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圳川

氯糖反应 1

*681011大四角律政爱情

 先放一些 敬浪漫七夕.


氯糖反应是所有化学反应中最令人惊异,也最剧烈的化学反应之一。

当然,它有另一个足够浪漫的名字——

烟火实验。


取等量氯酸钾粉末和葡萄糖粉末充分混合,在混合物顶部滴一滴浓硫酸。

火焰喷出,放出大量的热。

也烧出酒精瓶上一千零一个日子里的奇妙梦境。


C1.病倒了的云


00

六月初的上海就热得...


*681011大四角律政爱情

 先放一些 敬浪漫七夕.

 

 

 

氯糖反应是所有化学反应中最令人惊异,也最剧烈的化学反应之一。

当然,它有另一个足够浪漫的名字——

烟火实验。

 

 

取等量氯酸钾粉末和葡萄糖粉末充分混合,在混合物顶部滴一滴浓硫酸。

火焰喷出,放出大量的热。

也烧出酒精瓶上一千零一个日子里的奇妙梦境。

 


 

 

 

C1.病倒了的云

 

 

 

 

00

六月初的上海就热得要死,当张嘉元左手大杯冰美,臂搭西装外套腋夹公文包,右手扯着枪蓝色领带从星巴克走出来时,耳机里传来了嗡嗡的电话铃声。张嘉元烦躁地看了眼来电提示,然后长舒一口气,手指点了点右耳的无线耳机。

 

“呦,谈的怎么样呀张律?顺利不?”

还是那样欠揍的声音。

“看样子遇上了个难伺候的主儿?”

 

“你又知道了?”

张嘉元在西康路对着空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何方神圣啊能让我们小张律一出去就是一下午,微信不回组会也不开饭也不吃的。”林墨在电话那头笑得开怀,仔细听还能听到一些其他人窸窸窣窣闲聊的声音。

 

“她之前在电话里跟我口述的时候我本来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公司破产但未能提供经济补偿的劳资纠纷,申请的劳动仲裁也在积极推进中。结果我俩下午见面的时候她突然递给我一沓资料说她在公司那边被认定为无故旷工警告无效而在半月前辞退,但是她自己认为自己提交了病假....”张嘉元越想越气说话声也越来越大,连带着把一直好端端收着的东北腔也全都逼了出来。

张嘉元的大嗓门和高频输出的东北话对林墨来说实在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糟糕听感现场,能让林墨原本因好兄弟碰壁而幸灾乐祸的好心情一下子晴转多云。

“太墨迹了我不想听了,赶紧滚回来吧,给你留了饭包。”

 

“不是你以为光是委托人因故隐瞒吗?我跟你说这个案子可能还涉及到国际法,而且对方律师貌似还....”

“行了我挂电话了!”

“不行林墨你等一下!就最后一句!”

“有屁快放。”

 


“你上个月是不是帮远哥整理了一个华裔新锐律师名单?你记得Akira这个人吗?”

“我听我那个委托人还说是什么NYU毕业专攻经济法的,打labor lows特别牛。”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

...

是一阵长达八九秒的沉默。


“喂,墨儿?你在听吗?”

“没事儿想不起来你就不用想了,我——”

 

“我记得。”

 

怎么会忘记他呢,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你输了,张嘉元。”

“啥?我还啥都没整呢你就说我输了?”

“不是就算他学历高厉害你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起码鼓励鼓励我啊?”

张嘉元把剩大半杯的冰美和西服往巨大邮筒上愤愤地一杵,像耷拉着毛的马尔济斯在张牙舞爪地示威,偏偏后腿还颤巍巍地抖。

 

“没什么好鼓励的,因为Akira就是刘彰。”

那个当年横扫四年国内外大大小小辩论赛和模拟法庭奖项的刘彰。

和周柯宇一样,是人民大学法律系神话的刘彰。

永远的传奇四辩,也是林墨整个青春也翻不过的那座大山。

 

张嘉元的大杯冰美从邮筒上摔了下来。

 

 



 

01

林墨和张嘉元是高中同班的死党兼大学同系室友。

关系铁到不行,能为对方上刀山下火海的那种。

 

高中好朋友立志要考同一个专业同一所大学并且非但梦想成真还成功分到了同一个寝室的故事听起来就很玄幻很偶像剧。

但这的确就在他俩身上出现了。且即便并不同班但也因为班级数字相邻而有一起上课的机会。

张嘉元觉得自己真的是赚翻了,晃着林墨的肩膀高兴的不成样子。毕竟天地良心,林墨可是自己高中最最得意的可心人儿,拿一百个夏威夷果味冰淇淋也不换的那种。

正往衣柜里装衣服的林墨觉得自己快被张嘉元晃晕了,但破天荒地没呛他,自己也抿嘴勾出一个微笑,耳边就是张嘉元东北大碴子味儿的“好福气啊好福气,我张嘉元可真是好福气!”

“这可真是吉星高照洪福齐天喜从天降,独一份儿的三生有幸啊!”

说完还要摇头晃脑一番,活脱脱像个神气极了的小狮子。

 

可当下一秒张嘉元大咧咧勾过林墨的肩膀拍了张自拍,打算到朋友圈里炫耀一圈儿时,张嘉元点开好友圈下拉,正是一张同级的两个女生同样勾肩搭背的自拍。

并配文:从小到大的好闺蜜 到大学也不要分开。

下面是一众友人的祝福。

 

“艹,说好的独家幸运呢?”

一整个宿舍楼都能听到张嘉元的哀嚎。

 




 

02

说起来林墨选择参加大学辩论赛还是被张嘉元强拉过去的。

军训结束后就是一年一度的迎新仪式。但法大毕竟是法大,文华杯辩论赛作为深刻彰显法学气息,拉近同学间感情增强集体荣誉感的重要一环,在迎新仪式里自然必不可少,也是法大独一份儿的迎新项目。

张嘉元总觉得自己口条利索,一个军训下来就算放眼整个法学院儿也是辩口利辞的佼佼者。

年级大会一结束就从人堆里跳起来大喊班长俞更寅的名字,

“俞更寅!小鱼哥!我报名!!”

 

倒也不是张嘉元自负,张嘉元自从高中打辩论开始基本就没输过,也将这个成绩一直保持到了大学。文华杯初赛更是两次成为最佳辩手,直接代表三班晋级决赛。

虽然小孩得到了院里学长姐的夸赞和老师的青睐,私底下还臭屁着表示“我张嘉小元元那就是打遍法大无敌手的bug存在”,但张嘉元知道自己并不是法大辩论新生里最牛光闪闪的那一个。

因为还有那个以谦让爱护同学,珍惜大学同窗情谊不要抢别人风头的理由多次婉拒,或者直接拒绝张嘉元试图让他参赛的请求的,他的傻大儿林墨。

 

“你真不去啊?”

“不去”

 

“不是,你就过来让我有点儿挫败感行吗?这两次比赛真可没意思了。”

张嘉元看林墨不理自己,干脆一屁股坐在他床头扯他的被子。一米八五的高个猛男薅被子撒娇,又是摇头又是扭屁股的,对床的张腾直接惊掉下巴。大大的眼睛上下左右来来回回地转,又考虑到打断这场面实在是更令人尴尬,于是圆圆的脑袋瓜悄悄抬起又缩下去,最后干脆在被子里闷着没动静了。

 

林墨被迫把视线从那本《法的行而上学原理》上移开,揉了揉眉心,端着肩膀在床上故作愁苦,然后妥协了似的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不是不行。”

“爱死你了墨墨!”

张嘉元一听这话,高兴地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从床上直接蹦起来,捧起林墨的脸就要往上亲。

林墨迅速连贯地用书抵住了那张随时要贴在自己脸上的脑袋瓜。

“有条件的。”

 

“这周卫生,你包了。”

那个灵活蜷缩地小脑袋瓜突然不动了,短暂地迟疑了一秒,然后又从书脊里探出头来 ,顺滑的茶色头发被蹭得直炸毛。

“没问题!”张嘉元咬了咬牙,视死如归般地答应了。

 

林墨黑亮亮的眼睛微微上挑,勾出一个狡黠的弧度。

“行吧,那本天才便勉为其难地帮帮你。”

“拿着材料来吧。”

张嘉元满脸问号,瞪着圆圆的眼睛不明就里。

 

“拿材料啊,咱俩对拉。”

“???”

“你参赛不是得先报名吗?”

 

“我又没说我去参赛。”

“你不是要挫败感吗,咱俩对拉啊!”

 

“卧槽林墨你个大骗子!”

床上的张腾实在是忍不住了,抱着被子在床上一抽一抽地笑。

“张腾你笑什么笑?合着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要拿我当乐子呗?”

张嘉元一骨碌下床站起来,叉着腰在寝室中央气急败坏。

张腾一边伸出右手朝张嘉元摆手比划着nono,一边把脸藏在左手里笑得说不出话。

 

“别忘记倒垃圾哦!”

伴随着张嘉元的咬牙切齿,1床下铺传来林墨愉快的尾音。

 

 

张嘉元承包一周的卫生换来寝室“卫生委员”付思超的拍手叫好,还固定在每晚熄灯前和林墨进行例行检查,导致张嘉元那一周的脸都很臭。

 

当然了,脸臭也不完全是因为欺骗和没完没了的卫生抽查,还有该死的对拉练习。

由于付思超身为班长总要忙着新生学校工作的缘故,主席和裁判员便由张腾来担任。按照张腾的说法,张嘉元跟林墨对拉的时候经常前一秒兴致勃勃,下一秒无声叹息,恨不得把头使劲儿往宿舍床栏上撞。

林墨总能迅速抓住张嘉元逻辑上的漏洞,用冷静陈述的事实来对抗张嘉元针锋相对拳拳到肉的论断,陈述和总结能力强悍到让人震惊。

 

总的来说俩人四六开,张嘉元略逊一筹。

因此想让林墨参加比赛不止成为张嘉元一个人的锲而不舍,也是1201四分之三绝对人口的集体夙愿。

 

于是当辅导员失误将本应在四班班群宣布四班一辩谢兴阳得了重感冒不能参加决赛,需要人员替补的消息发到年纪大群时,张嘉元一个消息就接上去。

 

“老师,我推荐林墨!!!!”

紧接着就是军训最佳学员张腾和一班班长付思超的

“支持!”

“真的很棒!”

“他在宿舍跟张嘉元辩论我们都听见了!非常完美!”

 

......

林墨觉得如果心情可以时刻外化,这个世界至少在此刻,应该让他在脑袋上狠狠滴汗。

 

在辅导员的友好“敦促”下,林墨被张嘉元强行拉进了辩论赛微信群。张嘉元在群里为林墨举行了饭圈花墙般的欢迎仪式。

当然这个欢迎仪式张嘉元也有,比如说未来一个月的宿舍卫生和林墨的午饭。

 

 

如果问林墨到底后不后悔参加那个辩论赛并同张嘉元一起被选拔为校辩论队的一员,林墨在坚定say no前会沉默一会儿,但张嘉元一定不等问题问完就说不可能,大概率还会扳扳手指佯装要挥拳头,啐一句“有病没病”或者“是不是找抽儿”。

张嘉元拿学法律打辩论赛当神圣理想,不是因为热爱那些晦涩冗长,比牛津字典还要厚上三四倍的法条律例,他报考的时候当然也没想那么多。就靠着那一脑子热,照林墨的话说就是脑子有泡纯粹的理想主义,是战场上只靠一身热血扛枪乱扫最先死的那批。没逻辑,没脑袋,太不现实。

但其实不尽然。

林墨一万个讥笑里至少藏着九千个口是心非。

 

林墨的短暂沉默和口是心非都来自于他从小到大都表现地没什么特别的追求,一路就是这么平平静静顺理成章地走下来。中考用优异成绩考进省重点,因为理科优等生过度饱和听从老师的建议选择文科,又不出意外地考出够得上各大985高校的分数,在父母的希望下选择法大,成为一名法律系学生。连高二参加辩论赛也是因为实在是没人上了,老师说他是班长要以身作则,林墨依旧没有拒绝。

其实他对于学不学法律,学什么,参不参加辩论赛其实都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他唯一的目标其实很简单:赚大钱。

所以要有学上,上好大学。

理科饱和那就学文,做律师打官司来钱快那就学法律,正好也满足了父母的心愿。

打辩论和学法律不一样,如果说学法律可以一定程度上与赚大钱划等号,那打辩论完全是一个浪费时间的东西。法大安排的辩论课程反复复盘就足够精进了,有那时间多背几个法条不好吗干嘛要去打辩论。 

 

林墨和张嘉元成为朋友并不完全是靠着张嘉元的自来熟和自己老好人的不会拒绝,这份友谊里加了一味原料,叫“你活成了我想成为的样子”。

因为要他做事那得是他真的喜欢爱的不行了,不然就算天王老子下来,他张嘉元不想做也就是不做。而且他够幸运,有具体的目标、热爱的事,也可以去做他热爱的事。

林墨深知他们灵魂里共通的那份野,可林墨却不能像张嘉元活得那么放肆。他肩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但林墨还要说他不后悔,因为他的确在大学四年里的大大小小校内外辩论赛中彻底点燃了自己的好奇心和压抑多年的胜负欲,愈发上瘾。

因为一个人。

林墨做梦也想不到这种言情小说里的烂俗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N多年后的一些再平常不过的日子里的片刻,比如现在电脑文档里那张黑西服透色异形镜框的白底一寸照片——都在提示他不要遗忘:在各种法律词汇和刑法法典密密麻麻的字句外,有一种不能用逻辑和理性去规训的东西,叫做宿命。

 

 

 

 

03

周柯宇这会儿刚挂断越洋电话,在那句“I will seriously consider your suggestion”还没在空气里完全凉透时,门铃就适时地响起来。按门铃的人没有耐心,很急很急,在上一遍门铃刚响一半的时候就把下一遍也按出来,硬生生把一个门铃按成了交响乐,尽管这交响乐的听感和张嘉元的普通话一样糟糕,很容易令人做恼。

 

开门迎接周柯宇的是满怀的文件袋和资料包,还有一个踉踉跄跄的林墨。

周柯宇托住手里的资料,掠过因为承载过度资料而显得有些狼狈不堪的林墨,往门外瞥了一眼。

“元儿呢?”

 

妈的,天天就知道元儿元儿元儿。

自己男朋友生气赌气自己去哄自己去问人家在哪儿,老得把我夹中间,啥都得来问我,啥都要跟我说。

烦死了。

哦对,严谨一点儿,不是男朋友,或者准确来说还没成为男朋友。

毕竟这俩傻逼还都不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呢。

 

当时选择跟他俩合租住一起真他妈的是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之一。

不对不对,那这样不是意味着自己比他俩更傻逼了吗?

林墨在短暂的三秒头脑风暴里迅速过完这些念头,然后深呼吸,闭眼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继续把怀里剩下的资料一股脑儿地往周柯宇身上堆。

一边堆一边咬牙不耐烦地去踩拖鞋,然后从换鞋凳里撑起身子,对托着沉甸甸的大小资料却未挪一步的周柯宇咧嘴露出一个职业假笑,

“周柯宇,张嘉元知道你的世界里除了工作就是他吗?”

堆在某人身上的文件袋顿时左右摇晃了起来。

Fine.

林墨弯唇挑了挑眉,抬手帮忙抵住那些摇摇欲坠的资料。

 

 



04

“你的元儿还在单位加班加点整理资料,这些都是你的元儿让我带回来的。”林墨换了身家居服,在豆绿色的布艺沙发上瘫得四仰八叉。

“什么案子?”周柯宇端着装得满满登登的各色水果从厨房中岛绕出来,是洗净的火龙果、大金芒、车厘子、葡萄和香蕉。

小少爷下血本了,林墨咂舌。

“前几天他接了个法律援助,对就是你俩吵架赌气的那天。”

“那个案子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怎么说?”周柯宇把刚扒好的新鲜香蕉递给林墨,拍拍格子家居服的裤管也坐在沙发上,在离林墨不远不近刚刚好的距离摆出一副侧耳倾听悉听尊言的架势,很认真。

但是林墨看着他那双赤诚灼热的眼睛,喉咙一哽,突然话也说不出。

不光是因为刚刚那一瞬间,周柯宇的眼睛流淌着的光与色很像那个人,而是在这样熟悉的眼神下,他竟然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情和语言去同周柯宇讲那个他们都无比熟悉的人。

尽管周柯宇并不完全知道他和那个人之间的往事。

 

林墨再次深呼吸,闭眼,努力整理自己的情绪。

“复杂的不仅仅是案件本身委托人有欺瞒问题,主要是对方聘请的律师。”

“是刘——”

 

手机震动声在厨房中岛上突兀地响起,一下一下高频地叩击着白色大理石的表面,周柯宇立即迈开长腿去捞,电话接起的时候朝林墨递来一个歉意的眼神。

 

“Hello”

“Yeah,this is Daniel Zhou.”

 

 

 

 

05

在最令人头秃的行业里,律师绝对是继金融、计算机和医生后名副其实的第四名。

当然媒体人和同传人也总有妄图取代律师霸占上位圈的意思。但林墨仍旧认为,律师绝对是值得排在前四名的,甚至有理由超越医生入选TOP3黄金席位。

毕竟医生也要分部门分三六九等,有冷门的科室和轮班制的换岗,定期休诊的医生。但律师无论大小绝对365天几乎全年无休,连周六日的神经都要随时紧绷。

你永远也不知道一个案件会有什么新的进展,你的委托人会出怎样的幺蛾子导致你原本书写的辩护材料要面临全盘作废的局面。

尤其是对林墨周柯宇张嘉元身处的这种一线红圈所来说。

 

 

不过忙起来其实是挺好的,忙起来会收敛自己被分散开的知觉和感官的触角,会让人被迫专注在一件事上,也会打破一些尴尬和难以言说的奇怪氛围。林墨现在就很感谢这份“忙”。

周柯宇必须去处理委托人的越洋电话,林墨就不会再为到底向周柯宇怎么提起刘彰怎么说刘彰回国了还要和张嘉元做对家打官司而发愁。

 

反正刘彰也单方面在他们所有人的世界里消失了这么多年。

不管周柯宇是碍于林墨的立场还是无法理解好朋友好搭档杳无音讯的单向叛逃,周柯宇终究是很少很少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至少在林墨面前屈指可数,提到了也立即闭嘴的那种。

上海律师的圈子那么小,涉外人才的圈子更小。他不说,张嘉元不说,他周柯宇总有一天也会遇到的。照周柯宇那个体面劲儿和聪明程度,遇到了也应该不会太过吃惊,顶多怔愣一下然后再笑意盈盈地伸出手,用纯正的美式英语绅士地来一句“Nice to meet you”.

 

周柯宇就是这样的人,和刘彰很像,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那个波澜不惊四两拨千斤的样儿,所以张嘉元会在周柯宇这种波澜不惊的无辜眼神里“仰卧起坐”,反复失望又反复和解。只是张嘉元不知道,他自己就是唯一可以打破这种波澜不惊的人。

这又是林墨羡慕张嘉元的另一个点。

 

 

他喜欢他,他也喜欢他,只是他们彼此不知道。

而林墨不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到底喜不喜欢他自己。

他比周柯宇还要波澜不惊,林墨也打破不了这种波澜不惊。

他抓不住他,他一直在飘,像抓不住今夜病倒了的那几片稀薄的卷积云。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林墨想。

 

 

 

 

 

 

— C1 End —

 

 

**

这章主要是铺垫,没什么情节描写

因为出场顺序和两段感情表达方式的不同,给枪花的地方也比较多.

如大家所见会交叉律政职场、校园和部分案件情节

配平无乱炖,友情向想嗑也可以嗑

过程或许有虐但结局大团圆,大家放心食用.

实在是不舍得让四个小孩集体BE.

 

[小元是法援,小丹是涉外,墨墨是刑辩,小AK是商律.]

 


 

 


闻人宴

【团魂游戏】序

*大逃杀模式,群像


*cp:林阵磨枪、元周率、赞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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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5月,两年前出道的限定团INTO1终于也将面临解散。


在公司的安排下,这两年在各领域发展迅猛的11个人难得全员齐聚别墅,准备录制解散前的最后一个团综。


在此时的他们看来,这次团综和以往的每一次并没有什么两样。


若真的有区别,也仅仅是公司大概会为了应景多加些煽情环节,把他们带进离别的氛围中,再狠狠赚一把粉丝的眼泪。


对此心知肚明的...

*大逃杀模式,群像


*cp:林阵磨枪、元周率、赞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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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5月,两年前出道的限定团INTO1终于也将面临解散。

 

在公司的安排下,这两年在各领域发展迅猛的11个人难得全员齐聚别墅,准备录制解散前的最后一个团综。

 

在此时的他们看来,这次团综和以往的每一次并没有什么两样。

 

若真的有区别,也仅仅是公司大概会为了应景多加些煽情环节,把他们带进离别的氛围中,再狠狠赚一把粉丝的眼泪。

 

对此心知肚明的11人围坐在餐桌旁嬉笑打闹,颇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劲头,有关解散的事倒是默契地绝口不提。

 

刘宇晚上吃得少些,首先放下了筷子,托腮看着他相处了两年的队友——或者说是家人们。

 

大家在一起时总是这样热闹。

 

右手边还在埋头干饭的赞多好像是呛了一口,于是他旁边的力丸笑着给他顺了顺后背,米卡被赞多搞出来的动静惊了一下,抬头看见情况便也笑出声来。

 

左手边高卿尘探身拿起他眼前的一盘菜递给刘彰,刘彰嘴里嚼着食物还不忘道谢,接过菜却是往他身边的林墨碗里拨。

 

对面,张嘉元正连哄带骗地劝尹浩宇尝一口他调配的黑暗饮料,他俩中间的周柯宇看不下去把杯子拿过来,结果反倒引火上身,面对少年那张期待的脸只得亲身试毒,顿时被那滋味刺激得泪眼朦胧。

 

伯远只得好笑地给他递纸巾,顺带戳了下笑得合不拢嘴的张嘉元脑门,坐回原位时偶然和刘宇对上眼神,两个人的视线相接,都看出了彼此的无奈。

 

刘宇低头笑笑。

 

他想,他大概是享受这样吵闹的生活的。

 

“为什么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呢?”

