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藕饼】劫火(25)
封神藕饼有私设,魔丸藕&灵珠饼,前文见合集。不适合攻控受控看,及时退出节省彼此时间和精力,少在评论区吵架以及发表长篇大论教我写文,千言万语一句话,想看什么自己写。
折骨
不咸山在东海之外,大荒以北千余里,是人迹罕至的极北之地,烛九阴穷途末路,逃往不咸山倒并非意料之外。
这烛龙被魂祭阵法反噬,显然时日无多,哪吒没费什么工夫,便在草木不生的山间找到了它。
“在你死之前,”火尖枪抵在烛龙扭曲变形的鳞甲之上,哪吒淡声道:“本座只想听实话。”
“……你想知道什么?”烛九阴死死盯着哪吒,含恨问。
哪吒正欲开口,不远处却突然天光云影...
封神藕饼有私设,魔丸藕&灵珠饼,前文见合集。不适合攻控受控看,及时退出节省彼此时间和精力,少在评论区吵架以及发表长篇大论教我写文,千言万语一句话,想看什么自己写。
折骨
不咸山在东海之外,大荒以北千余里,是人迹罕至的极北之地,烛九阴穷途末路,逃往不咸山倒并非意料之外。
这烛龙被魂祭阵法反噬,显然时日无多,哪吒没费什么工夫,便在草木不生的山间找到了它。
“在你死之前,”火尖枪抵在烛龙扭曲变形的鳞甲之上,哪吒淡声道:“本座只想听实话。”
“……你想知道什么?”烛九阴死死盯着哪吒,含恨问。
哪吒正欲开口,不远处却突然天光云影闪烁,仙家通途乍现,光芒最盛处出现一个人影,九龙沉香辇徐徐而来,九条五爪金龙盘绕在沉香木辇车四周,祥云瑞彩的尽头,竟是元始天尊于此处现身。
哪吒在元始天尊的示意下收起武器,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朝对方行了个礼。
天地山河的灵气都腾升起来,三清境至高的神明无悲无喜地看着哪吒,缓缓道:“魔丸,百余载过去,你仍是这副难以教化的作派。”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失望。哪吒掀了掀眼皮,山峦一时连绵寂静,他沉默片刻后,突然轻轻笑了一下:“原来是天尊教化不成,才想出了这许多办法。”
很多问题的答案随着元始天尊的现身而变得清晰——为什么烛龙能轻易习得失传百年的魂祭之术,为什么那阵眼明明可以是千千万万游魂中任意一个,被选中的却偏偏是敖丙,为什么他刚一到不咸山找到烛九阴,元始天尊就恰时出现。
“非也。”元始天尊说:“天道之下,是你偏离了原本的路,才会有这诸多事端。今日我亲自下界,便是要给你重回正途的机会。”
哪吒未置可否地问:“天道好生,而弟子从来杀生为劫,从最开始就并非正途,又何来重回一说?”
他想了想,继续道:“不过此时此地见到天尊,弟子也很是意外,没想到三清境避世多年,为了弟子区区一人,竟这般大费周章。”
元始天尊无奈地摇头:“你可知自己本是魔丸托生,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三清境为你筹谋多少?”
哪吒挑起火尖枪,抬头直直望着对方:“天尊所说的筹谋,是一步步引弟子再次杀死无辜的华盖星君吗?”
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从最初的命劫开始,九重天就并没有给敖丙留任何生路。
放他一人与自己进入山河社稷图,若非灵珠与魔丸天生存着颇多联系,敖丙早在山河社稷图中就凶多吉少,此后的每一次波折,明面上所见似乎是冲着哪吒而来,实际桩桩件件所真正威胁到的都是敖丙。譬如魂祭台中作为阵眼的残魂,若非哪吒强行保全,只怕是会随着阵法一同灰飞烟灭,再不得寻回。
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元始天尊恰时地替他解惑:“天地初开之际,魔丸与灵珠共聚为一颗混元珠,天道令你为魔丸,本意是在你登神以后,再用灵珠化去你一身魔气,但彼时在下界节外生枝,灵珠被东海龙王所取用,因而此后几百年间的一切,都是天道为了拨乱反正的安排。”
哪吒握着火尖枪的手关节已然发白,原来天道的拨乱反正,就是彻底将作为灵珠的敖丙从这世间抹除,如同拂去世间万千微尘芥子一般,在三清境之上的那片混沌眼里无甚区别。
三尊是天道的工具,自己也是天道的工具,尘寰之上的天和所谓的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从前在东海,做错事的人是自己,真正受苦的人却是敖丙,如今在九重天,命劫要惩戒的人是自己,被裹挟着拖累的人仍是敖丙,他从不悲悯任何生灵的神魂在这一刻感到无比的痛苦,于是他对元始天尊说:“天尊在上,您所谓的道,必须要取走华盖星君的性命吗?”
元始天尊空泛的声音回响在哪吒耳畔:“灵珠与魔丸,原本就只能有一颗存于世间,你天赋过人,因此天道赐你生机,要让你斩妖除魔,匡扶正义。魔丸,你须时时记住,是为着这个才活着的。至于华盖星君,为天道献身,亦是他的命运。”
哪吒并没有回答元始天尊的一番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一旁苟延残喘的烛九阴身上,他抬手给烛龙渡去几分灵力,见它表情不再像之前那样痛苦,才再次看向元始天尊。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哪吒化出法相,在烛九阴万般不解的神情之中,对高天之上的尊神一字一顿道:“弟子来这里之前,已经将自己仙骨的一部分留在华盖星君身上。”
“胡闹!”元始天尊闻言终于不再平静,满面怒容地斥道:“随意折取仙骨不仅损你修为,若是华盖星君有任何闪失,你也一样要丧命!”
“此前弟子抽走华盖星君的筋骨,如今只是还他而已,弟子倒觉得十分公平。”哪吒波澜不惊直视着对方,嘴角甚至挂着几分笑意:“只是往后不论天道如何纵横,弟子的仙骨都在华盖星君身上,若有人要他死,弟子自然也活不得。”
早在凡间一别,哪吒就将自己仙骨抽出,化作灵息封存在乾坤圈之内,戴在敖丙的腕上。彼时只是想略偿对方当年折骨的痛楚,却不曾想过,撞破天道真正目的之后,这一息仙骨还能替他保全敖丙的性命。
不咸山经年的积雪寂静无声,哪吒沉默地与元始天尊对峙着,但他明白即使高高在上如三尊,也并非他真正要面对的敌人。
那隐藏在三清境的混沌中的所谓天道,才是所有矛盾的根源——这场天劫,这条命途,这万般是非对错,都只是天道的幌子罢了。
他曾笃信天道为他写好的命格,但直至今日,他才恍然大悟,他也只不过是不计其数的傀儡之一而已。
他并不知道混沌背后是什么,但他必须逆流而上去探寻这一切。
tbc.
*本篇大部分采用塞联阵翻译版本,有些会用国配
*请配合图片食用,是很长的图
*本篇为剧情分析,全文4k+,极其主观,注意避雷
两天激情刷完地火,之前一直以为是那种很无脑的子供向所以一直放着没看,看完发现抛开建模、zzzq、剧情不连贯、故事背景不清晰的槽点,个人还是很喜欢第一季的。
首先整个氛围蛮轻松愉快的,定位是战后,没有其他世界观那么沉重,洗白的威总很好,慈祥的op很好,地族人宝宝很好,马尔托一家的亲情也很好。因为是子供向,剧情中有很多教给小朋友们的人生道理,感觉整个第一季的主题就是“救赎”:
主要纷争不再围绕汽车人和霸天虎,而是出现了共同的敌人——...
*本篇大部分采用塞联阵翻译版本,有些会用国配
*请配合图片食用,是很长的图
*本篇为剧情分析,全文4k+,极其主观,注意避雷
两天激情刷完地火,之前一直以为是那种很无脑的子供向所以一直放着没看,看完发现抛开建模、zzzq、剧情不连贯、故事背景不清晰的槽点,个人还是很喜欢第一季的。
首先整个氛围蛮轻松愉快的,定位是战后,没有其他世界观那么沉重,洗白的威总很好,慈祥的op很好,地族人宝宝很好,马尔托一家的亲情也很好。因为是子供向,剧情中有很多教给小朋友们的人生道理,感觉整个第一季的主题就是“救赎”:
主要纷争不再围绕汽车人和霸天虎,而是出现了共同的敌人——半械人和克劳馥。出现在中间地带地族人,他们既是地球与赛博坦连接的纽带、新生的希望,受到汽车人阵营的保护和很好的教导,又因未亲眼见证战争和天性善良而给予霸天虎们帮助,比如致胜帮助诈骗,夜影帮助狼蛛,妙语帮助红蜘蛛,地族人帮助威震天解开对战争的心结,以及凌跃对红蜘蛛提供帮助毫不掩饰的感谢。我个人尤其喜欢最后一集,(p1p2)“幽灵、汽车人、霸天虎、人类和赛博坦人联合起来”,真的完美契合TF的主题:“Till all are one,直到万众一心”,最终大家通力合作,半械人被打败,罗比和摩儿用无常天赋予的力量拯救了地球,皆大欢喜,教科书级别的happy ending,甚至让人不禁联想到此后两派说不定或许真就握手言和了呢?
