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银土】【骸云】下面请坂田银时和六道骸来谈谈各自的恋人
2012年土方十四郎,云雀恭弥生日贺。
——2012、5、5
原图微博链接:http://weibo.com/1721116122/yhJq22WEa?from=page_1005051721116122_profile&wvr=6&mod=weibotime&type=comment#_rnd1416146970066
【银土】【骸云】下面请坂田银时和六道骸来谈谈各自的恋人
2012年土方十四郎,云雀恭弥生日贺。
——2012、5、5
原图微博链接:http://weibo.com/1721116122/yhJq22WEa?from=page_1005051721116122_profile&wvr=6&mod=weibotime&type=comment#_rnd1416146970066
约尔太太的婚前/婚后对比❤️
从冷酷无情的杀.手,到和家人玩叠叠乐的太太♪( ´▽`)真的变得越来越幸福了呢
(没变的是约尔腿下的人在不同意义上都十分煎熬(///w///)
至于叠叠乐的原因,那当然是阿尼亚(好助攻稳定输出^^
🎁彩蛋是无字高清版原图*2(*/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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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卫军×孟宴臣】末路折叠
名字是他们的其他都是我发癫,OOC
互攻,OE,一发完
孟宴臣在想要去死的那天夜里捡到了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
孟宴臣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名义上的妹妹居然不是亲情时,傅卫军正经历着剜心割肉的别离,和姐姐同样的姓氏进入终结倒计时。
没有人会想到把他们两个放在同一段故事中叙述,毕竟,傅卫军和隋东,都只不过是鞋底上不小心粘到的泥,跺跺脚,就能被踩进地砖缝里,碎得稀巴烂。
他聪明又美丽的姐姐沈墨,在他相当有限的认知里最优秀的人,拜那场凶案所赐,也不过能勉强留下个名字。
至于孟宴臣,高门大户、有钱有势的人,鞋底根本不会粘上泥巴。
不同的姓氏变得相同,是失去;...
名字是他们的其他都是我发癫,OOC
互攻,OE,一发完
孟宴臣在想要去死的那天夜里捡到了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
孟宴臣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名义上的妹妹居然不是亲情时,傅卫军正经历着剜心割肉的别离,和姐姐同样的姓氏进入终结倒计时。
没有人会想到把他们两个放在同一段故事中叙述,毕竟,傅卫军和隋东,都只不过是鞋底上不小心粘到的泥,跺跺脚,就能被踩进地砖缝里,碎得稀巴烂。
他聪明又美丽的姐姐沈墨,在他相当有限的认知里最优秀的人,拜那场凶案所赐,也不过能勉强留下个名字。
至于孟宴臣,高门大户、有钱有势的人,鞋底根本不会粘上泥巴。
不同的姓氏变得相同,是失去;相同的姓氏变得不同,也是失去。
西装笔挺与街头混混,剥开皮囊来都是无处可逃的丧家犬,悖德的念头一旦开始,就是末路。哪怕一个是在光彩照人的进口瓷砖上滑,另一个在腐臭肮脏的荒野小路里爬,结局也是一样的。
死亡平等地迎接他们。
孟宴臣用了十年时间来接受许沁会嫁给别人这个事实,仅仅是萌生爱意就足以让他吃尽苦头,哪敢有欲望。掺了一点,哪怕只是有一丝,都是作孽,都是亵渎。
青梅竹马的甜梦结束在睁眼时。桌子对面,许沁吃着自己做的早餐,说些什么想跟宋焰和好的话,孟宴臣想不通,脸上却毫无波澜,她是真把自己当哥哥了,谁想听这些呢?
不能占有无法放手,他在日复一日地折磨中变成哑巴。
真正哑巴的傅卫军倒想得明白,他们这些人,半身浸在污水中,学会用其洗身,还能自夸想得开,其余的谈什么都是奢望。隋东是他的嘴巴和耳朵,是他最不扛揍的躯体,是他所有欲望的归宿,谁会抛弃自己的一部分呢?
姐姐领回王阳时他也知道,那双干净天真的眼睛里什么也没装,没有穷苦,没有恨意,因此连爱都显得纯洁到有些滑稽。
沈墨的一条狗而已,还不是自己这种捕猎护院、咬住就不撒嘴的狗,是那种洗得白净、抱在怀里的宠物。
傅卫军在他面前,完全不用装出弟弟该有的样子,那傻小子看不懂。
直到殷红出现。她们明明对彼此什么都不了解,却还是依偎,信任。傅卫军从沈墨那里学到一点点“爱”——不同于自己和隋东的欲,不同于王阳的纯,更不同于自己对她的臣服。
因为姐姐爱她,所以向她投射爱意,送她礼物。好像他们这种渣滓,也能像人似的去爱。
好像他和沈墨,也可以不是姐弟,不是同谋与共犯,直起腰来在阳光下做一对恋人。
幻想被沈墨用铁锹劈碎了,剁成小块,装在袋子里等他去扔。
那夜的大雪再也没有停过。
就这样,荒野小路和进口瓷砖的终点意外重叠,孟宴臣在闷热潮湿的南方,遇见被大雪掩埋的傅卫军。
孟宴臣发誓,那天夜里,他是真打算带着所有的蝴蝶标本葬身火海的。看似精致美丽,实际上早被各种条条框框禁锢住,只剩空壳,用来记录他每一次的失控。
许沁知道他有哪些蝴蝶,也知道他缺哪些,但不会停留在他的掌心;她有失去一切毁灭自己的勇气,也尊重他的沉沦,但拒绝与他一起毁灭。
火容易误伤,容易让人想起宋焰,可孟宴臣听话了二十几年,最后怎么就不能自私一回?