 

刘宇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回过神才意识到不是他开的口。

 

高卿尘如今的中文已经好到出神入化,只是那可爱而特殊的发音还一如两年前:“我希望我们一辈子都做INTO1,不要分开。”

 

这句话一出,就像往沸腾的锅里倒入一碗冰块,水面瞬间失去所有波澜。

 

刘宇耳尖听到不知是谁叹了口气,仿佛在感慨这一幕终究还是来了。

 

“……我去看看汤煲好了没有。”伯远说着,逃避现实般的起身躲进厨房。

 

刘彰似乎想说些什么圆场,却被林墨抢了先。

 

只见这位活宝举起手作电话状,表情严肃:“喂,黄锐吗?我们谈谈跳槽的事。”

 

一时间全场爆笑,跟风“拨”给W8VES、嘉行、艾回等等公司的大胆跳槽发言此起彼伏,中间还夹杂着东北味浓重的一句“丹妮儿啊最近手头富裕吗你的福气到了”。

 

——然而,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聊聊明天的团综吧,大家都希望有什么环节?”

 

一起聊天时,刘彰总是自然而然地承担起cue流程的责任,有他在的情况下常常很难冷场。

 

“我想出外景。”林墨很快接道,“这个房子我都熟到能蒙眼走完一遍不撞墙了。”

 

周柯宇的要求也很简单:“别再像狼人杀那样分阵营就行,最后一次团综了,我希望大家能全员一起获胜。”

 

“野外求生?”米卡试着提出。

 

赞多立即响应:“哦~体力游戏,我喜欢!”

 

“我我我!”张嘉元跟着举手,学赞多以前中文不好时的腔调,“我是真的体能的人!”

 

“我才是!”赞多不服。

 

“你掰手腕子掰不过我!”张嘉元说着还看了周柯宇一眼,“像他这种体型的我一拳能干倒十个。”

 

周柯宇:?

 

“我不信,除非你现在干。”林墨试图挑事。

 

周柯宇:???

 

“你少说点话。”刘彰自己都忍不住笑,但还要努力控制住林墨,“那我就投智力游戏一票吧,谁还有别的想法吗?”

 

等了好久的尹浩宇插空说了个游乐园,被所有人调侃“老幺就是老幺”。

 

不过倒也拓展了新思路,高卿尘星星眼道:“游乐园呐,我想坐摩天轮,还有旋转木马!”

 

刘宇故意逗他:“那游乐园肯定也少不了鬼屋。”

 

“鬼屋就算了!”

 

又是好一阵笑闹,刘彰注意到力丸从刚才起就只是微笑而没有发言,便多cue了一句。

 

“和大家一起,就很好。”力丸道。

 

众人会心一笑,伯远就在此时端着那口特意买的6.5L大砂锅出来:“汤好了,可以喝了。”

 

盖子掀开,浓郁的鲜香味道扑面而来。

 

“都不许剩哦。”伯远贴心地给大家分别盛好,配上这句话,宛如慈爱的老父亲。

 

饶是大家这两年已经吃惯了伯远的手艺,此时仍然赞不绝口,连非常注重控制饮食的刘宇都很给面子地喝了小半碗。

 

“汤浩煲的汤,好啊!”林墨竖起大拇指。

 

刘彰损他:“你半天不说话就是在憋这个谐音梗吗?”

 

随后二人便展开了别墅内第101次xxj互啄,直到散席还没分出个胜负。

 

眼看着林墨追着刘彰进了他的房间,刘宇收回视线,做了最后的总结发言:“今晚大家都早点睡吧,还不知道明天要干什么。”

 

众人想想也是,万一明天真有什么消耗体力的项目,早早养足精神总是好的。

 

尹浩宇乖乖拿起用过的碗筷,正要进厨房,却被伯远按住:“你不用管,今天大家到这边都太晚了,也累了,碗留着明天再洗。”

 

接着又狡黠地笑了笑,凑到尹浩宇耳边小声说:“等明天工作人员来了还可以让他们帮忙。”

 

尹浩宇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于是大家互道晚安,分别回了各自的房间。

 

刘宇和周柯宇结伴回去,途中路过刘彰的房间,听见里面传来吱呀作响的声音。

 

周柯宇直接小跑几步贴到门上,双手扩音朝里面喊道:“床够你们施展的吗?”

 

屋内的吱呀声顿时消失,两秒之后刘彰大喇叭回喊:“卧槽你别说这么奇怪的话!”

 

周柯宇便故意大声笑给他们听,转身拉着刘宇跑路。

 

“他们干什么呢?”刘宇的问句中略显惊恐。

 

“摔跤。”很了解二人的周柯宇秒答。

 

刘宇:“……”

 

真对不起哦。

 

随着别墅内最后一道房门掩上,夜晚终于迎来应有的宁静与平和。

 

或许是这样的日子太过平常,此时的他们还并不知道,这便是在这间别墅里最后一个平静而温馨的夜晚了。

苏合

象牙塔·上

※周柯宇*张嘉元*林墨*刘彰,主611,810

※又名:《投行圈二三事》

or《我与大学室友们不得不说的故事》


“東呢西呢,南呢北呢?進而即于新呢?退而安于古呢?往靈之所教的道路么?赴肉之所求的地方么?左顧右盼,仿徨于十字街頭者,這正是現代人的心。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周柯宇*张嘉元*林墨*刘彰,主611,810

※又名:《投行圈二三事》

or《我与大学室友们不得不说的故事》



“東呢西呢,南呢北呢?進而即于新呢?退而安于古呢?往靈之所教的道路么?赴肉之所求的地方么?左顧右盼,仿徨于十字街頭者,這正是現代人的心。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出了象牙之塔》·后记



「周丹尼尔」

  踏入B&L的第一天,周柯宇意识到自己重回到国内大都市的怀抱。

  上海,最能展现中国繁华面貌的城市,此时他站立之处,是这座城市的心脏所在。之所以成为心脏,答案当然也很简单,不外乎两样。

  Money and fame, easy and expensive.


  在明白自己将一生与这些东西打交道之时,周柯宇正接到来自北京某Top高校的录取通知书,采用的是最古老的送递方式——邮寄。作为本地人,他是应该是最早拿到的准录取生之一。

  发照片到朋友圈后,不过三秒钟,手机通话响起,来电显示:Leo。

  他接起,听见对面嘈杂的背景音,英语与小语种夹杂,打印机的噪音仿佛二十四小时不停歇。

  “Congrats! Daniel!”Leo在这混乱的环境中对他道恭喜,“踏入金融圈的第一天,how u feel?”

  “Come on…”周柯宇无奈,“我甚至还没去报道。”

  “Oh freshman, your innocence never disappoints me(你的天真果然不让我失望)。”Leo哈哈大笑,“You’ll have your first lesson from me, my brother. 这里不存在报道,来了就说明你已自动参赛,做好战斗准备了。”

  周柯宇不说话,他将手上的通知书翻到反面,眼神沉沉。Leo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慰问他,此时目的达到,便准备要挂电话,却在最后一刻叫住他,“对了,大哥托我带给你一句话。你不来美国读大学可是把他惹毛了,好自为之。”

  Welcome to the world of fight. 这是Leo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又是怎样的一种生活。那一年的周柯宇并没有想太多,他还在庆幸自己的成功逃离,到了美国就等于踏上大哥的地盘,哪里还有自由可言。

  他受保护得太过,把一切都想的过于简单,不知道自己想要逃离的地方,是多少人梦寐已久却无法进去的围城。

  然而周柯宇并不后悔。他从来很少后悔。在摩根实习工作的三年,偶尔从满桌底稿与ppt草图中抬起头时,他的视线望出一尘不染的透明玻璃窗,看见时代广场的标志性高楼,霓虹灯管的光亮自上而下打在巨型立牌广告上,带来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周围人都一刻不停,踩着高跟鞋穿着套装的金发丽人端了两杯咖啡从他身边路过,埋头工作的男人们手上的腕表闪闪发亮——时间就是金钱,金钱造就命运,每一秒的逝去都意味瞬息万变,人人争取在这个变化万千的世界里守住自己的位置,做好那个不变。

  某个很短的瞬间,周柯宇眼前幻化出另一副景象。

  还是同样高大的广告牌,只是霓虹管换成了昏黄的小灯泡,一晃一晃,灯光在升腾的热雾中格外氤氲。三轮车扛着早点铺缓慢往前挪动,张嘉元勾着林墨的胳膊,抬手指着那个高高挂起的广告牌,转过头冲他吼:周柯宇!快点!鸡蛋灌饼今天买三赠二!

  傻子……是买三返两块。他听见刘彰笑着骂人的声音。

  桌边落下一封新文件,周柯宇抬起头,刚才那位路过他的金发美女,也是他的项目组长,对着他耸了耸肩。

  “Jackson has been fired, just now.(杰克森被解雇了,就在刚才)”她说,“I’m sorry, but you have to finish his work. Can you recheck this for me before you leave Daniel?(我很抱歉,但是你必须帮他完成他的工作。丹尼尔,你能在下班之前将这些重新检查一遍吗)”

  Jackson是他的同期实习生,芝加哥小伙儿,Kellogg毕业,与周柯宇一样毕业后直接通过实习生面试,顺利在二十二岁成为analyst。

  小伙子入职前还挺阳光,实习期间一天比一天丧,有天他们在茶水间遇见,Jackson戴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对他说,Daniel,你想过死吗?

  周柯宇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说:很少。

  Me too. Jackson说:但是来到这里之后,我每天都在思考从第几层楼上跳下去。

  他说得像在开玩笑,但周柯宇知道他没有。

  知道他被炒鱿鱼,周柯宇非但不惋惜,反而还有点替他庆幸。投行惯例,被炒当天收回门禁卡与一切服务特权,这下想跳楼也进不来这栋楼了,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That’s fine. Leave it to me.(没事,交给我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此时此刻周柯宇才觉得有些愧疚,这样争分夺秒的环境下,他实在不该浪费时间回想自己的大学寝室生活。

 

  门禁卡在打卡机上一刷,玻璃门应声而开,机械女声礼貌念道:Welcome to B&L, Daniel. Wish you have a good day.

  依旧有人从他身边经过,只不过金发碧眼换成熟悉的亚洲面孔,个个顶着一副他习以为常的焦急却平静的神情,夹着公文包与彼此擦肩而过。

  周柯宇收回手,卡顺手放回西服口袋。他理了理领子,与周围无数匆忙进出的人一样,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向前走去。

  


「张嘉元」

  今天Product group要来个空降兵,这件事已经在B&L传遍了。张嘉元知道这事儿,还是别组跟他偷偷漏的口风,说是他们VP开会时亲自插手了交接,由此可见这位空降来头之大。

  瓜不能乱吃,八卦不能乱听,张嘉元秉持实事求是的态度,在晨会结束时偷偷摸摸留到最后,然后蹭到他们副经理身边,小声问,“咱们组今儿是不是要来空降了?亲爱的Ak经理,透露一下呗?”

  “确实要来。”刘彰点点头,把MacBook放进电脑包,站起身来,“不过不是我们组。”

  “靠,那哪个associate这么惨?”张嘉元惊讶,“人家富二代,不能打不能骂的,日子可有得过了。”

  刘彰笑了一下,支了支眼镜,淡定回答,“新来的是A,不是AN。”说完,他又强调,“跟我平级的。”

  ……张嘉元面无表情地往会议桌上狠狠一搁咖啡杯,过了三秒,叹了一口气,认命地重新拿起来,抿了一口,感叹道,“……这波是个SVIP啊。”

  “可以这么说吧。”两人一齐走出会议室的大门,重回工位的路上,刘彰继续跟张嘉元介绍,语气熟稔程度仿佛在谈论一位多年不见的老熟人,“他之前在美国,有摩根三年工作经验,从大行跳到我行,虽谈不上自降身价,但起码也是向下兼容,associate对他而言不过是跳板,很正常。”

  “等……等会儿?”张嘉元听到一半觉得不对,“Morgan?我听Patrick说他是我们学校毕业的,怎么进得了摩根?”

  话音刚落,他立马补充上一句,“当然我没有说咱们国内本科不好的意思啊,但是摩根那个狗德行……懂的都懂啊!”

  “你都说了,人家是SVIP。”刘彰淡淡道,“Money solves everything, if not, then add more.(金钱解决一切,如果不行,是价格不到位)”

  “……”张嘉元决定最后挣扎一下,“比你还V?”

  刘彰难得地没说话,半晌,耸了耸肩膀。

  “比我V多了。”他说。

  刘彰这句话实实在在有点惊悚到张嘉元,作为大学四年的同寝室友,关于他们组的经理Ak,张嘉元自然知道一些非常隐秘的内部消息,比如说,眼前这位说别人SVIP的,本身就是B&L的太子爷。

  说是太子爷,其实也有些夸张了,但刘彰确实算是子承父业。他爸是现今业内知名的几位banker之一,作为国内合资银行的先行人,传言B&L中的L就是刘彰他老爹。

  身为银行家的儿子,手上握着的人脉与资源几乎可以让刘彰在圈内同龄人间横着走——这人也确实这么做了。大学时林墨形容刘彰“像一只煮熟了的螃蟹”,一是讽刺刘彰生气时容易脸红,二是因为他为人做事都颇有独裁之风。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说空降兵比他还要VIP。好家伙,张嘉元心想,别他妈是特朗普他儿子吧。

  九点半小组例会结束,十点半行业周例会又开始了,张嘉元撑着脑袋望向眼前的电脑屏幕,他昨天只睡了四个半小时,现在头晕目眩到几乎开始眼冒金星。excel已经理好发给Ak,而近百页的ppt目前还只做了一半,一排排的中英字符在眼前跳跃,张嘉元在心底骂娘,他妈的,干完这两年就辞职,老子说到做到。

  “走了,嘉元儿!”隔壁组负责泰国地区项目的Patrick冲他挥挥手里的文件夹,张嘉元应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跟上。

  例会由这次任务的项目负责人召开,张嘉元一直觉得他虽然干啥啥不行,但运气好像一直还可以,他们的VP虽然严格,但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好人。不像Patrick的老乡小九,之前本来也是做的泰国业务,后来人事调动就去了日本那块,顶头上司是个日本人,在B&L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加大魔王,小九一周工作九十个小时还被折磨的要死,每天来上班时眼里都透出悲色。

  每次张嘉元和Patrick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分零食,看见小九幽灵似的在办公室里飘来飘去,张嘉元都会感叹,“幸好远哥是个好人。要我去Santa手下做事,怕是命都没有了。”

  Patrick塞了满嘴薯条,不住点头,“嗯嗯!”

  等张嘉元进到会议室,伯远已经坐在首席了,他的左右两边分列的是项目经理,再往下,便是他们这些金融民工。

  刘彰坐在左下的第一位,垂头在word上打字记录。他对面的人,当然,也就是坐在右下的那位,戴了一副金丝框眼镜,鼻梁高挺,背挺得笔直。

  ……就是怎么觉得瞅起来这么眼熟呢?

  “好帅!”张嘉元听见Patrick在一边由衷的感叹。

  是挺帅的,张嘉元在心底答,要不然怎么稳坐他们金融系四年的头牌系草……不对等等啊,这是重点吗???这是吗?!?这人他妈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我勒个去……

  “人到齐了吧。”伯远停住与刘彰的低声交谈,抬起头望了一圈,笑着说,“这段时间再辛苦一下,等这个IPO完成了,我请大家吃饭。”

  会议室响起群众们齐刷刷的掌声,张嘉元机械性的跟着鼓掌——他已经呆滞了,刚才的震惊来得太猛,他需要缓一下。

  “还有,介绍一下新成员。”伯远轻轻拍了拍右下那位帅哥的肩膀,示意他起立,“周柯宇,之前在Morgan工作,现任我们组的项目经理。”

  帅哥撑着桌子,椅子往后一推,整个人站起来时,张嘉元感受到周围人呼吸都轻轻一滞,那一刻仿佛所有在场人员都能听到对方的心声,他们组合作这么久从未如此默契过——

  这男的,好他妈高。

  “大家好,我是周柯宇,也可以叫我Daniel。之前在美国工作过三年,非常荣幸加入B&L个大家庭,以后请各位多多关照。”说完,帅哥还鞠了一躬。

  发言简洁,措辞礼貌,加之长得还帅,使得大家对于空降兵的接受程度前所未有的高,整个例会头次开得这么喜气洋洋。作为分到周柯宇手下的分析师,Patrick脸都要笑烂了,偷偷凑到张嘉元耳边说,“I love IBD! 我爱投行!我还可以再为B&L工作十年!”

  张嘉元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你先活到那天再说。”

  介绍完新人,会议依旧照常走完整个流程,刘彰及其余几个经理进行工作汇报,交代完手上的案子,伯远偶尔停下来打断一下,更多时候是点头倾听。结束时已经是近十二点半,午饭时间,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外面涌,伯远微笑放行,只说让刘彰和周柯宇留一下。

  张嘉元忙着收拾东西时忽然被点名,“张嘉元。”他一愣,抬眼向伯远望去,见老大向他笑了笑,“你也留一下。”

  救命。救命。

  张嘉元回了声好,额头不停冒汗。

  留在门口等他的Patrick也惊了,两人默默对视一眼,Patrick悄悄吐了吐舌头,冲他挤眉弄眼,然后丝毫不留念地撤退。

  待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加伯远,张嘉元尴尬地夹在两位太子爷之间,心想万万没想到,毕业以后第一次大学同学会居然是这种局面。

  “听说你们三个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同届?”伯远问。

  “是。”刘彰点头,“也同班。”

  伯远若有所思地点头,张嘉元心提得更高了——上天明鉴,如果真出了什么违法犯绩的事儿,那也一定是他身边这两位爷干的,跟他绝对半点关系没有!他用恳切的眼神望向伯远,试图传达“不能因为是校友就连坐啊老大!”的讯息。

  “还是同寝。”周柯宇语气平静。

  ……………………………………

  张嘉元顶着伯远的微笑默默后退一步。然后再退一步,退到第三步时,有人的肩膀挡了他一下,一抬头,周柯宇正斜着眼睨他。

  于是张嘉元又往前迈了一步,哈哈一笑,对以上罪状供认不讳,“对,哈哈,老室友了哈。”

  这尴尬的笑声让三个人一齐陷入沉默。

  伯远仁慈是真仁慈,随便聊了聊后就放他们走了,走前还叮嘱张嘉元和刘彰多照顾一下老同学。

  ……拜托老大,张嘉元偷瞥一眼周柯宇那副冷淡的侧颜,默默吐槽怎么看这里最该被照顾的都应该是我吧。

  至于为什么张嘉元面对周柯宇时会心虚,天知地知林墨知,而张嘉元本人非常不想回忆,所以一出门他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独留周柯宇和刘彰两个人在后面。

   周围工位上的人基本已经吃完午饭回来了,Patrick人俊心善还给他带了一份外卖,张嘉元做贼似的缩在自己位置上,偷偷摸摸给前大学室友兼现合租室友林墨发微信。


  张嘉元  :草,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讲过空降我们公司的那个VIP?

  张嘉元:是周柯宇!他妈的,是周柯宇啊!!!

  张嘉元:还取了个洋名儿,Daniel!靠,换个马甲就以为我认不出来了?!

  林墨没回,张嘉元习以为常,继续噼里啪啦地打了一串字。

  张嘉元:你说他来B&L干什么?国内这么多家投行,他那简历想去哪儿不行,非要来我们这旮旯?

  底下弹出一条消息,他定睛一看,是林墨的回复。


  林墨:我知道

  [营口老街之狼:是周柯宇!他妈的,是周柯宇啊!!!

  林墨:他这么快就上班了?真敬业


  张嘉元脑子一懵,不自觉发了一串????过去。

  林墨:Ak应该知道的比我更早

  言下之意是这事儿不怪我,有事儿找刘彰。

  张嘉元:我谢谢你们,合着全世界就我不知道呗?

