆笑了笑，伸手去扶他，"你这是还了我一个大礼不成?"
"小海。"
王陆言语之间有一种莫名的熟稔，他一眼星火撩动，深深浅浅，如同跨过了岁岁年年的春夏秋冬，才看进了他眼底。
海玄想也许有人天生如此，如此和他眼缘。
而与师兄见的第一面，他俩相互一跪，只差磕头一拜，歃血为盟，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阿玄拎了点吃食，急急地向小青云而去，他师父王舞近年来游历四海八荒，从他进入无相峰的第一天起，便把他扔给王陆带着，两耳不闻窗外事。
临行前，王舞抽抽搭搭地抹着泪，好不虚伪，"小海儿，你是有所不知。"
"当年为了养你师哥那个无相峰独苗苗，你师父老底都挖空了，再养你，恐怕我们山头都要没了。"
师傅伸手摸着他的小脸蛋儿，狠狠一揪，"要不是小陆儿心系于你，为师简直狠不下心来再找一个美少年。"
海玄瞥见王陆在一旁翻了个白眼，默默地伸出另一只手，拦住了他自己的拳头。
师傅恨恨说道，"为了我们师徒三人的前程，为师只好亲自下山，赚够你的抚养费去"，她突然变脸，对他做了一个飞吻，就转身离去。"不要太想我哦。"
阿玄说，我简直目瞪口呆。
师兄站立一旁愤愤跺脚，"这八成是赌债未清，怕方鹤长老在例行会议上参她一本吧！"
海玄摸不着头脑，只好问王陆，"师傅她还会赚钱?"
王陆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他的头，"小海你大概不知道，她花的比赚的要多啊！"
王陆见他脸色苍白，双目无神，伸手就着他的肩膀笑道，"小海?"
海玄丧着一张脸答到，"师兄，我俩这个月的生活费好像都让师傅摸走了。"
王陆突然捂着心脏，大口喘气，"快，快别说了，我心肌梗塞了。"
最后他俩吃了一个月的外门盒饭，才终于等到了下个月真传弟子的补贴。
海玄刚踏入小青云，就被王陆抱了个满怀，他凑在他耳边撒娇，"小海，小海，你大概不知，这小青云的石窟冻得人浑身发冷，我四肢都麻了。"
海玄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是是，我们师兄最苦，也最厉害了，晚上我帮你揉揉筋骨，化化淤血可好?"
王陆突然盯着他看，轻声说道，"是啊，小海，你这么贤惠温柔，真真是我的后宫之主啊。"
海玄瞪了他一眼，想着师兄是不是从小书没念好，这词张口就来，最终还是没有跳起来打他一顿。
按理说王陆出关本就是一件喜事，他们约好要去三合楼吃顿好的，但无良师傅干出了无良途径，提前预支了王陆的月供，美名其曰为，"我家小陆儿人高英俊长得帅，站在那里就是行走的荷尔蒙，移动的人形春药，就会招蜂引蝶，那么多小姑娘扑过来，万一他把持不住，如果我不帮忙攒个老婆本，将来怕是娶媳妇的钱都没了。"
师兄气的当场吐出一口陈年淤血，连无相剑骨第一百零七重境界都打开了。
海玄扶额，王陆眼巴巴地盯着他，好像在说，"小海小海，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看来师哥十分懂得利用相貌优势，桃花眼里蕴一池春水，含情脉脉，叫人心疼。
呸，根本就是不要脸。
海玄斟酌了一下，只好忍痛把钱袋递了出来，"你若是不嫌弃，师兄，我请你喝酒去。"
王陆一下子严肃起来，对他眨了眨眼，"我用星辰推演大法随意算了算，山下的鎏清阁正出了一壶好酒，叫长春明月，正适合我这种天选之子。"
海玄说，"师哥，你真是高看了我们灵剑山的财政收入，我和你的钱加起来都喝不了半壶。"
王陆沉默了。
"小海，人艰不拆。"
最后他俩买了壶灵剑派自产二锅头，在无相秃头峰的花海里对饮。
阿玄一向碰不得酒，他的酒量就是传说中的一杯倒，然而王陆倒是喝的很享受。
海玄想他又不是千杯不倒，且这酒辛辣苦楚，后遗甚大，辣的他自己眼泪都要出来了，师兄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王陆一杯酒喝的极慢，极其优雅，倒像是喝寒泉清酿一般。
"师兄，在我面前就不必保持形象了吧。"
王陆笑着摇了摇头，"小海，你不懂，我这种万人迷要时时刻刻注意形象，不然会伤了万千迷妹的少女心。"
海玄说，"师兄，真是心细如发，深思熟虑，师弟佩服。"
阿玄浅尝一杯浊酒，那酒从胃里一路灼烧至心尖，化在心里如同熊熊烈火，好叫人忘却三千烦恼丝。
他晕晕沉沉却感觉这滋味令人上瘾。
不由得同王陆说了许多话。
"师兄，阿离早上问我，人这一生为何修仙，何为修仙。"
"我其实答不上来。"
王陆敷衍道，"答不上来，就答不上来，红尘众生何其多，有几人能够活的清清醒醒。"
阿玄瞧了他一眼，师兄皮肤白，酒气绕脸而发，红润异常，眼里沾着水汽，似是望向远处。
"师兄，那你是为何?"
王陆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低头凑近与他呼吸交缠，四目相对。
阿玄看不清楚。
他一双桃花眼里潭水深而千尺，牢牢盯着他，好像有无限感情柔如情丝缱绻，要绊住他的心神，却不知所思所想是何。
"为了你，你可信?"
海玄心里微微一动 几乎要跳了出来，少年一瞬动心，又渐渐平静。也许因今日光景太好，他心有所惑，算不得数。
阿玄笑了出来，"师兄，你这情话越发纯熟。"
王陆松开了他肩膀，躺在了地上。
他愤愤抱怨道，"小海，你越发没意思了，从前跟在师兄后面动不动脸红的小可爱哪里去了?"
海玄同他一道躺在花海的草地里。
夜里无相峰极冷，万花泣露，周身环绕湿气。他却心里火热。
王陆抓着他的手，教他辨认满天星辰。
他身旁那人身上不知沾了何处的香气，清清冷冷。
"师兄，我记得你同师傅修行无相剑骨，为何星辰剑法也会。"
他半晌未得回信，转眼见师兄久久地凝视他，他似乎不是看他，又仿佛眼里只他一人。
"师兄?"
王陆似乎是一下子回过神来，干咳了两下，"我资质聪颖，人见人爱，各家长老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教于我，一个星辰剑法自然不在话下。"
海玄瞪了他一眼，"我同你说正经的。"
王陆翻身看他，而无相峰里起了风，吹下满树桃花，落在他脸上。
海玄觉得，他心里涨得厉害，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很久以前，不，或许只是梦里，他也曾见过一人背影，在花海里，一身少年意气 。
王陆说，"我是为了我自己。"
而那个人笑道，"是啊，你是挺美的，不过怎么比我还自恋。"
"我是为了我自己。"
不，他明明，阿玄想，他明明是为了我。
他是为了我。
"小海。"
"小海。"
海玄突然回过神来，王陆正伸手替他擦脸，他抚下一滴泪珠放于阿玄面前，笑的分外不正经。
"师弟，你这是因为师兄不疼你，伤心了?"