直到他听见不远处的喧闹,不经意多看了一眼,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疯子。
傅卫军一路南下踏上逃亡路,替姐姐吸引警方的视线,不会再见,小结巴也不能带。没有人牵制的自由算哪门子自由?这么些年,他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主人和嘴巴。
误闯了什么地界,他跟人打了起来,从前打架怕弄坏偷来的助听器,都摘下来再拼命。后来录像厅那回,他血淋淋的,给每个人磕了头,学会了收敛。
这次不一样,傅卫军刚习惯性摸到耳朵,又放了下来。总是要被抓住的,早抓早了,既然本意就是要闹大,不如放肆了打。
大城市里的人,喝了酒打架照样狠,又上电棍,他长途跋涉几天没吃饭的胃抽搐着发疼,攥着心脏跌在地上,助听器划着弧线弹出去,乱七八糟的鞋一拥而上,踩碎它跟踩碎他一样容易。地上的味道比他快要馊了的外套强,脸蹭在花里胡哨的砖地上,刮出血痕,没有烂泥。
他才是烂泥。
孟宴臣拿酒瓶子砸人都会把身边朋友吓一跳,这种群殴乱斗更是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他本不想管,心里却忽然想起许沁,又是许沁,许沁下班路上遇到事故都想去救人,许沁说她是医生。
那好吧,孟宴臣转过身,一步步走向躺在地上的傅卫军。他们两个脚下的泥潭越来越近,流淌,交融,变成同一个泥潭。
“去医院吧。”他微微欠身,金丝框的眼镜片闪过冷光。
地上扭曲的人满脸血污也挡不住野狗要啃噬骨头的凶狠,漆黑的眼睛像警觉的兽,他翻过来,在地面上摸索。
杀气腾腾的。
孟宴臣见多了披着人皮的狼,没见过呲牙的羊,他往后让一步,下意识捏捏腕间新换的表,恍惚间觉得被这股子野蛮生长的气息撞晕了脑袋。
多烂的人啊,可还在流血,还想活着。
他掏出手机想叫车,傅卫军却突然直起身子来,贴上他的大腿根,不是轻轻地靠着,而是整个脸埋进去,热气腾腾的呼吸瞬间穿透西装裤烙印在皮肉上。
孟宴臣心惊,正要推开,又被那人扯住衣摆去抢手机,衬衫夹往上一紧,嵌进那片热源——
他心跳和呼吸都被烫伤了,低下头,那条狼狈的野狗手指翻飞,像只扑扇翅膀的蝴蝶。
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傅卫军勉强把不成样子的助听器戴回去,忍受着嘈杂的噪音,再次把耳朵凑向面前的西装眼镜男。
原来是聋哑人。孟宴臣好脾气地重复:“我送你去医院。”
他不肯。鬼使神差地,孟宴臣应该走,再不济也是叫人帮忙,可他却把人带进了自己家里,华丽却压抑、有着整整一面墙蝴蝶的家。
就算哑巴不会说话,耳朵听不到秘密,他依旧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找死。
许沁肯定不知道,傅卫军这种灰色带毒的扑棱蛾子,也是孟宴臣没有的收藏。
【傅卫军✖️孟宴臣】北城
傅卫军*孟宴臣 前后有意义 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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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无天光的厚茧被一把北方的火烧灼干净,他化出半边新的躯体破茧而出。”
1.
孟宴臣没想过自己会来到这样一个小地方。
准确说,是主动来到这样一个小地方。
他正在推进的项目,手下的负责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干到一半儿卷钱跑了。让人去查,查来查去,查出来这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桦林,北边的一座小城。
这事儿本来轮不到孟宴臣亲自出面,那么多人愿意鞍前马后给孟总出力。但孟...
傅卫军*孟宴臣 前后有意义 拉郎
时间线等bug请自动忽略 全文7k+
“暗无天光的厚茧被一把北方的火烧灼干净,他化出半边新的躯体破茧而出。”
1.