  林墨:理解,毕竟你们俩关系特殊。是接过吻的人了。

  张嘉元:。。。。。。。。。

  张嘉元:意外……我说了是意外,喝醉了当时。。。。

  张嘉元:这跟我知不知道他要回来有什么关系?他还能是回来找我索命的……


  “张嘉元。”


  吗…………

  手里的手机一哆嗦,张嘉元顺着那个清冷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魂儿瞬间吓掉了一半。

  周柯宇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捏着文件夹,一双冷静的眼睛透过金丝边镜框,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把刚才会上说的那家公司的profile做一下,今天下午五点前交给我。”周柯宇说。

  ……众所周知,在投行工作的第一要义是不能睡觉,女的当两个男的用,男的当三条狗用,但是吧,张嘉元觉得在某些时候,他还是有权维护一下自己的基本权益。

  “那啥,周柯宇……不是,周经理。”张嘉元绞尽脑汁怎么委婉地提醒他一下,“你是不是找错了,Patrick工位在旁边……我的组长是Ak啊。”

  “我刚跟Ak谈过,这回时间很紧,周五就要开始尽职调查,两组人员暂时share一下research的工作。”周柯宇说完,嘴角轻轻翘了一下,露出那副大学时期张嘉元曾见过无数回的,既轻蔑又怜悯的笑。


  周柯宇转身走前给他丢下一句话,张嘉元为了这句话愣神了足足三秒,然后仰天,无声地骂了一句去他爹的,顺便问候了一下周家列祖列宗。

  恭喜你啊, 元儿。周柯宇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保持了他在Morgan锻炼出的水平——淡定,冷静,不动声色。

  Good luck, you are in my team now.



「林墨」

  收到张嘉元的微信时,林墨刚从昨天晚上酒局的宿醉中苏醒。

  酒店房间里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他闭着眼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另一只手抬起来,搭上眼皮。林墨深吸一口气,努力遏制住将蔓延上来的头痛,再睁眼时,眼底是一片清明。

  张嘉元的微信列在最上方,其余更早的消息都压在下面。一觉睡到十二点对林墨来说明显是不常见的事,尤其是进入这个行业以后,他倚着床头,冷静地思考了一下今天的行程,飞快理出下一个任务——三点有个周例会,晚上还有和项目方的饭局,不知道到几点结束。

  一点十五分,林墨穿戴整齐,西装腕表领带样样不缺,十分钟前他叫过客房服务,此时午餐已经整整齐齐摆在咖啡桌上。林墨端起手边的柠檬蜂蜜水抿了一口,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检查邮箱里是否有漏看的邮件。

  这是林墨在香港跟项目的第三天,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再去公司面聊一次,这里的差事儿差不多能够结束。他算了算时间,发了微信给行政助理,请他帮忙订明天晚上六点回上海的机票。

  待一切都整理完毕,他才想起来去看张嘉元的消息,谁知这人的回话就卡在那半句上,然后整个人就消失了,无声无息的。

  这可不像张嘉元的风格。

  林墨皱起眉头,他下意识觉得是出了什么意外,并且这个意外或许还与刚才张嘉元一直絮絮叨叨的那个人有关。

  关于周柯宇回国这件事,林墨还真没有欺骗张嘉元,他在微信里说的是实话——他知道,只不过“知道”的时间点,是在昨天晚上,因此根本来不及与他透口风。

  昨晚虽然是和项目公司几位核心人员一起吃饭,但在场的也有不少做VC的同行,比起单纯的饭局,更像是风投业内的一场团建。酒席期间,几位香港同事聊到手上的case,某某公司最近马上要进行第一轮融资,因为发展前景不错,得了周氏的青睐,给了战略投资的offer。

  刚开始还是在正经聊正事儿,越到后面气氛越轻松,话题也开始跑歪。林墨端着酒杯慢慢抿,听见有人说,“周氏势头最近很猛啊,竞争开始激烈,果然老牌企业也坐不住了。”

  “是啦,不过你看人家投资部整个团队,就很有business sense的。”胡烨韬捂着嘴笑了一声,扭头拍了拍林墨的肩膀,“欸,墨,你说做banker的果然要比我们VC更心狠手辣吼,不愧个个都是熬成畜生的。”

  林墨放下杯子,淡定地笑笑,“地狱十八层还要与十七层比吗,韬韬,你已经沦落到要从投行那群人身上找优越感了。”

  场面安静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一阵阵大笑,其中以胡烨韬为最甚,整个人笑翻在林墨肩头,然后嗔怪似的拍拍他手背,“不是,我是说周氏啦,周家几个公子不就是典型案例嘛。”

  “哦!你说Leo Chow?”香港同事明显比林墨更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亲爱的,他哪里是典型案例哦!Morgan最年轻的MD,我们这里没有人敢在他身上找优越感吧!”

  “怎么可能是说Leo,拜托,我还没那么自以为是。”胡烨韬说,“我是说周家最小的那位,Daniel,最近刚从Morgan辞职回国,去B&L了。”

  林墨伸出去夹菜的筷子一顿,他视线凝在那盘咕噜肉上一动不动,注意力基本全放在了身旁两边人的谈话上。

  那位香港同事还在替人惋惜,诶哟了两句,说是实在不理解,搞事业有在Morgan当MD的二哥,继承家产又有做CEO的大哥,哪条都是阳关道,干什么要回国进投行受这个苦咯。

  “超级二代嘛,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胡烨韬注意到林墨表情不对,体贴地为他递了杯水,“怎么了?墨,是不是不舒服,你脸色怎么这么……”

  他想了半天,纠结是要用奇怪还是诡异来形容,林墨却在下一刻像突然活过来了似的——刚才那个神情恍惚的男人不复存在,发条上紧后的林经理仍旧精明敏锐,各个话题都能谈笑风生。

  “你说的Daniel,是周柯宇?”他问完,看见胡烨韬一脸不明所以然,“周柯宇?谁?”

  “没谁,nobody。”林墨摇摇头,淡定地将那块咕噜肉夹进盘子里。

  “一个熟人。”


  要确认这个消息对于林墨而言其实很简单,只要一通电话就可以。风投圈得到的消息算是滞后,如果连他们都听见风声,相信投行圈更是早已人尽皆知。

  加上周柯宇还是去了B&L。林墨听见这家公司的名字就开始犯头痛,那晚的酒席上,他出乎意料的沉默,只顾喝酒,喝到最后觉得再灌一滴都会当场吐出来才收手。

  胡烨韬帮忙找人把他送回酒店房间休息,林墨只是身体麻痹,脑子还有几分清明在,待到门口就将人打发走,一个人踉踉跄跄走到床边,然后一头栽上去。

  手机还在外套口袋里,他取出来,不在意地将西服外套丢回地上,手指依照肌肉记忆解锁屏幕,找到联系人页面——整个过程都很快,他几乎以为自己能顺理成章地播出那个号码。

  林墨一把将手机翻面,盖住,最后不解气似的,又一胳膊将它挥到地毯上。而他本人则深深蜷缩起来,纯白色的羽绒被杂乱无章地裹着,像一只沉眠的茧。

  他闭着眼,轻声骂了一句shit。

  掉在地毯上的手机还未熄屏,“刘彰”两个大字坚强地亮了一会儿,转眼幽幽熄灭。  


  第二天清醒后的林墨还记得昨晚自己不理智的行为,不,也谈不上不理智,B&L的人事调动他不问刘彰问谁呢,还能有谁比B&L太子爷更清楚公司的人员动向。

  当然,这件事的合理性要建立在忽略他俩已经整整快三年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

  在金融行业,校友是显赫又可靠的资源,尽管林墨没有选择在投行工作,但作为资方,平时需要与投行打交道的时候不在少数,三年不联系,基本宣告你已经放弃这支资源。

  现如今他与刘彰之间的尴尬局面,自然是两个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大学毕业以后,同学们各奔东西是令人伤感又理所当然的,对于金融系学生而言,各奔东西这件事发生的时间还要更早一些——暑期实习,争抢内推名额,或是联系深造的学校,许多人从大一就开始着手准备。进入到这里的本身都是万里挑一的聪明人,懂得如何忙于自己的未来与事业。

  在林墨的记忆里,大家都在为找实习忙得鸡飞狗跳之时,唯独他们寝室按兵不动,四个人都淡定得像压根没意识到,有些没有硝烟的战争发生在学校这座象牙塔之外。

  张嘉元不着急的原因很简单,入学一个月后,他就大声在寝室某次夜谈上宣布,自己退出这场未来金融精英们卷生卷死的长久战。


  “畜生,都他妈学成畜生了!”

  张嘉元那时床位在林墨对面,周柯宇对床。张某人以一副打坐的姿势蹲在床上,义愤填膺得像一只叽里呱啦的青蛙,“自己玩儿去吧,小爷不干了!老子躺平,毕业就回去给我爸搬砖去!”

  这番话听得林墨忍俊不禁,太任性,又太孩子气,甚至让人生不出长篇大论劝他的心思。他余光瞥见周柯宇也在撑着额头笑,而刘彰大剌剌地说,“得了吧,你当谁家都有暴发户老爹,等着儿子毕业回去接盘呢?”

  张嘉元很不服,他不服是有原因的,谁说这话都比穿巴黎世家拖鞋打开水的刘彰说有说服力,于是他张嘴就怼,“你才他妈少来,刘彰我告诉你,这种话题你最好就闭嘴,你一说话就膈应人,知道不?”

  刘彰嘁了一声,懒得理他,缩进被窝里。

  实习这件事上,林墨也不着急,作为张嘉元口中的畜生之一,昨天他刚收到来自B&L的实习offer。这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投行,为了得到这个位置,他可谓过五关斩六将——先是联系了之前在B&L工作的学姐内推,又进行了六轮面试一轮笔试,这才从中脱颖而出,成功成为被录取的1%的其中之一。

  优越的绩点,机智的谈吐,当然还有一些不定因素,比如说讨面试官喜欢之类的……这些东西林墨样样不缺,他是个清醒的人,清晰地知道自己的优点缺点何在。

  他所缺的正是刘彰刚刚所讲,却被张嘉元嗤之以鼻的东西。

  俗话说,穷人家孩子不学金融,除非心智够狠,否则太容易被迎面而来的peer pressure压垮。

  林墨就是那个狠人。

  除了寝室里的四个人,没有人知道林墨在投行实习之余还打了两份工。刘彰见过他记账的小本子,一行行一列列都清楚工整,显出一个金融高材生对数字的高度敏感。他靠着书柜,望着昏黄灯光下做ppt的林墨,开玩笑似的道,“你知道吗,今天学生会开会,不止一个人过来问我,说你们寝室那个林墨,怎么才大一就能拿B&L的offer,是不是有什么background。”

  林墨头都没抬,“是啊,他们不知道我是B&L老总的儿子吗?”

  刘彰忽然没了声,他有些不习惯耳边的安静,朝旁边扫了一眼,看见这个人很努力地在憋笑,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头靠在架子上,笑得眼镜都往下滑。

  林墨啊林墨,你真是……刘彰欲言又止,很快他又调整过来,说:如果我告诉他们,你不仅没有background,还领着学校的贫困生助学金,每个月拿工资给家里寄钱,估计这群人会更崩溃吧。

  不会。他望向刘彰含笑的眼睛时,看见刘彰表情一愣,他猜是因为自己那一刻的眼神太淡漠。

  林墨重新低下头,他看见刘彰手腕上的古董腕表,他们的顶头boss有一块差不多的,只不过那位Boss已经在投行工作了十年有余,而刘彰还只是一个大学生。

  “你以为他们会因此觉得我优秀,从此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林墨不知道自己怎么心头会如此烦躁,甚至还有些酸涩,他知道这丝异样并不来源于自卑或是嫉妒,换作任何其他人戴着这块腕表,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你本来就很优秀。”刘彰轻声说,“这不是什么有争议的事,林墨,你是我见过最……”

  林墨笑了笑,他抬起手,按了按刘彰的头发,感叹道,“主席啊主席,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天真得这么单纯。”

  刘彰不自然地稍稍低下头,明明别扭却强迫自己顺从的模样把林墨逗乐了,他想,行吧,看在刘彰这么听话的份上,他原谅他刚才无意中的冒犯。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林墨一定会毫不犹豫窜回去掐死几年前的自己。

  他一直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在大四那年才发现刘彰的身份,张嘉元迟钝便也算了,他怎么也跟着被蒙蔽了双眼。


  大三时B&L派人来他们学校举行讲座,算是变相的招揽人才,张嘉元秉持有热闹不凑王八蛋的准则,给全寝室报了名,连周柯宇都没能逃过。

  演讲人员在台上侃侃而谈,一个个陌生又曾耳闻过的人名从耳边滑过,林墨听得心不在焉,这个讲座对他来说有点浪费时间,直到ppt翻到某位老总的简介,他听见周柯宇隐忍的笑声。

  “咋了?”张嘉元跟着莫名其妙地望过去,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你认识啊?笑这么开心?”

  “不认识。”周柯宇摇头,“就是……看着眼熟,感觉很像我一位朋友。”

  他不动声色地在朋友上加了重音,张嘉元一头雾水,将求助的视线投向林墨,林墨耸耸肩,表示自己只是个实习生,接触不到这么高层的八卦。

  但凡,林墨后来总是想,但凡他那时余光朝左稍微瞥一瞥,但凡他的第六感再敏锐一些,但凡他能够看见左边座位上的刘彰,脸上神色有多僵硬,他觉得自己不至于这么晚才发现。

  而他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等会儿讲座结束,怎么哄骗刘彰去帮他抢三食堂的红烧肉。

  或许感情真的能够糊弄人的头脑,再聪明的人也不例外。


  刘彰向林墨告白是在那场宣讲会之前。刚好那段时间林墨忙得不可开交,他跟的组接到一个大case,某家互联网大亨旗下子公司要在近期上市。B&L非常看重这个案子,正和对头公司争得头破血流,据可靠传言,只要拿到主承销,全公司都会发奖金,于是从boss到实习生个个都精神抖擞。

  林墨本就有睡眠障碍,加上精神压力,连安眠药都不起作用。连看了几页资料后,他终于有点撑不住,支着额头按揉太阳穴,同寝室的周柯宇端着洗脸盆从他身边路过,好心提醒道,“悠着点儿吧,你再这么没日没夜下去,咱们寝要出命案了。”

  “Stay away from me.”林墨闭着眼睛出声,“你和刘彰最近都离我远点,敏感时期,对家公司人员不便多往来。”

  周柯宇嗤笑一声,摇摇头,“我们组又不负责这次IPO,该跟你保持距离的只有刘彰吧。”

  林墨睁开眼,冷冷扫他一眼。

  自大二起,周柯宇和刘彰就在同一家公司实习,好巧不巧,他俩待的投行正是B&L的死对头吉华,两家业务和体量都相似,恨不得把对方一脚踩下去当行业龙头。

  至于嘴上说不卷的张嘉元,还是在大三灰不溜秋给B&L递了简历,有林墨辅导加内推,好不容易正式开始他的第一年实习生活。

  下午三点,张嘉元还在公司,周柯宇打算洗完澡后等他下班,两人刚好能约个饭。刘彰也不在,寝室里一片宁静,是睡觉的好时机。

  林墨吞了两片安眠药,爬上床铺,闭上眼,脑子里还是跳跃的数字与文字。

  毫无睡意。他并不意外,叹了口气,认命了,准备起身继续干活。

  耳边忽然传来音乐,流水般的钢琴声,林墨睁开眼,看见刘彰伸手给他戴上另一只耳机。

  他安静地不出声,刘彰注意到他的视线,便说,“再睡会儿吧,还早。”

  “睡不着。”林墨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我回来拿件衣服,等会儿还有个会要开。”刘彰摸摸他的脑袋,“听歌吗,助眠的。”

  有屁用,林墨想,他思考要不要让刘彰帮忙给他后脑勺来两棍子,说不定这样见效比较快。但他感觉此时说有点煞风景,欲言又止,还是乖乖闭上眼睛。

  刘彰的手还搭在他额头上,然而见鬼的是,他居然真的感受到一丝困意。音乐疗法难道真的有效?林墨抓住机会,趁机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过了不知多久,他察觉刘彰收回了手,然后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刘彰低声说。


  羡慕我什么?林墨心想,这人是傻子吗,说话怎么没头没脑的。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羡慕我什么?你是傻子吗?”

  正准备下床的刘彰吓了一跳,扭头看他,“你没睡着?”

  “本来快了。”林墨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托你的福。”

  刘彰尴尬地啊了一声,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能直男到一个份上,比如说,这种情况下,他居然对林墨说,“对不起……那,那我走了,你继续睡吧。”

  ……林墨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他抑制住想踹刘彰下床的冲动,说,“所以呢,你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很多啊。”刘彰没攀楼梯,他撑着栏杆直接翻下床,回答林墨,“羡慕你很聪明,很自信,很招人喜欢,并且有做这行的天赋,直觉非常准……”

  “你知道现在我的直觉是什么吗?”林墨打断他,没好气地说,“我直觉你对我图谋不轨。”

  这句话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指责刘彰作为吉华的员工,蓄意打扰对家公司实习生睡眠,完完全全的居心不良。也是他刚睡醒脑子正迷糊着,居然隔了整整一分钟才发现这话歧义太大。

  但是很明显,覆水难收,刘彰怔在当场,眼神变得特别奇怪。林墨在心底直呼要命,他绝对不想让室友对自己性取向产生什么不该有的臆想,刚要解释,刘彰却开口了。

  “那你直觉还真的蛮准的。”他说。


  这回换林墨怔在当场。他眼睁睁望着刘彰说完这句话后,拿了文件夹,从衣柜里取了一件西服外套,出门时还不忘跟林墨说“我走了,晚上见。”

  多么雷厉风行,多么不解风情。


  之后林墨跟张嘉元聊起此事,张嘉元笑到崩溃,最后岔气了,捂着肚子诶哟诶哟地叫,周柯宇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做出精准评价:不愧是Ak,天生的投行人。

  半个月后,B&L成功中标,拿到约3%的承销费率,稳压吉华一头。老板宣布请客庆功,一片欢呼声中,林墨也跟着笑,下意识间,他低头看了眼手机。

  刘彰半分钟前给他发微信:恭喜。

  林墨回:同喜同喜,也恭喜你。

  回完消息的下一秒,刘彰打来电话,林墨在满室嘈杂中接起,听见刘彰说,“嚯,你们那边倒是热闹,我们组刚刚才被boss一通臭骂。”

  “哈哈哈,良性竞争,良性竞争!”林墨谦虚道,“不要为此伤了和气嘛。”

  刘彰大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两句,正要放电话之际,林墨想起什么,问他,“对了,有件事忘了问你。你之前是不是跟我递过标书?”

  “?”刘彰莫名其妙,“我给你递标书?你吃错药了?”

  “你说你对我图谋不轨来着。”林墨说,“这算不算标书?”

  他说出这句话后,敏感地察觉到四周的空气都静了,刘彰沉默了许久,才说,“如果我说算呢。”

  啊哈。林墨挑了挑眉头,他歪着脑袋,望着办公室里难得活跃的同事们,这才终于有些被胜利的喜悦所感染的快乐。

  “看来我没恭喜错人。”他笑着说,“恭喜啊,你中标了。”

  刘彰噗嗤一声,林墨微笑着,听他在耳边恭恭敬敬地说,“谢谢林总。”

  不客气,一起努力。林墨格外谦虚,短暂的停顿后,他又听见手机里传来更大的笑声。

  那确实是一段美好到不真实的日子。活在象牙塔里的人,拥有着白日梦般虚幻的幸福。


  林墨睁开眼时,飞机已经在减速滑行,他看了一眼腕表,差三分钟八点半,广播里空姐甜美的声音传来,“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已经抵达上海,感谢您选择xx航空……”

  太难得了,林墨想,他居然能在短途旅行中睡着,甚至还做了个梦。这个梦的内容太久远,以至于他醒来时有种恍然隔世的迷茫感。

  手机开机,无数消息争先恐后地蹦出来,林墨扫了一眼,一个人的名字让他停住视线。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这位回国后最先联系的几人之一。


  周柯宇:我回来了。

  周柯宇:要聚一下吗,我请客。

  有饭不蹭白不蹭,周少爷请的绝对是好馆子,林墨没什么犹豫就回复了:行啊。

  周柯宇很快又发来一条:别告诉张嘉元。

  林墨:Why

  周柯宇:等价交换,我不带刘彰。

  林墨:……


  傍晚八点五十,天色昏暗,刚走出B&L大门的周柯宇收到消息,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勾了下嘴角。

  林墨:fine. Deal



「刘彰」

  刘彰走在周柯宇旁边,见他脸色忽然间变得愉悦,纳闷道,“Morgan工作强度很大吗?我看你被折磨得有些不正常。”

  “当然比B&L要大。”周柯宇此时确实心情不错,居然没有跟他互怼,反而发出热情邀请,“这周末有个同行聚餐,你要不要来?”

  “……”刘彰哑然失笑,“你才回国多久啊,邀约已经排上号了吗?”