海玄说，是你的大头鬼。
"师兄功力深厚，师弟甘拜下风。"
晚夜的花香缠缠绵绵，王陆半依树下，发丝轻扬，笑的嚣张又好看，而这场景如此熟悉，像是多年前便已见过。海玄躺久了，便昏昏欲睡，而师兄拍了拍了他的背。
"睡吧。"
"我带你回去。"
王陆站直了身体，喝尽了最后一点老烧酒，把海玄背了起来。
他从前喝过太多太多的酒，有自称忘情绝爱，苦辣异常，有自称断心断肠，余韵不散。
可惜，他早已不会醉。
首席师兄一步一步走的稳妥，他身上的人比从前轻了不少，瘦了不少，只有那张脸，恍然如初见。
王陆轻轻地说道，"我是为了你，不过你大概也不记得了，小海。"
二
琼华最近很烦恼。
不，应该说是整个盛京仙门都很烦恼。
五绝大会即将召开，而这次又轮到灵剑山主办。
灵剑山别的没有，就是护崽子。
一想到当年五绝盛会被区区锻体的王陆已经整成了那个狗样，杜松子就打了个寒战。
杜松子抱拳，沉痛地说，"师兄，早做准备吧，我听说无相峰那小子无相剑骨刚突破了一百零六重境界，已有十根剑骨大成。"
"我们做师弟的，救不了师哥，但收收尸还是可以的。"
琼华拎着惊蛰一剑砍了过去 他呵呵干笑了两声。
"我谢谢你啊，师弟。"
琼华坐下来细细擦拭那把惊蛰。
都传说惊蛰一剑动天下，他淡淡叹了口气，"我倒是里里外外不是人。"
河图真君最近要闭关，只好给他大弟子留了一张传音符。
他拍了拍琼华的肩膀，"放心大胆去吧，遇上那个小疯子替为师好好打他一顿。"
"这王舞倒卖仙草，前年骗了我侄子，去年框了我外甥，给我把她徒弟往死里打!"
"哦 对了，这次五绝，我们可是把斩仙剑都赔了进去，必须赢回来，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王陆那小崽子!"
琼华说，我太难了。
难归难，五绝盛会还是得要参加。
经历过黄金二代的苦战，九州势力重新洗牌，而这次五长老出游，风吟掌门闭关，只好让方鹤长老布局。王陆心想，糟了，这糟老头子坏得很，为人古板正经，又不像师傅给点钱还能收买收买，贿赂贿赂。而且这次五绝规矩改了不少，没有作弊神器，似乎难度翻倍。
海玄说，师哥，五绝盛会很难吗？
王陆摸了摸他的头。
"你就别想了，筑基二期，就比我当年好了一点。"
"不过"，王陆搂着他笑道，"小爷我罩着你，保管你能横着走，看师兄替你赢一把绝世法器回来。"
海玄拍了拍王陆的肩膀，"师兄，你大概是忘了，师傅曾说你发下心魔大誓，此生不得主动攻击他人。"
王陆脸色僵住了。
阿玄笑了出来，"师兄，没关系，我努力。"
这次参加五绝盛会，来的都是各派真传弟子和内门弟子。
海玄一听，盛京仙门琼华，军皇山许泽方，昆仑周沐沐，这种他也就传说里听听的人物都要参战，而自己只有筑基二期，心里有点慌，还得保护师哥不被一下子打死，他想，我好难。
可是师兄有难，师弟顶上。
王陆说，"小海靠你了!"
"咋们师傅穷的连把剑都没给你留，只能靠我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海玄长叹一气，"我天生不善攻击，只好多画画灵符保命了。"
王陆说，你把手伸出来。
阿玄心想，你要干嘛，不会是要送我什么防身利器?
王陆对他做了个甜甜的wink。
他轻轻张开了手。
"双生联动，比翼同飞。"
海玄伸手，震惊道，"这是小青云灵草，比翼花。"
王陆得意地说，"七师叔那么疼我，小青云的禁制算什么?"
他笑了一下，"小海小海，要是我有难，你可要来救我啊～"
海玄盯着他，忽然认认真真说道，"师兄，我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他伸出手，"我们是最佳搭档啊。"
王陆想，真是久远的记忆。
多年前，他想留住一个人。他说我可以帮你，我们是最佳搭档，我陪你逍遥快活，我陪你报仇雪恨，我陪你红尘滚滚一朝一夕，而那个人抱了抱他，说后会有期，说终有一天，说彼此珍重。
王陆握住他手，顺势一拉，紧紧的抱住阿玄。
"你要记住，这是你说的，我们是最佳搭档。"师兄明明是笑着，海玄却觉得他并不快乐。
可他向来嘴笨，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只好拍了拍王陆的背。
"我一直记着。"
九州四千五百三十五年，万仙盟近年来最杰出之辈济济一堂。
方鹤长老庄严整肃，"修仙先修心，修心守道心，道心心怀天下，而心里有正义。"
"修身以心为本，邪门歪道一步错，步步错，再想回头难如登天。"
"当年末法时代......黄金一代牺牲自我......然妖族形似大灭，终有残余.....紧接其后....."
王陆打了个哈欠，悄咪咪同海玄嘀咕，"这么十几年来都是这一套老话，真没新意。"
他有意无意挡在海玄身前，每每又要拉着他聊天，烦的紧，海玄连其他真传弟子面都没能见着，就被迫进入了众生之门。
多年前万仙盟一战，盛京仙门输了这法器。
这众生之门不受使用者控制，便是想作弊也毫无办法，当真为坑死主人排行第一的顶级灵宝。
这次规则极为简单，就是淘汰制，法器内设了禁制，若是被重伤就会被禁制弹出直接送到回复阵法。
王陆给他带了个纯白色的面具，自己也带了一个，嘱咐他切不可摘。海玄说，这是要干嘛?
王陆笑道，"搞神秘，增气势，我们俩一个不能主动攻击，一个不会攻击，只好装的像世外高人一般，吓吓对方。"
海玄刚想纠正他，却一下子被众生之门吸了进去。
那句"师兄，我是不善攻击，并非不会攻击"也不知王陆听进去了多少。
海玄立地站稳，便一下子躲到了树后面，他催动传声符，却发现王陆并未回他。
师兄这是搞什么?