而其中最令我意外和惊喜的,就是对红蜘蛛的人设塑造。绝大多数世界观对于红蜘蛛的人物塑造都是一个自私残忍、阴险狡诈的小人,极少会有像A版那样正派的形象。而地火的红蜘蛛虽然在第一季戏份并不多,但出场寥寥几幕带给人的感觉已经足够惊艳了——
首先,第一季的红蜘蛛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反派属性。地火另一个比较独特的点就是威震天对霸天虎的“抛弃”,加之暗影司对霸天虎的追捕,红蜘蛛更像是一个努力维持并带领霸天虎艰难求生下去的可怜角色,他与其他霸天虎的相处模式也并未表现出明显的上下级关系,第一季更像是其余霸天虎在威震天离开后主动追随他(甚至包括大小波),且第一季的反派并不是霸天虎,他们只是越狱和偶尔出现来骚扰一下汽车人,这些举动显然也是他们的个人行为,并非出于红蜘蛛的命令——由此可见第一季的红蜘蛛并未像其他版本那样表现出对权力的渴望,更多是不愿和昔日的死敌和抛弃他们的“叛徒”握手言和的自尊以及对全体霸天虎同胞的责任感才挑起了领袖的担子。
其次,第一季的红蜘蛛并非残忍自私。在红蜘蛛越狱过程中放弃声波等人并封死洞口以及后面对新星风暴被栖息者抓住无动于衷后,曾被地族人评价是“自私残忍”的。这是因为地族人从诞生开始一直受到很好的关爱和教导,因此他们是善良的、纯净的,自然无法接受红蜘蛛的行为,而红蜘蛛,归根结底他是一个霸天虎,是一个在威震天“恐惧和威吓统治”下生存的霸天虎,身处于反派团队中的他只有自私残忍才能生存下去,才能生存得好。
因此他并非纯粹的恶,他被妙语的出手相救打动,主动向她坦白自己身不由己的痛苦,并带领追踪者们主动留下来帮助围困栖息者(p3),妙语也对威震天给他造成巨大伤害深表同情,在威震天向他发难时挺身而出保护他(p4);红蜘蛛看到妙语被栖息者抓住,奋不顾身扑上去想把她拉回来——这里给了威震天一个怔住的表情,可能他也没料到自己那个阴险狡诈的副官会做出如此举动吧;后面红蜘蛛为了救妙语,主动把栖息者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在妙语掉入水中后伸手拉她上岸;离开时温柔嘱托她“多加保重”(p5),以及最后一集为了报恩带领全体霸天虎参战——可见红蜘蛛能够感受到真情,懂得知恩图报,甚至可以为了他人牺牲自己,并非一个真正自私残忍之徒。
最后,就是第一季中威红的关系问题。红蜘蛛不止一次的表露出对威震天以及他给自己造成伤害的怨恨。(p6)擎天柱形容他们之间有“复杂的恩怨”,红蜘蛛亲口对威震天说过:“你不知道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有多大”,还拒绝了威震天的“挽留”。地火的威震天曾对战争表现出哀痛和悔恨,但他从未对昔日残酷的统治方式表现出任何悔意,而红蜘蛛无疑是受他伤害最大的人——他会因为妙语表达出类似他和威震天很像的话而改变自己的行为,可见他对于这种统治方式是深恶痛绝的,并且不愿自己走他的老路;而且红蜘蛛对“抛弃”这个词异常敏感(b站有up分析他已经ptsd了),这可能也是他在如此艰难的处境下依然没有抛弃霸天虎的原因。
以上,我们可以得出红蜘蛛在第一季中的人设:有情有义,知恩图报,有责任感,反对残暴统治,不醉心权力,只想带领霸天虎过与世无争的生活,主要应对的事情暗影司的追捕和威震天的伤害。
然而,我们来看第二季——
第二季以两派争夺“余烬石”展开,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领证等世界观中也有类似的桥段。可如果说第一季有些剧情并不连贯,那第二季就更加“放飞自我”了。
首先,第二季旁逸斜出许多与博狂两派争夺“余烬石”无关的情节和人物,且非常多余。比如魔术师“公平大师”(一开始以为他是和半械人一样的boss来着,结果也是集抛…),罗比莫名其妙昙花一现的感情线,宇宙飞船,一闪而过的洗白后的施罗德探员,五面怪,和“混沌地族人”。
btw个人认为第二季最大的败笔除了小红崩人设就是这个“混沌地族人”了,他们的存在和以上那些人物一样无一不在削弱博狂两派之间的冲突——与第一季不同,第二季开头就点明了这一季的主题就是博狂两派对余烬石的争夺,可实际上由于这些人物的存在,两派极少有直接的针锋相对。感觉这些人物完全是多余的,对推动剧情没有丝毫帮助,且传达出一些很不好的东西,并没有第一季中子供向动画片应有的教育意义。
首先是第二季的画风,第一季除了母熊和半械人最后那段比较生草以外,其他建模都勉强看得过去。但是第二季,尤其是硬糖和AM那集,整个风格非常阴暗,毫不夸张地说看到那集真的有被吓到,从变异蘑菇一路屠杀小动物到“JAMB”合体都透露着诡异的色彩。
而且这集的结尾——硬糖帮助AM找到山洞水,虽然中间一些情节也多少有暗示硬糖对AM有正向影响,但是最后呢,AM还是偷走了所有的山洞水。这是地族人命脉所在,且剧情中有明示过他们的山洞水已经没有储备了,可后面这件事又突然翻篇不提了,好像没有这档子事情一样,地族人没有山洞水照样活蹦乱跳,那一大罐车山洞水也不知所踪;还有恣睢,凌跃和马尔托一家都曾帮助过她,可她却毫不领情,甚至反过来伤害他们。
两个“混沌地族人”完完全全成了混邪乐子人,似乎除了到处惹祸搞得天下大乱就没有别的存在意义了,这种人设在文艺作品中并不出彩,甚至会拉低整体格调,且有意无意透露出那么一种“好人没好报”的意味,作为子供向作品(不是我内心脆弱,这是不争的事实),对小朋友不会有什么正向引导的。虽然第一季的诈骗也曾欺骗过致胜,但那一集的主题是“家庭秩序”,多少能有正向引导,但第二季大部分剧情真就没什么内涵,成了纯纯看个热闹……
或许编剧是为了表现出“混沌能量”有多么可怕才创造出这两个人物,但其实完全可以把这一部分转嫁到霸天虎身上——虽然与第一季相比有些崩坏,可霸天虎毕竟是第二季名正言顺的反派,这样反而在削弱他们的形象。其次就是旁逸斜出的剧情,包括但不限于五面怪,擎天柱的车厢,以及马尔托家族和混沌地族人的纠葛。
最后,抛开前面所有不谈,个人认为最最最崩的一点就是红蜘蛛第二季的人设。如果说第一季花了大量笔墨刻画威红之间的恩怨对红蜘蛛造成的巨大伤害,那么第二季除了第一集的“转圈圈”名场面有所提及,后面几乎再没有相关表述了。其实看完第一季后有猜测过第二季会围绕威红之间的冲突展开,毕竟第一季有埋下一些伏笔。可第二季威震天出场频率极低,红蜘蛛的人设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首先他表现出了第一季未曾有过的野心和对权力的渴望,从震荡波的反应侧面看出,他的这种状态甚至可以说有些疯狂且毫无逻辑。(p7)震荡波说:“你搞错目标了。”,可红蜘蛛回他:“直到现在你都没能证明赛博坦还存在”,可见震荡波并不赞成红蜘蛛用这种不可控的力量毁灭地球并统治地球,因为他们目前为止需要将地球作为栖身之所,红蜘蛛的行为极有可能自取灭亡。但红蜘蛛显然等不到或者压根没想等重回赛博坦的那一天了,他似乎已经变成“为了统治些什么而统治些什么”了。这与第一季中的他简直大相径庭,可能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暗影司不再了,霸天虎的生存压力变小导致他又燃起了野心。那么接下来有关于他品质方面的反差,似乎就难以解释了——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红蜘蛛面对妙语的态度,(p8)“你曾和我坦白过,一直以来你都在受人利用,你怎么能干同样的事呢?”,潜台词就是:“你怎么能走威震天的老路呢?”,但红蜘蛛并未正面回应他,这与第一季是相违背的,第一季的红蜘蛛会因为妙语说类似的话,甚至只是一个眼神就改变自己的行为,可见他十分不希望自己变得像威震天一样,但是到了第二季,他已经对这种话无动于衷,甚至更甚,把“你比威震天还要残忍”当作对他的肯定与祝贺,把“比威震天‘效率高’”当作一件值得赞誉的事情。明知道混沌能量有极大的危害,却说这很“有意思”,连他本阵营的震荡波都认为他的思想不正常、很危险,因此为了阻拦红蜘蛛,他才对地族人盗取余烬石的行为视而不见。这与第一季红蜘蛛表现出的对霸天虎的责任感也背道而驰,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已经不顾任何人的安危了,而这样高昂的代价换来的“统治”,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红蜘蛛最终变成了一个比威震天还要自私、残暴、偏执、独断和疯狂的人。第二季的末尾再次体现了“万众一心”——博狂两派一起阻止红蜘蛛,只不过这次远没有上一次那样美好,红蜘蛛从第一季的受害者变成了第二季中的施暴者,还是蛮让人唏嘘的。
由于我个人很喜欢(我自己解读的)第一季红蜘蛛的人设,因此看到第二季的他变成那个样子,其实还是蛮难过的。或许是我的理解有偏差,他自始至终从未变过,他一直想通过继承甚至超越威震天曾经的事业来发泄自己的怨恨以及实现对威震天的报复,但是地火的两季表现出的割裂感实在让我难以接受,且地火第二季篇幅较短,情节也比较仓促和牵强(最后打boss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我宁愿地火只停留在第一季,这样就是一个美好的结局了。
写在最后:
不知不觉碎碎念了这么多哈哈哈,虽然两天激情刷完,但断断续续写了好几天才写完,下次一定要边看边截图啊啊啊再回去找太费时间而且有的情节找不全(恼)
纯纯个人理解,极其主观,当个乐子看得了,也欢迎友好讨论:)
二编:
无意中发现地火一主创团队还是很厉害的:
导演:Steven Caple Jr.(变7导演)
造型设计:Nick Roche(idw,雷霆拯救队三部曲画师)
编剧:Ciro Nieli(08动画编剧)
Mae Catt(赛伯志编剧)
Nicole Dubuc(TFP核心主创&编剧,RB主创,RID编剧)为地火闹翻天、新星风暴配音
地火二编剧直接一个大换血,虽然主创团队还有妮蔻杜布克,但她貌似不负责编剧这一块了……
所以地火二崩掉或许有迹可循吧……
【绩乐/岁家】绩说他捆住左乐了
脑嗨一点if目前已知名字的岁片岛上大团圆(。)其实没多少CP味(。)但是超级多cb口味
字数2.4W请注意阅读时间。
OOC和其他所有问题都是我的。
但是致死量私设、剧情猜测和OOC。。。真的很OOC和泥
我流一点不够成熟的龙和不够成熟的人,剧情里绩给我的感觉是个很柔软的弟弟(?)真的会很在意得失……其实还是没有看透。
最后再预警一遍有角色哭泣情节,我是一个很恐怖的嬷嬷我是个很恐怖的嬷嬷我是个很恐怖的嬷嬷。。。
绩找到左乐的时候,后者正端坐在食堂的公共桌椅上改文书,随着一份份文件被批注,青年脸上原本平和专注的表情也隐约透露出几分...
脑嗨一点if目前已知名字的岁片岛上大团圆(。)其实没多少CP味(。)但是超级多cb口味
字数2.4W请注意阅读时间。
OOC和其他所有问题都是我的。
但是致死量私设、剧情猜测和OOC。。。真的很OOC和泥
我流一点不够成熟的龙和不够成熟的人,剧情里绩给我的感觉是个很柔软的弟弟(?)真的会很在意得失……其实还是没有看透。
最后再预警一遍有角色哭泣情节,我是一个很恐怖的嬷嬷我是个很恐怖的嬷嬷我是个很恐怖的嬷嬷。。。
绩找到左乐的时候,后者正端坐在食堂的公共桌椅上改文书,随着一份份文件被批注,青年脸上原本平和专注的表情也隐约透露出几分狰狞。
“……临近新年,博士堆积的工作太多,连他那张已经被置换过一遍的桌子都放不下。碰巧阿米娅姐姐约博士晚上去放烟花,他就干脆抓着路过干员的衣服求他们帮自己一起改。”
话音一滞,秉烛人语气更加阴暗几分,恨恨回答来人的问题:“为了方便改完之后立马送回去,我只能到这里改了。”
他的宿舍离博士办公室有一段距离,把文件全搬回去改也不是不行,但这么多文件,要是在路上丢了一页、少了一页,那今天整个罗德岛都会听见尖锐的爆鸣声。
绩点点头,十分自如的无视了左乐话音里的推举驱赶之意,乘着他没心情和自己掰扯、撩起衣袍便坐在一旁。
明明已经在这里消磨了大半个下午,改完的文件却和没改的文件堪堪持平,远瞧毫无分别的白纸黑字看得人头晕眼花。左乐原本挺直的背垮下去一分,十分悲哀的想起来,前几天他在外面出外勤,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便被逮到这里批改文件,晚上就是年夜饭,而他甚至连宿舍都还没来得及大扫除。
思及此处,斐迪亚尾巴挥舞的更加勤快,几次“无意”间抽到了身旁人的衣衫。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还不走?今天不是他们约好汇报工作的日子。
虽然不知道绩今日打了什么算盘,但左乐猜他约莫是落空了、并且落空的非常惨烈,以至于心情沉重到不愿意用他那张该死的嘴来插科打诨,不然怎么会无聊到开始逮他的尾巴玩,他们岁兽难道不过年的吗?年那么闹腾的性子,居然不搞一个什么家庭聚餐?!