  “Of course, I’m popular everywhere.”周柯宇一扯嘴角,冲刘彰挤出一个帅气微笑,随即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回头我把地址发你。”

  老天,刘彰望着那辆一骑绝尘远去的阿斯顿马丁,心想,原来不是他的错觉,这家伙是真的从头到脚一点没变。


  如林墨所料,刘彰确实是最早一批知道周柯宇即将回国这个消息的人之一。单单一个摩根的员工辞职跳槽,根本不可能在行业高层引起这么大的风波,然而周柯宇不同,他那位业内声名显赫的二哥早早就致电过刘彰他爹。两人密谈时,刘彰就在他爸背后站着,隐约听见一些什么“交换”“照顾”诸如此类的暧昧词汇。

  真能折腾啊。他在心底感叹,不知是感叹周柯宇,还是感叹周柯宇他哥。

  周柯宇进公司的第一天,刘彰是第二个正式认识他的人。第一位是伯远,他们善良又温和的远哥承担了引荐的角色,明里暗里提醒他俩要好好相处——职位相同,年龄相近,又都是家里有背景的太子爷,如果真要吵起来,对伯远而言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刘彰望见对面的周柯宇无辜地眨了下睫毛,然后对他伸出手,“好久不见,Ak。没想到回国后又遇上了。”

  狗屁的好久不见……刘彰无语,他觉得这人装傻的功力比起在美国时更上一层。当然,他不能在伯远面前径直戳穿周柯宇的假面,便也伸手与他握了握,皮笑肉不笑道,“好久不见。你比一年前又高了。”

  打蛇打七寸,伤人碰软肋,他满意地看见周柯宇的微笑僵在脸上。

  “你们认识?”伯远惊讶了一瞬又恍然大悟,“哦对,你们是校友。”

  “是啊。”周柯宇笑了笑,“他在波士顿念书的时候,偶尔会跑我家来蹭饭。”说完,他补上一句,“坐飞机来蹭。”

  刘彰轻咳一声,对伯远解释道,“我读MBA是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房东不让煮火锅,所以……”

  “所以他就跑到我家来煮火锅。”周柯宇说。

  “因为他不会做。”刘彰见招拆招,淡定回应。

  ……伯远万万没想到这两人之间还有如此紧密的联系,尽管他不是个八卦的人,也有点遏制不住好奇心,“那你们俩关系很好啊。”

  “还行,就那样。”

  “一般。”

  异口同声的回答让气氛不自觉诡异了起来,伯远没见过这种场面,心下犯嘀咕,没多说几句就把他俩打发走了。

  “打算在B&L待多久?”等走出办公室,刘彰就问周柯宇,“一年,半年?”

  周柯宇不正面回答,只说,“你最好有与我长期共事的准备。”

  “怎么?不回去了?”刘彰笑起来,“觉得在你哥手下工作限制发挥?”

  周柯宇回,“你说哪个哥?”

  “哪个哥都是。”刘彰看见周柯宇越变越黑的脸色,忽觉身心愉悦,心情很好地为他透露了一些消息,“张嘉元也在我们组,欢迎你不定时来串门。我听林墨说……”他顿了顿,委婉地说,“你们之间有一些旧事没解决。”

  “你听林墨说?”周柯宇表现得大惊小怪,故作惊讶道,“什么时候听他说的?三年前?你们分手之后还有联系吗?”

  …………刘彰忍下想把周柯宇从窗口扔出去的歹念,结果还是没忍住,抬蹄子狠狠踹了周柯宇一脚,骂道,“自己滚去人事报道!”

  周柯宇扳回一城,得意地哈哈大笑。


  天知道当在B&L重新见到周柯宇,刘彰心底居然划过一丝欣慰。别人或许难得看得出来,他与周柯宇不只是好友,甚至还算得上是老友。

  一年前,他在周柯宇那套坐标曼哈顿上东区的别墅里煮鸳鸯锅时,周柯宇隐隐约约就透露出回国发展的意向。他当时只当他在白日做梦,听到他说打算离开Morgan时,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Really? Jesus, that’s surprise news Daniel.” 刘彰的MBA同学,以及周柯宇的上东区邻居正蹲坐在客厅的榻榻米上,紧盯着火锅里不断沸腾翻滚的红油,插嘴道,“Why you wanna leave Morgan? Because of your brother?(你为什么想离开摩根,因为你哥?)”

  “Well…he is part of the reason…Kaz, what sauce do you want?(他算一部分原因吧……Kaz,你要什么酱料?) ”周柯宇从厨房冒出个头,善意提醒道,“Do you wanna do it yourself?(要自己配吗?)”

  “Of course.”Kaz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奔进厨房,相当自信地说,“I have experience now.”

  等到刘彰切好年糕择好菜,一抬眼看见的就是周柯宇和Kaz两个头凑在一起,研究麻酱与沙茶酱的区别。

  诸如此类的场景构建了刘彰留学时期大部分的闲暇生活。他和Kazuma在读MBA时原本只是泛泛之交,直到某次暑假,两人在去往纽约的飞机上遇见,刘彰这才知他是纽约人,于是乎聊了一路,相谈甚欢。下飞机后他与Kaz告别,匆匆忙忙赶车去了一趟华人超市,然后又转头奔向周柯宇家。

  周柯宇开门迎接他时,见他提了大包小包,脸上表情很是欣慰,“Welcome Ak, 我就知道,你从来不让我操心。”

  刘彰气喘吁吁地靠着门框问他,“我买了虾滑,青菜,羊肉片牛肉片,藕和土豆,哦还有你要的午餐肉……你家还剩什么?到时候一起煮。”

  “锅。”周柯宇诚实回答。

  ……刘彰非常适时地生出想把周柯宇塞进底料里一起煮了算了的想法。

  两人定在门口大眼瞪小眼,这时隔壁忽然传来响声,他俩一齐朝声音源头望去,看见旁边别墅的门开了,一个卷毛高个小伙儿推开门,穿着大裤衩,提了一袋垃圾。等他丢完,一转头撞上周柯宇的视线,礼貌地冲他点点头,“Oh, Hi Daniel, i didn’t realise….wait, Ak? Why you are here?”

  …………………刘彰沉默地望着一脸诧异又迷茫的Kaz,又扭头看了一眼周柯宇,谁都在等对方先开口解释,后果就是大家面面相觑地傻站了三分钟。

  最后刘彰叹了口气,冲Kaz举了举手里的几个大塑料袋,“He is my friend. We’re planning to have hotpot tonight, wanna join us?(他是我朋友,我们打算今晚吃火锅,你要一起吗?)”

  “That’s a good idea.” Kaz施施然走过来,礼貌地帮忙接过刘彰手上那个装满了各种肉类的袋子,“Thank you for inviting.(感谢邀请)”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是巨大的,刘彰心想,他刚刚提着袋子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也没见周柯宇帮着接一下。

  吃饭时,Kaz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表示好奇,刘彰赌咒发誓他与周柯宇是非常纯洁的兄弟情,周柯宇点头赞同,说,“We have been roommates for four years, well, during uni.(我们在大学做了四年室友)”

  “He is the first person I know from uni.(他是我在大学认识的第一个人)”刘彰说,“I didn’t realise that’s not a good sign until now.(我现在才意识到那不是个好兆头)”

  周柯宇淡淡瞥了他一眼,而Kaz被逗得哈哈大笑,“Your guys are so funny…Ak, so you know who’s Daniel‘s brother, do you?”

  话题转的比较突然,刘彰轻咳一声,他捞起一块藕片,放进碗里时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Kaz是个聪明人,因此他不准备说谎,点点头,答道,“Yeah, I do.”

  那是一个至今想起来都相当尴尬的场面,他默默在心底补充。


  大学四年期间,林墨是第一个拿到实习offer的人,这并不意外,毕竟他各方面能力都十分强横,绩点更是漂亮得过分。

  刘彰当时并不急着找实习,因为他与父亲正在冷战,他爹银行家作久了,理所应当觉得万事皆在掌握,安排刘彰进B&L实习,然后转正,再在以后的十年内接他衣钵,完全是提上日程的事。

  谁知刘彰叛逆的很,不仅没去B&L报道,还偷偷跑去面了吉华,还进了。他自诩完全继承了父亲的执行力与心术,一切计划才得以进行的这么顺利,当然,如果这话传进他爹耳里,一定会把刘总气的翻白眼。

  然而刘彰完全没想到会在吉华见到周柯宇。

  当年他们寝室四个人全不急着找实习的原因各不相同,林墨是早有准备,张嘉元则是厌恶这样的生活方式——他本性是个挺艺术的人,来学金融本身就是被家里逼的,更别提什么进取心,拉倒,能毕业都是给脸了,张嘉元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至于周柯宇,刘彰本能性地觉得这人家庭背景不简单。这种感觉自进校第一天就一直存在,说是同性相斥也好,性格不对盘也好,他与周柯宇互看不顺眼的时候很多,但偶尔又拥有出乎意料的默契。

  这种默契体现在方方面面,就像两人在吉华的实习生队伍里看到彼此时,默默对视一眼,然后避嫌似的双双转开头。

  亲儿子去了对家公司,刘彰老爹自然没有这么容易死心。加上B&L与吉华最近争一个IPO争得头破血流,当刘彰收到他爸叫他去某个饭局的消息时,他下意识觉得刘总这波是要大义灭亲了,杀鸡儆猴,震慑对手先从斩掉儿子开始。

  穿正式点。刘总在电话里对他说,这次有大人物要来,别到时候穿得不像样儿,给我丢脸。

  为了刘总这句话,刘彰专门去找林墨讨教了一下职场穿搭,他一贯很信任林墨的眼光。然而林墨站在他的衣柜前,皱着眉头盯了两分钟,摇摇头,对他说道,“你自己freestyle吧,我看我把握不好你的风格。”

  “他的意思是,你的衣服都很难看,没救了。”对桌的张嘉元边打游戏边贴心为他翻译个中含义。

  于是刘彰真听了林墨的话,随便扯了一套黑色西装——黑色永不出错,除非人真的太丑,还是林墨的至理名言。

  他打好领带后就去匆匆赴宴,一到地方,推开门,满屋子欢声笑语,刘彰挺直背,端着一脸彬彬有礼的微笑走进去,站在他爸背后。刘总又侃侃而谈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儿子来了,放下酒杯站起身,向在座各位介绍,“这是我儿子,刘彰,大三了。”

  “大三?那还很年轻啊。”桌上一位年轻俊朗的青年人笑道,“令公子是就读哪所大学?”

  刘总报出一个名字,男人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惊讶,“真是巧了,那岂不是和我弟弟是校友?”说完,他拍拍身边某个男生的肩膀,“Daniel,打个招呼。”

  …………………………刘彰眼睁睁望着周柯宇抬起头来,脸上的不耐烦在与他对上眼神的那刻瞬间凝滞,然后逐渐转化成震惊。

  Fuck. 两人不约而同在心底爆了句脏话。

  那场饭局的结果如何,刘彰根本无心再去揣摩,后来他听林墨说B&L拿下了近三个百分点的承销费率,便知他爹送出去的那几瓶好酒还是颇有成效。

  然而眼下的尴尬是避无可避的,一顿饭吃完,两队人马在饭店门口分别,没过多久,刘彰又与周柯宇在宿舍楼下撞见。两个人彼此沉默地走在一起,许久,刘彰才开了个头,“我知道你哥,听我爸说过,Morgan有史以来最年轻的VP。”

  周柯宇不说话。

  “周氏也是你家的?”刘彰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就顿悟了。好家伙,他想,怪不得张嘉元成天说不卷了不卷了,简直太有先见之明,这背景谁卷得过啊?

  周柯宇还是不说话,半晌,他终于开口道,“签协议吗?”

  “协议?”

  “保密协议。”周柯宇说,“你不向张嘉元透露我的家庭,同理,我也不会对林墨说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刘彰觉得好气又好笑,不过就是去吃顿饭,居然还被周柯宇当把柄威胁了,他想了想,说,“我没什么好瞒的,你爱说就说吧。”

  “行啊。”周柯宇淡定道,“那我回去就告诉林墨,他和他公司老总的儿子是室友,老总儿子还暗恋他,场面一定很精彩。”

  “…………”刘彰狠狠咬牙,思虑三秒后立下决定,“成交。”

  这个心照不宣的协议一直持续到现在。周柯宇的家世对于张嘉元来说仍是个秘密,然而刘彰没他那么好运,林墨是个心思多细腻的人,他早有预料自己瞒不了多久,只是没想到东窗事发之时,两个人能闹得那么难看。


 结束完三年的MBA课程后,刘彰踏上归国的飞机,Kaz对他的离开表示非常惋惜,“I thought we would still be teammates.(我以为将来我们还能一起共事)”

  “I’m sorry Kaz. But you still have Daniel in Morgan, don’t be too depressed.(对不起啦,不过你还有丹尼尔在摩根呢,别太郁闷了)”刘彰笑着与他拥抱,然后分离,他提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去——Kaz和周柯宇还在凝视他的背影,可他头也不回。他即将踏上真正的战场,这个圈子刀枪无眼,若要成为上位者,还需执握属于自己的王剑。

  那把剑就是B&L,它一直在原来的位置等待下一个继承者到临。

  好的banker善于从失败中寻找线索,在反思中获得经验。刘彰知道,像他们这类人——周柯宇,Kaz,甚至于那位高高在上的Leo Chow,他们注定是要变得孤独的,这是命中注定,避无可避的事。拥有与生俱来的资本,自然也需要支付一些代价,否则这个世界就真的太不公平了。

  他没有想过这一切的代价里,会包括林墨。

  刘彰不止一次在脑中复盘过那场失败的爱情案例,他究竟在其中走错了哪步棋,得出的结论是:一,他低估了林墨对自己判断力的影响,二,他高估了林墨对他的爱。

  林墨比起爱他,更爱自己的骄傲,刘彰并非不明白这点,可当时的他或许只是想,赌一把。

  意料之内,输的很惨。


  xxx花园酒店,周六下午五点,记得来。

  傍晚十点,在阳台喝啤酒的刘彰察觉到手心一震,他低头,点开微信,发现周柯宇已经甩来了一家餐厅的链接,还特意附了一行字:不来会后悔。

  故弄玄虚。刘彰想,他没有回复,将手机收回包里,抬起酒瓶抿了一口。

  高层住宅视野辽阔,往外望去,远方的CBD高楼大厦灯火通明,在一片温柔夜色中,如同一支燃烧不息的烛火。刘彰凝望那片明亮许久,然后缓缓向光源伸出手,似是想虚握,又像试图遮挡。

  金钱与野心,虚浮的幻梦,诱惑了无数如他一般的人。

  下坠,沉沦,飞蛾扑火。



「周柯宇」

  从周丹尼尔的身份转变成周柯宇已经快三天,不得不说,周柯宇自认适应得很快。他想之所以能如此,或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很怀念这样的生活,

  屋外华灯璀璨,暖意融融,他窝在懒人沙发上,透过明净的落地窗望外面的夜色——明明是同样的霓虹,同样的不夜城,只要是大都市就拥有这样共通的特性,无论纽约或是上海,都不该是能给他带来心安的地方。

  他不明白为何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中,自己居然生出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这万家灯火中,真的有一盏,是他所能依靠的。

  几分钟前,周柯宇刚给刘彰发完消息,对面没有回复,他也不太意外,顺手刷了下朋友圈,弹出来一个让他视线一顿的名字。


  张嘉元:作孽啊,打工人打工魂,越努力这日子过得越磕碜[枯萎]


  配图是电脑屏幕上中英双语的ppt,页码显示有一百多张,周柯宇将图放大,看出那是他下班临走前布置给张嘉元的任务。

  他又仔细看了看边角,果然发现一个堆满了烟头的烟灰缸,搁在咖啡杯旁边,好一套熬夜修仙青年的标配。他顿时意识到张嘉元这些年大概是把赶工时抽烟的习惯持之以恒了,于是手指顿了顿,什么也没评论,只是给他点了个赞。

  周柯宇把手机放下,抬眼望了望面前茶几上堆的乱七八糟的烟头,心说确实自己也没资格管教张嘉元。他们都是成年人,不再是当年没大没小的男大学生,各自在投行高压高强的环境下打拼过几年,早该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活与工作方式。

  贸然插手对方的生活,只显得格外突兀。

  他再回去看朋友圈时,发现上方多了一个红点,点开后,是林墨给张嘉元的评论:别抽了,烟味儿都他妈飘到我卧室了。

  张嘉元回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哭脸。

  ……周柯宇按下解锁键熄屏,眼不见心不烦。未回的微信消息还有一大堆,还真让刘彰说对了,他回国还不到一个星期,各方的邀约已经排起长队,其中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占大多数。周柯宇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们联系自己的目的,他失了耐心应付,干脆就不理。


  Daniel,你为什么想要回国?

  从Morgan辞职之前,Kaz便问过他这个问题。离开美国之际,Leo也面对着他,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甚至到了B&L以后,第一个迎接他的VP伯远,在聊天时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为什么要回国?真没道理,周柯宇想,大学毕业那年,家里给他下最后通牒时,怎么没人问过他:Daniel,你为什么想要出国?

  如果他真的接到了这个问题,一定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想,我一点都不想。

  然而他当时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周柯宇原本以为他在B&L任职的消息,应该半个投行圈都知道了,然而当目睹张嘉元看到他那一刻脸上呆滞的表情时,他基本确定这人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不知道是没有消息来源,还是压根不想打听。

  鉴于这个人是张嘉元,周柯宇几乎可以断定他是属于后者。

  他想起刚才那条朋友圈,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敲了敲,笑了。

  张嘉元是个很有趣的人,从大学时期就是。


  其实至今回想,周柯宇会觉得他们寝室四个人都各有有趣的地方,张嘉元活得自由自在,肆意洒脱,林墨这个疯子既优秀又毒舌,是个随时可能炸他一手的炮仗。至于刘彰,周柯宇想起林墨对他与张嘉元吐槽过,刘彰是个不懂浪漫的傻逼直男,张嘉元表示强烈赞同,而周柯宇作为旁观者有别的见解。

  Ak是个天生的banker,他这么对林墨说,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万事万物在心里都有权重指标。你以为他是不解风情,非也,他只是有于他而言更重要的事要做。

  林墨原本倒在张嘉元身上笑得花枝乱颤,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笑意瞬间凝住,不一会儿恢复就清明的平静。

  周柯宇在心底叹一口气。他本意不是想要刺伤林墨,他只是想为好友提个醒,然而下一秒小腿传来一阵剧痛,他嗷呜一声,还没来得及喊痛,就被张嘉元揪着领子拽了出去。


  周柯宇,你说你平时看着挺灵光一人,怎么关键时刻那么不会说话呢?出乎意料,张嘉元一路把他拽到走廊尽头,没有揍他,只是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进行思想教育,“你没看到林墨那个表情吗?那是陷进去了啊!你就非要煞风景,显得就你一人脑子好使是不是?!”

  “我没有。”周柯宇被他拽的够呛,现在喉结还泛痛,按下火气和他耐心解释,“我就是想给林墨提个醒,你以为Ak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他骨子里就是什么好人了?嘉元儿,有些事你不懂,跟利益至上主义谈感情,就是找……”

  死……

  他小腿骨上又重重挨了一脚,这回痛得周柯宇整个人当场蹲下去,要不是扶着墙,估计会跌出个洋相。

  “你有病吧?”张嘉元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周柯宇,大家好歹住一个屋里三年了,你就这么背后说人闲话?”

  “说闲话?”周柯宇简直被他气的想笑,“你知道刘彰什么?你就知道他家有钱,人家什么背景你了解过吗?张嘉元,我跟他是一样的人,我了解他,别听了实话心里不爽就在这儿跟我找茬。”

  张嘉元瞪着那双眼尾锋利的眼睛,与他对视了半天。然而他没有回怼,反而挠了挠头,蹲下来,想去摸摸周柯宇的腿却又不敢,整个人显得手足无措,“那啥,没事儿吧?刚下手狠了点……”

  “你也知道你下手狠?”周柯宇挥开他的手,赌气道,“闪一边儿去。”

  张嘉元沉默,他垂着脑袋不说话,许久才开口,“林墨是我兄弟,刘彰虽然平时嘴贱,但我也把他当朋友……我不想听你这么说他。”

  “所以呢?”周柯宇原是想冷嘲热讽,话说出口时却在苦笑,“你就为了你两个兄弟,要杀我灭口?”

 “我也不想听你这么说自己。”张嘉元说。

  他终于抬起头,声音很轻,落在周柯宇耳里如万丈惊雷。

  “什么狗屁利益主义,扯淡吧你,我觉得Ak不是这种人,你也不是。”明明刚才还很正经,解释起来时张嘉元又变回吊儿郎当的样子了,“咋说呢……反正,你俩在我这儿是好人。”

  迄今为止的一生中,周柯宇听过许许多多别人描述他的话——高傲,优秀,外貌优越又家世显赫,上帝似乎格外偏爱他,把所有的好都给了这一个人。正因为如此,若他做不到最好,似乎显得更加辜负。


  我是个好人吗?周柯宇是个好人吗,他真的是吗?


  这个问题在做Daniel Zhou的那几年里,一直持续不停地困扰着他。总有这种人,生来就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立在金字塔顶端,那是离财富最近的地方,他们看惯黑暗与权力,利益与诱惑,甚至于生与死。

  Morgan作为投行中的最翘楚,拥有优越的地理位置,这里走出走进的人都听惯了天之骄子之类的夸奖,偶尔抬头一望,时代广场的高楼大厦林立,他们注视着被钢铁森林侵蚀的天空,是否会觉得自己手里得到的还不够。正因为不够,所以才去劫掠,争抢。

  没有人在意多少小公司在一瞬息间破产,又或者股市崩盘时,哪些绝望的人被债务逼着从最高的顶点跃下,悲喜从不相通,而人们只在乎自己得到的。

  这就是周丹尼尔所生活的世界,这是他生活了近十八年的世界。十一岁时,他在大哥的办公室里亲眼见过有人下跪祈求,刚创业的小公司根本无法与周氏硬碰硬,面对强行收购别无他法,而周家甚至连专利权都没有给他留下。

  周柯宇与将那人架出去的保安擦肩而过,他脊背发凉,忽然迈不动步子。透过门缝,他看见大哥冷峻的侧脸,那是一张与他何其相像的脸,仿佛预兆了他此后的人生。

  等他再长大些时,偶尔会梦到那个场景,梦里的他冲进了办公室,与他的大哥对峙,可没有人理会他——大家都安静地做自己的事,平时会喊他一声三少爷的人,端着咖啡漠然从他身边走过。

  周柯宇醒来后就去查了那个人的公司名,搜出来的第一条新闻是某公司破产,创始人跳楼自杀。

  卧室里暖气充盈,温暖如春,他抱着笔记本缩在床上,手脚冰凉。


  进入大学的第一年,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Leo打来电话,对他说了一句话。

  Welcome to the world of fight.