孟宴臣没想过自己会来到这样一个小地方。
准确说,是主动来到这样一个小地方。
他正在推进的项目,手下的负责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干到一半儿卷钱跑了。让人去查,查来查去,查出来这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桦林,北边的一座小城。
这事儿本来轮不到孟宴臣亲自出面,那么多人愿意鞍前马后给孟总出力。但孟宴臣看了眼秘书送过来的资料,问了句离这儿远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一句给我订张机票把秘书弄得一头雾水,再三确认后才诚惶诚恐地离开了。
孟宴臣放下手里的文件靠到椅背上,看着窗外的艳阳天,俯瞰的视角下地面上的车水马龙都缩成了迷你的模样。
飞机飞了快五个小时,下了飞机又坐了很久的车,孟宴臣拉着行李箱踏上桦林的土地时,这里已经是深夜,整座城市都是寂静的。
城市太小,小到孟宴臣只是站在这儿就觉得有些沉闷。大巴车走后,规划并不通畅的马路上再也没有车辆出现,安静地等了二十多分钟,他也没等来一辆出租车。
一直干站着也没用,孟宴臣退后几步向路两侧望了望,看向亮光更多的一边,拉着行李走向那里。这座小城带着日薄西山的沉沉暮气,奇妙的和孟宴臣融合到一起。
城市没多大,不算远的地方只靠人力也可以企及。灯亮的多的地方总归是夜生活多的地方,这里能住人的旅店总是不缺的。
孟宴臣很少冲动,从不任性,借工作来到桦林这件事,已经算是他很大的叛逆。没有规划没定归期,公文包里装着下属汇总的文件,但他一不是警察二不是侦探,这样闷着头逃也似的来到桦林,这其中真正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能他也不知道。
孟宴臣打量着眼前狭小破旧的房间,这已经是老板娘口中最好的套房。矮小的桌子孤零零地靠在角落里,连张椅子都没有,用脚一碰那桌子就开始吱呀作响。以及最明显的,堆积在门后角落里那些鲜艳的劣质印材的小卡片。
还没收拾几下,门外传来醉汉叫嚣的声音,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砸门声不绝于耳,极差的隔音在此刻成为噪音的绝妙助力。
孟宴臣看了眼好不容易被他擦干净的桌子,站直身子理了理袖口,走到门前拧开松动的把手。门开的同时走廊里男人叫嚣的声音消失,随即响起的是骇人的惨叫。
死猪一样躺在地上的男人只剩下嘴还在无意识地哭嚎,鲜艳的血因为溅在陈腐的墙和地上,陡然暗了一层。
孟宴臣和正在抹掉脸上血液的人对上眼。
冷漠,没有感情,又带着兽一样原始的凶性。
这是孟宴臣对傅卫军的第一印象。
“最好不要打死他。”
傅卫军打人的时候几乎不带助听器,他只看到唯一开着的那扇门前,站在那的男人西装革履,嘴皮子上下动了动。
傅卫军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手上脸上的血都擦干净,拿出来装在口袋里的助听器,跨过地上扭曲翻滚的人,走向孟宴臣。
他没开口说话,孟宴臣也注意到了他耳朵上多出来的东西。
“最好不要打死他。”
孟宴臣又重复一遍,傅卫军侧过脸凑近他听,本以为能从这个有钱人嘴里听出什么新奇的词,结果不过是一句劝阻的话。
--别拦着,拦着我连你也打。--
傅卫军迅速地打了一连串手势,孟宴臣轻微地皱了下眉头,直到看到傅卫军取下自己的助听器,捡起地上半碎的酒瓶,朝他晃了晃,孟宴臣方才懂得他刚刚那一连串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
干脆利落的关门离开,孟宴臣坐到过于柔软的床上。外面的惨叫声逐渐变小,直至除了沉闷的肉体碰撞的声音外再没有声音传开。
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侧脸看向他的傅卫军,孟宴臣觉察到自己从刚刚就觉得莫名奇怪的原因。
拿着酒瓶狠劲抡人的男人留着不长的头发,刘海卡在眉毛之上,那张脸很年轻。如果不是过于凶悍的气场,这种傻气的发型配上他那一身横纹的拉链外套,他和校园里常见的学生没有任何区别。
他不会说话,还很年轻。
孟宴臣纠结几秒,再次起身,剌人的开门声在寂静的走廊很明显,蹲在地上的人没再继续动手,已经面目全非的醉汉半昏迷半求饶。
傅卫军转头看向他,整张脸在电流不稳的灯泡下忽明忽暗,唯独那一双眼睛清晰可见。
孟宴臣示意傅卫军带上助听器,身上蹭满血的人对他的动作置之不理,一点一点逼近。孟宴臣就那么站着,离他咫尺之遥时傅卫军停了下来,带上了助听器。
“别打死了,那样你的命也要赔进去。”
傅卫军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垂在身侧握成拳头的手放松下来。没有比任何手势,他回到那个醉汉身旁又踹了一脚,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2.
第二天一早,孟宴臣便退房出了门。住宿条件太差,他一整晚都没睡。这里可能太北,又没有多少高的建筑,天空感觉就压在人的头上,但也灰蒙蒙的,没有生气。
虽然来到桦林动机不明,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如果真能把那个人找到顺便掌握钱款流向,也算是这次没白来。
他对这里不熟悉,身边又没带任何人,出行全靠地图和自己。一天下来去了几个所谓那个负责人会出没的地方,也没什么收获。孟宴臣站在路边,随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老板要去哪啊?”
司机上下打量了几眼孟宴臣,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开口问道。孟宴臣有些疲惫,但回到小的挤人的宾馆还噪音不断,便开口道。
“随便吧,你们这儿有没有条件好点,还能休息休息的地方?”
司机在前方挤眉弄眼地回答着好,孟宴臣侧过脸看向车窗外,没注意到他面带揶揄的神情。
出租车停在了一片吵闹又花哨的地方,孟宴臣抬头看了眼前边那座称得上金光闪耀的建筑,维多利亚国际娱乐广场,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老板,你别看这里吵,但里面的房间隔音都好得很,想要多好的休息休息都可以试试。”
司机露出一脸油腻的表情,孟宴臣没开口说话,只沉默地付了钱便下了车。
站在路边,孟宴臣看向五光十色的会所,门口站着的保安矮得出奇。刚刚司机的言外之意任何人都能明白,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一旁飘来食物的香气,孟宴臣看向前方不远处林立的小吃店和道上的路边摊,打算先吃点东西再解决住处问题。
还没往前走多远,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昨天晚上那个打人的哑巴。他今天穿了件还算板正的深色外衣,正站在一个女生面前给对方递东西。
那女生凑近傅卫军,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竟然笑了起来,像个腼腆的小孩儿。接着那女生又说了句话,傅卫军脸上立刻失去了所有笑意,敛去神情后只有那双眼,还没来得及收回所有感情。女生说完话后便转身走了,傅卫军站在原地没动,眼神还跟着她。
在这样的猝不及防里,孟宴臣和傅卫军四目相撞,没有一个人移开视线。
那双眼,淬了火一般,一路烧到了孟宴臣的身上,一点一点吞噬掉他已经枯死的翅膀,让他身上结出厚厚的一层茧。
孟宴臣本以为眼前的人会是个急躁粗鲁的家伙,可对方的手抬抬放放,最后只是轻缓地抚上他的脸,慢慢靠近他,落下一个短暂的吻。
他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了下来,模糊的一切中只能看清傅卫军的脸。狭小的窗户照进来变幻的光,感官在半暗的环境里异常敏感。
临时找到的落脚点没比昨天的住处好到哪去,孟宴臣在优渥环境里养出的一身皮肉被弄得生疼。傅卫军不会说话,连带着声音也不怎么发,孟宴臣的耳边都是自己不成体系的话语。
周身感觉不到一点冷,孟宴臣觉得那把火烧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烧到了他已经空洞的内里,把腐烂掉的一切都烧毁,带着疼痛让他不能忘记。
他看向傅卫军,抬起手摸向对方那双眼睛,有些混乱地想着。
北城的冷能养出这样的人吗?