可他这几天确实没怎么看见过岁家那几位,除了宗师依旧保持着正常的活动规律,其他人都变得神出鬼没的。档案室不让进,从日常生活着手又调查不出来什么名堂、最后也只能全部归结到过年的名头上去。
尾巴挥动的幅度越发阔气,拍打在食堂椅子上的声音也愈发清亮,连食堂中忙活着准备年夜饭的干员们都在闲暇之余频频侧目,只可惜这位无法无天的岁兽代理人依旧我行我素、没有丝毫悔意。
虽然他们之间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熟人……但是一直在别人工作的时候逮他尾巴明显已经是骚扰了吧——
“绩你要是没事情干就去和黍一起翻地——”
被骚扰得心烦的小公子咬紧牙关,回头一肘子就要杵人身上,只是余光一瞥、话音还没落地就哑了声,连忙收回手低下头不情不愿的问好。
“……小姨。”
“我可不记得左将军教过你这么说话做事。”
惊蛰冷着脸,她平日里不会常驻在罗德岛处,今日找博士有事碰巧回来,没成想路过食堂就是自己这不争气的外侄在丢人现眼, 把家风家教丢的全无。
“……代理人,我听博士说、你的兄弟姐妹们应当已经在年那里准备好了家庭聚餐。”
她转过头看向另一人,话语中的驱赶意味几近溢出。虽然不曾就职于司岁台,但作为大理寺少卿,对各位岁兽代理人自然也进行过了解。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便宜外侄和他们的关系居然如此亲密。
“有劳惊蛰小姐关心,在下惭愧、只是一介行商,实在不善琐事。家中有大哥大姐上心操持,在下便只能出来避避风头,以免两个妹妹拿在下寻乐了。”
“一介行商?绩先生过谦了,您这一介行商、可是让大炎翻天覆地。”
没有更多心思去管他们二人的机锋,脑中不妙的预感几乎达到巅峰,左乐握着笔的手颤颤巍巍,半晌才从肺里挤出几丝气来,半死不活的瞪着女人衣袖里的一抹艳红:“……这是什么。”
“红包。”
先不说他今年几岁了,就算他当真还是个小孩子,当着他人的面被塞红包也还是让左乐脸颊快速飞红。
惊蛰瞥了一旁微笑的男人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手腕一抖、轻而易举就将包着厚实龙门币的红包抖得哗哗作响。
左乐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只要随便一瞧便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
“我比你大一辈,这个时候该叫什么?”
顶着十万分抗拒收下红包,左乐不太明显的瘪着嘴,最后还是乖乖低下了头唤她:“……谢谢小姨。”
约莫是博士分出去的文件有什么问题,一位面色灰败的干员哀叫着过来寻他这位博士助理,左乐左乐的吼着,凄凄惨惨戚戚的哀嚎回荡在整个食堂。素来雷厉风行的秉烛人眉头一抽,匆匆向身旁两人应了一声便跑过去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随着青年跑过去的动作,斐迪亚那条灵活的尾巴也探出披风,露出一点闪烁。
女人眯起眼睛,几条丝线绕着那条摇摆不定的黑色尾巴,一圈又一圈、像是什么所有物似的将其捆了起来,忙着处理工作的人却无知无觉,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朝这边分来。
……左家家风如何她也算是知根知底,假若左乐知道尾巴上有这种东西,必然不会愿意让她看见。
惊蛰回过身,看着那双鎏金的眸子,凝视其中的竖瞳。
绩看似乖巧的站在那里不说话,等待着这位“长辈”开口,惊蛰微微抿唇,面对这位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的代理人也难得语塞。想说你到底看上我外侄这个蠢小子什么了我马上让他改,想嗤笑岁的代理人居然也会有这种儿女情长,想质问他人兽有别、左乐年少糊涂,他也糊涂吗?
秉烛人与岁兽结连理,头顶是太傅和司岁台,是炎国大将和京城高管的父母、是名门将派的家族。
她这个后辈虽说稚嫩,却绝不是愚笨之人,那些背后紧紧跟随的眼神和微笑,缠绕在蛇尾上的丝线——或许正是因为那严苛的家风,左乐才会如此迟钝,情爱之事于他而言只是纯白一色罢了。
但惊蛰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了一口气,从包中拿出一沓红包递给对方:“长辈们给他的压岁钱,我身上还有要事,今年没办法当面转交了。”
或许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绩那双常年只装着浅淡笑意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惊诧,却还是恭敬的双手接过了对方手中厚度可观的红包。
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音,女人冲绩摆手,身影与话音一同渐渐远去弥散了:“新年快乐,帮忙转告左乐,下次见面时他要再是这副模样、就自己去领罚。”
等到左乐解决完麻烦回到那堆文件前、惊蛰早已离开多时,只有绩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发呆。见他回来也只是勾起一个笑,笑得左乐莫名其妙,却又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这岁片现在的眼神应该出现在什么狗血电视剧当中。
“……绩先生今天真的没有别的安排了吗?在下觉得麟……惊蛰干员所言极是,团圆饭这种耗费心力的琐事、光靠宗师和令小姐黍小姐恐怕有些忙不过来,您——”
少年人话音还未落地,绩便已经从善如流的将他噎了回去,端的是一份滴水不漏:“多谢左公子挂怀,但姐姐同样擅长烹饪,有大姐和老头子帮忙,在下去了恐怕还会被打出来。”
“……”
左乐闻言没有搭腔,一双眼睛里却都是明晃晃的一个意思——黍小姐是姐姐,宗师就是老头子?!
“绩,不可这么对大哥说话。”
说曹操曹操到,黍正好来食堂找负责的干员拿些食材,听见这番堪称杜撰的话倒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佯装训斥的瞪了自己弟弟一眼便走过来拍了拍小公子的肩膀,柔和笑着邀请他一起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吃顿饭。
仿佛是地里得了水的庄稼,绩终于一反今日过于沉默的异样,欢欣的向着姐姐撒娇:“姐姐,今儿你会做什么好吃的?”
“你啊……家里的饭吃了那么多年也还要问,反正总会是你爱吃的。”
黍嗔怪的瞧他,腾出手来拍了拍弟弟宽阔起来的肩膀,又去望她此行真正的目的。
“嗯……左公子要是过来的话,想吃什么和我说便是,就算我不擅长,玉门的吃食大哥总该是会的。”
左乐表情一僵,开始疑心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在梦里没有醒过来。绩这个玩意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就算了,可能确实如他所说帮不上忙又闲的慌、就只好拿自己找乐子。可在大荒城那么几月时间,他了解黍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想要拿他窘态寻欢作乐的。
虽说秉烛人的职责便是监管这些岁兽们的一举一动,但自从百灶之变后,大炎似乎就和这些岁兽们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平衡。既然太傅都默许了这种和谐,从小受到的教养使然,他自然更不会有那种要去打扰别人新年团圆饭的冒犯想法。
……反正他们总不会炸了罗德岛,明日找……呃,找,找,总之随便找一个代理人把这页记录补上去就是了!
虽然大概率找不到令小姐和望,年夕这俩姐妹伙同绩嘴里尽是荒唐话,宗师……若非必要,他不会再拿这些事情去叨扰他。
工作的经验告诉他,某种意义上最好打交道的代理人确实就是面前这位小姐——只是某种意义上。
黍脸上依旧是温婉的笑,声音也清清浅浅的,却直直让打惯了谦词官话的小公子头脑发懵。
得到默许,她便靠过来看左乐身前堆着的那一沓沓文书,嘴里念叨着些下次要叮嘱博士每天喝满十杯水之外还要注意休息,回过头来又问左乐最近两天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担任博士助理能不能适应?
关切排山倒海般朝着鲜少应付这种架势的公子哥倾倒而来,左乐支支吾吾,一时间竟然被噎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应答。
绩没有继续开口,只是在一旁颇为乖巧的望着自己的姐姐,嘴角弯出难得腼腆的笑,他幼时大多跟着姐姐生活,令一醉千年,颉走得早,一同生活的黍便是长姐如母。
或许是姐弟之间亲密的联系,黍暗自抬眼一瞥,作势要瞪他便把人吓的肩膀一耸。
他心中想的什么,她怎么看不出来?
但如同在大荒城松手那样,她不会再干涉自己这个弟弟的路,生也好,死也好,一切都是他在人间寻到的、属于自己的路,他喜欢便是。
……嗯,虽然这司岁台的小伙子有些迟钝,但好歹是大哥教出来的徒弟,自己的“远房表弟”,同年和夕打过不少交道,再加上绩的心思……倒也算是自家人。
只是没想到这一步居然还要她来做推手,明明早就同大家私底下提过。大哥排除在外,连望都没当场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更别提令和两个爱闹腾的妹妹了。
年巴不得热闹些、更热闹些,自然不会拒绝看七哥的热闹。夕虽然一向胆子小,但左乐也算不得什么生人,打也打过,闹也闹过,连幼稚的口角功夫都争过百八十回。
唉……自己这好弟弟,说是活了千年,胆子肥到敢赌命和整个大炎作对,回到家怎么还是一副没什么长进的样子?