  欢迎来到厮杀的战场,这里已经等待你很久了。


  听到张嘉元那句话的瞬间,周柯宇忽然萌生出一股冲动,他想把一切都告诉张嘉元,他想让这个人看看,什么是他的世界——踏着别人的尸体做阶梯,磨敌人的骨架成利剑,他从始至终走在用鲜血浇出的路上,怎么可能会是好人。

  可他没有。他看见张嘉元那双眼睛里的真诚时便意识到了,他其实舍不得。

  周柯宇很早就明白,他即将拥有怎样的一生,财富,地位,权力,这是一场楚门秀,他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触不到真实。

  他真正所拥有的真实,只有大学的四年。那些珍贵的真实里,张嘉元是最令人想念的一部分。

  他多么不想失去这个人。


  “我……”面对张嘉元的信任,周柯宇哑口无言,他思考再三,几乎是被胁迫般说出实话,“我或许,没你想的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

  元儿,我永远不会辜负你,你可以相信我。周柯宇说,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真的假的?”张嘉元对突如其来的承诺表示质疑,“你说话算数?”

  “算数。”周柯宇点头,然后看见张嘉元一脸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得格外贼,他霎时就有不妙预感,果不其然,张嘉元热情地攀上他肩膀,“周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等会儿民商法小测,让我瞅两眼呗?”

  …………周柯宇用力甩开他,面无表情地撑着墙勉强站起来,唾弃道,“滚。”

  “诶,你这人咋回事儿?”张嘉元不满地大声嚷嚷,“刚才还说不辜负我呢,出尔反尔有没有一分钟啊?”

  “帮人作弊有违我道德准则。”周柯宇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没走两步,背上忽然一沉,他一转头,张嘉元跟只猴子一样挂在他脖子上,龇牙咧嘴地拿胳膊勾他,“给不给我抄?是不是兄弟?是兄弟讲不讲义气?周柯宇你他妈就是忒小气知道不……”

  堂堂周家三少爷,现今伤了条腿,背上还挂了个人,寸步难行,苦不堪言。


  后来张嘉元那门课挂科没有?周柯宇指尖夹了一支烟,火已快燃到尽头,而他还在出神地回想着——好像是没有,张嘉元还是逮到人给他递小抄了,是林墨给的,尊敬的班级第一的小抄,张嘉元就是只来得及抄一半也混了个及格。

  民商法的课代表是刘彰,当时就坐两人身后,把他俩小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周柯宇亲眼目睹当时刘彰脸上表情格外复杂,平日一直秉公执法的学生会主席克制了半天,还是放弃和良心作斗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放水。

  那是多么好的时候,最平凡的日子也浪漫如诗歌。迷途之人走进象牙塔,以为抵达彼岸了,殊不知若无神明,凡人如何能够劈红海,出埃及。

  周柯宇不信神明,他也确实没能成功劈开深海。日后他回想时,偶尔会觉得恍然,他曾以为大学时光是他唯拥有的真实,而事到如今,那段日子似乎已经开始在脑海中褪色了,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他逐渐分不明白。

  他害怕忘记这唯一的真实,为此他辞去旁人艳羡的工作——感谢那些年来不要命的努力,终于帮他换取一些自由,家族无法再掌控他的生活,他需要去确认一些在他的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事情。

  Why you even try so hard? 当他告诉Leo自己已经定好归国的机票,Leo没有阻拦,他望着眼前年龄最小的弟弟,无可奈何之余,只觉得困惑。

  Tell me the truth, Daniel. Why you always want to get away from us? (告诉我,丹尼尔,你为什么总想逃离我们?)Leo说,No one is trying to harm you.(没有人想要伤害你)

  周柯宇不擅长应对家人的脆弱,特别是当这个人一直是旁人口中在投行圈呼风唤雨的Leo Chow,他的二哥。他走上去拥抱住这个疲倦的男人,低声说,I always feel grateful to be your brother, but…I’m not the kind of person, Leo, I’m different from you.(能够做你的弟弟,我一直非常感激……不过,我不是你这样的人,Leo,我们俩不同。)

  You’ll become me one day. (你总有一天会成为我。)Leo凝视着弟弟深棕色的瞳孔,他一直知道Daniel拥有一张与他无比相似的脸孔,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彼此的命运都与对方息息相关。

  Daniel的身体里该流淌着与他一样的野心勃勃的血液,那是天生注定的事,他不明白为什么Daniel会选择在这种时刻放手。

  No. 周柯宇摇头,他松开手,向后退开一步,轻松又坚定地笑了笑。

  他说,Leo, I’ll never become you.(我永远不会成为你。)

  

  “介绍一下新成员。周柯宇。”伯远说完,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周柯宇抬起头,支了支鼻梁上的眼镜,他站了起来,看见角落里眼睛猛然瞪大的张嘉元,下意识就想笑,幸好及时憋住了。


  “大家好,我是周柯宇,也可以叫我Daniel。”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又熟练,仿佛为了说出这句话,他已经等待了很久。

 


t.b.c.






*债多不压身,坑多不埋人

*金融非我本专业,若有bug多多无视。文中背景是国内,但其实国内券商和国际投行是有区别的,投行设定是用的国际投行,搞这行的同学请无视设定背景看文(磕头






RENE

半山壹号 Ep.01(重发)

架空都市 / 爱情友情群像 / 职场精英 / 翻译官 X 策展人 / 暗恋

*810主,611和59副cp

*原来的EP01貌似被吞了

*文中林墨的工作室名字是中性的,希望没有冒犯真的病人


Episode 01

00 大火

火警响了,大半夜的,半山壹号的业主们狼狈地跑到室外。

物业小姐正站在路口焦急地等待消防车,可是这着火点的位置太高,很让人揪心。


Patrick衬衫还敞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随手抓着一个熟人就问,“哪层着火了?”

“顶楼...

架空都市 / 爱情友情群像 / 职场精英 / 翻译官 X 策展人 / 暗恋

*810主,611和59副cp

*原来的EP01貌似被吞了

*文中林墨的工作室名字是中性的,希望没有冒犯真的病人


Episode 01

00 大火

火警响了,大半夜的,半山壹号的业主们狼狈地跑到室外。

物业小姐正站在路口焦急地等待消防车,可是这着火点的位置太高,很让人揪心。

 

Patrick衬衫还敞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随手抓着一个熟人就问,“哪层着火了?”

“顶楼!”

“28A。”

这下清醒了,Patrick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往回跑,被刘彰紧忙拉住,“别添乱了,着火电梯运行不了,28层,爬不死你。”林墨正在旁边打电话,嘴里在念叨一串数字。

 

“业主还在屋子里,我们联系不上,敲门也没有反应。”

“消防怎么还没到!业主平日并没有给我们留任何备用钥匙。”

“不会是自杀吧?!”

“周先生,我们得赶快下去,这里很不安全!”

“林墨,密码不是他爸妈的生日!”

“那只可能是另一个了,你试试,377-397。”

 

01 图兰大桥

周五傍晚,刚结束一个IC(Investment Committee)的刘彰正从基金大厦下来,平时这个时候大老板们要么回家要么出去应酬,但对于分析员投资经理这种级别的金融民工而言,一天才刚过去一半,后半夜才是效率最高的时候。不过周五总是让人心猿意马,即使周末还有一天半需要扑在工作上,多数人也会先将工作抛开,去楼顶酒吧先享受一会Happy Hour的闲暇时光,议论下办公室八卦,比如某大佬儿子去了隔壁公司当MD(董事总经理),谁项目被毙了直接在办公室和顶头上司歇斯底里,谁又为了多争取1%的股权和客户喝酒胃出血送进了医院。当然,还有一群人模狗样的猥琐男聚在一起讨论办公室新来的美女到底是花瓶还是白骨精。

总归,酒精和八卦可以挽救成年人的焦虑,一群高级知识分子面对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也可以聊上一两小时。也有一些特别拼的,凡是社交必有目的,比如打探打探隔壁都在接触什么项目,估值给了多少,为自己的年终奖努力一把。

“AK,不一起去吗?给你接风啊,今天玩个通宵,陪你倒时差。”

“下周下周,连轴转了三天,我得回家收拾东西,行李都还没空打开。”

 

基金大厦位于图兰市中心租金最贵的地段,寸土寸金的地方自然楼下停车位也是天价,不过即使这样车位也常年供不应求。刘彰刚从纽约办公室调到图兰,家里的车倒是不缺,就是一时半会还排不上车位,他叫了一辆Uber,对着司机师傅说,“去半山壹号,走上面,图兰大桥。”

“咱们得走隧道,虽然这个时段通行费比较贵。”

“不走隧道,我说走图兰大桥。”

“小伙子哎,你住半山也不差这点通行费啊。”

“师傅,这是钱的事儿吗?走图兰大桥,我说的是中文,您听得懂吧?”

“今天限牌,我这个车牌上不了桥,要不你换一辆?”司机师傅冷哼一声,瞥了一眼低头发消息穿得西装笔挺的年轻人,咋咋呼呼的。

刚应付完老板的灵魂追问,刘彰吁了一口气,“妈的,真是够了。行吧,听您的。”

“现在年轻人都不会好好说话啊?这还真不是听我的,这是听图兰政府的。”

刘彰这几天被工作摧残的厉害,烦躁上火,张嘴就准备和这司机师傅来个几回合,但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又咽了下去,一个连姓名和长相都不会记住的陌生人,何必较真。

这司机师傅说的也没错,他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图兰变化其实挺大。今天这晚霞是粉橘色,跨海的图兰大桥想必非常美,他回来的七十二小时还没在这个时间段离开过办公室。工作4年多,早不是大学的时候那样畅所欲言怼天怼地了,当了社畜不用人教,自动学会了收敛。刘彰一年基本工资加奖金保底五十万美金,在这个金钱至上的圈子,都是聪明人,竞争激烈,说话最好带脑子,搞不清的时候切记闭嘴和忍耐。不过今年他要是做得好,应该明年就可以预备升VP(副总裁),那时候工作会轻松一点,鸡零狗碎的杂活全他妈丢给手下去做。

 

“欢迎进入钢琴湾隧道,本次是高峰时段,收费80元。”

 

图兰是个很迷人的地方,既是全球十大海港之一,也是东亚金融与艺术中心,但这个日新月异的城市虽然一再标榜自己非常融合,但图兰的分裂还是体现在方方面面,文化、体制、阶层,甚至是人格。图兰曾是殖民地,使用自己的流通货币,中文和英语并行,有着独立的政治司法体系。最直观的其实是贫富差距,是外来人口的摸爬滚打和资本阶级的纸醉金迷。就像眼前这座赤红色的图兰大桥,在落日余晖下确实安静壮丽,美得过分,过了这桥,就是图兰的富人区钢琴湾,和紧凑又压抑的主城区判若两样。

三代同堂蜗居在一个七八十平米的房子里在图兰主城区是一种常态,毕竟核心地段二十万一平米的均价让工薪阶层望而却步,幸好图兰房屋产权是永久的。钢琴湾人口密度很低,豪宅遍地,动辄都是几千万的大平层,所以光怪陆离的图兰一直没有通过跨海地铁的修建议案,因为以前海对面的人说,我们不会去坐地铁。不过这些年图兰市政府有点后悔,钢琴湾的富人更是后悔,资本阶级也很内卷,孩子生得多,保姆车、跑车越来越多,每天早晚高峰时期都堵得不像样。现在修建跨海地铁要等上好几年,工人费跪了,动不动就罢工。图兰政府不得不提高隧道通行费,图兰大桥也只能通过限牌来减少通行量。

其实,最分裂的还是这里的人,对没资本的社会底层极端刻薄,工人随地扔个烟头立刻会遭到沿路经过的女白领的白眼。但又因为这个城市的奇葩实在数不胜数,但凡打着个性和自由的标签,又会发现这里人的底线其实很包容很开放。

在纽约读了四年书,又工作了四年的刘彰对纽约有些倦怠,家里也出了点事情,提了工作调动申请离开了西方的纽约,回到了东方的图兰,不过大城市其实都差不多的无聊,但图兰好歹是家,并且这里说中文的人说了算。

 

02 半山壹号

出了隧道这街景就不一样了,海岸边全是高级餐馆、奢侈品商店还有酒吧,不少餐馆刚挂出营业的标识,已经有不少人坐在室外开始喝酒了。司机轻车熟路,这会驶上了山路,转头问这位年轻人,“半山壹号现在多少钱一平米,一套得几千万吧。”

“两三千万吧,没传的那么贵,半山壹号就是地段好,其实是个单身公寓,里面都是一室一厅的套型,一百来个平方,不过现在有价无市,基本都出租。”

半山壹号是钢琴湾的一个网红楼盘,不过几年前其实是个滞销的奇葩产品,当代著名设计大师设计的双线十字承重结构,一层只有三套房,分为ABD三套, A座套内面积最大景观也是最佳,可以俯瞰整片海港夜景。但因为建筑理念太新潮,产品功能任性,一室一厅的空间构造过于奢侈不够实用,成为了单身贵族聚集地,业主基本都是时尚圈、演艺圈和金融圈小有积累的那群人。真正的富豪看不上半山壹号,觉得房型不实用,总价也不足以彰显地位,一直不买账,后来发现这栋二十八层的独栋小区简直是金屋藏娇的绝佳地方, 270°的巨大玻璃窗颇受女主人喜欢,于是半山壹号突然就卖完了。这些年,这种奇葩产品只此一栋,物以稀为贵,二手市场一直供不应求。

“小伙子,你一个月多少租金啊?”

“我是自持,我也不知道多少钱一个月。”

“你这么年轻就住得起这种房子噢,是家里有钱还是自己会赚钱?”

刘彰好笑地瞥了一眼这司机师傅,“家里有钱,自己也会赚钱,资本和脑子缺一不可。”不过这师傅也不算太狭隘,至少没有简单粗暴地默认他是个玩物丧志的无脑富二代,他这身西装还是有点用的。

“你们年轻人现在说话我听不懂咯,送完你我就收工了,回程的通行费也得算你的。”

“谢了。”

 

刘彰走进大堂,扯了扯领带,车里闷得他难受。前台的物业小姐点头向他问好,这会疲劳袭来的他歪着脖子站在电梯口刷卡,两台电梯却动也不动。物业小姐礼貌提醒道,“刘先生,您是单数层,是在您身后的两台电梯。”

“哦,谢了。”

刘彰父母是半山壹号的开发商之一,27A是留给他的房产,在纽约那会,刘彰倒也看不上,他压根没想回来。不过这几年地产开发商的日子也不好过,去年自家公司资金链差点断了,贱卖了新项目回款,过度思虑公司经营管理的母亲发现了乳腺癌,手术恢复后又不放心职业经理人,今年公司运营还是困难,半死不活的。刘彰在大学那会就表示了自己坚决不继承家业,没兴趣搞房地产,不过脱下职业装大病初愈的母亲看上去那么平凡和苍白,他就决定回来了。

刘彰在纽约大学修的是数学和经济,毕业后直接去了一家美资私募股权基金,熬过了最惨的头两年,现在是个高级投资经理,看的方向都比较前沿,智能制造为主,365天忙成狗,通勤工具主要是飞机。此时,躺在27A沙发上的金融民工把自己的西装外套随手一扔,换上了舒服的卫衣,翻着手机歌单,随便选了一张饶舌专辑,就蹲在四个30寸行李箱之中开始往外丢东西。

不过直到晚上九十点,他也没收拾好,期间不是电话就是工作邮件,刘彰诅咒部分连周五都不放过的工作狂,但更悲催的是,纽约他好歹有一个会收纳的ABC女朋友。

 

晚饭还没空吃,又饿又累人的神经就烦躁的不行,楼上已经吵了一小时了,和他客厅里放着的饶舌音乐混杂一起,特别的好笑,这他妈的是什么声音,唢呐吗?

 

物业小姐接到这位新业主的投诉急忙赶上来,不过刘彰本人已经踩着拖鞋准备到楼上去敲门了,“刘先生,电梯在您背后,我陪您上去吧,您没有权限上28楼的。”

刘彰腹诽“放屁”,半山壹号都是他家盖的,“楼上住的是什么人啊,这么吵?一个多小时了…”

“您没搬进来之前,27A一直是空置的,28A的业主确实比较有个性,不过我们从没有收到过投诉。”

刘彰这会正站在28A门口,“我来吧,不让你为难。”

“哐、哐、哐”狂敲了好久,成年人有时候压力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爆发,反正要是吵架他可不怕,“里面有人的吧,开门啊!”

三分钟后。

开门的是一个瘦的跟猴儿一样的男人,穿了件米色卡通T恤,说实话,他每日出入基金大厦,男同事们全套名牌各个都是大油头人模狗样的,这么素的还真不多见。刘先生率先占领道德至高地,与对面的人理论,“你好啊,我是新搬来的27A的业主,就在你的楼下,太吵了,已经严重干扰了我的生活。”

“我刚在猫眼里观察了你三分钟,你在门外可比屋内唢呐的声音大啊,你是大喇叭吗?”男人靠在门边揉了揉耳朵,一脸嫌弃的表情。

物业小姐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林医生晚上好,张先生在吗?确实27楼可以听到声音的,刘先生刚搬进来,这会属实比较晚了。”

“听到没?注意下素质!”

“刘先生是吗?你看上去,好像很焦虑啊,精神压力有点大。”这位物业小姐口中的林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神经病收容所  林墨」,递到了对面,“有压力可以到我那里坐坐,我职业陪聊,业主九八折。”

……

27A业主刘先生笑了,拍掉了递过来的名片,有些人他就是不得不放下身段,去和他较真,“喂,你是神经病还是骗子?”转头问物业,“他是租客还是业主?”言下之意是,半山壹号怎么会有这种奇葩。

物业小姐赶忙圆场,“林医生是我们的租客,是一位具有一级资质的心理医生,他的工作室有正规牌照的,在12D座,就是工作室名称比较有歧义,确实叫神经病收容所,不过很多女业主对林医生评价很高的。”

“唉哟,女人的钱多好骗啊。”

“你这句话不仅很直男,也有歧视的嫌疑哦。哎呀,看来你不仅焦虑过度,人格也很恶劣啊。”林墨说话声音不大,语气也是慢悠悠的,但每一个语气词都在刘彰快爆炸的神经上弹跳,这种阴阳怪气的斗嘴方式,刘先生倒是处在下风了。

 

这时,客厅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走了出来,这位就是28A业主,只见这男人把吃了一半的苹果突然狠狠地砸到27A业主身上,物业小姐吓得脸都白了,心想要不要找保安来调停下纠纷。

刘彰被平白无故砸了半个苹果,向前迈一步准备开炮,屋里的人说道,“我就说这声音这么耳熟呢…鸭鸭!”

“张…嘉元?!”还真是认识的人,不过好久没联系了,“鸭鸭”是中学张嘉元给刘彰起的外号,可没其他人这么喊他,没想到张嘉元居然住在自己楼上,这是何等孽缘,“你也租在这里?”

“刘先生,张先生是28A的业主,并不是租客。”

28A,半山壹号最贵的一套。

“我这套可不是父母给的,是自己买的,不才就在你楼上。”张嘉元揉了揉头发,他和刘彰都是图兰国际中学毕业的,双方父母是工作伙伴,张嘉元他爸是建筑师,经手了刘彰家好几处地产项目。刘彰和张嘉元差了三岁,两人不仅是中学校友,也是长辈之间互相比较的对象,可惜这两人互相看不上,关系一直很紧张。刘彰算是个学霸,仗着口才好擅长哄骗老师和长辈,在同龄人里其实是个自负叛逆的家伙,却硬生生成了张嘉元中学时代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只能说他爸图纸看多了眼神不好。

“你这几年都在做什么?我记得我妈说你放弃建筑了,在英国?”

“去意大利读了。”张嘉元咬着手指头,指尖还有点苹果的甜味,“说来话长了,有空叙旧啊。不过,这会你得先给林墨道歉。”

“道歉?!”谁给他道歉,这个神叨叨的陌生人随随便便就给他贴了“直男”标签,还嘲讽他的人格。

张嘉元把林墨的名片捡了起来,塞进了刘彰的卫衣口袋,“拍掉别人的名片可不太礼貌,哦,还有那句,你是神经病还是骗子?”

道歉肯定是拉不下脸的,而且也不必吧。

……

林墨摆了摆手,刘彰心想对啊,成年人哪里会计较这个?

谁知林墨的意思是他要是放不下身段就不必开口,抬眼看刘彰,“要不,你写封道歉信给我吧?”