阿玄幻化一把竹剑出来，置于身后才感觉心里安定。这一回，所有的人都要抢一把法器，由财大气粗的盛京仙门友情提供，极品法器，斩仙剑，据说一刀下去管你是仙是妖，都要断了半条命。
太厉害了，海玄想，难怪是中州一霸，出手不同凡响。
他把面具绑的紧紧的，确认不会掉下来，便快速跑了出去，周遭灵力波动甚是厉害，怕是有人已经动手了。
他刚刚跑出树林，便有一把剑从远处而来，拦于他身前。
剑身带电，通体流光，海玄想，惊蛰一剑动天下，果然不虚此名。
他向后一滚，躲开了琼华的第一击。
"筑基期修士"，琼华眯眼看他，"你很够胆啊。"
海玄苦笑，规定里说所有真传弟子和内门弟子都要参加，我也没办法啊。
琼华仔细盯着他打量一番，觉得此人有些熟悉，身形声音都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是灵剑派哪个长老的弟子，为何蒙着脸，是犯了什么事情，不敢见人吗？"
海玄想，你的想法好多，用师兄的话来说，脑补能力真强。
琼华运剑一道，剑气先行，划破了他的手臂，流下了一点点血。
那点血香气异常，惊蛰晃动，竟整个大震，琼华几乎握不住它。
上古神剑惊蛰，平妖邪，斩魔头，上一次嗜血如命，还是第二次仙妖之战。
琼华冷冷一笑，想来是邪祟混入。
海玄见他神色大震，连忙就跑，师兄和师傅平日里虽不正经，但有一条说的没错，命最重要。
打不过就搞偷袭，抢不过就躲起来，这世间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英雄，凡事都要硬抗，硬闯。
然而琼华紧追不舍，大有一种不捉住他绝不放弃的念头，海玄说，本来我是想做君子的，但是你不仁，我只能不义了，师兄说不定还不知道栽在哪个山沟沟里等我去救他，绝不能让你干掉我。
他反身把所有的攻击性符咒扔了出去，一瞬间硬生生逼得琼华后退，自己趁乱跑了。
海玄逃入了一个山谷，比翼花大放异彩，说明王陆就在不远。
奇怪，王陆并不是会老老实实同人打架的主，他总说能用嘴解决的，绝不动手。而且，说来不太好意思，海玄想，师哥总是很黏他的，一会儿不见就要叫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他身边。
海玄走着走着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王忠，你确定你在这附近看见了王陆?"
"我见他似乎与周沐沐打了一架，不知为何突然吐了一口血，应该是往这个方向跑了。"
海玄大惊，虽然平日笑师兄不能打，不能扛的，但他好歹是灵剑山首席，传说中金丹未到单挑妖王的天选之子，居然有朝一日被打的吐血，他心里焦急，顾不得隐藏踪迹，提剑追了出去。
"王忠，你说清楚，王陆他怎么了!"
朱秦条件反射地挥剑，见他穿了灵剑派真传弟子的衣服，侧身无意一剑挑开了他的面罩，突然愣了愣，"是你。"
海玄还想问他，身后飞来一剑，割破了他的脸。盛京仙门首席弟子黑衣晃动，脚点树叶，一剑惊华。
海玄避无可避，他想，莫不是要败了，可我还没找到王陆。
然而，坤山从远处破云而来打落惊蛰，王陆一袭白衣红缨，冷面皱眉，把他拦于身后紧紧护住。
"琼华，你从前杀他，今日还要当着我的面再杀一回吗!"
琼华心神大震，这弟子长得同海云帆一模一样，连这血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他怒声吼道，"王陆你别忘了他已经死了。"
王陆抓住了海玄，手起坤山剑，大喝一声，"梁秋。"
剑灵一怒，同她主人一起，要劈开这万世偏见，最好连同多年前的悔恨一道劈碎。
群山应声而裂，光华万丈，极品灵宝横空出世，迟迟而来的周沐沐大喊，"斩仙剑!"
在场五绝齐聚，混混一堂，海玄被王陆紧护，王陆握着他手急急向前，他用上了缠丝步，用上了坤山剑，手起剑落，一点也不肯停留。
海玄觉得师兄很急，他太急了，好像多年前也有那么一刻，有个人握着他的手，他说，"你再等等，再等等，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阿玄自觉心如擂鼓，仿佛一刻停留，身后的无尽风暴要将其淹没，而王陆突然回头看他，对海玄笑了一下。
阿玄模模糊糊地想，这天意偏爱他，任何苦楚仿佛都不曾叫他尝过，这样的人笑起来张扬俊朗，仿佛生而如此。
海玄想，王陆与他，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小海，你且看清楚，我今日便夺下那斩仙剑，给你当柴刀。"
琼华飞身而来，周沐沐御剑而行，所有人都往山上聚集，要见那把绝世神兵一面。
斩仙剑周身结界，牢不可破。
琼华想，若真叫王陆那货色夺取，师尊一定气的吐血，就算便宜了周沐沐，也不能便宜灵剑山。
王陆想，琼华那王八蛋，一定拼死了盯紧他，不只是琼华，恐怕许泽方，周沐沐都忌惮他三分，如此甚好。
王陆突然站立，低声快速道，"小海，我吸引火力，你去夺斩仙剑。"
海玄说，"师哥，你不是不能主动攻击吗？"
王陆笑了一下，"周沐沐一击未成，我只吐了点血，这孙子没能送我出局，如今我要让他付出点代价了。"
海玄说，"不行。"
王陆推了推他肩膀，"不是吧小海，难道你一
个筑基二期还想和他们单挑不成。"
海玄固执地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被打的，王陆。"
王陆说，"可你的任务更重要。"
"你越早拿到斩仙剑，你师哥越早脱离苦海。"他说罢，把海玄往身后一推，提剑而出，直奔琼华。
"你这朵盛京仙门的琼花，我今日新仇旧账和你一起算。"
琼华气极生笑，"王陆，看我们谁教训谁。"
海玄说，这黄金二代打架现场如山崩地裂，这众生之门也不容易。
他给自己贴了道隐身符，觉得自己实在有先见之明。
斩仙剑周身有无形阵法，他用灵力周转，却备觉熟悉。
似乎是军皇山的三十六丈光牢。
奇怪，海玄想，我与军皇山素无交集，为什么会知道如何破这法术呢？
可修为不够。
他埋头苦思，突然心神大痛，比翼花在怀里亮的出奇。
王陆!
海玄转身用尽灵力，这芸芸众生三千，红尘更是不知多少，他只一眼便能找到他。
王陆浑身是血，与琼华打的你死我活，浑然不知，有人对他挥剑而来。
"王陆!"
他喊得嘶哑，恨不得吐出心口一血，下意识地对师兄用了术法。
许泽方大惊，"是六丈光牢!"
"是二皇子!"
王陆从远处挥了一剑，直接把他打了出局。他硬生生用了乾元燃血功，一剑斩破三十六丈光牢，对海玄吼道，"小海，夺斩仙。"
海玄转身握住了斩仙剑，却头疼欲裂。
他脑海里涌起了许多陌生的记忆，如走马观花，看不分明。
一时间黄沙大作，一时间流水淅淅，一时间飞花无数，只有一人岿然不动，悄无声息地立于他凡尘心事里，笑意晏晏，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却知道他已经等了这人许多年。
万千声音劝他忘记，劝他放下，劝他莫要情根深种，莫要动心。
可他太贪恋那个人的温柔，一点也不敢忘掉。
众生之门将所有人送了出去，一个不留。
"老夫从未想到，这黄金二代都是群疯子乱斗，把场地搞得一塌糊涂!都是群疯子。"
王陆笑着咳了一口血，搂着小海的肩膀说，"回去我们砍柴，看看这把剑锋利不锋利。"
海玄扭开了他的手，狠狠打了他一掌，"师兄，这把剑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乾元燃血功，那是魔功!"
王陆歪头吐出一口淤血，一把抹掉，他平静地说，"但你最重要。"
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师傅的十点零改版类乾元燃血功，简称氪金充钱涨知识，损伤极低，不过我们日后这个月，只能吃白米饭了。"
海玄一把打开了他的手，简直气极反笑，"师兄胡说些什么?"