到底是当惯了长姐如母的角色,黍话语中自如满溢的亲昵砸的左乐晕头转向,不知何时已经应下了一堆琐碎俗事。
“那就说好了,晚些记得和绩一起过来,就当是和我这个远房表姐一同吃一顿饭了,新年讲究一个热闹,多个人来多副碗筷也是好事一件。”
她笑吟吟的,思索片刻又添上一句。
“你算是大哥带出来的徒弟,过年来添份烟火气、他心里肯定高兴。”
直到把所有文件都送回博士办公室,换了身便服真真切切站在年的房间门口时,左乐还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黍会邀请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走的时候不带走这个同她关系最为亲昵的弟弟,更不知道为什么绩要一直坐在他旁边看他对那些文书无可奈何。
……宗师不管就算了,年和夕居然没有吵吵着要抓他回去一起忙活,真是令人不可置信。
不过……团圆饭吗。
父亲常年驻守玉门,母亲也无法离开百灶。他自小家教森严、饭桌上不允许说话,没有团圆,更别说寻常人家的热闹,左乐记忆中的新年似乎总是缺少些什么东西。
长大之后虽然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但到底也不是能够将什么都诉诸于口的亲密关系。母亲疼他,可任务所致,二人一年也不一定能见上几次,更不敢拿些日常琐事扰她清净。
直到绩用钥匙拧开宿舍门时,左乐还飘飘乎的浸在某种恍惚之中,这么一算,今日竟然也是他在外过的第三个新年了。
那任务是突然被派发到他终端上的,事发突然,离得近些的干员只有他脚程最快,自然被博士分配了救援任务。
终端上的任务描述只有短短一句话,可左乐去到现场时才发现那里的情况有多复杂,没有多写一点是因为驻扎在那里的干员忙得已经崩溃到不知道应该优先写什么上去的地步,索性就什么都不写了。
他在任务半途中便格外清晰的认识到了一个事实,就算现在丢下这里的任务、日夜兼程的赶路,他也不可能在年前回到百灶了。
思及此处,左乐也只得拜托驻扎在罗德岛的干员帮忙代笔了两封家书寄回去,一封寄往修复后重新开往北边的玉门,一封寄往百灶。确认一切无误后又一头扎进了救援任务中,待到回舰之时,竟然已经是年前最后一天了。
后来博士知道代笔家书一事后还专门给左乐赔了个不是,他派发任务时确实没想起来还要给他们这些大炎干员放年假回家。
左乐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他已经成年,也不是第一次因为任务而不得不错过这顿团圆饭。
于是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他扶着剑摇头,反倒是安慰起了快要呜呜咽咽的博士:“博士不必自责,我也还没试过一起同这么多人过年呢。想必会是很热闹的一番场景。”
……然后因为很会处理文书被抓了壮丁。不,也不能这么诬蔑博士……毕竟这周本就是轮到他去给博士当助理处理工作了,这么一算,难道其实是他消极怠工了不成?
左乐一路胡乱想着,从盘古开天辟地想到女娲补天,终于是在即将撞到墙上的前一刻被绩掰住肩膀转了回来。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怎么了吗?”
他抬起头瞧绩,嘴角抿出个羞赧的弧度。
“……没什么,左公子跟好在下,可莫要再走神了。”
绩指了指一旁的画卷,眉眼间透出几分无奈之色。
跟着男人熟门熟路的迈入这一方天地,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进夕的画卷,左乐内心却依旧会感叹于她这淋漓笔墨……可真是——一声格外耳熟的咒骂撕开寂静,秉烛人眉头一抽,已然想象出年和夕缠斗在一块的模样了。
他那本随身本子上关于这俩姐妹打闹的记录,没有一百恐怕也得有五十桩往上。
果不其然,左乐随着绩走进屋内,一入目便是异常惨烈的景象。
年和夕在单方面打闹,几乎要一块滚到地板上去,你一下我一下,一时间辣椒汁和墨水满天飞舞,连她们自己一会要坐的餐桌和椅子都逃不开,自然更免不了落在他人身上。
左乐到底是个少年人,就算再过老成也有少年心性,被年和夕祸及数次之后、竟然也撩起袖子加入到了她们姐妹的打闹之中。又念及大荒城时夕出手相助的情分,一身小伎俩全数朝着年使了出去。
“完全和她们俩滚到一起去了啊,不让人省心的家伙,这里居然有三个。”
令端出几副碗筷,瞧着闹成一团的三个小孩直摇头:“果然和绩一样,也是个小孩子啊。”
“令妹辛苦了,剩下的我来吧。”
重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又回头瞧了一眼坐在桌前一动也不动的绩、眼中难得流露出无奈之色:“左公子年纪确实尚小,不过家中历来管教有方,今日恐怕也是难得闹腾一回。”
又躲开了夕的一抹笔墨,年逃回桌前、嬉笑着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竟是瞧也不瞧的就往嘴里送,直到喉管里呛进一股火辣时才迟钝的发觉不对。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谁把我倒给小左乐的茶换到我面前了?”
快要咳成喷火龙的年一拍桌子,心中满是愤怒的回过头去看,绩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老神在在的喝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的好妹妹去。
“七哥——”
“我说你们几个啊……都给我停手,明白吗?”
一道温婉的声音出现在这不大的房间内,却立竿见影的扫清了几乎所有人内心的那点小九九。
绩不动声色的挺直了背,左乐火速拉好衣服低着头坐了回去,夕缩在角落查无此人,连年都闭上眼睛,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小年,连你都承受不住的辣味。今日左公子要真是喝了下去,一会你就得背着他去医疗部挨训。”
“小夕,你也别尽和她胡闹,菜出锅了,去帮大哥端过来。”
“绩,你去瞧瞧望哥,快要吃饭了。”
安排完两个一刻也不得消停的妹妹和翅膀硬了又软的弟弟,黍这才得了空闲回头去看另一个少数时候十分闹挺的小朋友。
左乐刚才似乎是想提出帮忙,在年的插科打诨下又不知所措的坐了回去。等到年和夕各自领了任务去张罗忙活,画中这一方天地安静下来时,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无措起来,呆呆的端坐在椅子上,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浑身上下只有尾巴显现出几分属于斐迪亚的灵活、紧张到不停的胡乱抽动。
“呃、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觉察到女人探过来的视线,他赶紧着急忙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半晌才犹豫着小声开口跟上一句:“还有黍小姐不必唤我、呃……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一句简单的话碎成几节,黍面上多了几分难掩的笑意。就算左乐年纪轻轻已经经手过司岁台不少任务,是博士手里能够放心派往第一战线的近卫干员,回到饭桌上、到底也还是个孩子。
百灶之事过后,他们一家人能够团聚已是天大的幸事,绩百般思虑试探的……不过也只是添一副碗筷的琐事而已。
她抿着笑,声音和缓的应他:“倒是我这个做远房姐姐的不周到了,毕竟大哥和绩也唤你左公子。”
“那……小乐如何?”
面上先是故作为难的蹙眉,又笑吟吟的回头来看他,黍抬手指着某个方向,语气中满是熟稔:“菜马上就上桌,等令姐取好她的酒、这顿饭便算是开了场。望哥在那边独自喝茶,绩过去寻他若是半晌不回来、估摸着便是又和他手谈起来。小乐,你不如等等瞧,若是不回来便去叫他们一下?”
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左乐这才迟钝的意识到,绩不知何时早已从桌上溜走了。
这不能怪他,绩今天实在是安静的异常,有他没他似乎都一模一样。
黍回了后厨掌勺,他便去一旁寻来了收拾用的抹布,开始仔仔细细的处理掉房间内这些他也有份的墨迹水痕。
待到全部收拾完的时候,绩也正好同望一同进了屋,左乐杵在那儿、只是远远瞧着望的脸色便心里发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低着头钻进了后厨去帮忙端菜。
“好酒!”
所有菜都端上了桌,人们也通通入了座,令首先给自己斟满了酒,饮下后潇洒一叹:“博士给的藏酒,确实与往常喝过的不同!”
她开了个头,其他人便也各自端起身前的酒杯。
同时举杯,同时开口,同时炸响这一声清脆。
“砰!”
“新年快乐!”
酒过三巡,黍瞧了瞧桌上一圈还在吃的弟弟妹妹们、唇边露出些安心的笑意,她也很久没有操持过这么隆重的一顿饭了,先前还担心过自己的手艺会不会退步,现在看来倒是没有发生过那种事情。
暂时放下碗筷,女人从一旁摸出几个红包捏在手里、站起身进行今晚这顿团圆饭必不可少的一项议程——发红包!
心中自诩长姐的黍笑起来,手中七个红包抖的飒飒作响,出了座便顺着这张圆桌顺时针走一圈转着发。
发到左乐时他抬着手半天没敢接,似乎是压根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
“小乐你年纪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按照习俗,当然要给你红包。”
黍一看少年人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笑着把那个厚实的红包塞进他怀里去。
“别不好意思,其实我也给小禾和小满准备了红包,吃完饭就给他们送过去。”
何止是给自己的学生准备了红包,连大哥大姐都没逃过去。
“黍妹有心了。”
顺时针最后一位的重岳接过红包,那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上居然也显出了一丝窘迫。他将妹妹的心意收好,反手从身上拿出了又一沓红包,从中挑出一个递过去。
“这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心意,新的一年,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闻言令攥紧手里的红包跳起来,一身酒气摇摇晃晃的指着重岳喊原来大哥你也怕黍妹!
按照排名挨个发了一轮,这环节才算做结束,连望都准备了六个红包,左乐接过去时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哭了。
夕没说话,只是臭着脸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六个红包,那做饭的弟弟不在,她便是这里最小的……等等,今儿好像不是了。
她恨恨的一甩尾巴,难得逮到一次,居然还没给左乐准备红包,大失败!
年靠在椅子上数钱,她倒是没有忘记这一茬。毕竟一会还要去给小炎熔他们几个塞红包,家里还有个妹妹,自然想得起来给自己这个嫂子塞个红包。
作为这个餐桌上现如今唯一一位可能需要用到龙门币的后辈,左乐手里捏着六个厚实的红包,脸上神色有些诡异的扭曲和羞赧:“……呃,其实我……我也给各位准备了红包……呃,不……是贸然来访的歉礼。”
这时候他便不摇尾巴了,脸涨的通红。这实在不合礼数,但今日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着手准备这些,思来想去也只能潦草了事。
黍端着碗笑笑,开口替他解围:“是我冒犯在先,下午才突然提出这一遭,小乐你倒也不必往心里去。”
……好尴尬,居然还要黍小姐替他解释。左乐头越打越低,比那冬天里害了霜的茄子还要蔫巴,快埋到碗里的脸又烫起来,自然也就看不见桌上其他人各异的脸色。
年首先开始发挥,眼睛眨的像是抽筋,但桌上其他所有人都轻而易举品味到了她的意思。
绩提前一个月整便同他们通过气,说是新年的时候想要把左乐带过来吃饭。
没说什么多余的,但就像这一刻一样,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年到现在都记得那天臭棋篓子脸上天崩地裂的表情——红橙黄绿青蓝紫,精彩纷呈!连夕都怕她那事情结束后身体更差的二哥当场就撅过去魂归西天。
脸色阴沉到肉眼可见的龙草草对付完两口饭,放下筷子就一声不吭撂了碗走人,最后还是黍姐和大哥去同他聊了几回才愿意正眼瞧绩。
……绩全程跟个没事人似的,她还以为搞定了呢,没想到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被搞定了,他自己却搞不定。
重岳捏着筷子的手也一顿,他天天同左乐晨练也没从小孩脸上瞧出半分紧张,还欣慰于自己弟弟总算是长大了,做人办事这么圆滑,没成想这事拖了一个多月居然还没说出口。
'啊呀,我忘了这一茬……早知如此,就该再晚一些去的。'
'……黍妹别自责。今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绩弟。'
'大荒城和百灶那会儿不是很自在吗,把这小子忽悠的一愣一愣,现在吃顿饭都要黍帮忙踩着点告诉他?'