12D,是个神经病。

 

03 Nine Café

周六向来是睡懒觉的,不过这个周六Patrick起了一个大早,因为他要欢迎一个朋友的到来。走到大堂搬家工人已经往侧门货梯那边搬运家具了,一个超高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正在电话里讲英文,前台两个物业小姐窃窃私语,一直盯着这个方向瞟,看来半山壹号又搬进了一个有钱有颜的贵公子,不知道是不是单身。

“Daniel,Morning!”

戴墨镜的男人挂断了电话,挥了挥手,动作懒洋洋的。Patrick走上前,问道,“最后你是租了26楼还是21楼?”

“21B。26A确实好,不过隔壁两间听说都是女业主,我为什么换房子不才和你吐槽过…”周柯宇之前的邻居是个十八线女艺人,对他来说就是见面打招呼的关系,谁知女艺人是个小三,拿着富豪的钱天天给周柯宇献殷勤,周柯宇被富豪的秘书堵在车库,才知道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周柯宇脸皮薄,立刻退租还自己一个清净。

“而且21B那个房东看上去比较好沟通,夫妻都是律师。”周柯宇走到前台填了几张表,留了自己的车钥匙和电话号码,物业把一切安排妥当后自然会联系他。

“周先生,您是不是前段时间还上过有线台的综艺节目?”物业小姐捂着嘴问道,本人比电视上还要帅,说话声音也好听。

这位身高一米九的帅哥是位翻译官,口译和笔译都做,上个月参加了一期有线台的求职类综艺节目,是那期的职场飞行嘉宾,结果观众发现这位翻译官简直是偶像剧男主的配置,直接带火了那档节目。后来有些节目也想邀请周柯宇,媒体圈朋友说可以给他包装一下,造点人设,来钱比做翻译还快,可惜上百万的合同周公子根本没看。虽然这位翻译官私下挺有梗的,可惜在镜头面前惜字如金,说话慢吞吞。周柯宇是个美籍富二代,全家都是华尔街出来的,就他对事业没多大的追求,中英文本就是他的母语,翻译翻译别人的故事,有时候也挺有趣。毕业后他供职的翻译团队接了一个大项目,他因此去英国和意大利呆了两年,所以也学会了一些意大利语。今年他想换个地方住一住,这个东方港口城市他不算太陌生,高中的时候做过半年的国际交换生,就在图兰。

“对,是我,你叫我Daniel就好。”

“那您也可以喊我Sabrina,她是Cathy,我们是二十四小时提供服务的。”

“哦,好的,谢谢。”

“刚才忘记跟您介绍了,半山壹号1-8层是车库,您的车位在8层,是自动停车位不会很麻烦。然后9层是娱乐会所,里面有健身房、游泳池和瑜伽室,10层是商务会所和一个小型放映室。11层以上就都是住宅了,不过13和14层我们是没有的,28层是顶楼,所以住宅总共只有16层,48套房。对了,负一楼的下沉花园有一些店面,包括药店和小型超市,方便业主有急用,人气最高的是Nine Café,白天提供简餐,晚上九点后就是Nine Bar,Bar是仅面向半山壹号的住客开放的,非常私密。您也知道嘛,好几个明星住在这里,所以可以放心在那里喝酒和聚会。”

“哦对了,您住在21层,我们这边四台电梯,左边是单数层,右边是双数层,会有一点麻烦,不过您只要在感应器上刷卡,电梯会自动运行的。门卡适用于所有公共场所和您所在的楼层。”物业小姐讲解的非常耐心,半山壹号是Patrick推荐给周柯宇的,正好有两套房子在出租。

Patrick拽着周柯宇去吃早餐,“走啊,去Nine Café,饿死了。”

“我吃过了。”

“可以陪我再吃一顿啊!我要隆重推荐你试试钢琴湾最正宗的青木瓜沙拉。”

 

兴许是周六大部分人还没有起床,Nine Café的人并不多,周柯宇翻了翻菜单,“服务生,给我一杯Flat White,其他不用了。”

“我要一份青木瓜沙拉,一份烤牛肉三明治,加双份芝士,还要一份番茄浓汤。”Patrick不用翻菜单,这里是他的食堂。

周柯宇昨儿刚听了一个冷笑话,这会自顾自地开玩笑,“喝番茄浓汤,番茄浓汤那不就是喝番茄酱吗?”

Patrick无语,“拜托,Daniel,这个不好笑啊!那换成冬阴功吧。”

“抱歉,青木瓜沙拉和冬阴功这会还没有哦。”

“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两道菜是老板自己做的,老板这会还没来店里,一般也很少有客人会在一大早点冬阴功的,也很少看你起这么早呀。”

Patrick撅了撅嘴,“那我要两份烤牛肉三明治,和他的咖啡一起从我的卡里扣吧。”

“好的,您的卡里还剩余四万八千九百五十块。”

“你充这么多钱干什么?你要吃一辈子吗?!”周柯宇扶额。

哎,这就有点尴尬了。

Patrick上个月参加了店庆充三万送两万的活动,以为咖啡店和晚上酒吧的账户可以通用,晚上的酒水费动辄就上千,其实用起来也快,不过充值完毕才发现下面有一排小字,本次活动不适用于晚上九点后的任何消费,“别提了,Daniel,你要相信我的胃口,我会吃完的。”

那个店庆充值活动三万块这一档就是个噱头,店长也没想到居然真有人买单。

周柯宇问道,“最近我倒是一直在吃沙拉减重,下次我来尝尝你推荐的青木瓜沙拉。这家店的老板是叫Nine吗,和你一样,都是泰国人?”

Patrick还没有回话,服务生针对这个敏感问题,立刻澄清,“老板叫高卿尘,是图兰人,并不是泰国人,老板很介意这个,只有熟人可以喊他Nine哦。”

收银台旁边还放了一沓子招工简报,周柯宇瞅了一眼,店里要雇佣一名服务生和一名后厨,薪资优厚,感兴趣者可以拨打电话应聘,末了,还附赠一句,电话就是老板的私人手机号,若想搭讪老板也可以,不过老板是鲜明的LGBT群体,长相年轻性格成熟的帅哥优先,泰国人除外。

这老板挺逗,周柯宇拿着咖啡和Patrick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你认识这老板吗?”

“之前想讨要青木瓜沙拉的做法,好友申请被拒了,理由是不加泰国人。”

“哈哈,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说实话,平日都是别人加Patrick好友,可这位老板好像有点地图炮,Patrick搬来半山壹号半年有余,一直没讨到青木瓜沙拉的做法,不过就是教了他,他估计也不会亲手做。

“你可以再申请一次,就说你是德国人。”这咖啡不错,周柯宇看向窗外,来了一句冷幽默。

埋头啃三明治的Patrick觉得这句建议简直醍醐灌顶,夸张地表示,“我怎么没想到,Daniel,你太聪明了!”

 

周柯宇靠在椅子上喝咖啡,这时有两个穿着健身服的高个子并排在晨跑,虽然只是侧影,其中一个又瘦又白的男人却十分扎眼,虽然看不清长相,但气质干净清爽,感觉都没有二十岁,周柯宇看了好一会。巧了,两人折返回来到咖啡店买了两杯鲜榨的果汁,这会正坐在室外聊天。

周柯宇挑了挑眉,示意Patrick往外看,问道,“他们也是业主吗?”

“哇, Daniel怎么知道那是Nine啊?”咖啡店老板这会正巧走进了店里,Patrick一眼就看见了。

根本说的不是一个人。

Nine进店环顾了一圈,都是半山壹号的住客,不过窗边那个泰国摄影师对面坐着的帅哥倒是第一次见,长相和气质都在他的审美线上,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Nine从冰柜里拿了两瓶果茶,走过去朝周柯宇搭讪,“早啊,认识一下?白天可以称呼我高卿尘,晚上可以叫我Nine哦,我是这里的老板,下周有个局,到时候我通知你啊。”

周柯宇礼貌地伸出了手,“我今天刚搬来,喊我Daniel就好,是个翻译官。”

“那你英文一定很好咯?”

“英文也是我的母语,也会一点意大利语。我在美国长大,不是这里的人,还没认识太多朋友。”

Nine很满意这段介绍,完全符合条件,而且这人礼貌儒雅,长相优越,颇有兴趣地说,“那恭喜你,要多我一个朋友了。加个联系方式,我给你去办一张八折的消费卡,早晚通用。”

还有这等好事,周柯宇点开了自己的手机,“你扫我吧,我就备注你是Nine了。”

一边低着头默默啃三明治的Patrick见缝插针,也把自己手机推了过去,“搭个顺风车,也加我一下,谢谢。”

“不好意思啊,虽然你也是位年轻帅哥,不过我不加泰国人。”Nine笑起来很可爱,但是拒绝的样子也很强势。

Patrick抢答,“我是德国人!”而且,还是充值三万也没有八折卡的VIP客户,Patrick指着自己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飚了几句德语,戏精上身,这纯粹的欧洲血统,哪里不像德国人。其实他是个混血,倒也真不算瞎说。

Nine凝视了这位时尚摄影师三十秒,行吧,破个例。

 

周柯宇看出来Nine对自己有点兴趣,可能半山壹号的人Nine基本都了如指掌,所以他这个新住客兴许可以带来些新鲜感。此时,他撑着脑袋看着窗外,晨跑的那两人正在给彼此拉伸,关系看着很亲密。

Nine每天都在认识和观察新的客人,他顺着周柯宇的目光,八卦道,“那是28A的业主,叫张嘉元,做艺术展览的。”

“张…嘉元。”这个名字不太容易重名吧,不过是一个很久没有被提起的名字了,周柯宇翻了翻自己手机,他还有张嘉元的微信,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换号了,上一次联系还是四年前,对哦,他也在图兰,原来是他,好像比记忆里长高了不少,但还是白白净净的,很可爱。张嘉元一米八几的个头,也只有一米九的人会觉得他可爱。

“两个人都是业主吗?”是普通朋友还是同居关系?周柯宇好奇地问。

“不是,旁边那个是他的健身私教,叫甘望星,又帅身材又好,人也很厚道,就是说话特别让人出戏,不是我的菜。”

“哦,这样。”动作确实也没有很暧昧,是他想太多。

不过Nine的表情有点神秘,他转着眼珠子,捂着嘴说,“他原本是半山壹号的健身教练,不过张嘉元好像在追他,前段时间借了两百万给他,让他在附近开了间自己的健身工作室,这种豪掷千金为一人的举动,整栋楼都知道了。”

“那也应该是这个教练喜欢他吧。”

别人的事情,不好妄议。周柯宇点开了张嘉元的聊天框,打了一句,「Hello,还记得我吗?」周柯宇琢磨了一会,觉得有点唐突,又一个个字删掉了这条信息。

他们是七年前认识的,四年没有联系了,上一段聊天记录还是他在大学的时候,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寒暄,是张嘉元最后没回。

居然过了这么久,久到再没有联系,久到毫无察觉。

 

04 时间沙漏

下午三点,英国那边还是早上,刘彰和两个英国专家打了一个巨长的call,不禁腹诽工作狂不分国籍,抬头一看,已经是六点半日落时分了。半山壹号最出名的就是眼前这个270°的巨大落地窗,没有任何多余的结构遮挡,别说名媛喜欢,就是他这种被工作摧残的社畜,也是喜欢的。

这里可以看到落日的图兰大桥,还有那座有名的海上钢琴。

刘彰给张嘉元拨了一个语音,“喂,晚上一起吃饭吗?叙个旧?”

“我这外卖刚送来,你是有意要蹭饭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那我上来了。”

“别,我下来吧。我这里现在比较乱,没你坐的地方。”张嘉元说完就拎着几大盒外卖下楼。

刘彰开门的时候发现张嘉元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那位林医生,“哎呦,你也一起蹭饭?”

林墨瞅着这人,一副工作劳累过度的炸毛模样,人没力气,嗓门还是那么有力气,“谁蹭饭?就点了两人份,我付的钱,多你一个还不够吃呐。”

“林医生,请进。”刘彰低头闭嘴。

 

外卖的菜挺油的,刘彰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他这几天休息不足,胃口其实不好,而且医生说他有轻度脂肪肝,倒不是胖,而是作息和饮食不规律,让他要改变饮食结构,而对面这两位瘦子丝毫没有这种烦恼。

“啤酒还是红酒,喝点吗?”刘彰问道。

“都不想喝,可乐有吗?”张嘉元探着脑袋,扫了一眼冰箱。

刘彰丢了一听冰可乐给张嘉元,“张嘉元,来说说,你是中奖还是打劫?我记得张叔叔一直希望你子承父业啊。”

“刘阿姨还希望你继承家业呢。”

老朋友说话不需要太多铺垫,张嘉元自然明白刘彰这货的意思,“我哈,大学头一年确实在英国读的建筑,后来认识了我导师,他是意大利一位有名的独立策展人,这个职业吧,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很有意思,我就转学去了意大利,读的是视觉艺术与策展专业。”

“至于哥怎么突然发达了呢,我在意大利认识了一个街头画家,那人吧,当时穷的饭都吃不起,我刚去,意大利语也听不懂几句,结果成了忘年交,当时看他可怜,我又特别喜欢他的画,买了他两幅作品,花了我大概一千欧,我一个月生活费那时我爸也没给多少。那个穷鬼是个纯粹的艺术家,后来他成了大师,被一个收藏家相中了,名字说了你也不认识,成名后他就自杀了,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家,他这个人和他大部分作品都没了。可能受不了这种人生转折吧,也讨厌自己的作品被议论和定价。”

“艺术这个东西物以稀为贵,他的真迹全世界不超过十件,拍卖行最近的一次交易记录就是我卖的,一千万欧元,还有一副画我留着,和我爸妈说了,当传家宝。”

“我操,张嘉元你牛逼大发了!”刘彰虽然是个艺术界门外汉,但是他是一个投资经理,对收益回报那些数字十分敏感,一千欧元的投入,一千万欧元的回报,这是翻了多少倍?艺术品投资真的是玄学,靠不了数字模型和专家访谈,回头这又是一桩奇闻,成为了他工作之余的谈资,说出去可以怄死那帮自命不凡看似光鲜的金融狗们。

“我现在财富自由,爸妈也管不了我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后来我把28A买了,我爸知道楼下那房子是刘阿姨留给你的,我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他老人家再也不说你看看人家刘彰多让人省心这话了。”

不是张嘉元计较,而是这话当真的是张嘉元童年阴影。

“喂,昨晚我就想跟你说,你知道为啥我妈留27楼给我吗,那是顶楼容易漏水好吧。傻子,你还学建筑的呢。”刘彰怼了回去,张嘉元多大的人了,还攀比这个。

“漏雨的话,找你家索赔啊。”张嘉元翻了个白眼,彼此奚落他们最在行。

“不过,你剩下的那点钱也谈不上财富自由吧,还是得好好做一下资产配置。长钱可以投我们那种私募股权基金,五年翻两倍没什么问题。”刘彰觉得自己真是职业病。

“哦,我不懂这些,都交给林墨代管了。”

“他?!”刘彰指着一旁的林墨,这人看上去和金融圈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不是个…心理医生吗?”

林墨仿佛会读心,察觉到自己头顶上的视线充满了质疑,他放下筷子,“神经病收容所,帅气的所长林墨也提供代为管钱服务,每年收取2%的管理费,外加20%超额提成,刘总也可以考虑一下,你这种做一级投资的,锁定期太长,我这边灵活,随取随用。”熟练的像一则广告。

吐血。

这个阴阳怪气的神经病怕不是个骗子吧,张嘉元心是真大,刘彰指着林墨向张嘉元提醒道,“他这叫非法集资,金额足够巨大可以获刑。”

林墨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还是那张「神经病收容所」,“你一定回家就丢了吧,看看背面。”

LINMO Fund,规模虽小,正规注册,私募基金牌照,专门从事股票二级投资。

居然还有一个副业,想钱想疯了吧,大喇叭哑火了。

“多看看办公室以外的世界吧。”林墨啃完了最后一块鸡架,打了个饱嗝。

张嘉元站在玻璃窗边大笑,“AK啊,欢迎回来,图兰爱你!有空咱们一起回图兰国高看看,林墨是隔壁图兰一中的,比我大一届,比你小两届,以后都是朋友啊。”

 

图兰国际中学是私立学校,是图兰最好的两家中学之一,另一所名校就是图兰一中,是公立学校。钢琴湾这边的小孩基本都会上图兰国高,校友圈很重要。图兰国高初中或者高中毕业生直接就去美国或者英国念书了,不用参加本地高考,别人寒窗苦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筹划毕业旅行,也不用像一中的学生那样,为了更好的毕业生起薪拼了命去考取医学或者法律专业。

张嘉元在初中部的时候,大他三岁的刘彰已经升入了高中部,张嘉元的文化课成绩一直保持中上,美术音乐体育成绩更是一骑绝尘,颇有人缘,不过父母的满意程度主要取决于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样,参照物就是刘彰。

刘彰那会在高中部成绩可以排年纪前十,数学常年第一,虽然拉帮结派群体斗争这事从没少了这家伙,还写歌作曲diss看不顺眼的同学,但这种屁事从没传到老师耳朵里,和隔三岔五就因为说小话精神不集中被老师丢粉笔头的张嘉元相比,口碑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因为张嘉元那一身腱子肉,能跑能跳,打抱不平过两次,替人出头过三次,还在初中部的时候就荣获图兰国高校霸名号。老师每每看着张嘉元那白净乖巧的长相,就更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就这么皮呢,毛毛躁躁的,经常把学校公物给整塌了,建议让张嘉元他爸带儿子去检查下是不是有多动症。

建筑师是文化人,还是要面子的,后来家长会就让溺爱儿子的老婆去参加了,眼不见为净。张嘉元他爸总说能不能学学刘总家的刘彰,以后多向人家学习,连大学选专业的时候都表态要不别选建筑了,听说刘彰在纽约读的是数学和经济。被同学尊称元哥的张嘉元心想可算了吧,数学经济那么无聊的玩意儿,拍着胸脯向他爸保证以后肯定比刘总儿子有出息。

不过刘彰被纽约大学录取后,被美国的文化浸淫的可以,很少有空和家里联系,张嘉元他爸的素材就少了很多,张嘉元那会还在高中部混着,校霸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起初这个称呼倒也彰显了元哥的江湖地位,后来他就听烦了。虽然高中学业明显紧张了起来,他还是每个月会画一幅画,让自己不要因为学习显得死气沉沉,不过那几十张钢笔素描和丙烯画他从未成列出来,任何同学都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才能,包括刘彰,因为他们不懂张嘉元,所以他们不配知道。

他用相机拍下来,存在一个云盘里,那个云盘叫「时间沙漏」,除了他自己,只有一个人有权限。

 

三个人闲聊了一会,刘彰提议去张嘉元那里看看,张嘉元说看看可以,最好别进门。

好歹是中学同学,门都不能进?

刘彰才没理他,张嘉元这屋子有够乱的,满地的粉笔灰和碎裂的石膏。刘彰都没地方下脚,只能靠在门口的立柜旁边,“你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一些展览样品。”张嘉元蹲在地上,简单收拾了一下,“Daniel Arsham,现居纽约的当代视觉艺术家,说了你也不懂,这些残破的石膏物件就是这次展览与大众互动的东西。”

“对哦,你现在是个独立策展人。”

这个职业刘彰第一次听说,张嘉元说也就是个构思、组织和管理展览的专业人员,通过成列设计、文字、图像和新媒体手段去展现艺术家的故事和理念,做到产品和主题的遥相呼应。

“不过Daniel Arsham这种大佬我可够不着,这次是个商业展,很来钱,下个月中旬开始,展览三个月。是我意大利的导师和他美国的合作伙伴一起策划的,亚洲首展,我就跟着学习一下,给老师打杂。”

有些策展人是服务隶属机构的,不过张嘉元觉得艺术品味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不想被束缚,所以毕业这两年他疯狂积累了不少人脉和资源,开始独立策划展览。他这种级别和影响力的策展人在行业里可谓鱼龙混杂,接触的也都是一些刚露头脚的年轻艺术家,没有赞助,没有知名度,也很少有观众。张嘉元操盘了两三次学术性质的展览,主题概念太前卫立意很牛逼,但展品根本支撑不住,最后效果显得很二逼,打光摆放都不及格,失败到麻木,他站在展厅门口显得尴尬又狼狈。

 

自信心受到无敌摧残的张嘉元敲了敲12D的房门,请问这里收容职场失意青年吗?

12D这位医大刚毕业的心理医生还没什么口碑,日常处理邻里纠纷,主要聆听有钱有闲的小姐姐们的情感琐事,终于迎来一个有趣的研究对象。

林医生说你再这么烧钱,很快财富自由就变成不自由了。长大不是一件很着急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不想长大的人又被迫长大了一次,艺术和商业从来都不是对立的,今年他联系了大学导师,开始脚踏实地跟在后面积累经验,闲暇之余能够自己策划一两个小成本的展览就够了。

林墨也是个妙人,说话神叨叨的,号称会读心还会炒股,重拾了张嘉元的信心,还接管了张嘉元的钱包。张嘉元这笔天降横财某种程度上提升了他人生自由的幅度,虽然花钱特别大方,但他又不是傻子,懂得开源节流的道理,看了眼林墨的股票账户,直接给跪了。林墨的工作室满墙的摄影作品是他本人拍的,张嘉元看到后挺惊讶,他的艺术嗅觉很敏锐,这是他意大利导师最称赞的地方,张嘉元觉得有朝一日可以给林墨办个展览,名字他都想好了,叫墨色流光。

 

不过每天出入基金大厦的刘彰面对的都是真实冰冷的数据,在他看来,现代艺术都是些虚无缥缈的无病呻吟。欣赏不了这一切的某人靠在张嘉元的立柜上倒是自在得很,冷不丁碰倒了张嘉元的一件收藏。

那是一个三十厘米高的玻璃沙漏,灰色的颗粒下面是一个破败的地球。

张嘉元说,那是Daniel Arsham亲自送他的地球沙漏,价格不贵,不过全球限量发售一百个。

说了不让你进门的,刘彰,你他妈给老子赔!