王陆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低声说到，"你放心，我只使用这一次，此生就这么一次。"
王陆靠在他身上，红着眼捂着胸口说，"你看看我，我好疼，刚刚被琼花那个垃圾打到的地方太疼了。"
海玄叹了口气，认命地给他揉胸口。
王陆又笑了起来，环着他肩膀，好像把他整个人抱住，他软软地说道，"小海，我就知你疼我，我们就是风花雪月啊。"
海玄说，"师哥，你的形容词果然别致。"
琼华百思不得其解。
妖王海云帆已经死的透透了，连尸体都没留下，按道理三魂七魄不保，确实死的不能更透了。
那这个海玄又是怎么回事？除了身上有妖血，身体里一点妖力也无，干净如同凡人。
同一时间，军皇山许泽方也百思不得其解，那个海玄同二皇子一模一样，连六丈光牢也用的一样烂，瞬发度不够，力度不足，显然就是海云帆本人，怎么会变成海玄呢？
灵剑山里的黄金二代幸存者表示，哦，看见师弟的第一眼就知道，王陆师哥怕是要疯啊。
三
海玄一直没问，王陆是不是把他当成了什么人。他觉得所有人看他都不对劲，都透露着一股，奇怪的意味。
王舞游历归来，见到他两眼泣泪，"一年不见，小海儿竟然还停留在筑基二品，果然你师哥平时懒也就算了，在你的事上都不上心!"
"孽徒!"
王陆突然一个滑跪，"嚯，师傅!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小海一件法器都没有，唯一手上一把顶级灵剑还是靠你徒弟拼死拼活换来的!"
王舞单手指着王陆大喊，"你这小子，为师给你和小海同甘共苦的机会，你不但不能体谅为师一番苦心，还要倒打一耙吗？"
海玄忍不住笑了出来，师傅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而师兄似乎习惯了，每每都要同师父一番拌嘴，俩个活宝。
王舞扭头冷哼，"不和你计较，不过"，她捏了捏海玄的脸，笑吟吟道，"我们小海又帅了。"
海玄第一次被师傅调戏，虽然以前听闻五长老喜欢调戏美少年，还是微微涨红了脸。
王陆一看，暗叹不好，一只手挡了下来，大喊，"师傅，天色已晚，老板娘似乎叫你去喝酒。"
王舞两眼放光，"怎么不早说?"
她转头丢了七枚朱果，淡淡道，"小陆儿，自己去渡那第一百零八重境界吧。"
王陆对着她背影举起了一个中指，"你!"
海玄问到，"师哥，为何我不修无相剑骨，而是你教我星辰剑法。"
"这可是掌门独学。"
王陆笑嘻嘻道，"因为掌门欣赏我。像我这样的天选之子一定是灵剑山的栋梁之才!"
"而我若有朝一日坐上掌门，定要你做副掌门。"王陆突然认真道，"我要和你成为这三千世界的逍遥王者，自由随心。"
海玄想，没想到师哥志向伟大至此，果然是天选之人。
结果第二天，他们被王舞发配到了山下，美名其曰为历练。
王陆的修炼大道才刚刚起头而已。
"诸法因缘生 诸法因缘灭"，王舞说，"你俩自己去想明白吧。"
"师哥，师傅突然变得非常有哲学。"
王陆甩甩手，"你没看见她背后那本佛经吗？"
他叹息地摇了摇头，"估计是刚背的。"
海玄恍然大悟，"知师傅者，莫若师兄也。"
王陆看了看阿玄，勾着他肩说到，"小海，莫慌，你王陆师哥也知你颇深。倒是你，不如改改称呼呗，你老是叫我师兄，师哥，深怕人家不知道我们是什么门派弟子吗？"
海玄想了想，抱拳对他作揖，他笑起来如同清风明月，温润如玉。
"我是云泰国人士，鄙姓海，单名一个玄字，王兄你好。"
他微微抬头见王陆眼里大喜大悲倏忽而逝，最终如春水初皱，渐渐了无踪影。
他揉了揉海玄的头，真真正正笑了起来。
"这样就好。"
王陆下山第一站便是云泰帝国。
他说，"我想见见你出生时的地方。"
王陆想，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将你养大，将你养的就如同往昔。
海玄不解，"师哥，琉璃师姐和闻宝师兄都说下了山最近的便是王家村，何不回你故土看看呢？"
王陆轻轻地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这时光如白驹过隙，明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物是人非。"
海玄似懂非懂。
王陆拍了拍他的头，"叫王兄。"
海玄轻笑，"那我就带王兄吃遍云泰。"
王陆轻轻贴着他，笑道，"我这一路便要全仰仗我们家小海了。"
王舞说要叫他们看尽人间炎凉，王陆当然不会这么听话。他一路带着小师弟游山玩水，似是要把过去丢失的日日月月一同补全。
直到海玄在伏羲镇留宿当晚做了个梦。
他年少之时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梦见他死了。
又是反反复复出现在梦里的那个男人，他以血为线，灵力调和，运用周天星斗，引气入他体内。
那个人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海玄却愿意耐着性子听下去。可他渐渐地便要睡去，而那些话一句也记不住，只记得一句他反反复复低声说的。
"你等我好不好？"
等你做什么？又为何要等你？
阿玄突然惶恐，他记不清楚太多，可自觉这件事情必须要记住。
他欠了无数人命，唯独欠那人一个承诺。是他欠着的，有朝一日一定要还他。
那人俯身下来，似是难过至极。
他脸上明明没有一滴泪，阿玄却觉得他的心如破了洞的帆船，迟早有一天要沉入这万世苦楚。
海玄忽而惊醒，他只差一步便能看清楚对方是何模样。
然而不知为何，今晚的月夜分外明亮，他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隐隐沸腾，浑身燥热。
斩仙剑不住颤动，充满了杀气。
他一时心绪难宁，想要出门逛逛，却瞥见师兄一个人在亭下运气。
他服用朱果后，要引通天灵力入体重塑剑骨血脉，浑身疼痛难忍，需要饮烈酒。
而王陆一声不吭。
海玄想，王陆平时一点小蹭小闹便要来找他哭疼，看上去这曾经的无相峰独苗苗娇气异常，如今却这般隐忍。
而师傅也是。
平日里老不正经，到处揩油调戏，但心思深重。他偶然一次在外门用饭时，听见有人论及无相峰八卦绯闻，说王舞和她真传弟子王陆不知搞什么，多年前暧昧异常，原以为就要在一起了，谁知道又黄了。
另一个弟子笑道，"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五长老百年来，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人。"
一名女弟子抢答道，"我知道，便是我们灵剑派大师兄，欧阳商。"
"五长老从小师妹时期起就暗恋着大师兄，然而人妖一战损失惨重，大师兄与妖王同归于尽。五长老不信，只认为是大师兄终有一日会回来，就一直等啊等，等到熬成了长老，大师兄也没归来。"
那外门弟子感叹道，"真是令人可歌可泣。"
"我们如今的师兄王陆再怎么天赋异禀，出类拔萃，恐怕也不能同欧阳商一较高下。"
海玄心里微微酸涩，想着师兄原来也有饱受情伤之时，可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悲伤。
也许是他来的实在太晚，王陆的许多事情并未亲身经历，也都是道听途说，总觉得自己没有亲眼见过他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却为一大遗憾。
海玄正想着灵剑山长老级的桃色绯闻，回过神来见王陆吐出一口黑血，灵力不稳。
他慌忙将全身灵力一道度了过去，终于让王陆练成了这第十一根剑骨。
王陆一睁眼便知小海在他身边，估摸着身体里灵力也没剩了多少。
他移步过去，大大方方地展开了怀抱，笑着问，"小海，要你陆哥哥抱抱你吗？"
他本就年轻，修仙之人特别是修为已高者，几乎不老不灭，王陆这皮相又堪称修仙一绝，笑起来就好像你是被他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人。要怪只能怪他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柔情似水，哄了多少无知少女，落花有意。
但可恨，流水无情。
海玄叹道，"王兄，我是没了灵力，但不是腿断了，走不动。"
王陆权当没有听见还是抱住了他。
"你是我们无相峰好不容易拐回来的第二根小苗苗，师兄只好亲力亲为，多多照顾。"
海玄突然同他说，"师哥，听闻宝师兄说，你早些年便已相当不凡，甚至有过单枪匹马穿了件女装就去擒人的壮举。"
王陆脸笑的僵了起来。
"小海这都是从...."