像是被雪烧燎过的铁,在低温里炼出来的燧石,从冰里生出来的火。
3.
第二天再醒来时傅卫军已经不知去向,孟宴臣本能地摸到自己的眼睛戴起来,这才第一次看清已经呆了一晚上的环境。挣扎着坐起身,孟宴臣看着散落一地的西服,无奈地叹口气。
门在这时被打开了,傅卫军走进来,手上还拎着东西。他把靠在墙边的桌子拉过来,把东西摆了上去,是两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孟宴臣起身换了身休闲的衣服,坐到了傅卫军对面。
傅卫军比了个简单的手势,把馄饨推到孟宴臣手边,示意他快点吃。
“谢谢。”
轻声道了谢,孟宴臣看到傅卫军低头笑了下,随后两人便一起埋头吃起馄饨。
吃完后相顾无言,孟宴臣刚想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掉,傅卫军就起身收拾好一切,把东西丢进了垃圾桶里。
地上的西服实在是有些碍眼,孟宴臣看着有点难以忍受。但这里的酒店怎么看都不想是会有洗衣机的地方,他盘算着等傅卫军走了就直接把这衣服扔了,反正也不缺。
傅卫军注意到他的眼神,下意识打了一串手语,然后发觉孟宴臣根本不懂,便转换成简单的肢体动作对着他比划。
--需要帮你把衣服洗了吗?--
“不用,太麻烦你了。”
对话终止,他们二人虽然离得很近,相识不过短短两日。就这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傅卫军不知道接了什么消息,抓起地上孟宴臣的西服,对他比了个放心的手势,随即推门离开了。孟宴臣直到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又勉强记起自己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
一整天中孟宴臣都没查什么,如果说昨天他还做做样子,那今天他只是漫无目的的在这里闲逛。他现在的状态倒是和自己小时候理想中的样子有些接近。桦林不大,没有遍地高楼大厦,走到偏远些的地方就会开始有田地和草丛,时不时就会蹦出些有趣的昆虫。
傍晚孟宴臣回到昨晚住的地方,楼下正站着傅卫军,他揣着一个袋子,又只穿着那件薄薄的横纹拉链外套,背上凸起的蝴蝶骨快要撑破那层没有厚度的布。
孟宴臣走到傅卫军身边,站着的人见他来了,取出助听器带上,又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孟宴臣。孟宴臣接过一看,是他的西服,已经被洗好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还晾干了。
孟宴臣说了句谢谢,傅卫军摆摆手,转身就打算要走。孟宴臣见他连个手势都不比就打算离开,再度开口道。
“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和我一起吃怎么样?”
傅卫军停下来,回头看向孟宴臣,穿着休闲服的男人没有穿着正装时那么冷淡疏离的气质,多了一点清冽的感觉。他点点头,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男人低头露出一个轻浅的笑。
傅卫军仿佛窥探到了孟宴臣真正自我的一角。
晚饭是随便吃的,这里的菜分量都很大,两个男人点三四个菜吃完饱腹感也很强。孟宴臣吃完本能地就开始在周围转悠起来,傅卫军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不说话也不靠近。
桦林晚上,除了几个特定的地区很是热闹,剩下的地方和其他城市没什么区别。接连的居民楼高矮起伏,所有建筑好像都拱卫着桦钢那片钢筋水泥的庞然大物。
孟宴臣停下来回头看傅卫军,走在他身后的人也停下来,匆忙找出助听器带上,对他比起简单的肢体动作。
--怎么了?--
“没什么。”
孟宴臣回答道。来这里的两天他比以前要轻松很多,像是偷来一般的些许自由缓解了他身体内的沉疴痼疾,他的心情比来时平缓太多。
傅卫军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他直勾勾地盯着他。在那双纯粹的眼睛注视下,隐藏再深的情绪也会被看透。
“我其实,来这儿挺开心的。”
孟宴臣又补充上一句,虽然没笑起来,但神情温和,眉眼带笑。
傅卫军看了他好一会儿,又比起手势来,他这回想说的东西有点多,孟宴臣理解了好一会儿才懂得。
--坐摩托吗?我带你兜风。--
“行。”
摩托大概是傅卫军喜欢又爱惜的东西,看起来虽然不像是全新的,但也被保养得不错。傅卫军把安全帽递给孟宴臣,两人一前一后跨坐在摩托车上,孟宴臣用手扣住了车座两边的连接板,傅卫军一拧把手,摩托便带着轰鸣的响声冲出去。
现在是深秋时节,晚上的风已经不是凉爽而是带着寒意。傅卫军把摩托骑得飞快,两边景象已经成了道道缩影。孟宴臣被席卷而来的劲风吹散头发,连带着衣袂也被吹起来。
他感到自己身上厚厚的茧一层层掉落,背后慢慢长出新生的翅膀,随着鼓舞的风震动,能带他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傅卫军一路开,开到了桦运专线,周边是高耸的玉米地看不见尽头。夜晚这里没有人,只有矗立的路灯尽心尽力散发光芒。玉米杆子会被风带着摇晃,发出簌簌的声音,带来有些清冽的味道。
傅卫军吸吸鼻子,看向身旁的孟宴臣。他完全放松下来,头发有些凌乱,不再是一副板正克制的形象。
“这里就是你们桦林的铁路?”