TBC


备注: 

图兰是虚构的,因为很喜欢这两个字作为地名,原型参考了香港、墨尔本和旧金山。

半山壹号的原型是魔都的一个奇葩楼盘叫中兴路1号。钢琴湾是我的想象,没有原型。

虽然是架空,但里面给出准确名称的人和物都是真实的,前年Daniel Arsham在魔都办展览,我还挺喜欢的,当然我不懂艺术。不想用现实里的地名,因为现实不够小说那么理想浪漫XD 

Part 01 主要是搭背景框架,因为没有走什么剧情所以读起来可能会有点无趣。不过第一部分的废话等到后面更新完,很多其实都是伏笔。所以酌情把8个人缩减成了6个人,为了让这篇不要太长。cp的话,810是绝对主线,59和611是支线,这次主线比较感情纠葛,支线比较利落,有幽默更有难过;68、811、1011、8910友情线,12特别出演哈哈。


人设是全员有钱有学识的精英。这六个人年纪偏小,但是能出道成团也能说明他们其实挺优秀的了,至少在爱豆的圈子里。所以全员精英的人设我觉得可以,但是没有金手指,没有业务顶流,没有天之骄子,其实还是复杂平凡的人,更多的是刚工作的那几年的迷惘和选择。年龄提高了3-4岁,但是还是希望尽量给他们一个真实贴脸的形象,职业都是经过考量的,如有bug和ooc求轻拍。 多说一句,我觉得10这个人很难写,叹气。


谢谢两位热心的小伙伴把作者有话说补给我!比心♥️

自割腿肉爱好者

【柯彰墨】府山行(乱·序)

*古风AU,弹性仿明,完全不考据,OOC预警

*三角追尾不闭环,不妥删,请勿上升正主

*公路文,三个倒霉蛋的逃命日常


【世设】

庆朗年间,上闭天听,宦官当权,无数忠良惨遭迫害,锦衣卫林千户一家卷入党争,家破人亡,独余一女林茉为江湖侠客“疑龙”救出,为避追杀,二人一路扮作兄妹,意外混入了因陷害而被取消科举资格的归川富少刘彰的车队中......


【角色】

周柯宇:隐世门派出身,十六岁后离家独闯漂泊,以“柯偃乍疑龙”中后二字为名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黑袍银剑,受贫弱百姓吹捧,更有话本以其为才子原型,颇得闺阁欢迎。


刘彰:广州府市舶提举之侄,伯祖父为合州知州,家中主营长江药市,富埒...

*古风AU,弹性仿明,完全不考据,OOC预警

*三角追尾不闭环,不妥删,请勿上升正主

*公路文,三个倒霉蛋的逃命日常


【世设】

庆朗年间,上闭天听,宦官当权,无数忠良惨遭迫害,锦衣卫林千户一家卷入党争,家破人亡,独余一女林茉为江湖侠客“疑龙”救出,为避追杀,二人一路扮作兄妹,意外混入了因陷害而被取消科举资格的归川富少刘彰的车队中......


【角色】

周柯宇:隐世门派出身,十六岁后离家独闯漂泊,以“柯偃乍疑龙”中后二字为名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黑袍银剑,受贫弱百姓吹捧,更有话本以其为才子原型,颇得闺阁欢迎。


刘彰:广州府市舶提举之侄,伯祖父为合州知州,家中主营长江药市,富埒陶白之家,勤学聪颖,天之骄子,遭陷害取消应试资格,只得与一众家仆归川,途中醉生梦死,已有自弃之心。


林墨:锦衣卫千户幼子,兄长林砚于锦衣卫中任职,为逃避大宦刘晋寻子认作干亲,自幼男扮女装。家中遭逢变故,得“疑龙”搭救,但林墨不甘只留一条性命,更想为父兄报仇。


【楔子】

“林兄,不如将令妹嫁与小弟我,结两姓之好何如?”


西市刑场正中,数十罪囚的热血尚未凉透,监刑台主座便肆笑着对下座二人说道。


此人正是新走马上任的张百户,只因找到了乘凉的大树,两年便做了六品,比起下座那十四入伍,十年刀山火海才得了总旗的林砚,风光了十倍不止。


而林砚肩上正缀着一片素麻,干巴巴地飘在飞鱼服上,像极了陈旧干瘪的墙皮。他闻言,面色如阴云笼罩,冷道:“家中热孝未除,我怕是做不得这个主。”


“欸,林伯父人已经去了,俗话说得好,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长兄如父,自然做得了主,我想,林伯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不愿看见自己国色天香的爱女,无依无靠吧?”张百户眯了眼,直望向下座尾上的白衣身影,垂涎之态毫不掩藏。


此言一出,林砚的手掌已暗握成拳,他也遥遥看向弱质蒲柳般的林墨,咬牙暗忍,只觉喉头腥甜。


林墨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是受了胁迫。


他从前家中殷实,父亲乃是十四所千户之一,如今得罪了人,死得不明不白不说,与兄长还遭人如此羞辱。林墨心头恨不得两刀剁了这人面兽心的鬼,眼下却只能继续扮做女儿,柔柔弱弱地睇向兄长,暗自抹泪,垂首不言。


林砚心中自然明白,就算他真做了禽兽,愿将林墨许给张百户也是不成的,因为林墨他,并非女儿之身。为避早年间的一场祸事,林墨成了“林茉”,来去已是十七年。


见兄妹二人相顾无言,张百户只觉下不来台,他面上狞笑,拍手道:“既如此,那我们便继续看戏吧。”


刑场内又开了铁栅,左边进了三人,手脚均缚着铁镣,右边则由戴着皮护臂的武夫牵进了五条黑皮红眼的狼背犬。


林墨凝神看去,惊呼道:“是高叔叔他们!”


“他们三人跟随家父多年,如今犯了何错,竟要遭此酷刑?”林砚目眦尽裂,刑场中的三人,都是父亲多年的兄弟,林砚一身的功夫,也多受教于他们。


“林兄慎言,都监大人说他们犯了什么错,他们就犯了什么错,岂是我等可以置喙的?”张百户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刑场:“他们受不受这一遭,全在你,和茉儿姑娘。”


“你!”


“我呸!你他娘的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大侄子,别理他!不就是几条狗吗!再恶能恶得过你身边那只!”


“大爷我才不怕,烂了皮肉,也比烂了心肝强!”


场中叫骂不断,饶是张百户态度嚣张,此时也有了怒意,他挥臂大吼:“行刑!”


武夫松开铁链,几只恶犬失了束缚,嶙峋的肋骨上下起伏,四脚后蹬,流涎低嚎着开始了扑杀......


“啧,翻来覆去就这些招数,无聊无聊。”


一柄掐银丝的纯铜千里镜正架在高楼上,隔着一条街的人间,凝视着刑场中的炼狱。


看了半场好戏,刘彰兴趣缺缺,蹬着桌案仰躺在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丢着花生米,他一边咀嚼,一边问道:“怎么越来越吵了?”


家仆打听了一番,回报道:“回少爷,是那林家的小娘子......”他压低了声音:“不知怎么地晕倒在里头了,如今林总旗正抱着妹妹去医馆呢。”


刘彰闻言静默了片刻,笑道:“没想到啊,这家里好歹还出了个聪明人。”


“您是说?”


“那姑娘比他哥聪明,知道避战,她要是不晕这一下,姓张的怕是已经被林砚砍了。”


如今刘彰的大舅正和监司的太监打擂台,家仆偏帮自家,便附和道:“那不更好,姓张的做了东厂的犬牙,自然也是该死的。”


一颗花生米“嘣”地一声砸到了家仆头上,随之传来的是刘彰烦恹的回答:“蠢货,只看得见眼前的快意。忍这一时,林家还能赚个声名和公道,当真砍了人,才是给对方递了一把快刀。”


朱袍锦绣的公子掰着自己的手指,一一数着:“如此一来,他爹,那三个手下,还有大大小小相关的各户各口人,都得折进去。”


“公子英明......如您所说,这林家也算是逃过一劫了。”


“又错了。他们躲不过去的,都是入夏的知了,不过早死晚死而已。”


家仆连连擦汗,他跟随刘彰多年,却也总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过好在刘彰并不在意旁人的应承。这样得天独厚的小公子,与其说是同他们说话,不如说是在同自己博弈,一遍遍推翻,一次次重演,直到得出满意的结果。


不过,殷勤人还是要装下去的:“少爷又何必为他们操心,金榜题名,才是要紧事。”


“你说得对,出来散散心,也该回驿馆温书了。”刘彰终于赞许了一次,他直起身撑了个懒腰,朗声道:


“既然文曲星没下凡,状元就是老子的。”


然而,主仆二人等待了一刻钟,也不见车马来接,刘彰不言语,只埋头转弄着手里的玉扳指,仆从哪里看不出他耐心已快耗尽,连忙下楼催促,不待一会,便神色为难地回来了。


“少爷......来接您的车夫被人打了!”


“......”刘彰叹了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门口,那黑塔般的背影,压着性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酒楼掌柜也不敢得罪了贵客,前脚踩后脚似的攀上了楼,连连作揖:“当真对不住,有个蛮客的马堵了道,这才耽搁了,车夫同他不对付起来,便给了那马一鞭,那人不依,如今将人拦在外面,不准走呢。”


“这么说,还是我家车夫的错了?”家仆惯会的就是长威风,哪里肯听掌柜言说。


刘彰抬手止了家仆:“什么借道,就是嫌人家占了便利出入的马槽,赶人不成才打起来的吧,活该。”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元宝,直接从楼上朝那一动不动的身影砸去。


酒楼门口,踏着劲靴的黑衣侠客足间仅挪动一步,坠落的金锭便跌在他身侧,被砸醒的风尘甚至不曾惊动半片衣角。


他竖笠朝楼上看去,回应他的,是刘彰毫无歉意的微笑:


“喂,赏你的。”


【避雷】

emm......大致就是上面这个画风的故事,是比较离奇的三角关系。因为戏剧化的缘故,可能会去添加一些相对的阴暗面,不知道姐妹萌喜不喜欢这种风味,欢迎回复,如果觉得可的话,给我点个桃心作为鼓励也行~

另外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姐妹萌:像这样3人的cp组合,在挂tag的时候,可不可以挂2人cp的tag呀?我没找到柯彰墨的分类,如果不能挂,我就给它取了......

麻豆儿

共赴泥沼【02】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cp810、611。

*缉毒AU。涉黑。中长篇。


【02】


AK回到合租屋,打开门,扑面只有黑乎乎的一片,他轻轻吸了口气,伸手到熟悉的墙面上摸摸索索,摁了半天也没能摁开灯。


坏了?


他其实有点怕黑,想着干脆摸到柜子边边去捞手电,磨磨蹭蹭地移动了一段距离,砰一声磕在桌角,差点撞废自己的腰。这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属实是太模糊了。他摸了摸干净光滑的鼻梁。


嗯。眼镜没了。


只能找人帮忙。


喊个救命吧?


不行,这大半夜的他嗓门儿不受自己控制。


找管理员吧?


妈的这破楼指望不上活的管理员。


召唤室...

*cp810、611。

*缉毒AU。涉黑。中长篇。




【02】


AK回到合租屋,打开门,扑面只有黑乎乎的一片,他轻轻吸了口气,伸手到熟悉的墙面上摸摸索索,摁了半天也没能摁开灯。



坏了?



他其实有点怕黑,想着干脆摸到柜子边边去捞手电,磨磨蹭蹭地移动了一段距离,砰一声磕在桌角,差点撞废自己的腰。这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属实是太模糊了。他摸了摸干净光滑的鼻梁。



嗯。眼镜没了。



只能找人帮忙。



喊个救命吧?



不行,这大半夜的他嗓门儿不受自己控制。



找管理员吧?



妈的这破楼指望不上活的管理员。



召唤室友起来?



算了算了,黑暗中的室友比黑暗还要吓人。



山路十八弯,七拐八绕,还是得靠自己。AK在胸前合了个掌积德,一面继续往已知且未知的空间中移动,一面在心中念咒施法。我们是只蝙蝠,我们是只蝙蝠,夜晚工作~夜晚工作。汗血组成我手里的牌!welcome 无论你从哪里来,welcome 无论你从哪里来…



nonononono!不管你是啥请不要过来谢谢。



结果他差点没被窝在角落里抱着个电脑满脸蓝光的室友吓得一屁股撅过去。撅是没撅,可怜的手机被砸在地上,嘴倒是捂得够快,要不郊区的小朋友全都得提早醒来。



“…干嘛。”角落的生物挪了挪屁股坐直身子,抬起眼皮懒懒地瞅他,“有这么可怕吗?”



AK恨恨放下捂嘴的手用气声说话。“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



“停电了。我怕黑睡不着,电脑还能撑两个小时,爬起来打游戏壮胆。”室友揉揉眼皮,张嘴打了个呵欠。



“…真的有用吗。”



“一般般。”室友拿指节敲敲膝盖,放下抱在怀里的笔电,突兀地笑出声,“你不也在玩吗?”



“……”



室友站起身,捡了他掉在地上的手机,打开电筒照亮前方咫尺之处,移到AK身边,慢条斯理地给他解衬衫的扣子,一颗接着一颗逐渐往下,最终停在腹部,指节勾住皮带中心的金属扣,喀哒一声俐落解开。看见侧腰上晕开血迹的纱布,瞳孔微微一缩。



“做什么了?伤这么重?”



“不碍事。”AK回答。



“……”



略显长久的沉默显得空白,连擅于制造尴尬的AK都尴尬得发冷,尤其是还得腾出一只手提着往下掉的裤腰,他妈的,太尴尬了。归功于光线不足,AK尴尬之余,尚且不用看清对方的眼神,却也能借由突然凝固的冷空气得知,那张漂亮的脸彻底沉了下去。他想说话,看见那厢已经开了口,于是顺势闭嘴。



“去洗澡。”



一贯的命令句,AK也不和他争论, 顺从地点点头说好,只是转身的时候还看不清路,正在艰难的时候,手里被室友塞进自己的手机,内建电筒亮得刺目。他没有道谢,摸摸索索地走了。



锁好卫浴的门,AK松开提着裤腰的手,顺手将已经摇摇欲坠的皮带抽出来,扔到墙上挂好,手机也放到洗手槽边。



突然想起一点小事。



于是AK低头眯眼,拆开手机壳掏了一阵,左掏又掏,好不容易抠出一个纯黑的,金属的,轻盈的,圆润可爱的小东西,不过一个指头那么大。小东西骨碌碌地滚进掌心,被递到眼前仔细瞅瞅,确认完毕以后,手掌的主人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



小东西啪搭一声掉在地板,抬起又落下的靴子正准备将它碾成一堆看不出原形的粉末,临到头来却在空中停驻。小东西被重新捡起来,在掌心把玩了一阵,AK对着它微微一笑,启唇。



“搞清楚谁是你爹,别只会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金属器再度掉到地上,靴子狠狠地踩踏下去前后摩擦,滋滋拉拉一阵刺耳的电流响。



电脑前的林墨皱了皱眉头,俐落摘下耳机,趴在地上揉了半天。然后手指在键盘上行云流水一通操作,给某个常用联系人发去一段没有后期过的音频,顺手拨了电话。



响了很久对方才接起来,背景音呼呼啦啦的,有些刺耳。



「喂。周柯宇吗。」林墨用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讲话,手指继续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



对面传来略显压抑的低沉嗓音。「……不然呢。在忙。」



林墨撇了撇嘴嗤笑一声。「除了打pao还能在忙什么?下面那个是张嘉元吗?你有边审边干的癖好啊哎?」



「……说完快滚。」



「?翅膀硬了啊,没大没小。嗯嗯呢别急着挂,给你发了个录音过去,就关于我那室友的,你不是怀疑他是警察嘛,听完说说感想。」



对面嘶嘶啦啦一阵摸索的声音,掺杂着低哑的呻吟,林墨见怪不怪地挑了挑眉,嘴唇勾都不勾一下。几秒钟后AK的放话调高了音量,顺着电话线高亮地爬过来。



林墨及时拿远了手机,趴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



「……黄,其,淋,老,师。」再拿回来时已经只有周柯宇咬牙切齿的声音,不用亲眼看见,林墨都能想见他磨着后槽牙冷笑的表情,「你想找打是吧。」



「嗯呢。好可怕哦周柯宇。」



林墨在对方下一句脏字儿喷出口以前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屋里在此时灯光大亮,似乎是恢复了供电,睡意却也默契地袭来,林墨揉了揉眼睛,抱住双臂斜倚在墙上。



淋浴的背景音很适合催眠。



他在半梦半醒间,恍惚地捡起一些往事的碎片。



林墨会认识AK,全凭某一次地下交易会场的的机缘巧合。



那天是一笔生意,周柯宇代表组织出席集会,场子里龙蛇混杂,正好方便林墨乔装打扮,换个身份混进去支援。他要给周柯宇做辅,不能无所事事更不能太招人眼目,于是找了个角落坐着,食指和中指之间挟了根烟,假模假式地抽,偶尔倒也会有没眼力见的过来攀谈。



AK是其中一个。



林墨几乎是一眼就看出这人没安好心。也不算他天赋异稟,毕竟没几个带脑子的生意人会戴着冷帽、墨镜,一身polo衫、大摇大摆,一手插右兜一手插屁股兜。



傻逼。



在自己面前弯下身来的二样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慌慌张张地摘了墨镜,别在宽松的领口,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嗯。是个傻…



“能来一根吗?”



吻住烟嘴的唇不着痕迹的一顿。



先是温驯地啜了一口,随即微微弯起、向后退开,白芒的烟气从鼻腔里释放开来。烟雾散去以后,露出一张挑着眉、略显得狡猾的笑脸。



他手上拿的就是根事先准备的赝品,只能跑跑烟,纸管里没塞烟草,半点瞒不过平时真能抽的老菸枪。仅凭第一印象,林墨擅自认为这人八成不菸枪,就如同对方看出自己嘴里这根是个虚应故事的假货一样。



他招一招手让人家过来,脸凑近的同一刻,湿漉漉的烟嘴递进对方没有防备的嘴唇中心。猝不及防之下,对面被倒灌的烟呛得剧烈咳嗽,飞红了眼睛,林墨咧嘴笑笑,伸手要替他把菸从嘴里抽出来,却被别开脸拒绝了。



林墨收回手,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眯起眼睛单手支颔,老神在在地问他,“喜欢啊?”



傻不拉叽的男大学生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总之不熟练地吸了两口,才吐出来扔还给林墨,说就这种的,不带劲儿。他甚至一度质疑,是自己过于多疑了,这傻逼是真没品出来那根杵在嘴里的纸管子不是菸。



或许是个代替朋友来收paper*的学生头子。



男大学生在他对面坐下来。林墨懒得搭理他,把烧没了半根的纸管子送进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抽跑烟,想着他大约讨得没趣自己就会走了。



但他没有。



傻不拉叽的男大学生一手支着额头,饶有兴趣地把自己从头到脚盯了一遍。



那是种欣赏被关在玻璃罩子里,一个精美雕塑作品的眼神。



林墨扫过眼时,男大学生迅速低下头,红了耳朵尖尖,五指在屏幕上一通乱戳,假装自己一直都在玩儿手机。林墨觉得好笑,侧着脑袋打量他。



“你是来替人收货的吧?”



“?”男大学生抬起头,“收什么?”



“学生还能要别的?除了WEED*还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正打算起身离开,手机屏幕突然递到自己眼下。是张放大了字体的备忘录。



——场里混进了警察。你后面那桌就有。



林墨抬起眼睛,离了椅子的屁股重新坐下去,把菸从嘴里抽出来挟在指缝,往后靠进椅背里,双手虚虚环胸。对方眨巴着眼睛望过来等待回应,于是林墨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正经八百地做了几个口型:



那 和 我 有 什 么 关 系?



男大学生把手机收回去,又是一通火急火燎的敲打。再递过来时长篇大论的字让林墨几乎失去阅读的欲望。



——可能没有关系,但你刚才说的话很不妙。照着引号里的字念出来就行:「我不卖违法的东西。看你的模样还是学生吧,别碰这种玩意儿,一碰下半辈子就毁了。」



“……还是学生吧………下半辈子就毁了。”



话音落下,男大学生才把手机收回去,林墨捻熄了手里的菸,掸掸衣服站起身,利用耳后的通讯器给周柯宇送去即刻撤离的信息。



临离开前堪堪回过头。



“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男大学生歪了歪头,伸出食指调整下滑的镜框,鼻梁两侧留下两个浅浅的红印子,隔层镜片也藏不住那双眼睛里的真诚灵动。只是在那一瞬间,它们突然失了颜色。



他沉默地想了想,微微弯起唇。“……叫我AK就好了。”



当然彼时林墨还不知道他们未来会合租一套房,甚至发展出超越界线的暧昧关系。



这有很大一部分,他会迷信地归功于一种轻飘飘的东西,AK称之为缘分。毕竟林墨不曾预想到,完全相异的两个人能如此契合,契合导向信任,信任导向喜欢。光喜欢或许不够,但林墨听过很多AK从前的经历,他们甚至拥有复刻的伤痕,同喜同悲,同爱同恨。



如果没有这种共情,林墨可能也不至于杀人。






TBC.