'难得一见啊,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逊。'
'所以谁去说说他?我看小左乐快死在这桌上了,他们人类都是这么规矩的吗?那下次我是不是也要遵循礼数叫他嫂子?'
'……倒是没有这个必要。'
过错在绩身上,且他们一家本就不是寻常人类、没有除了兄弟姐妹之外那么传统的礼节辈分意识,当然不会介意这点无伤大雅的冒失,甚至还会有人对这种新鲜经历格外的感兴趣——不如说,左乐这种规规矩矩长大的小孩才是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不会应付的类型。
但看着小公子越埋越低的脑袋,几条龙视线交错之间、也不知道该由谁先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
望先排除在外,这里没人指望他会说这种场面话。
令给自己斟了几杯烈酒,从刚刚指着大哥的发言来看已经不清醒了。
黍刚才给左乐解过围,此时再开口不太合适。
年……年刚打算说话就被夕一块土豆塞满了嘴,她这种水平的聊天技术还是不开口为好。
夕?她在这种场合能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叉起一块土豆塞住年的嘴。
“本就是一起吃顿家常便饭,不过是赶了个日子凑巧,没有提前和你说明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考虑不周,左公子不必挂怀。”
最后还是重岳这个半步父兄、左乐实际意义上的师傅出面接过他手里的红包分发开,再三言两语将这件事拨过去,给小公子的碗里添了些离他远的荤腥才算结尾。
除了夕拎着那个厚实红包露出了诡异的表情之外,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她手上有七个红包了,比左乐多一个。
最小的妹妹咬着牙,在添菜时十分刻意地探身过去想瞧自己几个哥哥姐姐对这个红包作何想法。
接下来的一顿饭吃的异常顺遂,分离了太久的家人们互相聊着这片大地千百年之间发生的那些趣事,说到兴头上时恨不得掀桌而起,也没人在乎里面夹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普通人类。这时候左乐索性就一直低着头处理碗中越吃越多的菜,偶尔抬头还能插上几句话,说完又把脸重新埋进饭碗里,竖着耳朵听那些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
酒足饭饱,岁片们倒的倒出门透气的透气,一时间饭桌上只留下一个稳重靠谱的重岳来收拾这一片狼藉,左乐这顿饭吃的本就心虚,自然是自愿留了下来给宗师打下手去。
作为透气组的一员,绩溜号溜的理直气壮,等到他十分悠哉的迈出房门时,没走几步便在拐角处瞧见了两个特意等他的妹妹。
放眼瞧过去,俩姑娘一人提起一样东西,地上还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坛子,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好酒。
年单手扯着夕似乎在争论什么,看见绩走近才愿意松开夕的袖子、转而去折腾别人。
首先是不在场的大姐,她搬起那坛酒,颇为潇洒的就往她哥怀里一塞:“喏,这是令姐的陈酒。可别说她不给面子,人还在里面醉着呢,能想起来把这酒给我都谢天谢地。”
回忆起他出门之前令醉在桌上的模样,绩啧啧嘴,半天才感叹出一句肺腑之言:“……那还真是辛苦她了。”
“然后是我的剑和夕的画。今天是被夕塞住了嘴才没机会,等改天我逮到小左乐……哼哼,肯定要让他喊我一百声姐姐!”
……可能有点困难,左乐会躲你躲到出外勤的,你真要做到那一步,恐怕离我对你进行制裁也不远了。
绩面上依旧笑着,心中却为妹妹过于美好的想象宣判了死刑。
“大哥……大哥的好像早就送出去了吧?我前几天还看见小左乐把那玉坠子挂在身上了呢。”
年掰着手指一样样盘算着,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倒是比绩这个当事人还要更兴奋几分。
为了确定左乐身上三把惯用剑的长度尺寸,她可是难得那么早起一回,一大早上就去甲板上蹲好了,还差点被大哥一起逮过去晨练。
心中暗自盘算自己老哥坎坷的感情史该如何改编成剧本,又瞧见绩收拾礼物的动作、身旁装死的夕。年摸摸下巴,十分突然的咂摸出一句:“欸七哥,等你之后真把他追到手,我和夕是不是就要改口喊他嫂子了?”
她又不是真的傻,今天饭桌上小左乐那个反应……自己这好哥哥估计还什么都没有和人家说呢。
“……噫。”
想了想那个可能会发生的场面,夕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喊不出这种称呼……明明是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屁孩啊!她才不要每年都收最多的红包!明年!等到明年她一定会记得给这小子准备红包的!
“哎呀走了走了不说了!我还要赶时间去给小炎熔她们送红包呢,七哥加油啊!”
和夕明显的抗拒不同,年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她喜欢热闹,害怕寂寞,左乐这种规规矩矩的小孩在她手里就是最好的玩具——详情可以参考已经逃之夭夭、遁入画里不知哪处天地的岁家小妹。
待到年匆匆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这一方水墨天地里,绩才半掩着嘴轻笑两声。他和这个妹妹关系不算密切,在捉弄他人上倒是十分有共同话题。
老头子的玉坠子已经提前送了出去,大姐、年和夕准备好的礼物也已经拿到手,那剩下的……就只有姐姐了。
绩将那些物件小心收起,在原地站了半响才朝着院外走去,就像他知道两个妹妹会在哪里等他一样,他也知道姐姐会最喜欢这副画中的哪里。
绩踏出门槛时,黍正背对他站在篱笆旁,只留给来人一个背影。从背后看去她身形不算高挑,却是绩心中最高远的群山,最具象的稻浪广田……最留恋的家。
踏在熟悉的泥地上,黍便要探出篱笆去看那田地之中瓜果生长,赞叹小妹这一手水墨愈发精进。直到听见脚步声在背后停下时才回过头来,笑意盈盈地冲来人招手。
“我竟然不知何时候还会将你打出厨房了?嗯?”
她语气中没有埋怨,绩听着便也松了劲,垂下头蔫蔫的朝姐姐走去:“姐姐……你也知道我那是玩笑话。”
“哼。”
“现在知道朝着我撒娇讨原谅来啦?”
说的分明是个问句,黍那张柔婉的脸上却还是一副未褪笑颜,待弟弟走的近些便要不由分说的往他手里塞东西。
“……这是什么?”
轻轻晃了晃那盒糕点,她有些嗔怪的抬眼瞥绩:“明知故问,当然是给小乐的礼物,年和夕的不是已经给了你?怎么?还担心我会不情愿吗?”
“我……他毕竟身份特殊,又是普通人类。这账……做不平。”
“可你喜欢他。”
女人叹出一口气,蹙起柳叶一般的眉、眸中显现几分愁绪,就那么失落的看向对方:“我同意能如何,我不同意又能如何?你要将我们之间也做进你那账本之中吗?”
“姐姐!我——”
心中一紧,绩甚至来不及去管那盒精致小巧的糕点在自己手下会不会被晃散、便立马就要上前解释。他最看不得姐姐这副表情。
年也是,夕也是,全家哪有人能受得了她这个样子?只要黍一摆出来这副模样,哪怕有天大的事都要依了顺了。
只是今日这件事,他恐怕不能……
“好了,不必再说了。”
逗弄的话就说到这里,眼中愁思褪下,黍抬手搭上绩的肩膀、柔和却又坚定的止住了他的解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我说什么你都信。绩……这里不是大荒城,但大家都在这里,这里就是家,我们新的家,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在这里团聚的。”
“你若是真喜欢他,家中做姐姐的,哪会有哪怕一丝一毫不高兴?”
在家里,他们总归是一家人,是其乐融融的兄弟姐妹。
望和绩愿意为了他们和天下搏命相赌,他们难道就不愿意给他一份祝福?天下哪有这样的家。
自望和绩平安归来后,她看见的,可自始至终都是团圆美满。尽管人兽终归有别,但这短短须臾百年,是一个人类一生的全部光阴。
哪有什么得不得利,只要两厢情愿,既为平。
她这不让人省心的弟弟,也终究是入了世。
“一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望肯定还没有把东西给你,对吧?”
黍伸手,温热指腹轻轻贴上绩的脸颊,眼中柔情似乎能拧出水来。
“去吧,他在等你呢。”
别害怕,我们始终是一家人。
如果他当真不乐意,我和大哥哪还能进的去那门……不过是找个借口拖人陪他对弈罢了。
“……二哥。”
“站在那做什么。过来和我手谈一局。”
黑暗中的人影一动,已然持好棋子,只等对方入局。
“难得一见,你也会有怕成这样的时候。恐怕不只是怕我们,更多的……还是怕他吧?”
绩抿起嘴入座,从棋篓中摸出一枚白棋,语气如常的应他:“没有怕。”
望紧紧盯着棋盘,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锋、互不相让,他落一黑子要作杀阵,嘴上也丝毫不留情面:“这话恐怕连黍都不会情愿应付你,上次见你这样是什么时候?你还会跟在大哥身后抓他尾巴的时候?”
“人类寿命短暂,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若他脆弱身躯逝去,你当如何?”
“秉烛人与岁兽暗生情愫,司岁台和那两位一旦知晓,他又当如何?”
……
一条条,一列列,望每下一步便要问他一句。
“你擅长做生意,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一笔两方都讨不到好的买卖。”
“这账,你做不平。”
绩垂眸、缓缓落下一子,二人沉默半晌,轮到望了。
“……罢了。”
一声长叹,男人最终还是看似随意的推出一个锦盒,绩打开凝神一瞧,居然是一副“定子”。
那窑子倒塌之后,世上就再无可能烧制出这样一副棋——只产自定窑的棋,其中珍贵自然不必多言。
“那小子会缠着博士手谈,想来平日应当也能和你对弈。”
“虽然一副不想搭理你的样子,但我看他对你可未必没有情意。那么早就开始和家里人通气,却没和他这个当事人说,你平日里谈生意也这样?”
望语气淡淡,神色依旧浸在那一方暗色之中,看不清、道不明。
“别用那种诡异又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你那如意小郎君,也不是你的好姐姐,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我教你怎么和他聊天?除了年和夕她们一天天闹挺的不像话之外,这棋盘的另一方,可不只会有你一个人持。”
脆响于棋盘上碰出,男人倾身换了绩手里的白棋,满是不耐的落下一白子,抬手便将他这不争气的弟弟连同锦盒一起掀出了这处夕给他画的院子。
“拿着东西去寻他去,别扰了我这方清净。”
说到底,他以命相搏下那一出棋,不就是希望这些兄弟姐妹能有今日?不用日夜担忧生死之事,每日只是心烦些尘俗琐事。
他这弟弟说是看遍浮世,行商之道无人可出其右,却还是看不透人心,更看不懂自己。人心这东西玲珑纤巧,若是能够三言两语如此轻巧的做了账,便不是那一捧鲜红血肉。
望着那秉烛人的时候,他那副表情在旁人眼里,分明是愧疚又欣喜的,怎么会看不出一腔真心、情深一往?