傅卫军点点头,孟宴臣下意识地带着投资者的思维观察起四周,脚步也放慢下来。直到他眼前的视线被一道身影挡住,傅卫军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他前方。他伸长脖颈望向更远的地方,不用看到表情也能知道他很执着,还向往。
“前面有什么?”
傅卫军回过头,孟宴臣望着他,他这次没再用简单的动作表示,而是飞快地打起了手语。
--前面能离开,能带我和我姐离开这个地方。--
孟宴臣没看懂他的动作,傅卫军不再解释,摆摆手表示没什么,他也不再开口询问,两人沉默地并肩走在铁轨旁。
随后孟宴臣只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有点圆,他伸出手想要摸到那轮月亮,却被傅卫军一把捉住,他的手劲很大,摁地孟宴臣动弹不得,但也很热,把烧灼的痛感带给他。
4.
来到桦林的第三天早上,孟宴臣醒来时身边正坐着傅卫军。他撑起身子,发现傅卫军正在点烟,看到身旁的人醒来,就要摁掉。
“没事,你抽吧,我不在意。”
傅卫军把烟给孟宴臣递了递,孟宴臣摇头拒绝。他没抽过烟,只抽过有人送过来的雪茄,那味道也很难受。
他们两个离得太近,孟宴臣被很快缭绕起来的烟气呛得疯狂咳嗽,傅卫军看他两眼泛泪的模样,随即把烟掐掉了。
傅卫军对孟宴臣打起手势,最后他才勉强懂得眼前人的意思。
他问,连点钱都不给吗。
孟宴臣还在呛着,又差点想笑起来。他其实并不爱笑,但来这儿遇到傅卫军后想笑的次数却很多。
“想要多少?”
孟宴臣坐得更直些,看着坐在一旁的人调整自己耳朵里的助听器。提问的人慢了半拍捕捉到他的问话,没所谓地摇摇头。
孟宴臣反倒被他不在乎的样子弄得一愣。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在被索取,傅卫军一句调侃的玩笑话他也下意识当了真。
但他这句问话是真心的。
孟宴臣再度开口。
“没什么想要的吗?”
傅卫军想了想,取下孟宴臣的眼镜,金丝边框的昂贵制品安静地被放在他粗糙的掌心,孟宴臣则因为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起来而一晃神。他以为傅卫军看上了自己的眼镜,想拿着去卖钱,开口说道。
“眼镜不值钱,想要的话我把手表给你。”
说着他取下腕上的手表,把沉甸甸的东西递给傅卫军。被塞了手表也不见开心,傅卫军看了看那块价值不菲的表,把它递回给孟宴臣。
然后他拿起眼镜,小心翼翼地给孟宴臣带上,嘴唇因为小心无意识地抿起。孟宴臣只感到一点点带着痒意的触碰掠过。
孟宴臣和傅卫军对上眼神,刹那交错,两个人各自看向别处。孟宴臣转了个身子,看向窗外,远处已经冒起囱囱烟气。
铃声响起,孟宴臣看了眼显示的来电人信息,犹豫两秒还是接了起来。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妈妈。”
“找到人了吗?”
孟宴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看向一旁站着在调整自己助听器的傅卫军,然后迅速回答道。
“找到了。”
鬼使神差般,他第一次因为除自己妹妹以外的人,在母亲面前撒了谎。
孟宴臣已经忘了他来时的目的。
“既然处理好了就快点回来,我已经让小陈带队去找你了,今天就出发吧。”
“好。”
只是本能地回答了好,在母亲挂掉电话后孟宴臣发觉桦林果然是座北城,只是深秋便已冰寒刺骨。
傅卫军的助听器实际上不是他的,所以并算不适配,带着带着总会听不到声音,要反复调整几次才好。他站起来试了几下,正打算重新装回去,挂掉电话的孟宴臣开口说了一句话。
傅卫军没听清,他摇了摇头,指向自己的耳朵,打着手势让孟宴臣再说一遍。
孟宴臣说没事,轻飘飘地把刚才盖过。
5.
