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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不遇

一个叫周子舒的男人即将去死(番外)

一个所言乱七八糟的番外

故事线接正文后,有一些为了剧情合理的私设(主要体现在交通工具运行速度上),不影响主线。

建议先看正文,直接点开合集,部分剧情有前后呼应

人间此刻澄净

微博:狐不遇如是说


08


      仅仅活着是不够的,还需要有自由,阳光,和一朵花的芬芳。①


07...


 

 

一个所言乱七八糟的番外

故事线接正文后,有一些为了剧情合理的私设(主要体现在交通工具运行速度上),不影响主线。

建议先看正文,直接点开合集,部分剧情有前后呼应

人间此刻澄净

微博:狐不遇如是说

 

 

 

08

 

 

      仅仅活着是不够的,还需要有自由,阳光,和一朵花的芬芳。①

 

 

 

07

 

 

      原来人死后真的会有魂魄。

 

      周子舒掂着手里还沉甸甸的钱袋子,不知是该为自己睡了一觉就变成了魂魄难过,还是该因为虽然变成了魂魄但是依旧可以接触东西所以能敞开了大吃大喝而苦中作乐。

 

      风尘仆仆赶到江南已是午夜,今日去村子里转了一圈换了些桃花酿和桃花酥来吃,借了纸笔往回寄了一封信,七爷那儿摸来的钱还剩一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索性找了个桃林一躺,边吃酥果边看花瓣开得张扬谢得潇洒,不知不觉就这么睡去。

 

      施施然睡醒才意识到原来已过了五日。

 

      他站在树下,拿着一旁的酒葫芦,看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被落下的桃花盖住,感觉挺奇妙的。

 

      若说没有遗憾,他其实有挺多地方还想去看挺多事情想去做的;若说有遗憾,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周子舒自觉自己一声算不上什么好人,倒也至少配得上一句问心无愧。那些错过的丢失的人,死后能去地下被他们揍一顿也是好事。

 

      偏偏没想到死后居然还能以魂魄状态看着自己被花掩埋。

 

      怪好看的。

 

      他看着树下小小的花瓣堆,冷静地给了一个评价。

 

 

      事发突然,让做好准备一睡不醒的周子舒属实呆愣了一会儿,想起那位周公子托人讲述的四海奇景,决定动身去看看。

 

      不过今天就还是留在这里看看桃花吧,他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在花瓣堆旁躺了下来。

 

 


06

 

 

      一觉醒来,周子舒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什么。

 

      他坐在马路牙子上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隐约记得有个和甄衍很像的人跟自己絮絮叨叨了一大堆,除此以外毫无头绪,只觉得浑身上下跟昨天相比轻飘飘了点。

 

      算了,不要为记不起来的事情耽误大好春光,他摸了摸怀里从路边顺来的烧饼,往桌上丢了点铜钱,也不管摊主见到平白无故出现的钱币会有什么反应,慢慢悠悠地往驿站方向去。

 

      出于曾经天窗之主的谨慎,他昨天小心翼翼试探了半天,确认现在的自己不会被旁人看见,自己接触到的小物件也会一同消失,大物什则不受影响。

 

      还挺方便。

 


      春日不仅是出游,更是做生意的好时节。驿站里去往各地的马车闹闹嚷嚷,穿着打扮大相径庭的人们操着完全不同的口音分享途中趣事。

 

      周子舒蹭了张人不满的桌子坐下,听同桌一位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讲自己见过的离奇故事。

 

      十五六岁,正是最好的年纪。他突然想到了张成岭,也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好好练功,等发现自己不回去了指不定又要哭成什么样子,留在房间里给他的那封信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到。罢了,他又叹了口气,总归是要靠他自己的。

 

      少年一手揣着酒壶,整张脸涨得通红,钱袋随随便便丢在桌角,张嘴就是一股酒香,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喝多了快来偷我的东西。

 

      周子舒好心帮他把钱袋往桌子里侧挪了挪,又从烤鸡上扯下来一条腿当做自己帮他维护财产的报酬,心安理得地边啃边听。


      “那塞上江南,真的是不得了!”少年一拍桌子,“我们都知道江南好看,那边可不一样。驼铃响处起沙湖,浩瀚平罗大漠孤,美得我走路跌了三个跟头!”

 

      挺好,还知道古诗词,周子舒笑着摇了摇头。他也曾去过塞北,虽然是为了战事。即便后来与赫连翊割袍断义,当初一起从蛮族手里夺回的疆土还在,救下的人们仍在努力生活。

 

      这就够了。他从鸡腿上撕下一片肉,边吃边感慨有油有盐有辣可真是香啊。

 

      不过这么一想,确实是得去塞外好好玩玩,他悠哉悠哉地擦了擦手,在驿站里找了辆准备出发前往宁夏的快马车队,钻进了堆放货物的车厢里。

 


      趁阳光正好,借这一路春色,去看看四海。

 

 

 

05

 

 

      快马车队就是好,尤其是不用自己费心的时候,更好。周子舒从马车上跳下来,望着充满异域风情的镇子,很欣慰地点了点头。

 

      一天一夜不停歇地赶路,终于在第二天傍晚赶到了塞外。他甩掉脑袋里莫名其妙的一团白雾,抛着变轻不少的钱袋,晃晃悠悠地走进了一家面馆。

 

      这家店周子舒记得。当初前方打得厮杀声震天,被蛮族欺压已久的百姓纷纷拿起手头仅有的东西想要为将士们做些什么,在军队后方自发搭起了一个小小的营地。

 

      他抽空去远远地看过两眼,每一张写满希望的脸都记下了。打退蛮族结束战争后,他和赫连翊换了身便装,溜进这里一人点了一碗面。现在已经死掉的自己显然是没办法再来一碗面了,他很是无奈地从锅里捞出来两枚茶叶蛋,把铜钱放在了一旁,边往外走边剥着壳。

 

      那时这还不能称之为店。经历过战乱的城镇到处是残垣断壁,年轻的夫妻俩在路边支了一个简陋的摊子,为努力重建曾经一切的人们递上一碗葱花面。

 

      十几年过去,小小的路边摊变成了一间精致的店面,站在门口的年轻夫人也换成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孩子就趴在门口的桌子上,边做功课边招呼客人,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今天私塾里刚刚学到的诗句。

 

      他记得镇上来来往往的很多面容,也看到很多不曾见过的脸庞。这里的每一处都和离开时截然不同,可熙攘的笑声和灿烂的笑脸却与当时无异。

 

      镇外是一大片平野,新一季的作物在肆意生长。

 

      中原人对塞外有很大的误解,总认为不是漫天黄沙就是轻快驼铃。其实这里不仅有黄沙,也有绿洲,更有努力生活的人们。很多东西,你不亲自来,亲自闻一闻沙土的气息,看一看翩翩起舞的异域舞女,摸一摸手工制造的毛毯,就永远无法真切感受到这种生命力。

 

      他回头望了望炊烟袅袅的城镇,笑了笑。

 

 

      世人不会知道周子舒的名字,但吹过塞外的风会记得,埋在沙中的累累白骨会记得,他将和生生不息的平野炊烟一起,永远自由。

 

 

 

04

 

 

      在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露天草席上醒来时,周子舒发现自己的手掌变得有些透明了。

 

      走在塞外小镇的砖路上,他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酒壶,路过一家面馆感觉甚是眼熟,想了半天想不起什么,摇头晃脑地走进了酒馆,自己动手打了一葫芦酒,往柜台上丢了几枚铜钱,灌了口酒往镇口走去。

 

      这镇子上的一切看着都挺熟悉的,周子舒跳上一辆马车时悠悠地想,以后有机会再来玩玩,现在得跟着这辆车去下个地方了。

 

      至于这辆车要去哪儿,不清楚。

 


      马车在颠簸的小道上行驶,周子舒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好不容易到了个村子立马跳下车,决定接下来一定要选个走官道的车队。

 

      这个村子小小的,放眼望去总计也就十几户人家,正逢饭点,四处都飘出食物的香味。他在村里溜达了一圈,发现这竟然是个家家户户都酿酒的地方。

 

      酿酒好啊,有酒喝了。他找了个看着干净的草垛拍拍衣服躺了下来。

  

      他向来爱喝酒。官场上喝清酒,私下里喝烈酒,绵厚的酒液带着辛辣从喉头滚下去,再一点一点流遍四肢,带着疼痛的刺激感偶尔能让他有一瞬间放空自己。

 

      以前四季山庄人还很多的时候,出去办事回来人人都会给他捎一壶酒,美其名曰一壶酒换一天休息。不同种类的酒这些年来他喝了个透彻,每一壶里都是澄澈的情感,被他囫囵咽下,埋进骨肉变成奔涌血液的一部分。

 

      那些落了灰的人和事,在这个晴朗的午后,被他一桩桩一件件从血肉中分离出来,铺在草地上,一同晒着太阳。



      天地辽阔,自由去吧。

 

 

 

03

 

 

      昨天傍晚周子舒蹭上了一队风尘仆仆的镖车,说是给宫里采办东西的。

 

      给宫里采办东西,那肯定是走官道啊,被颠得快散架的周子舒立马来了兴致,能蹭一段是一段嘛不是,翻身就钻进了其中一辆放东西的车里。

 

      不得不说,官道就是又快又好,一整天的功夫就窜到了临海小镇。他是真的没来过海边,连闻一闻风里混着的海腥味都觉得兴奋不已。好像有人说过,这边的贝类好吃得紧,他掂了掂手里的钱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一家酒楼。

 

      好吃,确实是好吃。鲜辣的酱汁混着口感十足的贝类被细细咀嚼,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周子舒觉得虽然没来过东海,但好像吃过这些。大抵是什么人专程带回去的,快马加鞭送到自己面前,嘻嘻哈哈地说一样吃食换一天休息。

 

      是谁呢?他舔了舔嘴唇,想不起来了。但他记得那时的笑声,直至此刻依旧可以听到有人在掷地有声地说我永远不曾后悔跟随您。

 

      这就够了。

 

      那些残存的都融成了身体不可或缺的部分,那些该自由的都乘着风飞向了四海八荒。


      这就够了。


      周子舒在酒楼厨房里连吃带喝地花光了几乎全部的银子,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

 

      海边的阳光和江南与塞外都不相同,热辣又放肆地扑在身上的每一处,仿佛这么晒上一晒,堆积在身上那些陈年旧事都变成了泡沫,轻轻地说着再见啦阿絮,前仆后继地奔向炽热的太阳。

 

      真好啊。

 

 

      入夜,周子舒跑去沙滩上寻了个舒服去处,四仰八叉地躺着看星空,耳边是浪花拍打海岸的声音。有不知名的昆虫在鸣叫,时不时还有几只萤火虫慢慢悠悠地从眼前划过。

 

      他望着这从未见过的景色,突然想起了一些人。七爷和大巫肯定早就回了南疆,叶白衣更是不会多做停留,自己最心心念念的挨个顺下来居然是张成岭这个半大的小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好好练功,知道自己没了估计又要哭得人头疼,希望甄衍能劝住他。

 

      他愣了一下,很认真地想了想,对着又一只缓缓飞过的萤火虫轻轻地说:希望温客行可以得偿所愿。

 

 

      至于其他,无所念,也无所求。

 

 

 

02

 

 

      当炽烈的阳光落在身上,周子舒叹了口气睁开了眼。东海虽好,但确实是有点太晒了,一大清早就被烤醒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还是江南好,他满怀歉意地从一个小孩子手里的糖葫芦上摘下一颗山楂丢到嘴里,决定今天一天都要吃白食。

 

      声势浩大的吃霸王餐活动终止于驿站里一队快马加鞭准备赶往江南的商队,他望了望外面有些刺眼的阳光,钻进了车里。

 

      太阳虽好,也得注意晒法,不然迟早被烤干。他在一堆杂物里翘着二郎腿想着。车队途经了一个小镇,一大帮人吵吵闹闹地跑去吃饭,周子舒提着酒壶准备去打点酒喝,就看到路边躺着一个老乞丐。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少心善的姑娘会停下脚步往乞丐面前丢几个铜板,那人也不说声谢,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若是有人停下来盯着他看,他就开口向人家讨酒喝。

 

      有趣。周子舒望着这个悠哉悠哉的乞丐,突然想起好像很久很久之前自己也做过一样的事情。遇到过什么人,到底有没有讨到酒喝他都已经记不清了,却还能清楚地记起那天的阳光。

 

      他驻足看了这个身无长物的乞丐,把手里的酒葫芦丢到了他脚旁,转身溜达回了车里。

 


      人生苦短,一醉解千愁。

 

 

 

01

 

 

      车行驶了很久,久到周子舒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兜兜转转第七天又回到了南方。他从车上跳下来,拎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钱袋,想着该去哪里打发时间呢。

 

      今天天气很好,并不刺眼的阳光洒在街道上。他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想去思绪里搜寻些什么也只能触到一片白雾。神奇的是他并不为此感到诧异或悲伤,仿佛失去的那些都是加在他身上的外物,今天终于褪了个彻底,只留下干干净净一个人和想晒晒太阳的平淡想法。

 

      不过能记得晒太阳就已经是顶好的事情了。

 

      他晃着晃着看到一座小小的石桥,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想了一秒想不起来就懒得深究,挑了块常人走路不会碰到的地方悠哉悠哉地一靠,虽说自己现在变得几乎全部透明,魂魄也不担心真的被触碰到,但有人在身上踩来踩去的感觉肯定是不好。

 

      暖暖的阳光落在身上,烘得他有些昏昏欲睡,突然觉得这时候手里要是有个酒葫芦就好了。边听店家吵吵闹闹地叫卖,边喝一口酒,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的暖意和阳光的温度一起流遍全身。

 

      快活,实在是快活。

 

 

      没等他分出思绪想想自己好像是该有个酒葫芦的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就听到有人闹哄哄地在一旁的酒楼上落了座。

 

      他抬头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二楼靠栏杆来的是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个穿白衣服的男人,手里捏着一枝光秃秃的花枝,面色很是不好。一对穿着蓝衣服一看就知道是一对的小夫妻站在他身后一应一答的好像在说些什么,周子舒大概听到了“找不到”“江南”“桃花”“五日期限”,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索性放弃了,转而盯着旁边那个站在栏杆上四处张望的少年。

 

      少年一身绿色,清瘦的身板却站有站姿坐有坐相,一副名门大派里出来的小少爷模样,与看上去焦急的旁人不同,满脸都是冷静。少年就这么冷冷地望着这座石桥,周子舒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他好像就是在看自己这个位置。

 

      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些要吵起来的架势,最后以白衣男人一拍桌子丢下一句“活要见人,死......不可能,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告终。

 

      小夫妻顿时噤声,少年瞥了他一眼,也不搭话,自顾自地招呼小二要了一个灌满酒的酒葫芦,撩撩衣摆走下酒楼,不急不慢地走到周子舒面前,把酒葫芦放在了地上。

 

      周子舒确定这人看不见自己,毕竟他自己都快看不见自己了,望着少年也不停留转身离开的背影,又望了望地上的酒葫芦,想想觉得不喝白不喝,烈酒正好配这太阳。

 

      他捡起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终于得到了满足,也没了兴致再去管那一大群人到底在干什么,心满意足地转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喝了一口。

 

 

      他感觉浑身变得轻飘飘的,力气一点一点消散。耳畔的人声喧嚣慢慢淡去,他能听见花朵绽开的声音,闻到市集食物的香气,感受温暖的阳光轻柔地覆盖在魂魄上,带着自己一点点飘了起来。

 

      晒太阳,可真舒服啊。

 

      周子舒闭上眼,迎接一场好梦。

 

 

 

00

 

 

      人间此刻澄净。

 

 

 

end. 