情情爱爱,直到这账算到自己头上、绩才第一次抛下心中那本账,真正入了世。
望坐回暗处瞧着那残局,最后嗤笑一声,抬手落下一子,替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将账做了平。
绩回到屋内时左乐已经出了画,他便又寻着老头子给他指的去向去寻人,步伐不紧不慢,瞧着倒是一点也不心急。
到底是画中一方天地,明明没有刻意加快步伐、他却走着走着就到了头,暗自叹息一声,绩短暂的阖上了眼。
令其实找过他,就在一周前的某个月夜,她喝到了醉醺醺的地步,在一片似梦非梦中不知出于一个怎样的心态、竟然半夜翻进了他的窗,就那么抱着手,靠在他房间中抬眼看他。莹润月光透过窗洒进宿舍,映出一片凉薄。
“他们不会问你……嗝,我倒是有几分好奇。”
“绩弟,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那时候回答了什么呢?兴许是喝多了令今日带来的酒,绩思索半晌,居然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一步踏出画卷,他睁开眼睛,此行要找的人赫然就在身前。
左乐似乎正想迈进画卷,抬起的脚还没来得及落下便被突然出现的绩卡在了原地,他瞧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愣了两秒才十分狼狈的把脚抽回站稳。
“左公子不是去博士办公室处理要事了吗?莫非是落下了什么东西,怎会折返至此。”
“也不是什么要事,很快就处理完了。”
秉烛人吸了吸鼻子,不太自在的抱起手解释道:“我答应宗师要帮他收拾碗筷的。”
好规矩的小公子哥,绩听罢也只能失笑,摇摇头打消左乐一颗还想要再进画卷的心:“那左公子可就不必再挂念了,在下出门时老头……大哥都已经坐在那儿陪大姐品酒不知几轮了。”
“……宗师他有对你说什么吗?”
与绩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左乐唇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晌的问题还是倒了出来。
“……左公子何出此言?”
那就是没说了。
秉烛人清了清嗓子,在绩莫名惊恐的眼神中缓缓开口道:“麻烦代我转告绩弟,望他其实也帮忙收拾了碗筷,明年团圆饭他若还是这副样子,黍妹便打算让他给大家表演一个人做出满汉全席。”
他仿着重岳的语气,原原本本的将那番话复述给人听。
兴许是乐于看绩在家人手中吃瘪,少年人模仿时眉目都灵动、眸中细瞧便满是狡黠之色。
原来是说这个……绩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老头子什么事都要往外倒呢。
“不巧。”
瞧着左乐孩子气一般的愉悦神色,他语气也轻快几分:“在下虽然做不出满汉全席,也确实不擅长烹饪,但若只是家常便饭,倒还能够得心应手。”
左乐轻轻啧嘴,以当事人的隆重身份举出有力证据:“年手里出来的东西就不怎么能吃,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做饭的人……甚至不像个会洗碗的。”
“在下说的话,左公子可是不肯信任半个字?”
被明里暗里贬损的人眼里含了笑,将博士中午塞给他的红包从袖中拿出,仿着惊蛰那时的样子冲小公子抖了抖:“不过倒是确实有一事还未了却,那位博士给左公子的红包还在在下手里。”
时隔不到一小时又听见红包这个词,左乐几乎是瞬间就炸了起来,咬紧牙关恶狠狠的瞪向对方,用呲牙咧嘴来宣判这一局是绩的胜利。
“……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麟青砚是我的小姨,宗师是我的长辈,黍小姐也就算了……你这么说……”
年轻的秉烛人顿了半晌,最后才缓缓憋出这么一句单薄的抱怨:“……太奇怪了。”
“还有为什么要把给我的红包塞给你啊……呃,难道其实我们有每天都见面吗?没有吧?”
他伸出手、满是愤恨的从绩手中揪走了那个红包,语气中满是不解。只是不知几分是不解于绩会拿着博士给他的红包,几分是不解自己已经20了还要被工作单位的直属上司塞红包。
“啊……”
绩转了转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被他在饭桌上遗忘的东西。
“其实麟小姐也给了在下些东西。”
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尾音扯出一串细碎笑意。
今晚拿在手里抖的最响的一沓红包堂堂登场,轻松打败了黍的七个红包。
左乐这下是彻底苦着脸了,上一年过年时因为任务留在了某座山里,还以为能躲过这些红包呢,没成想任务结束去司岁台汇报的时候还是被塞了满满一兜。
今年留在罗德岛上,昨日便离开城市高速行驶的舰船现在都不知道停在了哪座山头,他们找不到人了就找同样在这边挂名的麟青砚,托她把红包想方设法的塞到自己手里。
他将这些红包捏在手里,小心翼翼的一个一个拆开去看究竟是哪位长辈给的,以此来统计明天要给多少长辈写回信问候身体安康。
“至于左公子所求的答案……”
绩瞧着小公子一晃一晃的发顶,隔了许久才含糊不清的冒出这么一句:“大概是因为那位博士认为在下有意追求左公子吧。”
“……”
左乐没有接话,又或是他已经懵到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这又是什么离谱的传言?听起来比那个自己小姨让极境干员绕舰桥跑步大喊是我偷吃了惊蛰小姐冰淇淋口号的传言还怪异……
率先沉不住气的少年人抬头偷偷去瞧绩的反应,又怀着某种莫名的羞赧不愿意看他,只知道绩脸上表情不像恼怒,似乎也没有想要追究这则爆炸消息的想法,只是摸了摸下巴轻笑两声。
待到左乐终于清点完手上的红包又在终端上记好名单时,星月早已悄然登台。夜色中一切都模糊不清,绩便靠过去想要点亮宿舍的灯光。
“啪。”
世界重新清晰明亮起来,少年人亮晶晶的眼睛也是。绩瞧的手一抖,竟然又原地将这灯关了回去。
左乐无辜被灯晃了眼睛,关了终端满脸莫名的抬头瞧绩,眼睛里写满问号。
“……”
“没事,在下觉得现在的天色也不是很暗,这灯一会儿再点更合适些。”
他又偏头去瞧窗外的一片大好夜色,出于礼貌、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反驳。
“咳咳……”
在左乐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中,绩呼出一口浊气、最后还是数着自己的心跳开了口:“今日新年,在下的兄弟姐妹们托在下给左公子拿些东西。”
说是一些,等到那堆齐刷刷的礼盒与红色缎带摆在年的宿舍地板上时,左乐还是呆在了原地。
包装手法与礼物样式都各不相同,很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犹豫的拿起一盒糕点打开,他仿佛被火燎了似的,只是瞧一眼就立马盖了回去。里面红彤彤一片不知道是哪种植物的颜色,点缀上新鲜的花瓣,瞧着不管怎么样都……
“……像是结婚聘礼一样。”
也太隆重了。
左乐面色古怪的给出点评,却没有将后半句说出口。黍擅长厨艺,这糕点的味道一定极好。但不管怎么说,做成这副样子,果然也还是太……
“可左公子,在下确实是在追求你。”
绩熟悉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宿舍中,秉烛人呼吸一滞,觉得自己这奇妙的一天恐怕还是在梦里。
“等等……这不会是什么玩笑话吧?”
他缓缓抬了头,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这不是吗。”
绩有些失态的上前两步,双手掰上他的手臂扣住他,神色竟是左乐从未见过的一片凄清。
“在下说的话,左公子可是不肯信任半个字。”
男人淡色的唇瓣抖了半晌,最后才哑着声挤出这么一句一模一样的话,相隔不过十几分钟、却又是另一番意味。
左乐闭上眼,逃也似的放任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年给他打的宝剑,夕给他画的画像,令送他的一坛陈年佳酿,黍送他的一盒精致糕点,前两日晨练时宗师突然莫名送给他的玉坠子……
最后是那盒“定子”。左家小公子出身不俗,名贵奇物见了不少,自然也认识这珍惜的传世之棋。
在岛上驻舰的代理人、还对棋颇有了解,只要稍稍一想便知道是谁给的。
如果今晚被堵在这里的是别人,左乐兴许还会有些好奇绩究竟是怎么说服那位“二哥”的。岁兽与人类结连理,像是话本子里的故事,可要是主人公换成自己,他便想要逃跑了。
年轻的秉烛人站在原地,腰后抵着木桌无处可逃,手上还无措的抱着那盒糕点,这才后知后觉今晚是一场先斩后奏的攻心计,不怀好意的鸿门宴。
月光洒进窗,绩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厉声质问他,眼中金海难得波澜起伏,字字剖心泣血,可爱之一字,他也搞不明白。
玉门时父亲为他找来兵书秘籍,找来老师教授四书五经六艺,最后再拜托老友教授他轻功。后来去了百灶的学宫,无人再会那么紧的督促一个孩子,可他亦会没日没夜的钻研课意,更不敢落下武艺,几年下来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倒也平安顺遂,可偏偏,从没有人教过他情与爱。
左乐,左乐。他是在那么隐蔽、又那么直白的爱中长大的孩子。
以至于绩将他堵在这里,被迫捧起一颗血淋淋的真心之时,少年人心中最先涌起的居然是愧疚。
“……对不起。”
左乐低下头,这才明白宗师方才拦住他说那番话是为何。
“还有一事……左公子,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长辈,若是需要便来寻我。我向你保证,只有这一点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宗师和蔼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过于年轻的秉烛人这才回味到那时重岳复杂的眼神。
不忍……爱护……或是些别的什么东西。
原来那张饭桌之上,竟然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吗?
这些东西,真的是给他的吗?还是给那位绩的“爱人”?
一切真相大白,左乐眼眶发热,几乎立刻就要想掉眼泪。他到底是被宠着长大的小公子,再怎么训斥责备、最后也总是为了他好。
活了这么些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像是含进嘴里的糖又被人打碎牙齿带着血抢了出来。心中那点藏的不够严实的小孩性子立马就翻涌上来,又被他反应神速的死死扼住。
想要抬头同绩对峙一番,可他对绩又确实是自觉愧疚的。
愧疚在哪儿?
不清楚。
他只是莫名的难过,酸胀从心脏一直延到眼眶。
或许是愧疚怀中这些礼物,愧疚他与绩不纯粹的利用关系……愧疚绩的凄然眼神,愧疚一颗真心。
愧疚一份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
左家公子是被寄予重望的后生,左乐是父母期盼能够快乐无忧的孩子。
那在绩眼里,他是谁呢?原来岁兽也会有这么俗世的情感吗?还是误会一场?