"我又听闻师哥十八岁时，灵剑山里大部分的师妹师姐都对你芳心暗许，二十岁时下山与千灵教圣女牵扯不清，二十二岁时向师傅求爱未果。"
海玄笑了起来，"师哥，你果然如同师傅说的那样，招蜂引蝶啊。"
王陆默然，突然步步紧逼，他呼出的热气喷薄在阿玄的脸上，同他自己紊乱的呼吸交织错杂。
他心动了。
海玄下意识地要躲，却被师兄按住。
王陆低低哑哑对他说，"但我心里只有一个人。"
海玄说，"师哥，你突然情深的样子让我有点慌张。"
王陆大笑，摸了摸他的头，"小海，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他们在伏羲镇的第二天里便听闻不少怪异之事。这里总是发生年轻男子离奇失踪的案件，弄得人心惶惶。
王陆说，"小海，是时候让哥带你看看天选之子如何用智商碾压这些妖魔鬼怪的时刻了。"
"这么喜欢年轻男子 一定是只狐狸精。"
海玄说，"师哥，你莫非要用美人计？"
王陆给他抛了个媚眼，"我这般姿色，不好好利用，实在可惜。"
当晚王陆就独自一人深夜买醉，小海只好手握比翼花，跟在他后头。
他有点担心，万一狐狸精真的看上王陆的美色可如何是好。
然而万万没想到。
这狐狸精没看上师兄的美色，倒是看上了他的。
"你醒了?"
妖媚的女子跨身坐在他腰上，细细抚摸他的胸膛。
海玄大惊失色，急忙推开了她。
那女子啧啧两声，轻佻地抬起了他下巴，"多年不见，你倒是和从前一样啊，海云帆，这皮囊真让我喜欢得紧。"
海玄愣住了，他是几十年前就应该死的妖王海云帆?
女子冷笑道，"我都忘了，你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是九尾妖狐，别人都叫我狐狸仙。"
海玄想，灵剑山下的老板娘还是九尾天狐，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只。
他默不作声，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个大型法阵之中，全身灵力尽失，斩仙剑也不在身边。
狐狸仙娇媚地说，"别看了海云帆，那把绝世神兵谁敢放在你身边呢？"
阿玄冷冷地说，"姑娘 你认错人了。我叫海玄。"
狐狸仙放声大笑，"你都死过一回了，没想到除了妖力尽失，连记忆都没了。"
"你那个大师兄对你可真是好。他修习无相剑骨，又妄想修炼周天星斗封神印赶在掌门之前保住你的命。"
"然而周天星斗封神印修习时，不能与外派功法相存，唯有完全掌握，才可以修炼别法。你的好师哥只好自断剑骨，一点点费尽修为，从头练起，可惜。"
"也罢，反正你横竖今日都要死，我便大发慈悲，解了你的禁制。"
她玉手轻轻一点，海玄便觉体内血液不受控制的沸腾，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他疼的在地上打滚，早年的爱恨孤苦，犹如挟寒风冷雨，要将他的灵魂打入十八层地狱 ，受尽煎熬。
疼，他心里只有疼，却听见王陆大喊，"狐狸精，给我从他身上滚下来!"
海玄努力抬头望了他一眼，师哥浑身是血，坤山隐隐作响，他冷心冷面，眼睛却红了起来，通天怒火。
狐狸仙大笑，"王陆，你早些年和琼华联手杀他，如今又是作何姿态?"
是了，是了。
海玄，不，海云帆想，他都记起来了。
他妖性大发，与王陆斗了三天三夜，被各大派围剿，偏生王陆要带他走，带他跑，带他逃离这生生世世的宿命。
他躺在王陆的怀里，王陆喘着泪说，"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的周天星斗封神印就要好了。"
"你等等我，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可是海云帆心里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黑潮通过王陆的灵力要侵蚀他的身体，这样一个天选之子，怎么能毁在他手里呢？
幸而，还有琼华。
四
琼华最近下山受师傅之命要捉拿一只九天妖狐。然而她行迹诡秘，琼华废了许久的功夫才在伏羲镇外发现这通天妖气。
他御剑而行，突然见到王陆那崽子居然也在，手提坤山剑，一副将要入魔之态。
琼华迅速地飞身而下，站于他身旁。
"王陆，发生何事?"
王陆尚未理他，只恨声道，"这狐狸精要破青木印，放黑潮。"
琼华大惊，"当年海云帆身死才压住了黑潮的爆发，她如今这么做，想要天下大乱吗？"
狐狸仙冷声道，"黑潮而出，海云帆必将重临妖王之位，他就是承载黑潮的容器。我这是在帮他。"
王陆冷笑，"好一句帮他。我从前也见过一只九尾天狐，人家和她情人安安分分，情意深重，怎么你这只狐狸精就会成天搞事呢？"
狐狸仙怒喝，"你们这种凡人又知道什么？"
她突然笑了笑，"我要用他的血召回檀郎。"
"妖王之血是生死轮回阵的引子，我要让檀郎脱离轮回之苦。"
"他若以身为印，还能封住黑潮，他若不然也无妨，我叫这全天下为檀郎陪葬。"
王陆心里一滞，几乎要痛的喘不过气来。
"这世间有何正义而言?你们这种修仙道士，自称坚守道心，还不是对妖族肆意屠杀?檀郎有什么错?就因为同我这只妖相恋，就因为我是只妖，他就得死吗？"
狐狸仙怒火滔天，"在我眼里这世间人命何足挂齿，我只要他一人。"
她打破青木印，海云帆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他眼前黑潮乱散，咆哮着要侵蚀人间，带去无尽炼狱。
王陆大喊，琼华，拖住她。
琼华不等他言，飞身而上。
王陆挥剑要破着这结界，可这个结界由她内丹所化，是真仙级水平。
他心里大恨，却见海云帆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对他微微一笑。
如同昨日。
"王兄，我都想起来了。"
王陆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海云帆说，王兄，往事昨日种种，譬如朝梦，如今这梦是要醒了。
"小海!总会有办法的"，王陆大口吸气，他心痛如刀割，却觉得此生最痛远不至此。
"会有办法的，你信我一次，掌门和长老已经赶来了。"
海云帆摇了摇头，"王兄。"
他笑了笑，"若我大梦未醒，我也许会想师兄说的对，这世间能人千千万万，何必苦了自己去逞强做英雄，天塌下来还有别人顶着?"