 

 

①:出自安徒生《蝴蝶》

 

 

 

 

 

狐不遇

一个叫周子舒的男人即将去死(完)

第五章 完

当已经HE的书温穿越到了剧的世界

时间节点:阴间饭局前一个时辰

私设有,全程书温视角,不会拆书温周,会有了解不清的事,参悟不了的人。

是不是HE自由心证,只是为了我的心有不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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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被温客行藏在美人画的江南后的短信


05


老温:


      你见过江南吗?...


 

 

第五章 完

当已经HE的书温穿越到了剧的世界

时间节点:阴间饭局前一个时辰

私设有,全程书温视角,不会拆书温周,会有了解不清的事,参悟不了的人。

是不是HE自由心证,只是为了我的心有不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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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被温客行藏在美人画的江南后的短信

 

 

05

 

 

老温:

 

      你见过江南吗?

 

      当时在天窗时,我也曾来过江南,在醉生梦死的灯红酒绿里遥遥望过桃花。那时我不懂女子折枝桃花的快乐,只觉得她们吵闹聒噪,却也羡慕她们看上去总是笑着。现在的我也不懂,但桃花酿很是好喝,桃花酥也确实好吃。

 

      买桃花酿和桃花酥的钱是从七爷荷包里掏的,也不知道他发现我顺走了他的荷包有没有气得骂我,我打了好几个喷嚏,想必是骂了,还骂得挺狠。

 

      我走后估计七爷和大巫也要启程离开,你留不住他们。你肯定会说他们还没有同我道别,想等我回去再说,其实我前一天已经去见过他们了,与至交好友,一生一次郑重的告别便已足够,至于其他的,都是无用物。

 

      成岭肯定还是哭得乱七八糟的。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爱哭了,希望他少哭一点。我之前管教他太多,日后也不必这么折腾他,少年心性,想玩就让他去玩玩吧,功课别落下就成。我小时候也是个上房揭瓦的,不知道师父追在我后面骂了多少次,想着年轻人到底还是开心点好。

 

      叶白衣,他估计不久后也要走了,天下美食还有很多没吃过的,他得抓紧。

 

      写着写着就跑偏了,不管他们了,我得继续讲我的江南。

 

      江南有很多桃花,我随便挑了一处看着顺眼的。这里的桃花与我院子里那棵你让人精心修剪的不同,每一朵花都开得轰轰烈烈,谢也谢得自由自在。我喝酒时,时常会有几朵飘进酒杯,打着旋被我一口咽下。

 

      兴许是树实在太多,这么好的天气也没有人过来玩耍。躺在树下抬头看到各式各样的纸鸢时我才记起,最近是放纸鸢的好时节。我们也放过,沿着田埂一路小跑,后来你还跌了一跤,差点磕掉门牙,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桃花林附近有一个小小的村子,大抵也就二三十家人,欢声笑语的。我用从七爷腰包里摸来的钱给几个小孩儿买了糖葫芦,他们手牵手蹦蹦跳跳的样子让我想到曾经的我们俩。所幸我们现在皆已如愿,不必再困在过去中夜夜惊醒。

 

      我托一位萍水相逢的朋友收了这封信,把它放在我画的江南后,想你某日也能借这字里行间,遥遥望一望烟雨江南。

 

      仔细想想,活了这么久,我好像都在为了别人而活。不只是我,大部分人都是如此。总有人一心只想为江湖生,为江湖困,在江湖终老,这大抵也是很好的结局。

 

      不适合我罢了,我还是喜欢喝酒吃肉,不花自己的银子喝酒吃肉,走到哪里算到哪里,累了就找个清净地方衣服一裹眼睛一闭。

 

      这封信写得真是七零八落,想必你看得云里雾里,其实我写的时候也是。

 

      提笔时,我有很多话想说,真正落在纸上,却只想附上一枝桃花。我想说的前尘种种,都不过在这一枝桃花里了。

 

      你或许不懂,或许某日突然就明白了,又或许这一辈子都不能理解,可我还是想告诉你。

 

      老温,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可真舒服啊,仿佛这么晒上一晒,这辈子所有的恩怨纠葛就都不重要了。

 

      我不期愿你放下那些仇恨,只是如果有朝一日你想做的都做到了,不如也看看江南。若是不喜欢江南,东海、塞外,哪里都是顶好的,哪里都是可以安身埋骨的。

 

      我一生最向往自由。先是被俗事困,后是被自己困,此刻终于是可以在桃花下安心睡上一觉。

 

 

      老温,再见啦。

 

      我听见山下人声鼎沸。

 

      而江南春光正好。

 


                                          周子舒

 

 

-----------------------------------------

 

 

      第五天的温客行在月上树梢时等到了信鸽,他把信放在江南景下,在这之后再也没有梦到那个世界。

 

      他想,大概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至于最后甄衍有没有看到美人的信,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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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以一封很短的信结尾。

后面还有一篇纯周子舒的番外。

一个为了满足我自己的故事罢了,不完美,可生命本就满是缺憾不是吗。

最后甄衍怎么样了,我不在乎,温客行不在乎,我想剧中的阿絮也不在乎。

他已经看到了他的江南。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希望你也能怀抱春光。

 

 

 

 

狐不遇

一个叫周子舒的男人即将去死(四)

第四章

当已经HE的书温穿越到了剧的世界

时间节点:阴间饭局前一个时辰

私设有,全程书温视角,不会拆书温周,会有了解不清的事,参悟不了的人。

是不是HE自由心证,只是为了我的心有不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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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准备熟门熟路迎接老场景的温客行睁开眼的瞬间吓了一跳,这次他直接在甄衍房里醒过来了。...


 

 

第四章

当已经HE的书温穿越到了剧的世界

时间节点:阴间饭局前一个时辰

私设有,全程书温视角,不会拆书温周,会有了解不清的事,参悟不了的人。

是不是HE自由心证,只是为了我的心有不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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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准备熟门熟路迎接老场景的温客行睁开眼的瞬间吓了一跳,这次他直接在甄衍房里醒过来了。

 

      这边天刚刚亮,甄衍就在这儿抱着美人火急火燎地道歉,左一句我错了右一句别生气,具体什么事儿是一点不提,听得温客行心头火起,没等他找个什么东西再去砸一砸这个蠢人,美人先开了口。

 

      “我就是去玩玩,不行?”轻轻推开甄衍,美人摸了摸他的脸,“我在这儿呆着太无聊。”

 

      甄衍急急忙忙地开口:“那等阿湘的婚礼结束,我陪你一起去!你身体不好,我陪着你,七窍三秋钉发作时我还可以帮你。”

 

      见美人一言不发,他又想出个理由:“我还可以陪你一起去寻医,天下这么大,肯定有人能救你。大巫他们不是也说可以吗?你等我把这边忙完,我就和你一起走。”

 

      望着美人一点一点冷下去的笑,温客行感觉自己每天都要到这边来看蠢人演戏真的迟早气出病来。

 

      这位甄兄,且不说他到底是怎么追到美人的,就前三天那个瞎了眼的样子和他现在这幅急迫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分裂。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看出美人其实根本没几天了,有心操办婚礼没心管管让顾湘别一口一个痨病鬼了。


      你说他爱美人,他处处忽视各种欺瞒;可你若说他不爱,他又一颗真心能掏出来给他。

 

      思考良久,温客行也只能长叹一句,造化弄人。

 

      美人似是厌烦了这无穷无尽的劝阻,可仍是好言好语地和他商量:“我就是想自己去看看,让我去看看吧,好不好?”

 

      “阿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甄衍抓着他的手很是惊慌失措,“我真的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我一回来就和你解释过了,你不要生气。”

 

      美人终究是叹了口气:“这样吧,我有两件事,这两件事你得听我的。然后我们两个谁也不要再提过去种种,好吗?”

 

      甄衍拽着美人的衣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第一件事,我今天必须得去江南,你不许跟着。”

 

      甄衍显然很不认同这件事,可是美人就这么定定冲着他笑,他不敢看这样的眼神,又怕美人真的和他生气,只好红着眼眶囫囵点了点头,问:“第二件呢?”

 

      美人站起身来,拍了拍皱起的衣服下摆,往屋门口走去:“第二件嘛,你瞒了我不少事,我也瞒你一件事。”

 

      “什......什么事?”

 

      美人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望着甄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你猜。”

 

      这是四天来,温客行见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美人一步步走向屋外,阳光落在身上,仿佛随时会托着他飞向四海。悠哉悠哉走到院口,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甄衍,看了很久,抬高声音喊道:“老温,再见啦。”

 


      温客行跟着美人回到屋里,刚一进门,美人便招呼他坐下。

 

      “在昨天你与我讲四海美景之前,我便已下定决心要去江南。”美人一边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一边悠悠开口,“不过依旧要感谢你和你的周公子,让我知道除了江南以外的地方,也很美。”

 

      温客行想,虽与阿絮许多不同,但骨子里的东西倒是八分相似。也是了,若非自己愿意,谁能留住柳絮呢。柳絮本就该随着春风,飞向四海。

 

      美人摘下头上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上,轻轻抚摸着白玉簪身,半晌突然开口问道:“温兄,我记得你和那位周公子,是一见如故?”

 

      温客行有些奇怪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想了想当时的场景又没忍住笑出声来:“是啊。那时候阿絮就在路边上躺着,阿湘非要和我说这人是个乞丐。我只远远看了他一眼,我就知道这是个同我一样在晒太阳的人。”

 

      “真好。”美人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啊,第一次见到我,就认出些什么了。”

 

      温客行听懂了一点,皱眉望着那支白玉簪。

 

      “我昨天说我并无悔意。问天无悔,问地无悔,就连今天瞒人一件事,依旧无悔。”

 

      “我一生向往自由。前二十年困在朝堂之上,困在暗地里的刀光剑影下。后来见了阳光,依旧被困,困于这层层叠叠的阴谋欺骗中。”

 

      “他爱我,他与我惺惺相惜,他不懂我。只因我爱的人他也爱我已是一大幸事,我无怨怼,所以我一直被困于此。”

 

      “我看到自己画的那幅江南,不知为何多出了一朵桃花,静静地躺在那里。院外是人声鼎沸,而我只有这一朵桃花,突然就觉得我要去江南看看。”

 

      “我要离开这一切,孤身去江南看看。”

 

      “当冒出这个想法时,我发现,”美人转身望着温客行,一字一句地说:“我竟从未如此欢喜。”

 

 

      后来美人提着酒壶,说要先去找七爷喝酒,温客行又开始在庄子里溜达,想看看能不能摸一只烤鸭吃吃。

 

      经过练武场时,他看到张成岭一个人在角落一遍一遍地练习。姗姗来迟的太阳把他稚嫩的脸庞映得轮廓分明,这边的成岭也真正长大了啊。

  

      再往前走两步,他从甄衍的院子里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味。虽说对这个人实在是没什么好感,但有热闹不看是王八,温客行立马溜进了院子里。

 

      屋里到处乱七八糟全是酒壶,甄衍就趴在桌上,温客行听到他轻声念着的全是美人的名字,从子舒到阿絮,一声接一声,简直可以叫闻者落泪。

 

      可温客行本就冷漠,近日又看了这么多戏,实在是提不起什么怜悯之心,顶多唏嘘一阵。他想起出门前美人说的话,爱与不爱的,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或许他是真的爱着,可惜在现在的美人眼里,甄衍的爱,不敌江南一枝桃花。

 

      等温客行溜达了一圈回去,发现美人已经站在院子里了。

 

      美人回头看见了他,冲他扬了扬手里的荷包:“嘘——,刚刚去七爷那儿喝酒顺来的。”温客行看着鼓鼓的荷包,想起阿絮好像也干过同样的事,后来被七爷连写三封信追着骂。

 

      “什么时候走?”

 

      “马上。”

 

      闻言温客行错愕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笑了:“也是,那助你一路春风,得见四海。”

 

      美人把荷包塞进怀里,咂巴两下嘴:“借你吉言。只是觉得有点可惜,等我走了,张成岭那小子也不知会不会乖乖练功。我虽教不了他,但到底承他一声师父。”

 

      温客行靠在门框上,望着美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朝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温兄,你我虽是机缘巧合下的萍水相逢,但俗话说得好,相逢即是有缘,我有件事,你得帮我,不然对不起你温大善人的名号。”

 

      温客行望着他的笑脸,后颈突然发凉。

 

 

      美人是在午后悄悄走的。

 

      甄衍原本要陪着,被他撒娇耍无赖给赶走了,走的时候还眼巴巴地回头看他,一步一句“阿絮你要赶紧回来”“阿絮你不生我气就好”“阿絮你要注意身体啊”“我会想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回来看我”,听得温客行脑袋生疼,只恨不能堵住这个蠢人的嘴。

 

      七爷同大巫之前美人单独去见过,叶白衣又是个神出鬼没的,顾湘和曹蔚宁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这个庄子里的大多数人,其实都和美人没太大关系。以至于最后美人踏出庄门时,只有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成岭。

 

      温客行望着偷偷躲在后面的甄衍,撇了撇嘴:第一天来的时候我还在想傻子也能娶到媳妇儿,谁能想是这么出惹人厌烦的戏码。

 

      美人也注意到了门后躲躲藏藏的人,没有说什么,只任由张成岭抱着他边哭边说师父我要和你一起走,最后在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滚的时候推开了少年。

 

      “行了行了,别哭了。”美人叹了口气,“不是还有这么多人陪着你吗,哭啥啊。练功不能丢,我教你那些每天别忘了,不许偷懒。”

 

      张成岭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抽抽噎噎地问:“师,师父,你还回来吗?”

 

      美人愣了一下,少年抽了抽鼻子说:“我感觉师父这几天,每天都不开心。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但我有好好练功,没有偷懒,你随时可以检查我。”

 

      “师父,你要记得回来看看我啊。”

 

      温客行看到美人眼中有光晃了一下,可他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拍拍张成岭的头,往甄衍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飞身上马。

 

      午后的天气正好。

 

      温客行望着美人一袭白衣,携着他所剩无几的时间,往阳光中奔去,再也没有回头。

 

 

      等温客行熬过枯燥乏味的下午,好不容易回到周子舒身边的时候,眼还没睁开就闻到一股怪味。

 

      他暗道一声不好,哆哆嗦嗦睁开了眼,就看到桌上摆了一桌子菜,张成岭在一旁坐立难安。周子舒见他醒了,特别开心地凑过来:“快,吃饭。”

 

      温客行一边扯着嘴角点头,一边偷偷给张成岭递眼色,让他赶快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张成岭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今天,酒家送饭菜来的时候,马车压到了石头,里面的汤汤水水全洒了。本来人家说要重新送一份,师父看人小二年纪还小很是可怜,便说算了。”

 

      自从温客行开始下午定点睡到晚饭之后,为了不让家里这位五谷不分的周庄主和武林未来高手张大侠以及自己饿死, 每天会有预定好的酒家把饭菜送来。

 

      “所以,”温客行感觉有点呼吸不顺,“所以这一桌子菜......”