掐着手臂的力道骤然退去,左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问了什么问题。他慌了神,连忙抬眼回望,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却映出绩愣神的模样。
“……我说不明白。”
长姐月光下的身影浮现眼前。
“可爱一个人的感觉我总该知道。”
像是他对自己的兄弟姐妹那样、对自己的养父那样,却又不同。
他会心疼自己那痴痴守着田的姐姐,会替自己那始终融不进人类的大哥不值,会思念那因暗害而早逝的聪慧三姐。
……但他不会怯。
不会像现在看见左乐时一般发怯。
其实早先是不会的。在大荒城初见时,左乐于他眼中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再多几分在意、也不过就是一枚可用的棋子,值得他多说些话,做一笔交易。
年轻的秉烛人实在好懂,百灶再遇时、一切都如同他所想。左乐确实是传统意义上的世家公子,却又真正心系这个国家,心系这些民众。
倒是难得一见的心性。
一切尘埃落定后,在姐姐的牵头下,他和二哥与罗德岛签订协议,通过那位医生和博士的许可成为能够长时间驻舰的来访干员。
不知道那位博士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东西,他摸摸下巴,打开终端手一挥便呼了罗德岛资深近卫干员左乐的通讯。
一段时间不见,少年人便又长开几分,眉眼之间凌厉不少。他带路走在前面,嘴里规矩至极的介绍着这座舰船的官方信息,大炎官服的披风随风扬起弧度,这就是和绩的再会了。
既然同在罗德岛,秉烛人又有任务在身,和各个代理人碰面交谈、再向司岁台提交报告似乎也不过是家常便饭的任务。
只是家中好说话的令昼夜颠倒,一梦千年,就算在罗德岛有所收敛也还是难以寻到。
另一位好说话的黍整日待在实验田处指导,不与其他代理人频繁接触,甚至都不怎么离开那片田地。若是挂着微笑走回了干员宿舍,那必然是同年和夕上演一出《家有黍姐》罗德岛特供版本。
从她嘴里根本问不到任何东西,运气好倒是能蹭到几碗麦穗饺子。
夕会让阿咬出面解决,年会用特邀出演做交换,一个两个都不是左乐能够轻易搞定的主,顶多性子上来的时候共同打一把麻将。
望在那件事之后身体情况更加糟糕,大多匿于夕的画卷之中,他还不至于那么不识抬举。
一番筛选下来,竟只剩下两人可供考虑。
左乐不愿意触宗师往事,挑挑拣拣,最后居然也只能同绩打了这个交道。
小公子从最初时碰见他时会下意识拔刀,到后来也会愿意对绩这个十分配合的工作搭子倾诉一些小烦恼。
偶尔在食堂碰上还能一起吃顿饭聊聊琐事,关系说不上好,但也不坏。
只是一个普通的下午,左乐同他坐在一处进行例行总结报告的编写。
他说一句左乐便在脑子里确认一次真伪,与其他几个代理人最近的动向行为核对一番,确认无误后才写上那本子作为本周的工作总结汇报寄回去。
那时候正是夏天中最热的时段,就算是一向衣着规矩整齐的左乐也遭不住这不管去到哪儿都扑面而来的热气,早早的就去脱了官服外披。
天气实在太热,绩也没了那么多插科打诨逗弄人的心思,只是蔫蔫的靠在椅子上贪凉。等到半晌没听见左乐示意他继续说下一条的时候,一回头就只能看见一条仿佛被暴晒了300年马上就要拿去制药的斐迪亚。
小公子手里还攥着工作用的本子和笔、一副要为了工作死在这个岗位上的坚定模样,脑袋里却是截然相反的蒙圈,只知道长着嘴大口呼吸、看上去已经热得快要化在这了。
绩猛然打开终端查看今日温度,坏了,37摄氏度,在高速行驶的舰船内部、恐怕体感温度还要再高些。
实在是不凑巧,偏生是理论上同左乐关系十分恶劣的绩在这。又十分凑巧,绩总不至于真让他这一个连参与百灶之变都没死的秉烛人因为中暑死在这儿。
最后瞧了一眼终端上简直匪夷所思的气温预警,绩叹着气,只能一把抄起几乎快要晕在他宿舍的人往医疗部跑。
滚烫呼吸打在绩长着龙鳞的颈侧,他低头去望,左乐毛茸茸的脑袋就靠在他颈窝里,张开的嘴里还能隐约看见一条长舌与尖牙。
自化形之后,他鲜少与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最多也便是幼时趴在姐姐的怀中午睡小憩几回。
可左乐又与姐姐不同。个子比姐姐高些,也不似姐姐的身躯柔软娇美,没有那绸缎似的长发。
若是放开了视线再瞧,少年人其实不高,在罗德岛特聘资深近卫干员内竟是已经垫了底。自小习武却没有练出一身夸张的肌肉,依然身姿轻盈,看上去像只精瘦的小豹子、像掠过天际的灵巧羽兽,不瘦弱、也不过分强壮。细碎短发随着颠簸不停蹭在颈窝里,痒痒的,但不扎人,想必摸起来也是软和的手感。
绩奔跑在罗德岛舰桥的过道中,听着自己宛若落雷的心跳突然想起,是该下雨了,下场轰轰烈烈的暴雨。不然今年这夏天啊,连斐迪亚都快要热死在他怀里了。
医疗部门那位血魔小姐抬手捂起脑袋,瞧左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头疼,这几天舰船正好行驶到高温区域,短短几天内,已经有不少干员中暑被送到这了,但严重到这种程度的……还是少见。
华法琳忙着给人做检查,绩就呆呆的站在那里,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雷击点燃了草木,人们拥有了火。
于是绩想,自己确实是喜欢左乐的。
所以才会手足无措,千年来从这人世间学到的伎俩全都还给了这少年,又变回白纸一张。
又或许,他本就是个孩童,内里是只有家人才能看出的稚嫩无措。
那些礼物不是他的原意,甚至他得知这件事情还是年在饭菜还没上全那时偷偷跑来告的密,否则他收到礼物时、大概会露出比饭桌上左乐那时候还要更加诧异的表情。
他怕兄弟姐妹们不愿接受他这看上去如同胡闹一般的决定,甚至都做好了姐姐会同他大吵一架的准备,自然也没想到自己的兄弟姐妹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个个都说是给左乐的礼物,可拿在手里,又何尝不是给他的?
夕那幅画像中不止有一个人,她作画时甚至愿意跑出自己的小窝来多瞧几眼这便宜哥哥现如今安生一年后愈发懒散的模样,然后才神色匆匆的又钻回去。
年锻剑时特地找了个拍电影的幌子找他要去些丝线,再用特殊的手段仔细锻在了剑柄上作装饰。
黍做的糕点不是一人份,他拿在手里一掂量就知道,那样大小的盒子里通常是姐姐和他的两人份,拿在手上这一盒、居然还要更沉些。
令送的酒在玉门那边大多用来恭贺新禧,若是仔细瞧上边贴着的红纸,还能瞧见一首她随性所作的诗。
望给他的那盒“定子”,恐怕是想让他去邀请左乐一同对弈。不然以他的水平,恐怕还远远达不到像望那样能够一个人自娱自乐的程度。
连老头子送的玉坠子……他手里都有一个极其相似的玉饰。
“有兽名绩,其数为七。纺因织运,裁虚为实。”
商人是哪年去世的,其实绩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一个人行南走北过了这么些年,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是个真正的人。
可左乐偏偏要闯出来,以一副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去的稚嫩脸颊告诉他——你以为的成熟也不过如此。
绩走近一步,将左乐脸上神色瞧得更加真切几分。
小公子到底是没忍住眼泪,心中满溢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明明他十岁之后就没再哭过了!
年轻的秉烛人咬着牙,开始给自己今夜的失态寻找一个合适缘由。
或许是不习惯独自一个人在罗德岛过年?
左乐十分笃定,几乎就要将自己说服。
可归根结底下去,他到底是心疼绩的。和岁兽代理人们接触了那么久,自己当然知道他们这一家兄弟姐妹个个性格各异,截然不同。
绩不知道同他们说了什么才换了的这些东西,才换来一顿其乐融融的团圆饭。
若不是他今日同自己说这些,自己要多久才能悟到这份情意?
绩凭什么把他算进这局里,却什么都不和他说。让他无知无觉的做这个恶人?
又回忆起宗师那一番嘱咐,左乐心下更加委屈。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绩叹着气,平生第一次这么无奈。左家的小公子在外雷厉风行,扭了手折了腿也一声不吭。上次如果不是给他做检查的干员拦住了他,左乐还当真就要拖着那只骨折的手回宿舍倒头就睡。
这么一个好端端的少年人,怎么在他面前跟个没长大的小兽一样,一逗就呲牙,一碰就要哭,搞得他好像是什么欺负小孩的恶人似的。
“在下可没有强迫左公子做什么欺负人的交易。”
“我没!”
似乎是自己也能觉察到自己的无力,左乐顿了顿,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只是想回家过年,半真半假的,倒也不算撒谎。
绩微微低头,瞧他咬牙切齿瞪着自己的羞恼模样,本该难过的心中却无端生出几分好笑。
明明他的仇姐姐也驻扎在岛上,方才不久前还见了小姨,一会儿若是出去、又要领一堆这个姐姐那个哥哥的红包,再不济也还有姐姐的那两个学生同他闹腾。
还没等绩开口刺破他的壳,左乐就已经先行猜到了他会说什么,气的把东西往桌子上一堆就要上来捂绩的嘴。
除了大荒城和禾生那次口角之外,他还是第一次气到这副样子,什么规矩体面都统统抛在脑后,张牙舞爪的恨不得把两个人一起摁死在地里。
可就像左乐了解绩一样,绩自然也了解他这位“工作搭子”,只是唤来几缕丝线便轻易缚住了没带武器的秉烛人。
左乐其人,好猜的很。像是一棵拿尺子比划着一寸一寸长起来的树,一举一动都是鲜活的预料之中。只要看着那双眼睛、你就能想到他在面对一件事的时候会怎么做。
当初大荒城与他说那番话,不也正是因为自己笃定他会为之动摇吗?
待到少年人颓然的放下手,绩便也散去丝线,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时却瞧着月光下那双眼睛愕然一怔……是啊,好猜的很。
除了年纪相仿的禾生,小公子何时对别人这般失态过?明明是个连打麻将都要借着问话理由上桌的少年啊。
左乐家教森严,若是遇到姑娘对他诉一片明月真心,只要无意便定是要利落回绝了的,万万不可耽误那姑娘一片情意。
在今日之前,规规矩矩的左公子恐怕都从未曾想过与人欢好这一事也可以不是男女之间。
抬手抵住额头,他心下暗道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少年爱恨都简单分明,却又在划分一事上模糊不清,若是他真的无意,这么漫长的静默,早该将自己回绝。
他没有在缓过来的时候立马拒绝,只是抿着嘴不说话,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年少者懵懂无知,而今夜皎洁月下、则恰好凑齐一对。
明明被拒绝的不是自己,左乐却仿佛也落了水,整张脸哭到湿漉漉、看上去狼狈的不像样,只能嘴唇微微颤动着,将那盒摇摇欲坠的糕点推回了桌子的最里边好好放着:“……这些东西我收不了。”
看见小公子这副毫无自觉的可怜模样,绩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又弯起从容而笃定的笑,朝左乐微微点头示意他收下:“姐姐对你说的话可不是胡诌,本来就是特意准备给左公子的新年礼物,就算退回来也没用。还是说,左公子也想要享受一番姐姐的念叨?”
“对了……年可是也说下次见到左公子时,就要想办法让你喊一百声姐姐呢。”
金色眸子眯起,男人脸上露出几分揶揄的笑意,显然知晓这对于脸皮奇薄的小公子是多么恐怖的捉弄。
“你们——”
“我能亲你一下吗?”