*paper:黑话。指将大/麻卷成香菸形状的纸。

*weed:黑话。指大/麻。


脑中的架构辣么(爪子乱挥)大…

想要评论。

暮冬ky

  “你是我养大的,这辈子都归我”

  “你是我养大的,这辈子都归我”

fepptis

如鲠(四)

11

严浩翔没有爸爸。


排除所有的歧义与感情色彩,这句话的客观表述应该是:因为幼年父母离异,严浩翔的抚养权归于第二性征为Beta的母亲,所以他在记事以来,几乎没有经历过跟父亲、跟成年Alpha长期相处的生活。

但是,完全客观的话不值得说,因为它既没有观点,也没有力量,只是一句正确的废话罢了。

这句话他曾在很小的时候听人给他念过。

“你受了欺负,就该大声地告状;被打得痛了,就使劲给他咬回来。”

那个人是同一批小豆丁里嗓门最大,人缘最好,也是最罩着他的。那个人在自己身边划了一个圈,他只用一件擦头发的薄外套作为交换,就得到了走进圈里的通行证。

那个人帮他制止了一场关于他家庭情况的背...

11

严浩翔没有爸爸。


排除所有的歧义与感情色彩,这句话的客观表述应该是:因为幼年父母离异,严浩翔的抚养权归于第二性征为Beta的母亲,所以他在记事以来,几乎没有经历过跟父亲、跟成年Alpha长期相处的生活。

但是,完全客观的话不值得说,因为它既没有观点,也没有力量,只是一句正确的废话罢了。

这句话他曾在很小的时候听人给他念过。

“你受了欺负,就该大声地告状;被打得痛了,就使劲给他咬回来。”

那个人是同一批小豆丁里嗓门最大,人缘最好,也是最罩着他的。那个人在自己身边划了一个圈,他只用一件擦头发的薄外套作为交换,就得到了走进圈里的通行证。

那个人帮他制止了一场关于他家庭情况的背地讨论,还严厉批评了他抱有的“因为大家也没什么恶意就装作没听到”心态。

严浩翔,你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有点不同而已。你觉得不舒服就说,别自己想东想西的。

那个人让他知道,他不必追求面面俱到,十全十美。起码在他的“圈”里,他可以暂时放弃那些下意识的滴水不漏,守不住底线的温和体贴。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嘛。”


而时光荏苒,快要十五岁的严浩翔仰躺在沙发上,手臂盖住眼睛。黑暗中唯一一点光源在地毯上闪了闪,最后的页面停留在包含“初分化”“Omega”“注射型抑制剂”的搜索框里。

严浩翔从未像此刻一样,为他的“不同”,他从未感觉是阻碍的“缺失”感到沮丧。

那些不会出现在教科书里的“常识”,没有人教过他。

他还是顺顺利利地长大了,在他学会掌握分寸,进退有度,克服对渴望获得喜爱的自我厌弃之后。

他终于顺顺利利地长大了。

但他不再属于那个圈了。


12

次日早晨发生了两件让严浩翔后悔的事,没盖被子在沙发上睡着导致感冒只是其中之一。

另一件是他被早起的马嘉祺叫醒,并关心了他掉到苹果肌的黑眼圈后打开手机,发现他的置顶对话框有一条凌晨3点57分发出去的微信消息,那是一张搜索结果页面的截图,整张图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五个字是“不建议使用”。

而贺峻霖直到10点28分也没有回复。


但宇宙不归零,练习不能停。严浩翔磕过感冒药之后还是乖乖去了练习室,帽子口罩长袖卫衣,捂得严严实实。贺峻霖最后一个到,跟舞蹈老师踩着上课提示铃前后脚进来,被指定去了前排离他最远的位置。马嘉祺跟老师汇报了他的身体状况,严浩翔得以略过那些过于激烈的舞蹈动作,靠坐在一旁休息。

他支起一条腿,目光从帽檐下飘向贺峻霖。贺峻霖的神情一如既往,看不出对昨夜的消息是什么反应;贺峻霖的眼睛红红的;贺峻霖的wave做得好,下地起身的衔接有点不流畅;贺峻霖咳嗽了两声;贺峻霖吸了吸鼻子;贺峻霖举手要纸;贺峻霖……

“我说小贺,”舞蹈老师被逼得从办公区顺了一包抽纸,叉着腰说,“你要是也感冒的话,趁早跟小严坐一块儿去。别老呼哧呼哧地用嘴喘气,我听着都怕你撅过去。”

练习室里响起一点笑声,严浩翔咧了咧嘴角,下一秒在镜子里对上了一双深潭般的桃花眼,笑意如花瓣般浅浅浮动,随即淹没在眼底。视线一错即分,贺峻霖一步没挪,转头举手:“老师!你看后面的我也练不了,要不你放我回宿舍收拾行李呗。”他指指墙角的大背包,“我从家里带了好多东西回来呢。”

“行行行,你跟你们经纪人说一声就走吧,给你放假了。”老师挥挥手,又看向严浩翔,“小严你也回去吗?”

“不用了。”严浩翔闷声闷气地站起来,活动发麻的四肢,“我觉得好多了。”


勉强撑完下午的课,一进宿舍门,青少年们都归心似箭地扑向餐桌。严浩翔没有胃口,找了个洗脸的借口上了二楼,拧开自己的房门。

他首先看见的是自己的床。棕榈床垫,灰色被套,枕头旁散着他的眼药水和充电器,这些是他所熟悉的部分。但还有另一些,那些长久以来一直存在,以至于被他错认为是常态的部分,刚刚与它们分离。鲨鱼抱枕消失了,床头的另一根充电线也被拆走,枕头少了一个,剩下的规规矩矩地端放在正中央。床头柜紧闭着,那里面散乱的抑制贴和睡前小零食也一定像这三分之一房间里其他不属于原主人的痕迹一样,即将,或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经纪人哥说,因为我俩都感冒了,为了避免交叉感染,最好分开住一段时间。”贺峻霖就站在他自己的床边,床上的被筒看起来刚刚卷好。他挺直背喘了几口气,又低头折起睡衣来。“他让我搬到楼下备用间先住着。”

严浩翔突然好奇起来,是因为灯光太昏暗,还是他就是从小到大都猜不到,贺峻霖出现这种安静的表情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不在他的圈里,而现在,他也不肯留在我的圈里了。


“我去吧。”严浩翔三两下卷起自己的被子,站起来才发现,那嘶哑低沉如同枯树般的声音竟来自他自己。

“我去一楼,你留在这儿吧。”


13

冷战是全世界影响范围最广的状态。第一天的时候还只有马嘉祺和丁程鑫若有所思,时不时交换两个忧心忡忡的眼神,到了第三天,连除了宋亚轩其他事都不太关心的幺儿都知道,严浩翔和贺峻霖怕是吵架了。

晚上还有训练,吃晚饭时严浩翔就注意到同一张桌子上的各种眉来眼去。感冒药的余韵让人昏昏沉沉的,他懒得去管,吃完饭就拿起手机,随便找了一个空旷的练习室猫起来。

他想不到的是,第二个推开练习室大门的,居然是宋亚轩。

在某个你知我知的夜晚过后,他和宋亚轩的关系肉眼可见地拉进了一些。具体表现为,即使偶尔两人单独共处一隅,也不会出现要么其中一个在三分钟内出门上厕所从此一去不复返,要么费尽心思找聊天话题的情况了。

然而这并不表示,他和宋亚轩就能在不打算讨论任何有关性生活、地下情、隐瞒性别等高危词的前提下,进行一场顺畅的双人谈话。

宋亚轩明显跟他想得一样,进来的时候被外面推得一个趔趄,抬头就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尴尬笑容。

可能是因为这样,刘耀文才对他如此放心吧。严浩翔漫不经心地发散思维。要不然刘耀文为什么一开始还一脸警惕的顶腮,第二天就拍着他的肩膀露出兄弟不容易的表情。

他这么想着,也顺口这么问了。

“哦这个啊,”已经迅速掏出手机在他旁边随遇而安的宋亚轩头也不抬,“我跟他说你追贺峻霖的时候遇到了点问题,要向我取取经。”

“咳咳,咳咳咳……”严浩翔一口口水呛住,咳了个惊天动地。宋亚轩十分知恩图报地伸出一只手给他拍拍。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不等他组织语言,宋亚轩突然又说:“翔哥,我给你听首歌吧,最近那个谁的新专辑老好听了……”

严浩翔稀里糊涂,半推半就地,跳脱到他俩常规的,中英文互相推歌的环节去了。


14

严酷的训练日程中没有太多喘息,青少年们睡都睡不够,在调节自己及队友的情绪状态上也实在有些有心无力。颇为诡异的队内状态持续到了下一个休息日,好在靠着一股无言的默契,他们还是成功瞒住了经纪人的眼睛,得以逃过可能出现的假期训话,拥有一个完整的小憩。

晚训没有停,远的近的都回不了家,只有白天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严浩翔一觉睡到快中午才地起床,在只有他用的一楼厕所里慢吞吞洗漱完,出来就看见贺峻霖背对着他,带着蓝牙耳机打电话,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面包装进包里一边说:“哎呀来了,你着什么急,我保证不耽误预约时间……”

严浩翔一眼在他敞开的包里看见那本他在姐姐桌上见过同样封面的,蓝色的病历。

信息素管理病历。


怒气来得莫名其妙。

贺峻霖被拉着手腕拖进一楼唯一一个卧室时,只来得及在耳机上挂掉电话。门在贺峻霖身后被甩上,严浩翔的身影压过去,把他困在门和自己之间,拖进阔别多日的距离。

“你还想去开抑制剂是吗?”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你不要命了,想一出道就住院是吗,贺峻霖……”

放弃挣扎的人靠在门板上, 视线在他身上滑了一圈,又移走了。

好像有人在火上浇了一瓢油,严浩翔头都气得发蒙,“你不要忘了,你的秘密只有我知道……”

“严浩翔!”贺峻霖猛然一喝,严浩翔像被冰水兜头浇下,不自觉地松开手。

“严浩翔,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贺峻霖两眼瞪着他,双手贴着门,像受到威胁的豹子一样,终于如他所愿般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严浩翔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磕磕巴巴地开口:“霖……”

“你想说就说吧,”贺峻霖整理了一下衣服,回身拧开门把,“随便你。”

严浩翔听着卧室门在一分钟内第二次被甩上,然后是大门。贺峻霖的脚步绕过一个楼道,渐渐听不见了。

他慢慢地,滑坐到地上,抱紧膝盖,将头深深地埋下去。



Notes: 

在一个原本没有设置分界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情感表达的激烈程度有点超乎预料。但是后面那没写的一小段可怎么划分呢……

以及感谢大家的评论!

fepptis

如鲠(一)

半现背abo,ao3作品编号29573475


1

体能课老师是个魔鬼。最后一组三十个波比跳加三分钟平板支撑,严浩翔在听到休息口令的那一秒膝盖一软,歪着跪到了地上。他眼前发黑,脑子嗡嗡作响,汗珠顺着发梢滴进眼睛里,挣扎了最后两步转身,让汗湿的后背贴向冰凉的镜子,很快在衣袖边缘晕染出一线雾气。清水经塑料瓶口灌入口中,像一年一度的降雨渗进撒哈拉皲裂的大地,没有在他干渴的嗓子里留下一丝痕迹。


身边的哀鸣和喘息此起彼伏。没有老师在,练习室里的青少年横七竖八地瘫了一地,每个人身上都写了“苟延残喘”四个大字。宋亚轩枕着自己的帽子,腿搭在刘耀文手臂上,马嘉祺呆呆地盯着前方,张真源稍微好点儿,身后...

半现背abo,ao3作品编号29573475


1

体能课老师是个魔鬼。最后一组三十个波比跳加三分钟平板支撑,严浩翔在听到休息口令的那一秒膝盖一软,歪着跪到了地上。他眼前发黑,脑子嗡嗡作响,汗珠顺着发梢滴进眼睛里,挣扎了最后两步转身,让汗湿的后背贴向冰凉的镜子,很快在衣袖边缘晕染出一线雾气。清水经塑料瓶口灌入口中,像一年一度的降雨渗进撒哈拉皲裂的大地,没有在他干渴的嗓子里留下一丝痕迹。


身边的哀鸣和喘息此起彼伏。没有老师在,练习室里的青少年横七竖八地瘫了一地,每个人身上都写了“苟延残喘”四个大字。宋亚轩枕着自己的帽子,腿搭在刘耀文手臂上,马嘉祺呆呆地盯着前方,张真源稍微好点儿,身后撑着双手坐在原地,丁程鑫……丁程鑫在贺峻霖旁边,两人靠坐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贺峻霖微微倾斜,后颈与肤色相似的抑制贴在领口边露出一个角来。


严浩翔偏了偏头,那边的谈话爆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丁程鑫笑得眼睛眯起来,扬手推了一下贺峻霖立起来的膝盖。贺峻霖顺势歪了歪,那隐约的一角随着衣领的糅动褶皱被掩藏,在宽松厚实的白T底下。

严浩翔垂眼,肚子已被灌得半饱,咽喉依然灼热地肿痛着,让人忍不住不停地吞咽唾液。


这是严浩翔离开的第三年,回来训练的第一个月,与贺峻霖合宿的第十一天。

四十个小时以前,严浩翔推开一扇半掩的门,贺峻霖背对着他,在给自己注射抑制剂。


2

严浩翔确信,自己再次见到贺峻霖的时间比贺峻霖再次见到自己要早。


初夏的蝉三三两两,重庆的天气流火初现。严浩翔被正式介绍的时间安排在中午,他早早地就在会议室旁的休息室待命。肾上腺素分泌持续,他抖着腿,身边的星巴克已经空了两杯。不安的心理影响生理状态,他最后一次擦着手迈出厕所,瞥见了走廊另一端刚打开的电梯门。他一惊,本能地往门框的凹陷里退了半步。


三年来的第一眼是个背影,他穿着条纹衬衫,宽松的下摆垂及腿根,露出细瘦的双腿。他搭着一个人的肩膀,脚步轻松地走向长廊尽头的会议室。他在会议室门口停了下来,拍拍同行人的肩膀——严浩翔认得,是马嘉祺——让他先进去,自己在旁边整理了一下内搭的黑色T恤和短袖衬衫。

严浩翔就是在他扇动衣领的动作中,本能而又难以置信地,认出了他后颈上的抑制贴。


等走廊恢复空无一人,严浩翔溜回休息室里。捏着手机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大拇指才姗姗移到发送键上,将琢磨再三的询问投递给此前刚恢复联系的旧友。

【真源儿,我刚才看到小贺了,他已经分化了吗?】

张真源的回信跟他本人一样,分针走了几个字才温吞地到来。

【噢是的,前两个星期分化成了Omega,怎么啦?】

【听说丁儿也分化了,好像是Alpha,待会儿问问他】


工作人员来叫他准备好,严浩翔收起手机,轻轻舒出一团梗在喉间的空气。


3

严浩翔事后对自己的行为作出了检讨。由于紧张加震惊,他在进入会议室后的一段记忆一团空白,直到打完招呼坐定才堪堪回过神来。他悄悄将目光移向贺峻霖,那人正扭头看向屏幕上投影的ppt,只给他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倒是身边的刘耀文发现了,投来一个鼓励的微笑,他勾起唇角点头回应,不动声色地垂眼。


这不能怪他。翻开天底下任何一本生理教科书,在第一章都会提到:第二性征的分化时间在青春期,一般为16到18周岁。这个结论可能会在浏览医学和社会版面的新闻时得到少许补充,有关青少年平均分化时间提前的报道在近十年越发密集,但这里的提前一般被默认为十五岁的中后期。

而在他来的两天前,贺峻霖刚度过十五岁生日。


出道的事情被迅速确定下来,或者说,他们只是跟着走了一遍被告知的流程,当天下午就开始合宿准备集训。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别墅的大厅,七个半大的小孩在满地鼓鼓囊囊的行李中听候发落。

“丁程鑫已经分化了,Alpha最好跟你们不要住太近……”

“我跟马哥睡吧,他是Beta。”

“马嘉祺你已经分化啦?那行,我回去跟公司登记一下,那就你俩住吧。剩下的……”

贺峻霖骑在行李箱上,严浩翔似乎看见他很快地咬了一下唇,再抬起头来已经笑出了虎牙。

“我自爆一下啊,我是Omega,刚分化的。”他转过头展示了一下抑制贴,发尾下的脖颈白得晃眼睛。“看见没有,强效的,保证一点味儿没有。咱们要相信现代科技哈。”他晃晃脑袋,把领子理好,“——我跟谁住都行。”

刘耀文和宋亚轩在旁边甩甩打打的,手黏着胶水似的放不开。旁边的经纪人刚帮忙搬完最后一波行李进门,看见分宿舍的小姑娘犹豫不决,当下拍板:“行了,刘文儿跟轩儿住吧,你们仨一屋,一楼留个房间当临时的隔离室。反正都没分化,以后再换。”


那时候悄悄勾起唇角的严浩翔绝对想不到,十天后上楼叫人吃晚饭的他能在房间的厕所里,目睹室友将抑制剂的注射器刺入自己的手臂。


“嗬……”一声贺儿堵在喉咙里叫不出声,他只好换个问法,“你,你在干嘛?”

贺峻霖镇定得很快,仿佛转身看见严浩翔时一刹那的慌乱从未存在。“咋啦,没见过Omega打抑制剂吗?噢不好意思,可能真没见过。”他甚至被自己逗笑起来。

严浩翔看着他把短袖撸下来,大臂上的针孔只有很小一个红点,止血也不需要。“不,我是,我是说,你不是有抑制贴吗,为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他好像恍然大悟似的,抬手把那张肤色的药贴掀起一个小角,那不见天日的皮肤薄薄地红肿着,在灯光下有些透明。贺峻霖贴好药站直,漫不经心地打了肥皂开始洗手。“看见没,我抑制贴有点过敏,所以跟医生换了抑制剂。脖子上现在贴着过敏贴呢。这俩都长差不多,我就没告诉他们。”

他撩了一把水洗脸,甩了甩沾湿的刘海,突然凑过来,严浩翔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他们知道了肯定大惊小怪的,我可不想被人参观打针。”他离得这么近,严浩翔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湿漉漉的味道,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严浩翔,帮我保密呗。”

这一刻,十五岁的贺峻霖跟那个更年幼的,总是在他身边的身影重合。严浩翔条件反射地点点头。贺峻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擦着他的肩膀走出厕所。严浩翔在他快要打开房门时突然出声。

“贺儿,你的……是什么味道的?”

贺峻霖握着门把回头,严浩翔不知道自己的耳尖红了,在他肤色的映衬下特别明显。贺峻霖盯着他看了几秒,噗嗤笑出声,他这才慢慢放松肩膀,发现自己一直在憋气。

“我的味道很普通,没啥特别的。”


4

四十个小时后,严浩翔在累得半死时,心里仍有一个角落为这个回答纠结。这个回答并不出格,也不至于冒犯到谁,总而言之很贺峻霖。严浩翔不喜欢从小到大这个词,但不得不承认,贺峻霖不想说的东西没人能问出来,从来如此。而他还是一个还闻不到任何味道的未分化青少年,说得直白点,就是小孩。

他没有刨根问底的权力。

他吞了口唾沫,嗓子还是持续灼痛,决定撑着两条发软的腿再去教室门边拿瓶水。贺峻霖还在跟丁程鑫说话,年长的哥哥笑得歪七扭八的。马嘉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过去,也跟他们一起笑着。那个角落里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成长的边界。

严浩翔远远地路过,蹲下在箱子里假装翻来找去,断断续续的交谈从背后传来。“贺儿……味道,挺好闻的……最近怎么没……”

离他更近的贺峻霖的声音传来,“对嘛还是丁儿有品味,我上次问敖三儿,他非说难闻得要死。”


严浩翔手里的塑料瓶起了皱褶。

他想起那些如鲠在喉的东西是什么。

是秘密,他们以前没有秘密。



重拾肆风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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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宴时

我发表过最有道理的沙雕言论

其实认真想一下的话

bygg演过14个角色,龙哥演过34个角色【个人不完全统计不要信】总共48个角色

善用排列组合算一下,光是龙哥角色攻的拉郎cp总共476对

然后水仙,bygg的水仙91对,再逆一下182对

龙哥水仙561对,再逆一下1122对

加一块476+182+1122=1780(对)

所以为什么要撕逼混饭圈找罪受呢

磕完巍澜磕拉郎水仙够姐妹们磕到500岁了

其实认真想一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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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水仙,bygg的水仙91对,再逆一下182对

龙哥水仙561对,再逆一下1122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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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什么要撕逼混饭圈找罪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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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的诗歌本

去见你们的大巴上一直循环着那首歌

“你可知道我说够了再见。”

去见你们的大巴上一直循环着那首歌

“你可知道我说够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