 

      “都是我做的。”周子舒露出一个快来夸我的微笑,往温客行碗里夹了一块辣子鸡,“尝尝吧。”

 

      入夜之后,温客行一边抱着周子舒说阿絮我肚子好痛你给我摸摸一边上下其手把周子舒的衣服扒了个干净。

 

      云雨过后,他还委屈巴巴说自己吃坏了肚子要阿絮一辈子负责。

 

      “温客行,闭嘴。”周子舒瞪了他一眼,闭上眼睛踹了他一脚,“老子现在真的要睡觉了。”


      温客行嘿嘿一笑乖乖闭了嘴,把人搂在怀里,在他发顶轻轻落了一吻。

 

      “希望他看到满山的桃花。”周子舒把脸埋在温客行胸口,轻声说道。

 

      世间多烦扰,得闲要听听春风的声音。

 

      至于其他,不过一句,江湖聚散,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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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不遇

一个叫周子舒的男人即将去死(三)

第三章

当已经HE的书温穿越到了剧的世界

时间节点:阴间饭局前一个时辰

私设有,全程书温视角,不会拆书温周,会有了解不清的事,参悟不了的人。

是不是HE自由心证,只是为了我的心有不甘罢了

微博:狐不遇如是说


03


      第三次来到这个破地方的温客行熟门熟路地溜进了美人的院子。今天这里倒是很热闹,一堆人围着美人吵吵闹闹的。...


 

 

第三章

当已经HE的书温穿越到了剧的世界

时间节点:阴间饭局前一个时辰

私设有,全程书温视角,不会拆书温周,会有了解不清的事,参悟不了的人。

是不是HE自由心证,只是为了我的心有不甘罢了

微博:狐不遇如是说

 

 

 

 

03

 

 

      第三次来到这个破地方的温客行熟门熟路地溜进了美人的院子。今天这里倒是很热闹,一堆人围着美人吵吵闹闹的。

 

      美人也不说话,只看着众人笑,偶尔搭理张成岭两句,浑身上下就差写着明晃晃的“离我远点”四个大字。

 

      哦?有意思。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是哪个蠢货把美人儿气成这样,连面上功夫都懒得装了。温客行想了一圈,决定赌是那个蠢货甄衍。

 

      没等他仔细研究研究到底是谁,就看到美人朝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美人拧着眉抬头望向他的时候,他意识到了哪里不对,难不成今天美人可以看见自己?可看旁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他们都看不到,只有美人可以?

 

      温客行眼睛一转,笑着从树上折了断枯枝,冲着那个站在美人旁边的甄衍就掷了过去。美人瞪了他一眼,慢慢悠悠地开口赶客。等人都走了,温客行当即拉开椅子坐了上去,想着怎么来一场令美人印象深刻的自我介绍。

 

      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四,美人冷着脸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是谁?”

 

      哎哟哟哟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像,揍人估计也一样疼,虽然也不是不能打,但昨日刚刚看过美人落泪,今天就动手属实不好。温客行好言好语商量着:“这位美人,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确实是温客行。”

 

      “你这边的每一个人啊,我都认识。”他冲着美人挑了挑眉,“况且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等温客行讲完自己这两天的经历,美人已经很坦然地抓起了一把瓜子:“这么说,你与你那位周公子,是这天下最般配的一对?”

 

      “那可不!”温客行得意洋洋地端起茶杯,“我和我们家阿絮,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情人。”

 

      “你的那位周公子,脾气倒是很好。”美人低头笑了笑。

 

      温客行怎么想怎么觉得这话听着不对劲,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嘲笑自己:“才不是,我阿絮脾气老差了,天天揍我,你看我这青黑的双眼,就是昨晚被揍的。”

 

      “真不是你昨晚在我这儿看了戏,跑回去给周公子讲话本故事讲得睡不着觉,熬出来的?”

 

      嘁——,温客行撇了撇嘴,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个美人说话原来和阿絮一样毒,之前怎么都没发现。

 

      美人见戳中重点,也不纠缠,反倒好奇起另外一件事来:“那昨天的莫怀阳之死?”

 

      “我杀的。我和他有血海深仇,也不管这边他到底如何,先杀了再说。”

 

      “那倒也没杀错,”美人得了想要的答案,又抓了一把花生,“我看那个鼠头鼠脑的家伙也没什么好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温客行望着美人不紧不慢剥花生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你不问问我,我家阿絮的钉子是如何处理的?”

 

      美人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好像是懂了他的意思,笑了一声:“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呢。药是我自己吃的,钉子也是我自己拔的,知道了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不如现在喝酒吃花生来得快活。不过听你刚刚说的,你的那位周公子,倒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

 

      温客行一听这话就来劲了:“美人你这话就不对了。虽然我家阿絮很有趣,但我也很有趣的,你怎么不夸夸我啊。我还见过大江南北的风土人情,我给你讲讲呗。”也不管美人到底想不想听,他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我曾经在雪山上待了好一阵子,是为了陪阿絮养伤。我和你讲,没事千万别去雪山,宁愿去塞北吃沙也好过白茫茫的一片啥都没有。那个叶白衣,你也认识的,就是天天在雪山上吃雪吃傻了。”

 

      “塞外不错,塞外虽然风沙大,但美人多,和江南美人不同,穿得少又开放,你多看她两眼就可能被押回去当相公。像你这个长相的最好还是易容,越丑越好,不然每天出门就得被花砸死。”

 

      “东海的话其实也还行,但是那边的阳光实在太好,不适合晒太阳。不过若是去了,可以在近海的酒家挑些螃蟹贝壳吃吃,都是下酒好菜。”

 

      “至于江南嘛,”温客行扇子一摇,“日出江花红胜火。”

 

      “这些话不像是你想说的。”听他这么车轱辘似的讲了半天好容易停下来,美人笑着摇了摇头,“是那位周公子教你说的?”

 

      “真是奇了,这你也知道?”温客行挑了挑眉,“我们阿絮让我带话的时候,说不必瞒着你,你必定猜得出来。”

 

      美人歪着头想了想,斟酌几番悠悠开了口:“因为温兄你与我到底不过萍水相逢,即便我同你的周公子八分相似,也不会是你愿意多管闲事的道理。肯定是他先开了口。”

 

      “那可不,我们家阿絮,最是嘴硬心软了。”温客行得意洋洋地把手里的扇子往旁边一扔,凑过去望着美人,“他还说,若是真能同你聊上两句,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美人没有说话,只含笑看着他。

 

      “他说,”温客行坐直了身子,学着那人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阿絮啊,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这个庄子的日子着实无趣,温客行和美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天。院子外面好像很热闹,时不时能看到顾湘拽着曹蔚宁从院门口跑过,后面跟着捧着一堆东西的侍从婢女,跑出去老远还能听到她喊着“主人,你看我又买到什么好东西!”

 

      甄衍像是忙着操办婚礼,今天只匆匆来过一次,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关心就想拉着美人和他一起帮忙去,被美人几下咳嗽给吓坏了,嘘寒问暖了半天又急匆匆地自己走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个院子就仿佛被隔绝在了庄子之外,外面的一切都与美人没什么太大关系。

 

      一朵桃花被吹到了美人的酒杯里,美人端起酒杯思索了半晌,开口说道:“昨天,你折了一朵桃花,放我画上了。”

 

      不是问句,显然美人已经确定了,温客行稍显心虚地转过头去,含含糊糊地承认了。

 

      一阵风过,花枝嘈杂的动静中,他隐约听到一声谢谢。

 

 

      好不容易等到了月上树梢。今天美人是自己在院子里吃的晚饭,其间张成岭伸头伸脑想进来陪陪他,被他三言两语给打发走了。

 

      望着温客行奇怪的眼神,美人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在许多理由中挑挑拣拣了许久,终于解释道:“昨儿个,你大概是已经回去了。听见他做噩梦,后来惊醒说是梦见顾湘没了,要真是这样他准备下去陪她。”

 

      美人慢慢悠悠地往杯子里倒了点酒,盛上满杯月色。薄薄一层月光披在他身上,看着好像下一秒便能丢掉这世间所有的扰人事,飞升去当他的逍遥神仙。

 

      温客行听懂了他的意思,沉默良久,徐徐开口:“虽然这么说听上去很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我真的觉得你把他打死也不是不行。”

 

      “噗。”美人呛了一口酒,连连咳嗽,“倒也不必。”

 

      “我对自己做出的选择从来没有后悔过。”美人端起酒杯敬了敬月亮,一饮而尽,“能让四季山庄有所传承,报了自己的仇,仔细想想其实我这辈子已经过得比很多人完满了。”

 

      “就连被你骂了一天的所谓知己,我也是没有后悔的。”

 

      “前不久我还会觉得自己倥偬一生活成一个笑话,经过近日一出出,现在倒也觉得无所谓了。我这一生,上对得起朝廷父母,下对得起江湖好友。即便仍心有愧,想必下去见到他们必定要挨一顿打。”

 

      “不过那又如何呢。”

 

      美人拢了拢衣服,起身准备回房:“你也赶紧回去陪你的周公子吧,别让人一个人等着。我啊,我得想办法去见我的江南啦。”

 

      温客行撑着下巴望着他摇摇晃晃地向一片漆黑宛如囚牢一般的房间走去。

 

      “温兄,这世上本就没有谁是谁的救赎,不是吗?”走了两步,美人突然回过头来,眸里是这几天温客行不曾在他眼中见过的光。

 

      温客行笑了笑:“当然。”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熟悉的黄昏院落。

 

      “回来了?”周子舒见他醒了,给他递了杯茶,“今天也见到了?”

 

      “见到啦!”温客行蹭过去要抱抱,“我可努力了,讲了好多话,嘴巴都讲干啦,要阿絮亲亲才能好!”

 

      昨晚被怎么都睡不着的温客行拉起来听完故事的周子舒叹了口气,在他嘴角亲了一口:“那就吃饭吧。”

 

      “阿絮啊,你不问我那美人什么反应吗?”

 

      “不问。”

 

      “诶——”

 

      等吃完饭,望着一口一口吃着点心的周子舒,温客行突然想到了美人今天和他说的最后一句,他想了想,开口问到:“阿絮,你是我的救赎吗?”

 

      周子舒从盘子里捻起最后一块桃花酥,得意洋洋地冲他挑了挑眉,“我是你老子。”

 

      “那我是你的救赎吗?”

 

      “那肯定不是。”周子舒咽下最后一口点心,在温客行故作委屈的眼神中偷摸用他的衣服擦了擦手,“你是要和我合棺同葬的矫情鬼倒霉蛋。”

 

      温客行笑着扑过去把周子舒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嘈杂的动静把张成岭今天偷摸捡回来的小猫给吓了一跳,蹦上桌子打翻了空盘,桃花酥的碎末撒了一地,气得周子舒又要把张成岭拉出来练功。

 

      这熙攘江湖,谁都救赎不了别人,以身殉道也救不了。人生在世,只能自救。他给你光,你便向着他走;他不愿给你光,你便只管往前走。

 

      走进江南的桃花里,再也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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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不遇

一个叫周子舒的男人即将去死(二)

第二章

当已经HE的书温穿越到了剧的世界

时间节点:阴间饭局前一个时辰

私设有,全程书温视角,不会拆书温周,会有了解不清的事,参悟不了的人。

是不是HE自由心证,只是为了我的心有不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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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当第二次看到熟悉的置景时,温客行觉得自己已经很是熟门熟路了。


      刚刚还在努力地指挥张...

 

 

第二章

当已经HE的书温穿越到了剧的世界

时间节点:阴间饭局前一个时辰

私设有,全程书温视角,不会拆书温周,会有了解不清的事,参悟不了的人。

是不是HE自由心证,只是为了我的心有不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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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当第二次看到熟悉的置景时,温客行觉得自己已经很是熟门熟路了。

 

      刚刚还在努力地指挥张成岭开垦第二块小菜地,暖洋洋的太阳晒在身上不由就有些犯困,睁眼就又到了这边,难道触发的条件是午间小憩?

 

      没等他仔细研究研究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发现了另一件事。尽管镜子里依旧映不出自己的样子,但这次却可以触碰到物品了。

 

      难道过来的次数越多,自己在这边的存在痕迹就会越明显吗?这可不好,到底并非熟悉的地方,一切还是要小心为上。不过在这之前,反正这边发生的事儿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只要不暴露就好,还是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吧。

 

      温客行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切为了给阿絮讲话本的原则,拔腿就往美人房间跑。

 

 

      没等到美人的房间,就被路上大大小小的彩礼箱子给绊住了脚步。是了,还有两个要结婚的人呢。

 

      温客行突然想起了什么,往那个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曹蔚宁身边走去。

 

       “大婚之日,我想带阿湘去拜别一下师父,也算是感谢他这么多年的教育之恩。”旁人听着满是欢喜的话传到温客行耳朵里越听越不是滋味。

 

      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的蠢货。 他望着顾湘泛红的脸,突然感到很是烦躁。这傻小子无论在哪儿都这么蠢,又上赶着去送死,虽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算了算了,谁让自己欠这丫头呢。

 

      死丫头,你哥我真是到哪里都要帮你擦屁股。温客行笑了笑,提气跃出了庄子。

 

      等温客行慢慢悠悠晃回庄子的时候,青风剑派掌门人莫怀阳因纵欲过度死在女人肚皮上的消息已经快马加鞭地传了回来,信上还特意交代,此事太过丢脸,不办白事,不予奔丧。

 

      望着号啕大哭的曹蔚宁和手忙脚乱的顾湘,温客行撇了撇嘴,心想还是少哭点吧,得亏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这才好办事,偷偷杀了人走前还特地把这个消息传给丐帮,不久之后铁定是江湖人尽皆知,到那时候再哭也来得及。至于这个什么都还没干的莫怀阳到底是不是好人,又怎么样呢。

 

      毕竟他总不能看着顾湘再有任何风险,即使这不是他的阿湘。

 

      阿湘,哥欠你许多,这次就当是还了一点。虽然你要是知道我是这么还的肯定又要跳脚骂人,不过谁在乎呢,赶紧投胎找个好人家去吧。

 

      还有,别再被傻小子骗啦。温客行望着院子里抱成一团的两个人,转身向后院走去。

 

      那儿还有个孤独的美人儿等着我去探望呢。

 

 

      美人的院子总是清净的,和整个热闹的庄子不同,唯一一株桃花显得格格不入,风吹过甚至能带来一丝寒意。

 

      温客行窜进房间的时候正好碰上美人在画画。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天窗首领不仅写得一手好字,画画也着实厉害。

 

      就像现在,美人在画江南。

 

      自打周子舒病好后,温客行陪他把想去的地方逛了一圈,最终选择在江南盘套小院子,一是江南繁华,俩人都是爱凑热闹的性子,真要待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多半是要疯;二是江南很美,真的很美。美人显然是没有仔细看过江南,他画的屋子只有江南主城里才有,再往外一些更多是的素雅清淡的小院子,再沿着溪流走走,还有炊烟袅袅的村庄。

 

      不过也是了,这里的美人与周子舒不同,连因公事出去花天酒地的功夫可能都没有多少,怕只是远远望过一眼他心向往之的江南。

 

      美人不说话,就静静看着自己笔下的江南,眼睛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向往。温客行早就发现了,即使是最开始相遇的阿絮,也从不曾有过这么落寞的眼神。这么漂亮的眼睛,应该含着光,到底是多狠心的人才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钝刀子捅人呢。

 

      即便是自认心狠手辣的温客行,也觉得杀人不过头点地,实在是只有血海深仇才配得上昨天那出写进话本能让所有观客脊背发凉的饭局戏码。

 

      他从院子里折了一朵桃花,想趁美人不注意偷偷放进他的江南里,没等动手,院门口咋咋呼呼冲进来一个人。

 

      “痨病鬼!”顾湘蹦蹦跳跳一嗓子差点把他气死,“痨病鬼,我家主人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疯,你去看看他呗!”