再一次打断了左乐的话音,绩没有用他惯用的敬称,只是使用了一种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亲昵将少年所有不解都留在那颗不停鼓动的心脏中。
还没等人发作,他便语速极快的补充上了下一句:“只是手背。”
“……”
昏暗房间里安静下来,左乐没有吭声,绩心下便明了他的意思。
少年人手心冰凉,有着一层习武的茧子,经过刚才一番折腾早已覆上了薄汗,他牵上去的时候便又湿又冰。
绩单膝跪在地上,丝毫不在意自己那身名贵的衣服会不会被弄脏,只是认真的牵起那只手,再小心翼翼的圈住手腕,连眼神都无端透露出一股庄重。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月光下绩的神色,左乐就几乎要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只能狼狈的将视线分给窗外一轮皎皎明月。
……被人小心翼翼托着手的感觉实在太过怪异,待到他觉察自己手心里全是汗的时候,纤细手腕已然被攥进了他人手心。一想到自己那点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要再被这点湿凉剖开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就烧起来。
觉察到左乐有想要抽出手的意思,绩索性吧唧一口就吻了上那颗藏在指根处的痣,手里的爪子果然僵住不动了,像是被抵住了七寸一般。
二哥说的很对,他还是对左乐怕了,怕的彻夜难眠才会咬着牙做了这场先斩后奏的局。
少年人热忱又规矩,对所有来访的干员都能付诸一片真情,说话做事都不会越线、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弟弟,似乎也理所当然的会被哥哥姐姐们围在人群中心拿他寻欢逗乐,看他面红耳赤。
绩那时就在想,他与这迟钝的小公子之间、究竟还有多大的可能去达成那一笔独一无二的交易?
这笔交易的另一方自然不可能给他答案,于是他只能独自盘算,千年来第一次估算自己这颗不停泵出血液的心脏。
可这笔账,注定是做不平的。
做商人做了那么多些年,望说过的、没说过的,他自然都有算在其中。
两方都讨不到好的买卖,怎么能做平呢。
那时他心中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将其记到账本上之后便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上去十分平静的接受了这笔交易的结局——他不做亏本买卖。
一切似乎都朝着预料之中的方向发展,可那变数……也仅仅发在几分钟之后。
在账本上墨迹还未干透时,绩就咬着牙爬了起来,亲自着手撕去了洋洋洒洒算了诸多俗事的那几页,指尖尽数染上墨汁。
在这俗世之中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到现在的盆满钵满,百年之内从他手上经过的所有交易,只有做平、小盈和大盈这三种分别。
可这场交易,只要左乐愿意给他一个吻、如同寻常爱侣之间那般对他欢欣一笑,那这笔账就算大亏,他也是十万个心甘情愿。
一个不合格的商人这般费尽心机、百般思量,就是说到底了,也只是为了小公子嘴里那一句轻飘飘的爱。
而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这场交易的报酬。
绩无声的笑起来,在那个他早已看清的答案被左乐亲口承认之前,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男人弯起唇轻吻着少年冰凉的指根,眸中是足以让任何人惊诧的温柔。
……太怪了,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在自己唇中尝到一丝咸涩,左乐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只觉得身上不管哪里都在发生一场海啸——他其实没见过真正的海,只是凭借着他人口述的场面这么胡乱想到了。
明明、明明他是没有那种意思的,只是觉得自己收了那么多东西,如果连绩这个简单的要求都拒绝了,简直就像是活在八卦中的渣男本人一样无情……
……在百灶那时候都没有这么抖过,丢死人了。
左乐慌的厉害,自然意识不到是谁的尾巴托住了他那点摇摇欲坠的自尊。
只是一个手背吻就腿软的一直往下掉。
如果不是为这间宿舍的安全考虑,绩觉得自己确实要笑出声了。但为了防止恼羞成怒的小公子顺手抄起年给他新打的宝剑就要砍,他只是低着头装死,什么也不说。
“我帮你把东西放回宿舍?”
左乐晕乎乎的脑袋发懵,绩便也就保持着那个姿势抬眼看他眼眶和脸都通红,半晌才冒出这么一句。
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小公子瑟缩着想往后退时、后腰一下便磕上了那张木制的长桌,痛的五官都搅在一起。
绩见状也吓了一跳,全然没想起来左乐一个在生死之线徘徊过的秉烛人、怎么会被这轻轻一磕碰出事来。
“别!你……你别过来!”
“好好,我不过去。”
绩举起手来做投降状,无奈的退到了房间另一侧去,给痛到直起腰都有些摇摇晃晃的小公子让出椅子供他坐下。
“但动静那么响,腰上皮肤大概会有淤青,不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不要。”
这时候左乐便顾不上什么礼仪面子了,只想将自己蜷的小一些,更小一些。连腿都踩到椅子上去抱起来,再把脸埋在臂弯之间、任绩怎么说都不肯抬头,只能从细碎发丝中瞧见通红的尖耳。
“那就再坐会,我陪你。”
窸窸窣窣的声音回荡在宿舍中,是绩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的琐碎声响。他翘起腿,抬头望向窗外明月,二人无话。
大抵是为了散散屋里的味道,年出去时没有关窗,感受着夜风徐徐吹拂,左乐呼吸这才缓慢平静下来、又忍不住偷偷去望旁边远眺的身影。
……他是拒绝了绩吗?
风穿过二人发涩的心事与愁绪,它轻轻撩起绩披散的长发、在月光的注视下卷出一个柔美弧度。明明是连旁观的少年人都会暗自放轻呼吸的一副场景,这发丝的真正主人却依旧恍若未觉,只是静静瞧着窗外,等待着新年的第一响烟花。
圆月映在绩那双带着几分媚色的金瞳之中,眸光只要微微一动、月亮便被揉碎成了星子藏进金海,又被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大半,只余一小半肯放给观者窥伺。
男人思绪放的极远,连左乐悄悄凑近了瞧他时都没有反应。
……还偏生长了颗泪痣啊。
鲜少凑这么近观察别人的少年人抿起嘴,视线不住游移起来、却又在下一刻仿佛被烫到似的闭上了眼睛,以此逃避现实。
自觉冷静下来的人再次睁开眼睛,噌一下站起身来就死死盯着始作俑者,开口时却只剩下结结巴巴的质问:“这这这、这是什么!”
秉烛人抬着手瞪人,左手中指上赫然出现了一枚金色戒指,贴近仔细看才能看出来并不是由金属炼制的饰品,而是由极细的丝线编制而成。
“在下给左公子的新年礼物,左公子收下便是。”经过左乐咋咋呼呼的这么一喊,绩才终于回过神来,将自己从那些过往的丝线中抽出。
他依旧坐在那里,甚至端回了平日里左乐最为熟悉的模样,纤长手指托住下巴、偏头眸光翩跹的瞧他:“左公子总不能收下了在下所有兄弟姐妹的礼物,却独独拒绝在下吧?”
“可戒指这种东西哪能如此儿戏!我和你分明——”
分明……
左乐最后还是在他柔软的眼神中歇了声,涨红着脸低下头,再也不愿意露出那片一晚上就没褪去的红霞。分明什么呢?
“左公子,你若真是对在下没有半分情意,早该把在下打出八百里之外去了。”
“还是说,左将军的家风居然如此散漫,以至于左公子居然连登徒子都不知反抗?”
绩站起身来哼笑两声,擦着左乐身旁走过去替他抱起那堆礼物:“今夜之事,左公子、不妨再想想呢?”
“小烛台!怎么不见你和大家一起来吃饭啊?你吃过饭了吗?”
远远的,小满便看见了自己那许久没见的玩伴。
她生性活泼,隔着老远就开始冲左乐挥手打招呼:“这里这里!”
黍也恰好在这边给学生们发红包,左乐一晚上大起大落心中还是一团乱麻,只知道绩说什么琐碎事情就懵懵的应他,见到黍便要躲。四周没有好躲藏的位置就把自己藏到绩身后,借着成年人高瘦的骨架挡住自己。
“谢谢老师……老师新年快乐!”
接过老师给的红包,禾生脸上也难得露出几分少年的羞涩,一抬眼便看见两个眼熟的人影走来。
“姐姐。”
黍挂着如常的笑容回头,言语中是满满的欣喜:“嗯?绩你和小乐也过来啦。”
左乐到底不是小满一般的年纪了,再怎么躲她都能够看见他。
瞧见姐姐眼里的调侃之意,绩只是笑着摇摇头,如平时一般同她闲聊:“我听博士说这一片视野好,看烟花的效果会好些。”
“咦,上次那个大哥哥!”
小姑娘笑的眉眼弯弯,也抬手朝绩打招呼:“新年快乐!原来你也是黍姐姐的亲戚吗?看起来和黍姐姐好像!”
“……黍、黍姐姐好。”
到底是拿了东西,左乐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顶着黍和绩两个人几乎明示的眼神继续喊她黍小姐,只能缩在绩背后探出半条蛇来怯生生的打招呼。
庆幸的呼出一口气,左乐移开视线、只是盯着地板一动不动。绩确实说服他了,从小受到的教养使他没办法拒绝这份以新年礼物之名送来的心意,像个烫手山芋似的丢也不是戴也不是。
思来想去,他回宿舍放东西的时候索性就随意找了根线、小心把那枚戒指穿起来戴到脖子上去,藏进里衣。
为了供干员们更好的欣赏烟花,今夜舰船上的照明系统都特意做了调整,夜色笼罩下,再没有第三个人能看清他脖子上崭新的绳子和还肿着的眼眶。
否则今晚上年恐怕就要冲进他的宿舍喊他嫂子,闹的整个罗德岛都知道他和绩之间这点理不清楚的破事。
禾生眯起眼睛,他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左乐这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见家长呢,他以前见老师也不这样啊。
比起忙着查案的大侦探禾生,小满就单纯的多了,小姑娘眨着眼睛在三人身上滚了一圈,撅着嘴好奇的问:“咦?这么一看,怎么就小烛台和黍姐姐长得一点都不像?”
黍笑出声,抬手去拍小姑娘圆圆的发顶:“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呀。”
“咦,没有关系怎么会是亲戚?”
“唔……小乐是我大哥的徒弟,算下来当然是我的远房亲戚。”
绩淡笑着点头接话,顺手也给小满手里塞了个红包:“二位应该听过大哥的名字,毕竟他一把年纪了还闲不住……姐姐你扭我干嘛……我又没说错……”
健谈的三位自然攀谈起来,左乐脸上热度还没有散去,便乐于藏在绩的身后装鹌鹑,只有尾巴探出来灵活摆动着。某人绑在上面整整半天的金色丝线还没有撤去,极其特殊的质地在昏暗灯光下也依旧不耽误反光,一闪一闪的直晃人眼睛。
迟迟插不进话的禾生笃定自己已经发觉了事件的真相,又不好意思在老师面前耍小孩子性子,便只能撇着嘴转过脸去、暗自露出一个不齿的表情,再以一个极其微妙的音量小声吐槽道:“什么远房表哥……我看是情哥哥吧……”
“哎你这人!怎么还生气!”
“左乐!!!”
写完长达24000的青春疼痛矫情文学和ooc大作之后之后感觉尸体更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