最近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向来从不出错的孟总犯了错,被他母亲规训数日,公司里的事务都没处理多少。
孟宴臣回到公司后没流露出任何疲态,迅速处理起堆积的事务,还递了一份新的投资方案给助理。对方接过后看了眼标题心里一惊,但觉得以孟宴臣的眼光应该不会出错,便没开口说什么。
周围的人察觉出孟宴臣从桦林回来后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找不出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听父母的话,每天奔波于繁华的公司和无人的家中。
唯独他的发小肖亦骁发现,孟宴臣从桦林回来后,再也没有阻止过他妹妹和那个人的接触,也没再对这段感情批判些什么。
暗无天光的厚茧被一把北方的火烧灼干净,他化出半边新的躯体破茧而出。
孟宴臣回到南方后试着找过很多次傅卫军,但他们是未通姓名的一次偶遇,是过完那几夜后就走向两边的陌路人。
他只知道他是个哑巴,眼里淬着火,手劲很大,亲人很轻。
而他的母亲,得知自己的儿子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只是为了找一个男人时,再次雷厉风行地遏止,把他牢牢钉回自己的掌控里。
孟宴臣依旧没有反抗。
他只会偶尔想起傅卫军。
很偶尔的想起他。
“孟总,您的那个方案我们看了,也找人再评估了,但实在是有点勉强。桦钢没有转型的方向,也很难跟上新的工业发展潮流了。”
团队加班加点研讨小半月,大大小小的会开了很多个,最后只得出这样一个令人无奈的结果。在递上报告时助理很是忐忑,因为从孟宴臣手里交出去的方案,就算初期的预期会很差,但从长远方向来看,都不会是亏本的投资。这次他们反复确认了无数遍,才交出了这份报告。
孟宴臣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翻看着厚厚一叠的报告,站着的助理冷汗直下,想要开口补充些什么时,坐着的老板先开口了。
“报告不错,关于桦钢的投资计划停止,不用再费心了,跟进昨天那个新项目吧。”
话音落下,孟宴臣知道自己再制造不出半分缘由。
他要继续他回到正轨的生活。
冬天很快到来,在这座发达的南方沿海城市,冬日几乎见不到雪,孟宴臣自出生起就对雪没什么印象。公司最近的海外事务很多,他隔些天就飞往不同的国家,忙得再无暇思及其他。
“孟总,下午两点半的飞机,我们该出发了。”
孟宴臣点点头,一路乘坐电梯来到一层,开阔的大厅上硕大的屏幕正进行午时新闻报道。扫了眼一闪而过的社会新闻,孟宴臣在大厅中央当场停住。
虽然打上了马赛克,但孟宴臣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傅卫军。
他的名字。
原来是因为这样他才根本找不到他。
身旁的助理小声开口询问,孟宴臣回过神来,周围的员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僵硬地迈开腿,走向门外等候多时的车辆。
总算也是知道了他的下落。
孟宴臣一言不发地坐上车,整个人靠在座椅上闭上眼,前排的司机和助理连呼吸都克制着。
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孟宴臣睁眼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便看到车窗外飘起的飞雪,路上的人都在惊讶赞叹。这场雪来势汹汹,漫天突起的雪花大片大片掉落。
孟宴臣打开车窗,雪花便蜂拥而至,落在孟宴臣身上化为雨滴,只留下一道水渍。孟宴臣感受着这场雪,想起第一次见到傅卫军时他的样子。
他应该是选择了他想走的路。
尾声
对着沈墨打出让她多笑笑的手势,傅卫军借口上厕所起身,毫不犹豫地朝兑换钞票的银行走去。
刚一进门走到窗口,傅卫军已经察觉到不对。但他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取钱,这样的结果他也早就预料到。
傅卫军又转身看了眼周围,再一瞬间自己已经被一拥而上的警察摁住。在混乱中他突然看到那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铁路,葱茏的绿田掀起波浪,他的脸颊贴着冰冷的石面上,却闻到了清冽的味道。
傅卫军想起孟宴臣,他侧着脸说的那句模糊不清的话,到最后他也没听到是什么。
他应该是再没可能见到他。
【傅卫军x孟宴臣】 泥塑金身
Summary:
孟宴臣在出差途中航班遭遇恶劣天气,迫降到了一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北边小城,他拎着行李穿梭在巷子里想找一家能住下的旅馆,在窄巷口看到了站街的傅卫军。
1
北城的冬天总是比南边要冷冽些,风刮过脸颊,像是刀刃在冰上滚过一遭地从肉上剌过去,带着阵阵刺痛。
孟宴臣的航班飞行途中遭遇到风雪天气,迫降在桦城机场的时候,天上还在往下掉着指甲盖大小的冰碴儿,噼里啪啦打在他的雨伞上,像人的骨骼撕扯挤压的声响。
机场大厅大多是被半路撂在这的旅客,三三两两挤满了到达大厅的门口,连计程车都不好拦,孟宴臣把行李箱放在脚旁,宽大的伞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让人看......
Summary:
孟宴臣在出差途中航班遭遇恶劣天气,迫降到了一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北边小城,他拎着行李穿梭在巷子里想找一家能住下的旅馆,在窄巷口看到了站街的傅卫军。
1
北城的冬天总是比南边要冷冽些,风刮过脸颊,像是刀刃在冰上滚过一遭地从肉上剌过去,带着阵阵刺痛。
孟宴臣的航班飞行途中遭遇到风雪天气,迫降在桦城机场的时候,天上还在往下掉着指甲盖大小的冰碴儿,噼里啪啦打在他的雨伞上,像人的骨骼撕扯挤压的声响。
机场大厅大多是被半路撂在这的旅客,三三两两挤满了到达大厅的门口,连计程车都不好拦,孟宴臣把行李箱放在脚旁,宽大的伞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让人看到他紧绷的嘴角,他一身西装革履,连裤脚都是笔直熨平的,跟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孟宴臣终于拦下了一辆黑车,车里满是浓重的烟味,连带着座椅上的皮革都是呛人的味道,仿佛在经年累月里已经被烟草沁透了。
司机嘴里叼着烟,含混不清地问他去哪,这地方是个他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小城,孟宴臣当然说不上来任何的地址,只说:“在这附近找家旅馆。”
车走到半路又从冰雹转下起了雪,北方的雪片大得吓人,很快就把方圆几里的房檐和土地都盖在了一片苍白里。
桦城几近在地图的最北端,楼房都是低低矮矮的,不知是不是落雪的缘故,远远看上去灰突突雾蒙蒙,仿佛从远处大烟囱里滚出来的浓烟都落在了城市的房檐上,覆盖了这一整片的土地。
司机顺着后视镜向后座上的孟宴臣投去毫不掩饰的探究的目光,呵呵笑着问:“老板是做大生意的吧,”司机说话时边上不断传来高速上途径而过的大车发出的轰轰隆隆的声响,把那嘶哑的嗓音盖得愈发朦胧不清,“来桦城做啥生意啊?”