 

      这个顾湘是个什么东西,有嘴不会讲话的吗,什么痨病鬼,喊着晦不晦气。温客行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之前咸吃萝卜淡操心干的事儿。这个顾湘和我家阿湘完全就不一样,我家阿湘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即便是阿絮和她斗嘴吵架,在知道阿絮的伤势后,她也再也没提过这三个字。

 

      真是令人生气。温客行顺手捡了一颗石子,确定周围没人看见后,狠狠朝着那个死丫头砸了过去。然后在惨叫声中欣欣然转身离开,暗骂一句活该。

 

      这个庄子里,除了美人是不是就没有正常人了,怎么一个赛一个的令人恼火。

 

 

      温客行不知道美人到底有没有去看那个蠢货,他从厨房摸了两壶酒,挑了个阳光正好的无人角落,悠哉悠哉喝起酒来。这两天蠢人见得太多,实在是影响心情。

 

      等感觉到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拍了拍衣服,准备去厨房再顺点菜,路过美人院子的时候,看到屋内烛火映着两个人。

 

      是美人和那个甄衍。

 

      甄衍抓着美人的手,磕磕绊绊地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想着回来跟你解释就好了,我主要是担心你的身体。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别不理我。”

 

      又伸手去碰美人身上的钉子,被美人不动神色地躲开了,甄衍眨了眨眼睛,眼眶泛红:“你的钉子......还疼吗?”

 

      温客行简直要笑出声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连美人拔了钉子都不知道,这儿跟谁疼不疼呢,甄衍啊甄衍,我看你是真缺心眼。

 

      美人是真的好脾气,即使听完这句话感觉整个人下一秒就会碎开来,也没有说半句责备,反倒是抱住了甄衍,轻轻地说:“不疼。”

 

      夜色正好,有一对有情人在屋中相拥,多美的故事。

 

      除了美人自己,和与这个故事完全无关的温客行,谁也不知道有情人中一位缓缓闭眼落下泪来。

 

      出了这个门,往北是雪山,往南是江南,往西是塞外,往东是东海,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何必待在这个暖不了人心的庄子里,天天对着这群可能到死都不开窍的蠢货,做个没两天就要灰飞烟灭的美人灯。

 

      温客行转身就往院子里走。

 

 

      他在院子里试图让自己睡着好赶紧回去找阿絮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衣裳摩擦的声音,回头一看,是抱着剑的美人。看来是那个叫甄衍的又出去透透气去了。

 

      美人轻轻坐下,背靠着那棵桃树,手里还提着一壶酒。先是自己喝了一口,又把酒全倒在了地上。

 

      “师父,师弟,将就喝吧,我实在是没有力气跑回去看你们了。”美人掏出一块拭剑布,一边擦拭白衣剑身一边低声说,“你们肯定骂我,又敷衍你们,不过也没事,等我下去了,要是能见到,你们当面骂我也成。若是见不到......若是见不到......”

 

      美人没有再说什么。温客行借着晦暗的月光,看到了眼泪。

 

      他没有上前,只远远地在石凳上坐着。阿絮是很少哭的,更别提这种哭法,近些年每天都笑嘻嘻的,就算脾气上来和自己扭打成一团,也顶多就是摆半天臭脸。想来想去还是自己争气,不像这边这个蠢货甄衍。

 

      美人落泪原来是这副模样,哭得悄无声息、面无表情。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剑身上,又被拭剑布缓缓抹去,最终成为若有若无的一道湿痕。

 

      就和他本身一般,到底只是这欢乐气氛里若有若无的一个人。

 

      你说你,你图什么呢。温客行觉得经过这两天一出出的闹剧,自己都快憋成菩萨了。虽说甄衍这人外表看上去和我一样风流倜傥,可这内在,这脑子,说出去我都觉得丢人。就算是作为话本故事我都不敢讲给阿絮听,听了铁定要揍我,嫌我脏了他的耳朵。

 

      甄衍又要你陪伴,又不愿意剖开自己给你看,美其名曰害怕,到底是自私。温客行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蠢人的所作所为,以知己之名,行伤害之事。

 

      他望着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白衣剑,突然很想开口问问美人,替那个甄衍,替这个庄子里所有不知是真的眼瞎还是装聋作哑的人发自肺腑地问问他:你疼不疼啊。

 

      蝴蝶骨被刺穿,马背上一路颠簸回来,甄衍跳崖,瞒着众人服药强行拔钉,最后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是一场笑话。

 

       “周子舒,你疼不疼啊?”

 

      可美人终究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是抚摸着剑身,许久叹了口气,提着剑往房间走去,越来越单薄的身形在月光下竟显得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等过了今夜,就只剩三天了。

 

      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真正的江南,温客行望着美人屋里熄灭的烛光,突然感觉有点难过。

 

 

      后面温客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等他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周子舒瘫在院子的躺椅上监督张成岭练功,见他醒了,立马扯出一个怪笑:“我们温大善人,该自己犁的地不犁,全交给别人也就算了,自己还眼睛一闭一觉睡到开饭。”

 

      他也不生气,笑着凑过去挨了头上一下。

 

      春天的夜晚总是很舒服的,尤其是阿絮在怀,温客行偏有些睡不着。他闭上眼,就会看到那双流泪的眼睛。还好,还好我的阿絮被我养得很好,他撇了撇嘴,希望下次再见到那位周子舒,他已经看到他向往的江南了。可只剩这几天......

 

      “阿絮啊,如果你只剩三天了,我就陪你去看看风景,然后和你一块儿随便找个地方躺下等死吧。”温客行把头埋在周子舒颈窝里闷声闷气地说。

 

      周子舒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拎开,一字一句地回他:“温客行,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咒我,你找死啊,鸡都快打鸣了。”

 

      温客行嘿嘿一笑,看到周子舒舒了一口气,摊开四肢,悠悠地说到:“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是知道我的。”

 

      温客行凑过去吻了吻阿絮温热的嘴唇。

 

      我当然知道,谁让我们是天底下最登对的一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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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浪钉】离婚前第五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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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现实向 rps 先婚后爱 甜 HE  20k一发完

  • 同性婚姻合法设定 部分料是真的 故事我编的 请勿上升

  • “本来讨厌下雨的天空 

  •    直到听见有人说爱我”


  • 这篇真的算是入坑以来写得最用心的一篇了 

       希望它能得到与我的付出相应的喜欢吧

  • 细节多 现实梗多 期待的话就用心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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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现实向 rps 先婚后爱 甜 HE  20k一发完

  • 同性婚姻合法设定 部分料是真的 故事我编的 请勿上升

  • “本来讨厌下雨的天空 

  •    直到听见有人说爱我”


  • 这篇真的算是入坑以来写得最用心的一篇了 

       希望它能得到与我的付出相应的喜欢吧

  • 细节多 现实梗多 期待的话就用心看下去吧


01

 

——老张老张,你快看热搜!

屏幕上方弹出微信消息特别提醒,来自龚俊。

龚俊很少这样一惊一乍地说话,这语气让张哲瀚心中一惊,赶紧搁下和经纪人的对话匆匆打开微博。

微博还停留在欢迎界面,那人直接一个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龚俊那边的视野摇摇晃晃,黑乎乎的背景里只瞧得见那人一双明亮大眼睛。他显然是在赶行程的车里,为张哲瀚这桩事儿着急得不得了的样子。


“干嘛……”张哲瀚瞟了眼视频里那人,心慌慌地点开了微博热搜。

 

热搜第六明晃晃一条——张哲瀚老婆。

 

“哈?”张哲瀚傻了,手指悬在屏幕上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这什么情况?”

 

“出大问题。”龚俊在视频那边眨巴着眼睛,浓眉皱着,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老张,咱俩的事儿纸包不住火……”

 

张哲瀚点进了那条热搜。

 

“嗯,纸包不住火,最终大家都知道了你是我老婆?”张哲瀚看明白了那条热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立刻顺着网线从手机那端爬出去捶龚俊一顿,“龚俊你无不无聊?”

 

“哈哈哈哈哈……”龚俊迅速收敛了先前伪装出来的担忧,在电话那头笑到视频界面模糊一片,他说其实刚开始我真的吓了一跳,点进去一看才发现老婆竟是你自己。

“不然呢,不然是你啊。”张哲瀚没好气儿地怼他,“这就是一个昵称,小女孩儿们就乐意这么叫,我能怎么办。”


“除了我也不能是别人吧?”龚俊还在笑,张哲瀚不知道他怎么就天天那么开心,他说哎老张,我俩领证都大半年了,我还没喊过你老婆,全世界却都喊上了,这叫怎么一回事儿。

 

龚俊声音太大,张哲瀚经纪人于姐都听到了。等张哲瀚这边挂了电话,于姐笑着从前座回身拍了拍他:“你听龚俊那话说的,你就让他也喊一声老婆呗。”

“喊个鬼老婆。”张哲瀚无奈地看了眼凑热闹的于姐,“都快离了。”


他往后靠进松软的座椅里,呼了口气,感觉车内的暖空调开得有些闷,抬手摁下车窗透透气。

华灯初上的魔都,昏黄路灯一盏盏擦着冬日晚风过去,打亮周遭错身而过的车水马龙,他仰头漫无目的地看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看绚烂霓虹在群青色的夜空中泼出大片橘火。


“离了也好,你看龚俊多烦人,跟他在一块儿真挺耽误我工作的。”张哲瀚喃喃道。

 

“哎……”于姐顿了顿问,“你俩约的哪天离啊?”

“3月14号。”

“2021年3月14号?好家伙,人家都挑这2021314结婚你俩挑这日子离婚。”

 

“啊,你不说我压根没想到这一茬。”张哲瀚淡淡一笑,他说我江西那老房子拆迁款刚好搁那两天下来。

“你俩也真是,两个小财迷。”于姐叹道,“可惜了,其实我觉得你和龚俊挺合适的……”

 

“快停下,姐,你是不是收我妈钱了。”张哲瀚坐起来对于姐比个暂停的手势,想赶紧用车载播放器里的音乐岔开话题,“快别放我这首歌了,我听自己声音都听腻了,赶紧切个歌。”

 

于姐一边随手点了首张哲瀚爱听的周杰伦,一边继续叨叨:“我可没啊,我是发自内心觉得可惜,你俩三月份就离啊,这就剩没多少天了……”

 

好巧不巧,那首歌正好是周杰伦的《你听得到》。

 

张哲瀚对这巧合无话可说,于姐怎么就刚好放了他给龚俊唱过的这首歌。

他想说赶紧再给我切了,可音乐前奏在车内缓缓流淌开来,又被窗外路过的晚风卷走,思绪不由得也被带回那西南边的灼灼夏日。

——那是他第一次跟龚俊回家。

八月末的成都夏夜,他任那人拽着他跑过废弃的居民区,爬过长长石梯,去参观那人少年时代的秘密基地。

磅礴大雨里,他和他躲在老房子的屋檐下,说起儿时、说起青春期、说起插磁带的录音机、带按键的MP3。

张哲瀚为龚俊唱一首又一首的周杰伦。

笑着唱完了《七里香》,却没法看着那人唱完《你听得到》。


播放器里,他从大学听到现在的周杰伦唱着他没敢唱完的歌。

让他想起那个雨夜龚俊安静听他唱歌的眼神。


一时竟不忍心再去打断。

 

“嗯。”张哲瀚闭了闭眼,这才去应于姐的话。

那个每日递减的数字早已烂熟于心,他只是平淡的说了出来——“还有五十二天。”

 

02

 

张哲瀚和龚俊故事开始的时候是去年夏天,一起接了部耽改戏。

这从天而降的姻缘在当时他们两家父母朋友看来,是天时地利人和还命中注定。

在龚俊看来是出乎意料。

在张哲瀚看来是——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那是六月份开机还没多久的时候,他对龚俊的印象甚至还停留在腼腆话少大帅哥的阶段,龚俊母亲和张哲瀚他妈两拨人正好赶来横店探班。

也许在当晚一桌子吃饭的时候,张哲瀚就该注意到龚俊他妈过于慈爱的目光,饭后也应该纳闷一下——怎么龚俊他妈就神神秘秘把自个儿妈拉走了。

但当时的张哲瀚没有,他只是乖乖地抱着龚俊他妈带来的一堆成都特产回酒店继续啃台本,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人生巨变毫不知情。


直到半夜十二点,房门被那“腼腆话少”的帅哥同事敲开。


“张老师是不是快睡了?”

龚俊当时真是腼腆得很,看张哲瀚刚洗完澡就穿着个浴袍,还磕磕巴巴不大好意思进门似的。

“啊,还没呢,你进来说吧。”

龚俊比张哲瀚小一岁,几乎没什么拍古装剧的经验,老“横漂”人张哲瀚平日里也挺关照这个弟弟的,那时只管拽着龚俊胳膊热情地把人拉进来坐坐。

“打扰张老师了。”那人生得一张浓眉大眼的正统帅哥脸,笑起来却眼睛弯弯露着白牙,让张哲瀚想起单纯无害的大狗狗,乖得让他想伸手揉揉那人的短发。


不过他俩这兄友弟恭的美好局面也就到那一刻为止了。


张哲瀚先是一边擦头发一边听龚俊慢条斯理的说着,然后毛巾掉了,他本来坐着的人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哈哈。”张哲瀚扯着嘴角尬笑一下,他说龚老师别拿我开玩笑了。


“真的不好意思张老师。”那人个高腿长,委屈巴巴地坐在那矮床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愧疚瞅着张哲瀚眨巴两下,“但我说的都是真的,估计明天阿姨就会跟你说了。”

“反正我妈说,她已经把你妈搞定了。”

 

张哲瀚很难理解,怎么会有龚俊这样没事干跟亲妈用结婚当赌注的人。

“什么叫——你输了你就跟下一部古装剧的同事结婚?”张哲瀚不可思议地皱着眉头,“是我在做梦还是你在做梦?”