"可是不行了，我身边没有人可以顶起这片天了。"
王陆想说，不对，你说的都不对，还有掌门，长老，师傅，且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啊!
海云帆感觉自身灵力渐渐恢复，转头以血为阵。
他突然回想起阿离问他，修仙为何，何为修仙。
他如今想明白了。
我修仙是为恨，是要报仇，要断情绝爱，要手刃仇敌。
而我如今修仙是了一个人，他是我这么多年来的执念，是我看尽人间百态里唯一留恋。
他是我的心上人。
王舞同灵剑山所有长老匆匆赶来，她一剑斩击劈开了琼华和狐狸仙，迅速飞身至王陆身边，他周身真气胡乱游走，有入魔之相。
"小陆儿!"
王陆揪着她衣襟说，"师傅，求你救救他。"他心里只有一滴清泪，却流了太久太久。
我也爱过一个人，我想和他同甘共苦，同他朝夕相处，在小青云里漫步，在无相峰的花海里饮茶，在桃花树下酌酒。"
但是那些漫长的年岁里，有些感情未必能说，有些情愫生却不知。
直到他好不容易知情知爱，心有所动。
而时不待我。
王陆仰头苦笑，那一滴清泪终于破开重重万障，落在了他手里。
他吼道，"是天道无情。"
王舞聚集全身灵力，三千金丹在她周身运转，她要一剑要破开这虚无的天命，替她弟子向天问一问，这又是什么命。
王陆想，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燃烧灵根血脉，真气游走大小周天，要破开无相剑骨第一百零八重境界。
琼华大喊，"你疯了，王陆，这个时候用乾元燃血功"，他突然想了明白。
"你要结金丹。"
王舞斩破狐狸仙的千年灵力，硬生生把结界破出大口，王陆感觉全身血液都在燃烧，都在咆哮。
天雷滚滚，要一道一道劈下，问你道心如何。
王陆冲向海云帆，苦涩地想，他平日里最好说话，最是温柔，最重情重义，但最心狠的也是他，最果断的也是他。
劫雷劈开一道道封印，要落在这天命之子身上，渡他过苦海，练大成。
而王陆一把抱住海云帆，将他压制身下，破开他和黑潮之间的联系。
滚滚雷火燃烧，最好烧尽这世间艰险，烧尽这世间邪恶。
最后一道天雷劈落，海云帆一个翻身替他受了这道问心剑，吐出来一口鲜血。
风吟同其他长老一起，将青木印修补完善。
海云帆感觉全身骨髓尽碎，宛如刀割，便是想晕也不能够。
可他却觉得快乐，甚至想要放声大笑。
王陆躺在他身边紧紧抱着他，问"疼不疼。"
海云帆点了点头，"王兄，那你自断剑骨可痛吗？"
王陆苦笑，"自然疼的快死，不过也就断了两根，你不必心疼。"
他抵着海云帆的头说，"我从不后悔。"
前尘往事种种譬如朝露。
王陆捏着他下巴吻了上去，就像是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他苦苦压抑，既欢喜又害怕，眼前之人是一场镜花水月，春梦无痕而已。
"昨日之事不可追，而我只争朝夕。"
琼华说，难怪我觉得王陆对他的师弟举止轻浮，用心不良，果然如此!
他果然是把海云帆当小情人养!
方鹤长老恨不得自戳双目，也不想见这王陆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伤风败俗。
王舞掩面尖叫，心想不愧是我的真传弟子，该出手时就出手!
风吟说，"五师妹，真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王舞摆了摆手，"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
"这人间烟火种种，而能找到心之所向"，她笑道，"三生有幸而已。"
【陆海】舍离断
舍情，离恨，断爱
成为妖王之后的故事
重度ooc预警
海云帆篇
0.0
你总不会以为我对你还余情未了吧？
这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向来做不得数，可我突然知晓，大概自作多情者，用情更深。
而我动情已久。
1.0
妖王现世的时候说来也好笑，我正在军皇山的小树林里发疯。
我同王陆分道扬镳，而这老天似乎铁了心的想让我同他一道，每次离开王陆都要整出一点事端。
彼时我听了许泽方的一席话，脑子里似乎有了许多从未见过的画面。
沾了鲜血的双手，和长兄眼里无尽的愤怒。
我隐隐察觉似乎抓住了匆匆而逝的一点东西，譬如海天阔多年以来并未下手杀我，譬如他下在我体内的禁制松动时身体里上涌的灵力隐隐伴随的黑...
舍情，离恨，断爱
成为妖王之后的故事
重度ooc预警
海云帆篇
0.0
你总不会以为我对你还余情未了吧？
这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向来做不得数，可我突然知晓，大概自作多情者，用情更深。
而我动情已久。
1.0
妖王现世的时候说来也好笑，我正在军皇山的小树林里发疯。
我同王陆分道扬镳，而这老天似乎铁了心的想让我同他一道，每次离开王陆都要整出一点事端。
彼时我听了许泽方的一席话，脑子里似乎有了许多从未见过的画面。
沾了鲜血的双手，和长兄眼里无尽的愤怒。
我隐隐察觉似乎抓住了匆匆而逝的一点东西，譬如海天阔多年以来并未下手杀我，譬如他下在我体内的禁制松动时身体里上涌的灵力隐隐伴随的黑气。
倘若我是妖，我才是那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妖，我当如何自处?
我尚未明白，但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待在灵剑山。
那个从前同王兄争吵的问题，已经赤裸裸地摆在我面前。
如果我是妖，我会杀了他吗？
无论我多么不想，但我也知道妖性难改。
黑潮降临，噬人心魂，这世间，道士仙人对妖，人人得而诛之。
王陆向来与众不同，平日里他满口浑话，但对妖也存三分同情。
但这世道里，人心同妖心般难测。
我知如他所言，妖非全坏而人非全好。但我想，远离他也是对他好。
况且我心里藏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心思，连自己也没能理清。
我原来打算回到军皇山与海天阔对峙，但很不巧，我还没穿过那个小树林，就爆血了。
简而言之，我又暴走了。
受了王兄两年多的熏陶，我在这种痛苦万分的时刻也还能抽出点心思想，倘若是他肯定又要说几句骚话。
禁制松动发作如同万鬼噬心，万蚁噬身，要受削骨剜肉之痛。
当年王陆练无相剑骨，打断全身所有筋骨，靠周天游走的心法内力不断重塑。
"小海，小海，左边一点。"
"小海，小海，就是那里，可疼了。"
他惯会撒娇，语调轻柔低沉，又掺杂三分甜蜜。
我有时恍恍惚惚，他每次唤我温柔体贴，是当真温柔重视，还是他对所有人如此。
我后来又见他在五长老前有时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如同对我那样；有时气的心肝疼，又有那么些安静的时候。
安静的让人沉默。
无相峰温和的阳光透过他脸庞时沉沉浮浮，映衬那张脸愈发俊朗。
我陪他沉默的时候，会暗自忖想，这是否是王兄常言的主角光环，不然为何在我眼里，他周身都有温润的光泽。
但他是个极耐不住沉默与疼痛的人。
疼了就会喊，喊了就是要你怜他疼他，要你心里为他柔软三分。
他眼里狡黠，心思灵动，衣衫翩翩却在你面前弯了眉眼，亲亲热热地唤你。
我对他有心思，现在想来再正常不过。
从初见到后来他舍身护我，两年里他总抱着我混入藏经阁，偶尔嘟着嘴抱怨，"你每次怎么都吃这么多。"
但我知道他下一次，无数的每一次里都还是会这么做。
会挡在我身前，不叫任何人碰我。
我依赖他，心里有愧于他，更遑论他还被牵扯入了我同军皇山的破事里。
他可有那么几次，不必护我，不必找我，不必为我红了眼睛，不必为我拼命，不必叫我为他心疼。
但他每一次都在我身边陪着我，在我昏迷的时候守着我，在我难过的时候，一边说着浑话，一边逗我开心。
谁能不爱他?