孟宴臣垂着眼,连眼皮都懒得翻起来,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冷淡地接:“途径。”
司机碰了个冷钉子,讪笑着哦了几声,也就不再往下搭话。
车厢里一安静下来,便衬得外面的动静愈发的吵,车从机场越开越远,渐渐从高速走向了弯弯绕绕的小窄路,在又一个路口前突然亮起了闪烁的黄灯,司机拉起手刹的声音格外突兀,紧接着火车站的栏杆就慢慢放了下来,在等待火车通过的当口,司机又转身跟孟宴臣说话:“过了这个道口,就是旅店了,桦城大大小小的旅店基本上都在这几条街,”司机说到这卡了口痰,很是粗鲁地摇下车窗啐了一口,又转过头的时候带了点笑,“老板这一路劳顿,要是想放松放松,这里面也有地方。”
孟宴臣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皱着眉头,没有应司机最后那句话,只是说:“一会儿把车停在路口就可以了。”
孟宴臣下车的时候雪下的比原先更大,车从他身边开走的时候溅起路边化在泥里的雪水,溅了他一裤腿的泥点。
他拉着行李箱穿梭在桦城的窄巷里,走了一条又一条街,找不到一个看上去能住的旅馆。雪在他的肩头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孟宴臣伸手拍了拍,拐进下个巷口的时候,在抬起眼的瞬间,猝不及防地和站在街口的一个年轻人四目相对。
2
孟宴臣被大雪冻得脸已经僵了,耳朵疼得几近要耳鸣,他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看向傅卫军,以至于在之后的岁月里,他再想起和傅卫军的第一面时,脑海里最深刻的就是,冷。
傅卫军嘴里的烟被他吸出小小一簇火星,又被他从嘴里化作一团白雾吐出去,他靠着的店门口正往外一股一股冒着热气,孟宴臣站在边上,被那热气熏得眼镜上渐渐起了雾。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彼时正是沈墨刚刚杀完人分尸不久,傅卫军替她处理完尸体回来,沈墨把傅卫军推出去,和他说今晚不能回音像店,他们都得找个不在场证明。
傅卫军不知道该怎么找不在场证明,他抬眼看了看一旁“洗浴中心”的店面,又看看面前这个一身西装革履,行李箱的轱辘上挂满了泥巴的男人,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吐出最后一口烟,打着手语问:五十一晚,走不走。
3
孟宴臣被傅卫军带去了一个非常狭小蔽塞的旅馆,楼道里窄得只够一人宽,床也窄得根本睡不下两个大男人,但是他好像根本顾不上这么多,他们好像都顾不上那么多,傅卫军非常急切地剥下孟宴臣的衣服,好像同时也褪下了他一层又一层的伪装。
这一路上的雪仿佛已经下进了孟宴臣的身体里,让他从里到外结着冰碴,把他整个人都冻住了。
又或者说,这场雪早就在下了,从他小的时候,甚至是自打他出生起,就经年累月地覆盖住了他的里里外外,而在傅卫军一次又一次的撞击里,那如往事沉疴一般的冰和雪就这样被消融,被近乎于粗鲁地撞碎了,孟宴臣听不到身后人的声音,只听到他的喘息,傅卫军匍匐在他的身上,两个人贴合在一起,像冰雪消融后不断打在一起的两股浪。
孟宴臣知道傅卫军听不见,就起身去撕咬他的耳朵,沿着傅卫军的耳廓剧烈的喘,傅卫军听不到,但是能感受到孟宴臣吐出的气息,热浪一样打在他的耳廓,顺着耳朵眼往里钻,引得他后背的蝴蝶骨一阵阵地痒,一阵阵地抽,于是傅卫军更加用力地把孟宴臣压在下面,手扣在他的脖颈,将他摁在床板上,孟宴臣从没睡过这样硬的床,床板硌得他脸颊生疼,他被傅卫军不断撞击的尾骨也一样生疼,他的两只手腕被傅卫军的另一只手拷在床头,在激烈的动作里,金丝边眼镜歪在他的脸上,又从床沿狼狈掉落。
傅卫军把孟宴臣翻了个身,站在床边更加用力地撞他,在几番动作里,傅卫军没看清脚下,“嘎巴”一声,将那双金丝边眼镜踩得稀碎。
4
孟宴臣浑身散架似的从床上醒过来时,傅卫军正蹲在地上给他擦行李箱轱辘上的泥巴。
北方这么冷的天,傅卫军穿得依然单薄,就一件单衣,蹲下去的时候,更显得后背的骨头突兀地鼓起来,像是要刺破那层薄薄的衣服。
孟宴臣的眼镜碎了,他眯着眼睛看傅卫军的背影就看得不大真切,在这一片朦朦胧胧里,他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的那面蝴蝶墙,他想,那上面刚好少一只这样的蝴蝶,出生在这样灰头土脸的泥潭里,都是泥塑的身子和翅膀。
傅卫军起身看到孟宴臣醒了,走到床边比划着问他饿不饿,孟宴臣本就看不懂手语,加上现在又没了眼镜,和傅卫军交流起来就更费劲,于是他摆摆手,示意傅卫军上床来睡,傅卫军摇头,靠着床边在地上坐下了。
这小窄床上根本睡不下两个人,傅卫军给孟宴臣让了位置。
孟宴臣侧身躺着,顺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迷蒙不清地打量着傅卫军的侧脸,他棱角硬,像在北方的寒冬里一刀一刀削出来的模样,沉默不语地望着谁时,眼里也是带着刀子的,整个人都像是一把凛冬淬出来的利刃。
傅卫军察觉到孟宴臣的目光,便并拢了手,将手背贴在脸颊上,做出了个睡觉的动作。
孟宴臣摇摇头。
于是傅卫军又比划:疼不疼。
孟宴臣看不懂,只能又摇头。
傅卫军便又比划着问:舒服吗?