 

“是这样的,我上次拍过古装之后打算再也不拍了,真的太吃力不讨好了。我妈她一直催我找对象结婚,今年过年硬是逼我立个flag,我就说那咱俩打麻将呗,我要是输了就跟下一部古装剧同事结婚。”

“我妈听了大年三十晚上连赢我十把,但这话说出去之后我自己都忙忘了。上个月接到《天涯客》剧本,看了温客行之后,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角色,把之前想好的不接古装剧也忘了。”

“现在我妈就直接从成都杀过来,以为我接这戏意思就是看上你了。”

 

张哲瀚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你敢说你妈也敢信”,还是说“你们这一家子真够离谱”,最终只闷闷地挤出一句:“你这年纪不大,忘性还挺大啊。”

 

他是没想到龚俊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还笑得非常开心,没心没肺地点着头接话道——是啊我只在意赚钱,别的事儿都不上心。

 

什么乖巧大狗狗,什么腼腆帅弟弟,在那一刻,龚俊先前的形象彻底坍塌,张哲瀚只想一脚把这简直没有心的傻子踹出房间。


他入行十年,不是没有遇到过跟他表白的合作伙伴,但这才开机十几天就要来求婚的倒是第一次见。

张哲瀚在脑子里迅速把所了解到的龚俊全部信息过了一遍,迅速锁定到龚俊之前演过的那部耽改戏上,一分析心里便什么猜测都有了。

好啊,原来龚俊压根不是什么单纯大男孩,他应该就是喜欢男的,看上自己了,搁这儿编排话术呢。


“实在不好意思龚老师。”张哲瀚保持着面子上的冷静与同事间的疏离,“没有歧视同性恋的意思,但我本人确实不喜欢男的,咱俩可以做好朋友,但结婚这事真的太扯了。”


龚俊没对他的话表现出意外,只是照旧笑着,说没事的张老师,我也不喜欢男的,你不愿意我完全理解的。

 

钢铁直男张哲瀚抱臂冷冷一笑,不愿拆穿龚俊这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只道:“哈哈,你最好是。”

 

“嗯?”那人顶着张好看得过分的脸装无辜着实有一套,蹭了蹭鼻尖说:“我没太明白。”

张哲瀚之前看龚俊有多顺眼,现在看龚俊就有多闹心,他颓然摆摆手道你不用明白。

龚俊点点头,他那一脸阳光的样子让张哲瀚觉得别说马上闪婚了,就是明天世界末日了这人也毫不在意。

“不过也没事儿啦,如果不是阿姨今晚找我说了许多,我也不会来打扰你的。我尊重张老师的选择,等你考虑好了再来告诉我吧。”


张哲瀚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他恨不得指着阳台说,我张哲瀚就算从这里跳下去,死外面,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和个男的结婚的。

但职业素养与情商不允许他说这话,张哲瀚只能保持着僵硬的微笑点点头。

他说好的。


03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张哲瀚的本质是不得不真香。


那夜的张哲瀚并不知道他向来明事理的妈已经完全加入龚家的队伍。

 

“阿瀚啊,咱家江西的老房子你还记得吧,明年三月要拆迁了。”他妈拉着他的手道,“拆迁款按户口本人头分,到时候多个人就多份钱。”

“那能有多少钱啊,妈,算了算了。”

他妈伸手给他比了个数。

张哲瀚一下子就没声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算了,我能挣到的,要是这部戏火了,别说一份了……”


“我就怕你说这话。”

他妈缓缓叹口气,说妈就是不想看你为了赚钱,为了演戏这么拼命。


“阿瀚,你知道妈每次听你说‘要是这部戏火了’有多难受吗。”


“看你为了戏一部一部的熬着自己,在这圈子里吃苦受罪捱了十年,你这个腿,这一身的伤,你告诉妈你一个人这么撑着,到老了怎么办?等妈走了谁能照顾你……”

“妈!”张哲瀚赶紧去拉他妈的手,他说您别说胡话行吗,我身体好得很,您也肯定长命百岁,别操心我,这辈子就算不依靠任何人我也能活得好好的。


“从小,妈就对你要求得严,什么都得做好,不能比人家差,到了这个年纪妈真的后悔了。”他妈压根不管他说的什么,只低头抹着眼泪,“阿瀚,你马上就三十了,天南海北的跑着拍戏,一次次进医院,前年拍那个电影差点丢了命……没个人在你身边照顾着你,妈每天晚上都觉都睡不实你知道吗?总想着你又在做什么危险工作,吃饱饭没有,受伤没有,生病没有……”


无论是张哲瀚还是他的母亲,从来都不是会跟彼此把这样关切的话剖开来说的性子。

少年时期父母离异,独自抚养他的母亲从来都以高标准要求着他,无论是文化课还是艺术课都不能放松。

青春期母子关系谈不上密切,被压迫管束的少年只觉得喘不上来气,无数个睡不着又不愿清醒的夜晚,对母亲的感情甚至是带有愤恨的——恨别的小孩为什么能痛痛快快的享受青春,而他却得背负着那样沉重的期待埋头前行。

后来一路长大了,习惯了把所有苦楚往心里藏,看懂了母亲的苦心和偏执,却还始终放不下那道与至亲之人交心的隔阂。


那晚他听龚俊说起龚俊与龚俊他妈离谱的赌注,心里是有一闪而过的羡慕的。

羡慕这人的家庭氛围如此平和到几近幼稚的程度,也正只有这样的家庭能养出那个整天就知道傻乐的龚俊吧。

 

如今快三十岁的张哲瀚低头看着母亲。

那在自己十几岁时算得上高挑的女人,总是那么严肃冷淡一张脸。戴着眼镜翻他的试卷找错题、站在树荫下守着他下课送去兴趣班、灯盏下埋头替他一个个查着高等院校的报考资料……总一声声地对他说,阿瀚,你做得还不够好,你还得再努力一点,再用心一点。

后来他真的做了演员,每拍一部戏他妈就四处推荐给亲朋好友,在朋友圈发一条又一条的广告,那些糊到没人看的戏,他妈却当做宝贝捧在手心,一遍遍地说演得好,一部比一部好。几十年从未在他面前掉过眼泪的母亲,在他拍戏中毒命悬一线时哭到瘫坐在手术室外,只说得出一句话——说阿瀚我们不演戏了,我们回家吧。

 

“昨晚龚俊的妈妈跟我说了好多,我也找龚俊聊了很久。那孩子人好,家庭也好,会照顾人,还正好喜欢你。”

“妈真的没什么心愿,这么多年也没催过你感情的事儿。昨晚跟龚俊他妈聊了大半宿,真的只有做母亲的能了解彼此的心……阿瀚,妈就希望你在三十岁之前找到个人能照顾你陪着你,刚好能遇到这么个人,阿瀚,你要珍惜啊。”


张哲瀚看着母亲发丝中夹杂的白发,心情一时复杂的难以言说,他侧过脸去清了清嗓子,没再去纠正其中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与巧合。

他说我知道了妈,那就试试呗,至少先把拆迁款拿了。

他说妈,我答应你,我不挣那份钱,就坐着等,行么。

 

当夜张哲瀚敲龚俊房门时眼眶还是红的,等那人开门的间隙抓紧揉了揉脸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张老师还没睡啊,你想好啦?”

那人大半夜也精神满满的样子,跟白天那个在大太阳底下拍戏累到不行的龚俊判若两人,一打开门就咧着嘴对张哲瀚笑得毫无防备。

房间里融融的暖光罩在那人剪得短短的发上,宽肩高个的男人明明只比自己小一岁,看起来却像个才刚毕业的大男孩儿似的,那一眼见底的澄澈与温暖,让张哲瀚才从多年回忆中抽身的酸涩心绪变得更柔软易碎起来。

在妈妈面前他要一直扮演个成熟的儿子,决堤边缘的眼泪被那一点成年人的体面与责任感撑着,犟着不能掉下来。

他的所有委屈忍耐,藏在心底里见不得光的自矜与自卑,这么多年他一直扛得好好的,却在今夜被母亲的泪水豁开了一道口子,淌出少年时代所有苦楚与辛酸,成了这世上最小的海,偏偏把他困在正中间。


“你怎么了?”龚俊看出张哲瀚情绪不对来,赶紧凑上来垂眸道歉,他说真的对不起张老师,这件事都是我弄出来的问题,我会处理好的,你千万别难受……


龚俊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如果是兄弟,他看别人要哭不哭的时候早就伸手把人揽进怀里大力拍一拍了。

可这是张哲瀚,不知怎么差点要和他走到户口本上的人,向来直来直往的龚俊竟不知所措起来,一双手在他和他之间咫尺空隙乱扑腾。


是张哲瀚先一步上前,抬手拥住了他,以极其钢铁直男的方式。

人却把脑袋埋在他颈窝不抬起来,小声地抽着气来缓解情绪。


“没事了,没事了。”龚俊的手落在那人的蝴蝶骨上,像给小猫捋毛,珍惜又温柔地,“我昨晚逗你呢,真不愿意谁能给你绑到民政局去啊,这犯法的,我也觉得能和你处成好兄弟而不是……”

 

“我愿意。”那人的前额抵在他肩窝。


“龚俊,跟我结婚吧。”张哲瀚顿了顿道,“这几天抽空就把证领了。”

 

这下轮到龚俊人傻了,手停在张哲瀚后背上,他说:“啊?”

 

“到明年三月我老家拆迁后就离,拆迁款分你一半。”

 

龚俊有点想笑,听那从来硬汉般的男人带着哭腔说这话,还是在“求婚”的场合。

他想了想前夜张哲瀚母亲找他说过的那些话,他想,他应该是明白张哲瀚答应这桩荒唐婚事的原因的。

但他没再多问了,只是抬手揉了揉那人半长的发。


“好,就这么说定了。”

 

04

 

初夏的横店,两人从早到晚都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古装吊着威亚飞来飞去赶场,压根没空走走“结婚”的仪式感。

不过本来也不需要,反正只是个让双方父母都安心的幌子。

真正在乎仪式感的只有老一辈人。

两方家长操心得不行,人在成都江西,心在浙江横店。每天龚俊张哲瀚下戏一看手机,上面都有爹妈和死党打来的各种未接电话——爹妈是给他俩看八字合婚,看黄道吉日领证,死党是一连串卧槽霸占屏幕,说你这不搞对象则已,一搞上就闪婚啊。


龚俊的朋友说,上网搜了搜嫂子,咋啥都会啊,真牛啊龚俊,怎么搞到手的。

龚俊答,打麻将输到的。


张哲瀚的朋友说,上网搜了搜嫂子,长得真好看,就是唱歌有点难听,真牛啊张哲瀚,怎么搞到手的。

张哲瀚答,半夜送上门的。


每一方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家的才是做1的那一个,并对此深信不疑。

 

不到双方都拍完戏都有档期是不可能办什么婚礼,双方爹妈就先敲定了个领证的日子。

张哲瀚本还想垂死挣扎一下,说没时间回户籍地,也没户口本,等拍完戏再说吧。

他妈说户口本EMS给你寄过去了,当地民政局就能领证,哪需要回江西,一看你就是第一次结婚。


张哲瀚挂掉电话就捶了龚俊一拳,他说你以后没事少接我妈的电话,我现在听我妈说话跟你一个味儿,无厘头得很。

龚俊也早就过了刚开始装乖的时候,无赖的摊摊手,说没办法,你妈可喜欢我了,恨不得把你扔了把我带回江西。


“呵,带你回江西,你个不能吃辣的假成都人,江西米粉都吃不了。”张哲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和龚俊在一起智商情商就急速下降,直直倒退回以拌嘴吵架为人生主旨的小学生时代。

龚俊倒也从不恼,只是笑着点头道:“嗯,张老师能吃辣,那下次带你回成都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辣。”

 

两人就这么吵着,在大夏天用墨镜口罩防晒衣把自己裹成粽子,踩着盛夏的阳光走进了民政局。

 

晚上他俩睡的一张床,因为双方爹妈的视频电话跟轰炸机似的轮番打过来。刚开始还是谁的电话响了就迅速举着手机冲进对方房间,躺下盖被子头靠头笑着举起结婚证按下接听一气呵成。

后来七大姑八大姨的电话都挨个儿来了,虽然他俩房间就在隔壁,但酒店套间真的大,双方都跑得不愿再跑,张哲瀚干脆直接滚进龚俊被窝里睡了,有气无力的道一声:“新婚之夜,恭喜恭喜。”

龚俊忙得不行,那微信红包几秒钟就“哗啦”开一个,他乐得睡不着觉,靠坐在床头一个接一个的点红包发客套话,笑着应了张哲瀚一句:“恭喜恭喜。”


“哎,你不收红包吗?”龚俊听张哲瀚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由得问道。

“明天收吧,反正一晚上又不会过期。”张哲瀚翻过身来,借昏黄灯火看垂眸划拉手机的龚俊,他说我这一天天就跟做梦似的,白天吊着威亚从地上飞到天上,晚上又从单身狗变成新郎官。


“为什么你是新郎官?”龚俊笑着抬手去攥张哲瀚一缕长发,“你这头发一看就是新娘子。”

“等拍完这戏我就剃平头。”张哲瀚也笑,他说剃得比你这头发还短。

“倒也不必为了争这口气跟头发过不去。”

“你都为了争口气跟结婚过不去了。”


龚俊笑着解释道:“我那是跟钱过不去,我妈说我要是反悔就把我小金库全收了。”

“那你那天还跟我说不结婚也行。”张哲瀚敲了敲龚俊那写着“发财”二字的手机壳。

 

“行啊。”龚俊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到张哲瀚脸上去,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妈就算真把我钱收了,我也不可能勉强你啊,看你都快哭了……”

 

“我可没有。”张哲瀚举起双手,“你别乱说。”

 

“哭又不丢人。”龚俊把张哲瀚举起的手掰下来,“咱俩怎么的还有大半年时间得绑在一块儿,以后你要是再像那晚一样难受,完全可以在我面前哭啊。”

 

龚俊的手还没有松开。

 

张哲瀚看着那人的手,与自己的手指握在一块儿。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手,骨肉匀停,白净修长,他不知怎么地就想起儿时对于结婚的幻想,想着多年后在神圣的婚礼宣誓下牵着某个姑娘的手,为其戴上宣告终生陪伴的戒指。

张哲瀚没有接龚俊的话茬,只是垂眼去捏龚俊的手指,一节节的摩挲,像在打量一件工艺品似的。


“你不能也跟小姑娘似的,是个手控吧?”龚俊没有挣开手,只是乐在其中地将手掌往前送了送,刮了下张哲瀚挺直的鼻梁。

 