我不能不爱他。
我正浑浑噩噩于过去，突觉自己周身尽是黑潮，禁制被破，一瞬间前尘往事尽都归位。
那个灭我满门的人就是我自己。
那个黑漆漆的雨夜，就如同此刻一般，万倾霹雳而下，狂风乱雨凄厉，劈的人断骨断心。黑潮而出，惑我心智。我甚至都不需要刀剑，手起手落，一条人命便轻贱如蚁。
这当真嘲讽，我杀我父母，我要杀长兄，我发誓从此屠尽天下妖孽，我为恨意要断情，要心硬，要痛苦此生，要辗转报复，而到头来，我要杀要恨的都是我自己。
而造成我如今这般地步的，都是我自己。
不过因为我也是个妖。
人到悲痛极绝之地，竟是一滴泪也无。
或许是因为禁制已解，即便我心神大震，也能发现五绝掌门除了盛京仙门和海天阔，都出现在了附近。
这灵力波动非同小可，我猜都是冲着我来的。
但我不过一个普通的妖，为何会如此大费周章?
我一心求死，但知绝不是现在。
军皇山的事情并未结束，海天阔如今情况不明，况且，况且，我突然很想再见他一面。
我全心信他，也知王陆从不在乎人妖殊途。
从进入灵剑派的那一刻起，他便说要罩着我，要护我，他从未食言过。
但是不行了。
这世间并非所有人不在乎。
灵剑派可以不在乎。
盛京仙门，万法仙门，蓬莱岛，他们都在乎，不仅在乎，他们还会赶尽杀绝。
从我觉醒的这一刻开始，我便再也回不到过去。
2.0
掌门拎了他那把星辰剑而来，直直挡在了我身前。
"妖王出世，人间必有浩劫。"
他眼里深深，长叹一口气。
"我从未想过竟然是你，海云帆。"
我无言辩解，只是俯身作揖，"身为灵剑弟子，生是灵剑派的人，死是灵剑派的鬼，掌门要如何处置我都好，只是现下，弟子有一件事，非做不可。"
我竟然是妖王，可怎么可能?
我明明是海氏一族，身体里却有妖王的血脉?
这人间总荒唐如此。
坏的是人心，而尽管我如何自守正道，如何保持剑心，也不过是个妖。
我身上的问题太多，必须回军皇山走一遭。
掌门默然，我不知他是何意，只好急急地留下一句，"事情办完，弟子必定回灵剑派请罪，要杀要剐，尽都随掌门长老处置。"
我转身边跑，边把身上所有的灵符都往身上贴，那些王兄曾经塞给我的攻击性灵符都被我转身对着紧跟而来的地轮真君和其他掌门身上扔。
我总觉得要快，要再快一些，心跳的不可自抑，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马上要抓不住了一般。
穿过军皇山的树林，便是军皇山的军营与护山大阵，接着便是最中央的海府。
我忘了自己身上汹涌滚动的妖气，只想着一路朝向海府而去，护山大阵并未将我拒之门外，只是刚一进去便被许泽方用六杖光牢套住。
我听许泽方厉声质问，"海云帆，事到如今你还有脸回到军皇山?你还要来杀大将军吗？"
我向来与人为善，声音柔和。
王兄总笑我白白净净，腰细声软，倒像他的小媳妇。
我不知此刻我是什么模样，应当狼狈异常。
许泽方后来告诉我，我浑身黑气，一袭黑衣被树枝勾的破破烂烂，妖气冲天，一双眼睛血红异常，倒像是见人要杀一般。
我一掌便拍碎了光牢，自己倒是一愣。
什么时候，我竟如此厉害?
是了，我苦笑着想，这妖王必然不是白当的。
"海天阔在哪里?"
我怒声道，"许泽方你把话全部说清楚。"
"你如何知道海天阔没有屠我满门，你如何知道是我，你们这么多年来又对我的记忆做了什么？"
这许泽方不愧是跟着我哥的人，即便面对我这等气势，也硬气十足。
"海将军如今最多可活两个月，你要知道的事情，我带你去问他。"
他冷冷挑眉，直接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你若是轻举妄动，我直接叫你死在这里。"
我无心和他多做口舌之辩，只想快问清楚这三年，这五年，这六年以来，海天阔到底在做什么。
他是不是，替我背负了所有事情，然后把我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让我恨他，怨他，叫我远离军皇山。
许泽方所言不假，我见他手缠白布，独坐在寒冰玄铁之上调养，似乎是因为妖力的作用，我发现我竟能一眼看出他时日无多。
"你还是回来了。"
"大约这就是命。"
3.0
"我全都知道了，可是为什么?"
我长那么大从未流泪，父亲总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海家的男人更要顶天立地。
重遇海天阔时，我重伤躺于王兄怀里，我知道我流了一滴泪。
或许因为我从小资质平平，被爱的太多，我很少见大哥流泪，他总是刚毅的不可言语，心里心思流转千百遍而我一遍也无法抓住。
就如同王陆那样。
他们都是一类人，于是我看不出，到底他心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说的那些漂亮话里，有没有一句可曾是真的有喜欢我，而不只是兄弟。
"妖王自末法时代起边存在，而妖族当时便在军皇山以北处占山为王。"
"黄金时代的一批讨伐妖族，几乎同归于尽才换的如今太平之势，灵剑派大师兄欧阳商与最后在位的妖王同归于尽，而当时参与讨伐的还有军皇山的海正，而母亲也亲自参战。"
"那时我已出生，而大战之时母亲怀了你，只是他们尚且不知。"
"军皇山向来与妖族作战已久，又地处极北部，上古可见人妖血脉相杂，父亲便怀疑，当时妖王将自己的血脉下了咒术存与母亲体内，便转移到你体内。"
我突然明白，"所以这二十年来，他与我共存共生，如今不可分割。"
海天阔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十四岁时向他抱怨，他每日忙的不着家，从不陪我练功，而他被我缠得没法子，也是这样拍了拍肩膀哄我会回来教我。
只是那晚红月阴暗，物是人非。
我浑身失去了力气，只是狠狠地抱住他。
从此他是这世间我唯一亲人。
"哥，我不会让你死的。"
"其他三绝掌门便要来抓我，我会同他们走，但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救你。"
海天阔拍了拍我的头，"我这后半生走了许多弯路，也尝过半人半妖的滋味。"
"天下大势为除妖，欲杀之后快而不留，然而是是非非谁能评断。"
我突觉心酸苦楚。
"我是妖王，你有没有恨过我。"
他似乎笑了笑，摇了摇头。
"妖王也好，凡人也罢，你总归是我弟弟，我亦知从来都非你本意。"
"我命数已尽，你不必为我费心。"
"而你只管逃，逃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这六年来，有三年我被困在军皇山的大阵里，每日遭受禁制折磨，孤独寂寞悔恨。
有两年在灵剑山，有王兄陪伴，朝夕相处，那时我依旧恨，却不觉难过。
最后一年在盛京仙门饱受折磨。
我试过乾元燃血功，万鬼噬心法，早知自己一步错，步步错，从此也只能是王舞长老口里歪门邪道。
而最后才与长兄和解，他只有两个月，我或许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世事造化弄人，命数万般反转，直到最后一刻，我突然不恨，只觉轻松。
万般不过一个死字。
如果死前能再见他一面也好。
传说妖有内丹，若我把妖丹捏碎是不是同凡人无异?