孟宴臣依然摇头。
傅卫军对孟宴臣这样的态度有些茫然,停顿了半晌,比划:那只收你三十好了。
孟宴臣看懂了数字,以为他是要小费,就点头:“可以多给你三十。”
傅卫军以为他是答应了,伸出大拇指弯了弯:谢谢。
5
后来两个人很久都没再交流,其实他们一个聋哑,一个不懂手语又没了眼镜,本就没什么可交流的,傅卫军靠坐在床边又抽起了烟,孟宴臣的胳膊顺着床沿耷拉下来,垂落在傅卫军身前,伸手去夹他的烟。
傅卫军没有把烟放在他手里,而是直接递到他跟前,孟宴臣半支起身子,就着傅卫军的手去吸那根烟,然后被呛得咳嗽不止。
傅卫军看着他笑,又吸了口烟,把烟圈吐在了孟宴臣的脸上,孟宴臣咳得更加厉害,傅卫军在烟雾缭绕里跟他接吻,到最后两人又滚去了一起。
烟灰掉在床单上,把旅馆本就陈旧发黄的床单烫出了一个洞。
孟宴臣被傅卫军压着,皮肉从那块火燎过的黑洞碾过去,蹭得那块肉也烫得发疼。
之后傅卫军问孟宴臣,你从什么地方来。难得在一片睡眼朦胧里,孟宴臣却看懂了这个问题,但他也只是含糊地回答,南边。
桦城是最北端,哪里对于桦城来说都是南边,傅卫军听出孟宴臣的推脱,便再没有问其他,两个人侧着身子叠在一起,挤在一张小窄床上睡着了。
孟宴臣第二天睡醒时傅卫军已经离开了,床头放着他买来的早饭,一个茶叶蛋,一碗小馄饨。旁边是一个土气的黑框眼镜,孟宴臣试着戴了一下,并不是他的度数,但所幸能勉强将就着用。
他在钱包里掏了掏,发现傅卫军只拿走了三十块钱。
还有一张他的名片。
6
之后孟宴臣回了家,继续日常的生活,桦城的一切像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梦,很快被孟宴臣遗忘在了身后,只是偶尔,极为偶尔,或是在梦里,或是在他凝望着那一墙的蝴蝶标本时,孟宴臣会想起那晚简陋的旅馆里,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给他擦着行李箱的轱辘,和坐在床边上,嘴里含着半卷烟侧头看着他的傅卫军。
孟宴臣再见到傅卫军时是在警方的通缉令上,上面说他杀人还分了尸,而也是在通缉令上,孟宴臣才知道,原来那个人的名字是傅卫军。
通缉令发在这里,说明傅卫军已经逃亡到了附近,桦城离孟宴臣所在的城市非常远,孟宴臣难以想象这一路傅卫军是怎么过来的。
此时正是盛夏酷暑季节,雪化得彻彻底底,早就寻不到一丁点的踪迹。孟宴臣前后簇拥着好几个人从大楼里走出来,司机拉开车门,他正要抬脚上车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仿佛是有什么人被执行任务的便衣摁在了地上,对方基本上没有怎么挣扎,但在激烈的动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孟宴臣重新直起身子,转头看过去,艳阳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然后他就措不及防地,一如那个冬日的拐角一样,隔着层层人群,和傅卫军四目相对。
傅卫军的脸被摁在车框上,助听器滑落下来,和那一晚他掉落的金丝边眼镜一同掉在了地上,艳阳天与冬雪夜无限重合,然后“嘎巴”一声,助听器被踩得稀碎。
孟宴臣看到傅卫军对他笑了一下,很短促,仓促又狼狈,像极了他们之间的相遇,然后傅卫军就被铐着手腕塞进了车里,从人群里渐渐远去,最终再也看不见了。
孟宴臣之后找了很多关系,打听傅卫军的审判结果,又打听他到底被关在了哪里,中间好几次被家里人发现从中阻挠,孟宴臣搪塞不过,和母亲大吵了一架,被甩了几个的耳光。
后来孟宴臣终于找到了关押傅卫军的地方,但很不巧的是,傅卫军没能熬过孟宴臣来之前的那个冬天,已经死在了牢里。
孟宴臣从监狱出来时,外面依然是艳阳高照的天,他看着头顶的太阳,却没来由地想起和傅卫军相遇的那个雪夜。
孟宴臣回去后烧了那一墙的蝴蝶标本,之后自己也跳进了火里,他在火里又看到了傅卫军,又回到了桦城,在桦城那样的地方,傅卫军从泥潭里滚着长起来,长出僵硬又锐利的棱角,在这世俗里横冲直撞地走过去,棱角被砸碎后,从泥塑的身体里露出火烧过真身,发着金色的光亮。
而他们从火里滚过,走向死亡,也终将走向彼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