这超纲了。

张哲瀚一时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迅速撒开了龚俊的手。动作之大让龚俊怀疑自己不是摸了他鼻梁,而是摸了电门。

 

“龚俊,你不会真的是……”张哲瀚把被子拉到面门上,就露出个眼睛,心中钢铁直男的弦摇摇晃晃,他想,这不会弄假成真给朋友们找了个嫂子吧。

 

“我是什么?”龚俊反手指着自己。

 

张哲瀚看着那人一脸不问世事的天真模样,最终还是没把那个“gay”字说出口。

其实如果再自作多情一点的话,他甚至想问龚俊是不是喜欢自己。

 

不过随着对龚俊了解的逐渐加深,张哲瀚知道龚俊真的就是个单纯没心眼儿的大男孩儿,他所有看似越界的行为都不带有目的性,只是顺从本心自然就那样做了。

拍戏的时候,他是情感外露而热烈的温客行,一折戏毕,那人就会变回内敛却总于不经意处流露出温柔的龚俊。

 

“你是傻子。”张哲瀚抬手学龚俊的动作,刮了刮那人过分高挺的鼻梁,便卷着被子翻过身去,“我睡觉了。”

 

龚俊替他关了灯。

 

其实龚俊可能是最聪明的那个,只是他将锋芒藏得太好,保留着一丝入世但不入俗的天真。

仿佛在这片天地间始终清醒而一尘不染,保持着赤子的魂灵。

 

二十九岁的张哲瀚结婚了,和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

 

张哲瀚在黑夜中咂摸着自己过于戏剧化的处境,久久难以入睡。

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龚俊那张脸。

 

片场长发束冠的龚俊,酒店房门前蹙着眉头问他一句“你怎么了”的龚俊,灯火下认真地告诉自己可以在他面前哭的龚俊,笑着伸手勾过自己鼻梁的龚俊……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人明明就躺在自己身畔,张哲瀚却不敢转身去看,只是闭着眼在梦与现实的虚空中一遍遍描摹那人轮廓曲线。

 

这种心情微妙至极,忽地令他想起中学时期第一个喜欢过的女孩儿。

 

那女孩儿漂亮聪明,是公认的“女神”,就坐在张哲瀚座位后边一排。

张哲瀚还记得那夏日午后的风吹拂墨绿窗棂,白色的窗帘也随之扬起,他看着黑板上演算的公式方程,心里却想起少女的百褶裙摆与马尾辫。

却总不敢回头去看,哪怕一眼。

 

“喜欢”这两字像是青春限定的蝴蝶,轻飘飘地在风里荡着,可它落在一人肩头,放飞蝴蝶的人突然就于漫长追寻之中窥见了神明。

哪怕近在咫尺却仍可望不可及的,伸手轻轻一触便会如肥皂泡般破碎掉的。

 

他恍惚又变回了十几年前的毛头小子,站在夏日的尾巴梢儿上瞧树影、瞧日光、瞧一场心动最开始的样子。

像冰汽水里咕嘟咕嘟的气泡,想要压下去却又一股脑儿漫上来,带着鲁莽意气横冲直撞,将满腹酸甜心事塞给早已出走青春太远的少年郎。

 

手机屏幕在暗夜里偷偷亮起来,凌晨一点。

张哲瀚发了条微博,艾特了龚俊。

 

是新婚之夜的仪式感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解释道。

可回想起来的明明是偷偷给心上人塞奇奇怪怪小纸条儿的青春期。

 

他往后靠了靠,似乎蹭到了睡梦中那人的衣角。

 

——新婚快乐,龚俊。

——晚安。


05


龚俊带张哲瀚回了一趟成都,在横店的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

整个剧组只有导演知道他俩的事儿。

那两天刚好在补拍其他演员的戏份,他俩进组后连轴转了几个月总算得了点空,和导演商量了几天后面的戏该怎么排,一排完龚俊就风风火火拉着人去机场了。

——美曰其名让在吃辣上狂得目中无人的张哲瀚见识一番成都辣椒的毒打。

 

八月末的成都依旧热得像个大蒸笼,梅雨季刚过去不久,天色仍在炙热暑光与瓢泼大雨间无缝切换。

龚俊在厨房做菜的时候,他妈就搁客厅沙发上和张哲瀚并排躺,不忘扯着嗓门儿着喊她儿子:“晚上带瀚瀚出去玩带把伞!”

“晓得啦!”龚俊的声音从抽油烟机的轰鸣间隙中传出来。

张哲瀚是想去厨房看龚俊做菜的,却被龚俊他妈拉回来,笑呵呵地说他们龚家的媳妇儿没下厨房的规矩,顺便把龚俊他爹踢去厨房给儿子打下手。

“阿俊你记得的吧!以后也不能让你媳妇儿下厨房哈!”龚俊妈妈又转头对厨房喊一声,让本就尴尬的张哲瀚更尴尬得不知所措起来。

“他也下不了,我怕他把厨房给炸了!”龚俊在那边笑得没心没肺。

 

后来从龚俊爸妈家出来回龚俊搁市郊买的房子那边去,龚俊还是忘了带伞。


车一路从车水马龙的市中心往郊区开,脱离了拥挤的晚高峰车流。张哲瀚从车的天顶去看那一方逐渐开阔的夜空,老城区的夜空比CBD暗得更纯粹,告别了灯火霓虹的渲染,呈现出一方浓郁的墨蓝。

“你怎么买在老城区了,后面万一划到拆迁地了呢?”张哲瀚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龚俊。

“不会的,现在成都文旅就爱重点打造这些老城区,你别看这边比春熙路那儿破得多,天气好的时候旅游的人完全不比那边少。”龚俊一边开车一边跟张哲瀚讲着,路过了哪个著名的老街,又路过了哪块网红打卡地。


“我在太古里那边也有套房来着。”龚俊道。

 

“不愧是兢兢业业打工人龚老师,事业有成啊。”张哲瀚笑着鼓掌,说你那些年的广告没白接。

“什么刷油漆的,必胜客的,银行办卡的……”张哲瀚一说起龚俊前做模特的时候接的那些广告就想笑,他说,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早就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你的老龚,无处不在。”龚俊也笑,单手把着方向盘,回眸看一眼副驾驶上笑着的人,“你这个喝旺仔牛奶长大的人怎么好意思说我啊你。”

他说着就要翻手机去找张哲瀚早年拍过的广告来念:“我今年大三,我是喝旺仔牛仔……”

张哲瀚赶紧扑上来又是捂他嘴又是抢手机的:“你大爷的,太久远了,快停下!”

龚俊就任他捂着继续开车,笑声将温热的呼吸洒在张哲瀚掌心。


“那你怎么不带我去太古里那边睡,还开这么远来老城区。”张哲瀚撤下手,赶紧岔开话题。

“那边的房子刚刷完漆……”龚俊一说到这里立刻看向张哲瀚,果不其然看到那人又开始笑,显然是又想起了他早年那个油漆广告。


“其实主要是想带你来这边转转,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


  BGM:《你听得到》——周杰伦


老旧的地下停车场距离龚俊住的地方有好一截路,张哲瀚倒很愿意陪龚俊在他少年时期的回忆中走一走。

 

八月末的夏夜,潮热的空气仿佛一块蘸饱水的海绵,两人并肩走着,棉质的T恤蹭着衣角,偶有裸露在外的胳臂相互碰触,像是触上湿软的雾。

张哲瀚跟着龚俊的脚步走过宽宽窄窄的巷子。

老街的青石板攀着青苔,周遭的矮房吊着昏黄路灯,有纳凉的老人拖来竹藤编的椅子在老树下围坐成一圈,中间墩个炉子烧着铁皮水壶,橘亮的火光在暗色的夜里舔着茶壶结垢的黑底子。

张哲瀚就和龚俊靠在一株早开的桂花树下看那滚热的新茶,茶水在暗黄的灯下摇摇晃晃,淌进白底青花的铁缸子里晾凉。

 

“我小时候补习班放课差不多就这个点儿,就爱像现在这么的背个书包在边上听大爷大妈唠嗑。”龚俊笑着给张哲瀚比划,“要有什么鬼故事的,我马上脚就生根不想回家写作业了,我妈晚上就得从店里拿着手电筒来逮我回去。”


张哲瀚顺着龚俊的手指去看那小巷转角处积了尘埃的卷闸门店面,挨着那家秤盘麻辣烫。

 

“你家的店?”

“对啊,小时候我家开的小卖部。”

 

张哲瀚愣了愣,他说我看网上说你家经商,就经个小卖部啊。

龚俊笑道,活人就在你面前,你还听网上胡说。


“初中的时候我爸生病了,去外地看病,我妈就留在成都陪我念书,搁家门口开了个小卖部。”龚俊淡淡地说,同张哲瀚说起家里最难捱的那几年。

“其实更小的时候,我是想做个科学家的来着。”龚俊和他肩并肩走着,走过放学的小学生排队的串串店还去排队给张哲瀚买了一把,插在大纸杯里,裹着热辣的汤水,“后来觉得还是做点能赚钱的工作好,没办法,我感觉我爸妈真不是经商那块料,还是让我来比较好。”

 

张哲瀚原以为龚俊和他不一样的,以为这人是生长在糖罐子里的快乐傻瓜,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少爷。

他想起龚俊一家人那无忧无虑的笑脸,和龚俊口中轻飘飘两句带过却分明藏着太多苦楚的少年时代重叠在一起。

张哲瀚捧着龚俊塞给他的那一筒串串,本来为了拍戏减肥绝不沾重油重盐的人,破了这两个月以来的戒。

 

“这家店从你初中的时候开到现在的吗?”张哲瀚咬了一个福袋,又把签儿上剩下的递到龚俊嘴边,“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串,之前来成都在锦里那边吃的完全比不上这个。”

龚俊低头咬上张哲瀚递过来的签儿,笑着应下来,说那你肯定要跟着我这个老成都吃才行啊,明儿个再带你去吃蛋烘糕和酸豆角。

 

其实龚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张哲瀚说起自己小时候的那些事儿。

他从来不会主动与别人说起的。

这世上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只看你的现在和未来,有多少人愿意去听你的过去,又有多少人值得一个从来把过去藏在心底的人开口去说呢?


可张哲瀚眼睛亮亮的,说你多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儿吧。

那双眼睛带着最情深意切的共情望着他,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想要了解你”。


有这么一个人,想要参与进自己曾跌跌撞撞走过的青春岁月。

碰巧,用明朗笑意粉饰孤单心事的成年男人也愿意在这个人面前放飞少年时于下雨天坠落过的,载满雨水与遗憾的纸鸢。

 

龚俊突然就藏不住那些秘密了。

 

他同张哲瀚说起小卖部旁边皮鞋厂煮饭师父的大锅炉,那是他第一次对做饭燃起兴趣的地方;小卖部里的旧灯泡总在作业本上投下暗影,所幸十几岁的龚俊已足够高,父亲不在家也能一个人踮脚换下灯泡;拿到东华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年,他妈乐得要在整条老街敲锣打鼓拉横幅;再到毕业北上广深漂着赚钱,住过地下室也接过几十块钱的路演;后来也算发了财天南海北国内国外都走过一圈,心心念念地却还是儿时这一方窄窄长长的老街。

 

张哲瀚就跟在他身后爬着长长石阶,笑着听龚俊那些落了灰的青涩过往,有雨点从石板阶溅上鞋面,而后氤氲水汽突然化作骤雨自静谧夜空倾泻,龚俊便牵他手跑去能躲雨的地方。

 

“叫你不听你妈的话带把伞!”


“你不也忘记了!”

 

两人都穿着白T恤,好像学生时代的夏季制服。

都快迈入三十岁门槛的成熟男人,一边在雨里奔跑一边斗嘴,好像要并肩跑回彼此的青春时光。

 

“我带你去我小时候的秘密基地。”龚俊顿了顿,怕雨声太大淹没了自己的声音,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你小学生吧你。”交握的手指在雨水中打滑,张哲瀚便挪了挪指节与龚俊十指相扣,“我听得到。”

 

张哲瀚的腿伤最好不要受潮,也不能负荷过长时间的奔跑,哪怕龚俊拉着他他还是跑得慢了些。

一身单薄的T恤长裤快在大雨里湿透了,半长的发也一缕缕地贴着面颊,他的面容在雨幕与夜色间隐隐约约,被路过的灯火打亮的瞬间好似从水墨中浮出的最清丽一幕画卷。

 

龚俊最终没管张哲瀚的拒绝,将人背去了他少年时的秘密基地。

石阶上头四方院落的天井,上了年头的宅子还有老人家住。

龚俊就拉着张哲瀚坐在天井下围炉子烤着衣服鞋子,看从四方的天幕落下的瓢泼大雨。


他说真可惜今天下雨,我小时候常常一个人来这儿看星星,今天看不见了。


“让张老师淋这么大一场雨,为表歉意。”龚俊笑着说,“我为张老师献歌一曲。”

他仰头看那密匝匝雨线,字正腔圆地唱起了《七里香》的那一段。

 

——唱“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不记得是哪一年了,这歌很火的时候,我那时候把我表哥的录音机和磁带偷过来,常常晚上一个人坐在这里听这首歌。”

 

“2004年吧。”张哲瀚说没想到你也听周杰伦,那一年这张专辑刚发行。

 

“你听归听,能不能不要把我的杰伦唱出万里长征的气势来。”张哲瀚笑着对龚俊说。


“那你唱给我听。”龚俊伸手将张哲瀚前额的湿发捋到耳后,“都说你唱歌好听,我还没听过。”

 

“好啊。”

 

西南边的老街被骤雨冲刷,男人牵着伴侣路过少年时的秘密乐园。静坐在天井边共同渡过没有星光的夏日雨夜,身畔人是眼中倒映最明亮的那轮月。

 

潮湿夏天想听你为我唱一首多年前的情歌。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06

 

杀青后两人有短短十几天的空档期,还是来不及安排婚礼,张哲瀚也算松了口气。

趁那十几天空他也带龚俊回了趟江西,后来也带去过上海自个儿的家里。

张哲瀚的发小一听说龚俊来了纷纷表示要来他家看看,张哲瀚问了句龚俊介不介意,龚俊只笑着说欢迎来见识我做菜的手艺。

 

“我有个朋友也想来。”龚俊一边把张哲瀚洗衣机里的衣服搬去阳台一边说,“他做编导的,最近刚好在上海拍戏,想来看看你。”

“来呗,反正多个人吃饭你比较辛苦,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张哲瀚看那人一进自己家门真跟个新主人似的各种收拾打扫,哪怕是平时以怼龚俊为乐的他都不好意思了,赶紧过去把那人手里的活接下来:“你差不多行了,爸妈又不在,赶紧别演了。”


“我没演啊。”龚俊无辜的眨眨眼,他说我就是想帮你收拾一下家里。


张哲瀚语塞,半天才清清嗓子道:“那我真是误打误撞娶了个好老婆。”


“哎——老婆再好有什么用。”龚俊乖乖地把衣篓还给张哲瀚,躺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再好的老婆也得离婚。”

张哲瀚拿个衣架丢他:“说的跟咱俩结了个真婚似的。”

 

“喏,都见过爸妈领过证睡过一张床,还不算真结婚?”