不过这妖王确实狠，连内丹都不给我留。
这脸皮当真厚。
我一掌劈晕了海天阔，许泽方差点没跳起来砍我。然而我如今什么也不怕。
我乖乖同三大掌门走了出去，看他们为我争执。
"乖乖，如今妖王都这么配合的吗？"蓬莱仙翁瞪大了眼睛看我，好像看一个活宝似的。
罪过，罪过，一定是和王兄待久了，我一定是尊重师长的有匪君子。
风吟掌门掏出了那副老花镜，看了我半天，我有点慌张。
我深知我们灵剑派的长老掌门虽然平日里不靠谱，但是在大是大非上一贯坚决。
我可能命不久矣。
他看了我半天，突然说，"我发现这妖力还有养颜护肤之效。"
好吧。
他和王陆一样满嘴跑火车。
五绝伤了元气，灵剑派独大，掌门一挥手，放声道，"如今空灵根在我们派，这妖王我自然也要带回去让我的弟子们开开眼。"
我平日里端重自持，还是不禁笑了出来。掌门瞪了我一眼，我吓得站直了身体。
他用密音入耳，告诉我，妖性难除，尽管他早早传密信回去给长老们早做准备，但封印不是一时间的事，最下之策只有一死，封印黑潮。
这个身份就像是悬于九州之上的断头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4.0
我回灵剑派时并未惊动任何人。
掌门需要准备星辰之法借用灵剑派大阵与星辰剑之力封印妖王，他找了一个人看着我。
我看着他身穿白衣，衣襟前有红色长带，眉间一点朱红细钿，潇洒绝伦。
"小海"，他勾了勾嘴角，手里提了一壶酒和一套干净的衣物。
王陆平日里总自夸姿色如何，艳压九州，灵剑第一。他喜欢笑，或是肆意，或是张扬，也有过温柔，也有过苦笑，也有如今。
我知他笑意未达眼底，或许心有凉薄。
他合该生我的气，就算是打我一顿也不为过。
只是我心里有些欢喜。
那点子微妙心思又渐渐回来。
"你先穿我的衣服，这套刚洗过，绝对干净。"
我觉得那套衣服似乎大了些，不过他身量本高，我腰身又偏细，那胸襟还敞开了一些。
他突然笑了起来，眼神柔柔的，一手扶着我肩膀，他凑的太近，身上有淡淡的花香，似乎是从无相峰的花海里而来。
王陆时常做这种亲密的动作，或是搂着我，或是抱着我，我每次脸上都如同烧起来，心跳的厉害。
我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急急像从前推开他的手，"王兄"，却被他一手抓住。
他眼里微红，倒像是有几分决绝。
"小海，我们喝杯酒吧。"
"就像从前那样。"
我不能出这玄铁地宫，他牵着我走到了地宫的矮桌前。
我倒了杯酒，抢先告诉他，"我是妖王"。
王陆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那很好啊，说不定你是霸道总裁小娇妻，要和我这个男主角来一段虐恋情深。"
我听不懂他胡说些什么，但看得出他似乎满腹心事。
他惯常说完了骚话，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一杯杯地喝酒。
我一时间心里有些柔软的刺痛。
地宫里的灯火暗暗，他脸上明暗交织，一时间似乎极为落寞。
而我向来见不得他心疼。
我坐在他手边陪他喝了起来。我酒量不好，一喝多了，真心话也说了大半，我酒品也算不得好，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
我告诉他其实我本不是故意要走，也不觉得他真的会害我。
我只是怕。
我这一辈子怕的很多，最怕他因我而死。
这种念头似乎有些自作多情，可只要我想到有一丝可能他会因为我暴走身亡，就难过。
王陆喑哑地说，"那我呢？"
我没听清楚，微微侧了身才发觉我似乎大半靠在他肩膀上，而他一只手搭在我腰间，另一只手虚晃着抱着我。
我闻到他衣间的酒香，应是五长老的私藏，寒泉清酿。
我想我大抵是醉了，而他也醉的不清。
我拽着他的衣袖，凑近了他，"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有朝一日能登上修仙界的仙王，连同我的份一起。"
他总说自己是男主角，拥有男主角光环，我不解其意，却觉得他一定是我人生里最重要的部分。
王陆突然攥紧了我的衣服把我拉了过去。
我猛然发现他似乎在吻我，我下意识抬手却被他紧紧抓住。
他吻得凶狠，我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但舍不得推开他。
我恍然觉得自己面上湿了一片，或许是流泪流的厉害，他一把把我推到了地上，俯身压住了我，攥着我的下巴。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他一拳砸在我旁边的石板，我看见他自己也流血。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只是缓缓推了他一下，他却摁着我不放，低头咬我。
他眼里都是酒气逼出来的红意，灼的人火热。
我抽不出手，发现他用捆仙索将我的手绑了起来，拴在了他手上。
任凭我妖力异常，这捆仙锁也不松开半分。
寒泉清酿的酒气上涌，我听见地宫外的雨声淅沥，昏黄灯火灭了大半，徒留一地清晖。
他只是抱着我。
王陆轻声说，"我从来就说我一定会选你，你为什么不信我?"
"所有人里我只要你一个，你真的不懂吗？"
我想说人妖殊途，我想说自古正邪不两立，我想说我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但似乎都是借口。
他从不在乎这些。
我也许只是想死，而他让我贪生。
我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他衣襟下紧实光滑的肌肉，他有力的心跳。
王陆弄得很急但又十分温体贴柔，或许是感染了那份紧张，我心跳得太快，只知道死死咬住衣服，还是漏了点声响。
他总要咬我，似乎对颈肩情有独钟。
他进出间又急又重，整个人环抱着我，大概是痛与快感并存，我脑子混混沌沌，只知道迎合他。
他抱我极紧，说了许多话，哄我叫他师兄，哄我说喜欢他。
我听着他低低的喘息，突然心安。
我知往后余生难料，我知世事沉浮身不由己，幸而。
王陆弄了两次才餍足，他微微垂眼，细软的黑色睫毛轻轻扇动，神情温和。他替我解开一只手上的捆仙锁，另一只手却始终与我困在一处。
我坐在他腿间，只好靠在他身上，王陆蹭着我的后颈，他呼出的热气就像是细细挠在了我的心上。
王兄动作温柔，语调却恶狠狠的，"小海，没有下次了。"
"第一次你跟我说要走，看在日后演戏的份上，我不同你计较。"
"第二次你执意要走，独自复仇，我不好劝阻。"
"但事不过三。"
他眼里星火万千，情丝万缕，独独要看到我心里去。
"我不会让你死的。不是以男主角的身份说这话，是以我的名字起誓，从今往后，你都不会是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