 

张哲瀚又丢过去个衣架,就是没说话。

 

“再丢生气了啊。”龚俊笑着接过那人扔到他身上的衣架。

 

“你生气?”张哲瀚挑挑眉,“你还是生个孩子比较靠谱。”

 

“张哲瀚。”龚俊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张哲瀚面前攥住那人自顾自晾衣服的手腕,眉头是微微蹙着的,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不会跟你生气。

“我肯定是对你太好了。”龚俊的声音低低的,称得上温柔,可个高腿长的人以极近的距离同张哲瀚面对面站着有种微妙的压迫感。

张哲瀚一抬眼便要溺进那人一双眸子里。偏偏那人又生得长而密的睫毛,眨下眼就要在人心上掀起微风。


龚俊就那样垂眸看着他,带着点孩子气的去捏张哲瀚的脸。


那眼神带着点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的愠怒却更多是包容,张哲瀚被这样极尽偏爱的眼神看着,抬手想把那人推开,却只是堪堪攥住了那人的衣角没能动弹。

 

“啊呀。”

“啊这。”


张哲瀚先是听见了他发小阿文的声音,然后又是发小老孟的声音,还跟着个陌生的男声小声嘀咕着“这不太好吧。”

 

他俩发小没事经常来他家玩儿,张哲瀚把钥匙也给了他俩一份。但却万万没想到这两人来的这么早,还正好把到了门口的龚俊死党老秦捎了进来。

于是现在三个人就抱臂站成一排,看着他与龚俊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在阳台纠缠。


“我绝对没听到什么‘生孩子’。”龚俊死党老秦先一步举手自证清白,“不过你们要真有这个想法,我美国那边有学医的朋友正好在钻研男性生子技术,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下。”

而张哲瀚的两个发小都没说啥,只是满脸欣慰的给张哲瀚比了个大拇指——向来在两性关系上脸皮薄还死正经的张哲瀚,现在居然能说出让别人给他生孩子这样的虎狼之词,孩子长大了,出息了。

 

龚俊做那一大桌子菜迅速收服了张哲瀚发小的心。


阿文比张哲瀚年纪小,一边吃一边夸龚俊:“嫂子真厉害。”

老孟比张哲瀚年纪大,一边吃一边夸龚俊:“弟妹真贤惠。”

搞得老秦在一边不知所措,伸手捣了捣龚俊小声问:“现在这个局面我该喊张哲瀚什么?姐夫?”

龚俊并没有反驳张哲瀚死党的称呼,脸上的笑容还维持得好好儿的,回老秦的话时也龇着牙,语气却相当不友善。

他说你把嘴闭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哲瀚还挺过意不去的,想着白天的时候让龚俊在自个儿朋友面前受委屈了。

龚俊死党走的时候和龚俊说话,张哲瀚正搁厨房收拾碗筷,听见了只言片语。老秦说龚俊你怎么回事,白长了快一米九的大个子拔地而起的大鼻子,怎么最后还是给人家做老婆,太让我失望了。

后面龚俊的回答张哲瀚心虚得没敢听。


背后的龚俊早早睡下了没动静,只他一个人在被窝里翻来翻去想着怎么跟龚俊道个歉。

毕竟都是直男,他俩有夫妻之名没夫妻之实,谁也不愿意随随便便被当成床上被压的那方,怎么说也有损男子汉尊严。

 

张哲瀚翻过十几次之后,龚俊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了,他说你大半夜不睡觉搁被窝里烙饼呢。

“不是。”张哲瀚在黑夜里和龚俊面对面躺着,想了想说道:“不好意思龚俊。”


他把白天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说:“以后我不说那种话了,不然你以后再找对象估计都会受影响。”


龚俊在黑夜里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笑了笑,他说没事儿,影响呗。


“哎,我怎么找你这个傻子。”张哲瀚抬手拽了拽他耳朵,“明年咱俩离了之后你也快三十了,别人要是都以为你是那什么你以后怎么再找喜欢的小姑娘结婚啊。”


“你操心这个啊。”龚俊弹了弹他额头,笑道这你别操心,我好歹也是男神级别的。

“说了你别不信,之前大学的时候整个学校的姑娘都叫我男神,男神能愁找不到对象吗。”

 

张哲瀚看着那人在暗夜中不甚明晰的面容,模模糊糊的轮廓却已好看得过分。

他在心里说我当然相信,但嘴上却犟道:“男神,灶王爷那样的男神吗?”

 

龚俊只是笑,他说是,灶王爷要睡觉了,你快唱首歌哄灶王爷睡觉。


“别说灶王爷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唱歌哄他睡觉。”张哲瀚道。

 

“我明天就得开始跑行程了,我俩下半年都得进组。”龚俊的声音很低,听来像一声叹息,“以后就很难有机会和你睡一块儿了。”


张哲瀚顿了顿,轻声道:“睡三个月还睡出习惯来了么。”


“嗯。习惯了。”龚俊的手落在他脸侧,又落在他发上,“现在你不睡在我边上我都怕睡不着。”

说完了那人又跟自己都觉得肉麻似的,低声笑了笑。

 

他缓缓伸手把张哲瀚抱进怀里。

 

“阿瀚。”


张哲瀚明明有181的高个儿,比龚俊矮不了太多,整个人的骨架却比他小上一圈。

只穿件单薄睡衣的男人就这样被他抱着,契合得刚好能整个嵌进他怀中,如此亲密无间的拥抱,龚俊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张哲瀚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肌理。

他的手顺着那人的后颈一路抚下去,擦着薄薄的睡衣,抚过对方的肩胛骨与清冽的脊背线条,感觉到张哲瀚在怀里轻微的颤栗后便低声笑起来。

“就这么点胆儿,还让我生孩子呢?”龚俊微微低下头去,鼻尖轻轻蹭过对方额头,那人的前额都沁了薄汗,窝在自个儿颈窝一动不动。

 

“你滚开……”张哲瀚瓮声瓮气地骂他,抬手想把龚俊隔开,却被搂得更紧了。

龚俊一遍遍在他耳边喊他“阿瀚”,带着点儿委屈的低音让张哲瀚一点儿挣扎的气力都散尽。

 

“叫魂呢。”嘴里吐槽着,手却渐渐放下来,试探性地轻轻去牵龚俊的衣角。

 

“不唱歌哄我就让我抱着睡吧。”龚俊问话时温热的呼吸就洒在张哲瀚前额,“好不好?”

 

张哲瀚沉默片刻,把手绕到那人后背去,一阵阵地拍着,哄孩子似的。

他嗅着龚俊怀里淡淡的木质香,叹了口气,乖乖地窝在那人怀里闭上眼睛。

 

他说,晚安灶王爷。

 

“晚安,阿瀚。”

 


07


后来他们真的没再睡在一块儿过了。

哪怕是大年三十都在各自忙着工作,双方爹妈好说歹说也没凑上空儿把人带回家来。

别人是网恋,他俩是网婚,微信上对方的消息都是置顶,却总抽不出个连贯的时间去聊天更不用说见面。

倒有个心照不宣的奇妙仪式感,每天睡前都会互相发一句晚安。

无论双方跑通告跑到几点,拍戏拍到什么时候,有时候双方的作息几乎是完全颠倒的,两句晚安之间隔着大半天,但总归是有来有回的。


龚俊死党老秦也是全国各地跑剧组,常常能和龚俊碰上,十次有八次都能看见龚俊在和张哲瀚聊微信,虽然屏幕上都是些再平淡不过的家长里短,但老秦看了还是会说一句——你们俩感情真不错。

“让我想起刚和我老婆结婚那两年,她一个人在成都创业,我自己北漂,四处跑着投剧本儿。”老秦坐在龚俊身边,看夜空中纷纷扬扬的小雪片儿,“过年也没能一块儿过,自己搁出租房里吃着泡面过年,想到我老婆就心里难受。”


 BGM:永不失联的爱——单依纯 


“嗯。”龚俊趴在窗口朝下看万家灯火,看不计其数的细密雪花在暮冬的晚风中席卷整片天地,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却说:“我想到他心里也难受。”

 

他说,老秦,其实我和张哲瀚不是正儿八经结的婚,再过两个月就要离了。

他说,老秦,可是我很想他,想到他心里会难受的。

 

其实正如张哲瀚所说过的那句话一般。

——龚俊早就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

 

当然不是以各种各样的广告,而是一次次的擦肩而过。

他在影视基地遇见过张哲瀚,在拍广告时遇见过张哲瀚,在综艺节目里看到过张哲瀚,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张哲瀚。


——或者要说再久一点的时候。


快十年了,那时候他还是个东华表演系大二的学生,学院组织去上戏观摩教学,那是真正意义上龚俊和张哲瀚的初见。


是路过上戏球场时偶然看到一场篮球赛。

男生多半都爱看体育竞技,十八九岁的龚俊也不例外,从报告厅听完课出来,他就拿着瓶冰可乐坐在看台那儿看比赛。


看那个穿52号球衣的上戏学长一路带球过人三分上篮一气呵成,无论是跑步速度弹跳力爆发力还是意识,那都是龚俊生活中所见过篮球打的最好的一位。

裁判吹响口哨的时候,他甚至忍不住和看台上的小姑娘们一起站起来为52号深蓝色球衣欢呼,直到东华的同学们在后面喊他,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外校人搁这儿瞎起哄。


那个炎炎的夏日,他踩着梧桐树的影子去赶返校大巴,身后有清脆单车铃响。


“同学,让一让。”


二十岁那年的张哲瀚笑着跟龚俊打招呼,路过华山路路牌,路过被大太阳晒得晕乎乎的龚俊,车轮轧着树荫间投下的光影走远。


很多年后龚俊甚至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张哲瀚是什么发型什么模样,可回想起那个盛夏,脑子里便只剩下与那人错身后耳机里的一段旋律。

随身听里温柔的女声喃喃唱着,唱“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接下《山河令》这部戏是偶然,跟他妈打那个荒唐赌也是偶然,可当赌注成为了张哲瀚,对龚俊而言便像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老秦听龚俊的回忆听得目瞪口呆,他说敢情你搁这儿下一局大棋呢。

“你不会要跟我说,你那时候就对张哲瀚一见钟情了吧?”

 

“你当我写小说呢。”龚俊哭笑不得,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

 

最初只不过巧合,后来却偏离了应有的轨道。

龚俊曾见过少年在球场上如疾风般奔跑的模样,也见过成熟男人躲在自己怀里红了眼眶。听那人的母亲说起他这些年算不上平顺的遭遇,听那人为了让家人放心颤声说出一句“我愿意。”


十年后再与那52号球衣学长说上话,那人却再也没办法打篮球了,生活作风也健康养生得像个老干部。

杀青后那短短一阵同居的日子,龚俊每天都被早起打高尔夫的张哲瀚吵醒,爬起来要给张哲瀚做早饭又被撵回被窝里让他继续睡,龚俊只默默把兑好的温水换进那人矿泉水瓶里,打趣他一句“多喝烫水。”

 

龚俊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总想对张哲瀚好一点,再好一点。

那人却也好似真的被自己宠坏了般,短短几个月,在风雨中独自奔跑惯了的虎豹竟变成满身孩子脾气的家猫。

张哲瀚无数次说,龚俊你别对我这么好,到时候离婚我会感觉自己像个负心汉。

 

其实张哲瀚也对龚俊很好,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人和剧里的角色一样嘴硬心软,开口是憨憨的腔调,言辞犀利得不行,可再往内里剖是干净得不掺杂质的温柔。

在片场细细给龚俊擦汗,学着化妆老师的手法认真给龚俊补妆,自己热到中暑还把唯一的风扇转向龚俊……只要是龚俊提出的要求,他都会去做。

 

后来张哲瀚要开首唱会。

是向来不会对龚俊提任何请求的人,却在微信里明着暗着说了好几次要他过来看。

龚俊那天中午在外地有个通告,却还是连夜坐飞机赶去了张哲瀚开首唱会的城市。

他戴着口罩,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坐在演唱会的最后一排看灯光下眉眼温柔的张哲瀚。

有细碎的发丝落在那人脸侧,被镁光灯打亮,叫人想起逆光中天使的背羽。

那时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再见到张哲瀚了,再在人山人海中沉默听那人唱首歌,同满场莹蓝色的灯火一同摇着晃着,龚俊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西南边的那个夏日,四方天井潇潇雨落,那人闭着眼为他唱起周杰伦。

七里香牵着他走进回不去的青春里。

张哲瀚那天又为龚俊唱了另一首他没听过的歌。

 

却只唱到那句“本来讨厌下雨的天空”,便没再继续下去了。

 

 

他本是开玩笑的,看着舞台上垂眸安静唱歌的人,却给人发过去一条道歉,说档期排不开实在没办法赶来。

那人中场下台的时候回了龚俊消息,一个丑丑的表情包,一句“龚俊你可真不够兄弟。”

 

龚俊本想等演唱会结束后就搁自己送那花篮边儿杵着,等张哲瀚出来给他个惊喜,却在看到张哲瀚这再普通不过的一句回话后突然打消了念头。

还是不要见到张哲瀚比较好。

他回了张哲瀚一个哭泣狗头,缓缓把手机收回口袋。

 

龚俊没谈过多少次恋爱。

有时候张哲瀚都说看他像个矛盾体——长着一张风流浪子的脸,内里却是个简单爱笑的大傻子。

龚俊不知道如何定义“傻”,但他从未在一段恋爱关系中受过傻子该受的伤。

早熟的少年学会自保已很久,并不会毫无防备地交付一颗心或将人生的筹码加注在他人身上。

可这一刻,手机屏幕上他给张哲瀚的备注和张哲瀚对他的称呼形成了好大的反差,“没心没肺”惯了的龚俊竟会觉得有点心酸。


他害怕见到张哲瀚之后,隐忍许久的思念会泛滥成河,把堆积许久的堤坝冲垮,毁掉那人本该与自己无关的小小世界。

 

退场时,全场灯光熄灭,歌声也停下,只留一盏追光灯照着那人。

龚俊起身,被人流簇拥着,回头看那人在渐渐暗下去的灯光下带着笑容同大家挥手告别。

周围的小姑娘喊着张哲瀚的名字,喊着“张哲瀚我爱你。”

 

龚俊举起手机拍了一张舞台上孤身一人的张哲瀚,他在心里也喊张哲瀚。

 

——张哲瀚,我想带你去我以后的人生里,以后再唱歌,只能唱给我一个人听。

 

那个八月末的夏夜,张哲瀚任龚俊拉着他的手在大雨中奔跑。

他笑着喊给龚俊,说“我听得到。”

 

帽檐在男人深俊的眉眼上投下暗色的阴翳,眼中是藏得极深的认真与眷恋。

 

——你明明就听不到啊。

 

 

08

 

离婚前最后一天。

 

跟着双人营业通告来到龚俊身边的有张哲瀚,还有那人带来的一系列离婚文件。

张哲瀚笑着问龚俊银行卡号,说拆迁款到了,等14号直播之后去民政局办完手续就打给他。


“小财迷,这大半年没白照顾我吧。”张哲瀚抬手去呼噜龚俊的短发,“这波生意可比演戏投入少赚得多。”

龚俊没接茬儿,只凑过去数那人手机屏幕上的0,“呜呼”了一声,说居然有这么多钱。

张哲瀚抬眼看着他,轻声说我把我那份儿也掰一半给你,反正这部戏真的火了,我也不愁钱的事儿。

龚俊就看着他笑,说张老师,我脸上是不是写着“穷鬼”两个大字?

“哎,不是不是。”张哲瀚解释道,“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真的很好,想多分你点儿钱还不乐意?”

龚俊笑着应他的话,他说那就谢谢老板了。

 

晚上和后面要合作的几个媒体吃了顿饭,应酬免不了喝酒,龚俊和张哲瀚都喝了点儿,都是算不上酒量好的人,喝到微醺也就以明天还有直播的借口推拒了。

回酒店的时候车流被粉丝堵得水泄不通,两人好不容易挤上了楼,有一搭没一搭地透过走廊的落地窗看底下迟迟未散去的人群。

 

“吓我一跳。”张哲瀚笑着拍拍胸口,他说这辈子还没见过这阵仗。

“那我就更没见过了。”龚俊也笑,他说本十八线小明星终于成功跻身十七线半。

 

他们去年夏天拍的那部戏播出后一炮而红,后续的营业合作排的满满当当。

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说是跟在片场时差不了太多,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却与当时的境况再不相同了。

 

“进来聊会儿吧。”是张哲瀚拉住了转身要回自己房间的龚俊。

龚俊在他门口顿了顿才走进去。

 

这境况让他想起最开始的那一夜,他也曾在张哲瀚房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才敲门,努力厚着脸皮把那件荒唐婚事说出口。

他没想到后来真的和张哲瀚结婚了,一路貌合神离走至如今。

一转眼大半载时光过去,终于也到了该说再见的分叉口。

 


“我妈昨儿还问我什么时候再带你回江西。”张哲瀚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在脑后,盯着房间天顶那盏灯发着呆。

“巧了,我妈也天天跟我念叨‘瀚瀚’呢。”龚俊学着他妈的语气,笑着靠在床头瞧张哲瀚的侧脸,“我妈说‘我那么大一个儿媳妇儿呢,龚俊你把我儿媳妇儿整哪儿去了。’”


“拜托,老弟。”张哲瀚指着自己的寸头,“现在怎么看儿媳妇儿也是你吧。”

“都行,反正明天就啥都不是了。”龚俊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红皮结婚证,说明儿个这本子就绿了。

 

张哲瀚的结婚证和离婚文件一起封在文件袋里,便随手把龚俊的结婚证拿过来,看上面红底白衬衫的合照。

“你这照片笑得也太傻了,跟我小时候养的二哈似的。”张哲瀚举着那结婚证对着灯光看,不忘吐槽龚俊一句,仿佛他第一次细看结婚证似的。

其实他早翻来覆去看过千百遍。

 

“大喜的日子我不笑还哭啊我。”龚俊道,我明天就笑不出来了,你放心吧。

 

张哲瀚被他逗得笑了好一会儿才停,静默半晌后,轻声问龚俊一句:“你开心吗?”

——“那时候,你开心吗。”


他说这么莫名其妙地就和个陌生人捆到一起了,还是个男的。

明明没有那种感情,却还得装成相爱的样子,还要照顾他对他好。

 

龚俊想了想,说,张哲瀚你在指桑骂槐是不是。

“这是张老师的心路历程才对吧,别扯上我。”

 

张哲瀚伸手触着那结婚证上笑着的两个人,龚俊是开怀大笑,而他是僵硬尬笑。

他现在还记得拍照时工作人员一遍遍说你俩给我靠近点儿,别人领证都开开心心的你俩跟脖子上架着刀似的。

“别害臊啊,这同性婚姻法都通过好几年了,每个月来注册的同性伴侣可多了。”拍照的师傅一边调整着大灯一边说,“你俩还长得这么好看,俩明星,这么配,有啥可害臊的。”

 

“没害臊,开心着呢。”龚俊笑着揽过张哲瀚的腰,硬生生把别扭的钢铁直男拖到自己身边,闪光灯记录下了那一瞬间。

 

“对,是我的心路历程。”


张哲瀚其实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但在龚俊面前他却总是收不住话头般,总想让那人看着自己,便要一直一直说下去。

那人除了大笑之外表情都淡淡的,叫人猜不出情绪,唯有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张哲瀚才能觉得离龚俊的心近一点。

 

晚上酒席上喝了点酒,他更上头了,在床上囫囵滚了一圈,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

他说真的很莫名其妙,我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能摊上这种事儿。


“龚俊,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你知道么。”他把脑袋埋在松软的被子里,“我本来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你突然跑过来把一切都打乱了。”

好烦啊,他闷声闷气的说,这过去的大半年,一想到你的事我就烦得睡不着。

 

“跟你说了那么多次了,不要对我太好,别把我当个小姑娘似的,我不是。”

“这大半年里,我都快忘了本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我发小朋友他们都说我变得越来越柔弱,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张哲瀚低声笑笑,带着自嘲,他说我真的很讨厌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却都是拜你所赐。

 

 

龚俊听张哲瀚的话,只觉得一句句踩他心尖上去,恨不得把这酒劲上头的人嘴捂住,好叫他别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可他说出口的却只有道歉。


“阿瀚,以后不会了,明天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以后,明天之后……”张哲瀚把脑袋从床褥间抬起来,看向龚俊,他说那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以后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习惯呢,龚俊?”他的眉头轻轻蹙着,带着化不开的忧虑与哀愁,带着三分醉意五分情之所至,剩下的两分是想点到为止却忍不住豁开所有情绪的偏执,“你把我变成这样,还要拿我的钱,这不公平。”

 

龚俊不知怎么竟有些喉头发哽,他低声道,还给你,我一分钱不要,倒贴给你都行。

 

喝醉酒的人一下下的摇着头,窝在被褥里眼眶发红,他说我不要钱,我要你把我的阿俊还给我。

 

“为什么有时候阿俊明明离我那么近,我却好像永远都碰不到他呢。”

 

他说是,阿俊说的没错,他是男神,长得那么好看,人也那么好,我想了好久也想不到他一个缺点。

就是看起来有点傻,但也不是真的傻,我知道,他很聪明的。

我的阿俊,他看起来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但我了解他,我知道这世上再难找到比他更好的人。


这么好的人不该在我身边,应该在橱窗里摆着,应该在供台上供着。


他说我怎么才能把神明留在我身边,我看不见他的心啊。

 

 

“为什么阿俊不来听我为他写的那首歌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和阿俊那么般配,我却没办法和他走到最后呢?”

 

“为什么?为什么阿俊对我那么好,却不喜欢男的,不喜欢我呢?”

 

 

龚俊哑然。

那张结婚证被张哲瀚丢在床铺上,他看着那照片上肩并肩的两人,先是觉得好笑,而后知后觉才眼眶发热。


“张哲瀚。”他俯下身去捧住那人的脸,逼那人躲闪的目光与自己对视着。

他说阿俊看着你就移不开眼,记得你所有的生活习惯,知道你所有的过去和现在,他为你做饭照顾你,带你回家带你走进他的回忆带你去秘密基地。

 

他说你知道吗?阿俊最讨厌下雨天了。

小时候父亲病情确诊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他一个人背着书包在老街淋着雨走到天黑,呆在天井下哭了很久。

从那以后,他最最讨厌下雨天。


可再后来,他却总是怀念和张哲瀚一起躲过雨的屋檐。

 

 

“张哲瀚还是个男的。”

 

龚俊哑声道:“如果这都不能说明阿俊喜欢张哲瀚,那阿俊一定是疯了。”

 


他说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啊张哲瀚,你比我傻太多了。

他把相册里那张照片给张哲瀚看,他说我去听了啊,从头听到尾,还给你拍照呢。

他说华山路630号,52号球衣的学长,你认识我吗?

他说你二十岁那年,我看过你打球,后来也在这个圈子里无数次和你擦肩而过。

他说那个赌博太荒唐了,可赌注是你,我就觉得是命中注定。

 

“你问我开不开心,和你在一起的这大半年,我真的很开心。”他指着结婚证上自己的笑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开心,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和你在一起这大半年比演戏投入少收入多吗?你知道我投入的到底有多少吗,我这辈子都赚不回本了。”


暖黄色的灯火下,张哲瀚一双眸子里都是氤氲水雾。

他凝着泪眼看第一次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的龚俊,那人没有笑,甚至和自己一样红着眼眶。

 

“龚俊,你……”张哲瀚感觉自己头脑发晕,没办法完全消化龚俊的话,只觉得鼻尖发酸,他说可是你嫁给我,要跟我过一辈子的,我真的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这一行这么不稳定,不知道以后……


“那你嫁给我。”龚俊低声哄着喝醉酒变成傻子的张哲瀚。

 

“可是我嫁给你……”张哲瀚抬手挡住湿淋淋的眼睛,一时满腹话语乱糟糟的梗在喉头。

 

“你愿意吗?”龚俊轻轻拉开那人遮着脸的手,用指腹抹去那人眼角的泪。

 

张哲瀚蹙着眉头看他,他说你不是男神么,我怕抢不过别人。

 

龚俊无奈的笑,刮了下那人挺直的鼻梁,他说逗你的,我不是什么男神,我是灶王爷啊。

 

“你愿意嫁给灶王爷吗?”他攥着张哲瀚的手,与那人十指相扣。

 

“愿意啊。”张哲瀚抬手去勾龚俊的脖子,一折眼泪从颊边滑落,“一直都愿意啊。”

 

龚俊吻了那人湿漉漉的眼睛,轻轻蹭过张哲瀚的鼻尖,这才带着虔诚去吻那人淡色的唇。

 

眼泪的味道,咸的。

那人生涩又毫无章法的回应,却能品出无尽的回甘。

 

龚俊在心里想,你早就嫁给我了啊。

张哲瀚又何尝不是他心里不可触碰的神明,他命中注定的神明。

 

昏黄的灯火下,亲吻描摹着轮廓,手指勾连着温柔欲火。

他们都是骗子,是小偷,欺瞒自己的爱意,却偷走对方的真心。

真正的新婚之夜,没有红包,没有祝福,没有因仪式感发出去的微博。

可却有玫瑰从小偷与骗子的亲吻中生长出来,攀上那被爱镀上圣光的神明。

神明在爱人的耳鬓厮磨间睁开眼睛,原是早已动了凡心。


 番外➕后记 

  见回礼

  

缱绻故事

【俊哲】想想办法吧,爸爸!(12)

预警:

娱乐圈选秀综艺背景

破镜重圆烂俗设定,he

娱乐圈现顶流俊x转型舞台剧演员哲

(前文见合集)


12.


自上次张哲瀚和龚俊将误会说开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仿佛入无人之境般的亲密了起来,每天二十四小时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节目组工作人员围观时时常觉得自己是在录恋爱综艺的同时请了三个儿童嘉宾做reaction,而不是做什么亲子带娃主题。


他们也不是没有跟龚俊和张哲瀚提过这个问题,然而后来大家都意识到,这种亲近并不是他们想要在镜头前刻意营造出来的,而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莫名其妙的变得好了很多,堂堂龚大影帝在这个五人录制中的地位和小宁并列成为了倒数...

预警:

娱乐圈选秀综艺背景

破镜重圆烂俗设定,he

娱乐圈现顶流俊x转型舞台剧演员哲

(前文见合集)


12.

 

自上次张哲瀚和龚俊将误会说开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仿佛入无人之境般的亲密了起来,每天二十四小时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节目组工作人员围观时时常觉得自己是在录恋爱综艺的同时请了三个儿童嘉宾做reaction,而不是做什么亲子带娃主题。

 

他们也不是没有跟龚俊和张哲瀚提过这个问题,然而后来大家都意识到,这种亲近并不是他们想要在镜头前刻意营造出来的,而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莫名其妙的变得好了很多,堂堂龚大影帝在这个五人录制中的地位和小宁并列成为了倒数第一名,同时任劳任怨地承包了每天的做饭指标。

 

“我赌今天是炖鸡汤。”

 

“咱们节目组给的日常经费还够吗……我感觉龚老师每天不是排骨汤就是鸡汤鸽子汤,别说咱张老师了,我觉得三个宝贝儿脸都圆了好多了……”

 

“这你还不知道呢啊……龚老师私下给高导交了一笔钱说是他自己出的餐饮经费……”

 

快到午饭的点,闻到别墅厨房里传出来的肉香味,制作组每天“猜猜龚老师又做什么好吃的”的赌约又开始了,毕竟这几天龚俊几乎变着法不重样地做着新菜,每天录制午餐的工作人员都要一边吃着全素盒饭,一边享受折磨,他们甚至崩溃的觉得可能龚俊从这个综艺出去就要参加厨神争霸赛去了。

 

虽然大家还是不敢对龚俊和张哲瀚两人的关系妄加猜测,但这些工作人员大多都跟着高崇四处奔波了几年,对娱乐圈里的事儿也都有心照不宣的想法,进组之前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即便每天都要感慨一遍臭情侣的日常真是没眼看,也不敢真的去跟朋友吐槽自己现在痛并快乐着的经历。

 

那边龚俊的鸡汤已经端上了桌,原本跟着三个小朋友一起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电视的张哲瀚笑着爬起来去厨房帮着一起拿碗筷,小朋友们也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电视跑去洗手,龚俊见到张哲瀚进了厨房,瞥了门口端着相机的工作人员一眼,默不作声地贴到张哲瀚身侧,跟他手臂贴着手臂慢吞吞地拿碗。

 

“张老师,你还真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啊,不能因为我会做饭就逮着我一个用吧,杀鸡取卵知不知道,也得给我打打下手。”

 

龚俊半开玩笑的说着,嘴上是抱怨,落在张哲瀚的眼里反而带了两分撒娇卖痴的意味,两人紧贴的小臂传来了龚俊身上的热度,张哲瀚也笑着抬杠回去。

 

“嫌累就别做,我做饭你又嫌不好吃,事儿这么多。”

 

“诶张老师张老师,别,错了错了我错了。”

 

见张哲瀚埋怨他,龚俊笑的浑身都颤了起来,几乎要冲着张哲瀚的方向倒过去,他扶了一把桌子,将张哲瀚手里叠着的几个碗筷都接到自己怀里,摆出一副可怜巴巴求饶的姿态。

 

“我可愿意做饭啦,龚俊大帅哥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就是做饭给…给人吃!”

 

张哲瀚听明白了他停顿那一下本来想说的是什么,不轻不重地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

 

“还龚俊大帅哥,我看你就是龚俊大傻蛋。”

 

三个小朋友早早洗完手坐在餐厅眼巴巴等着开饭已经五分钟了,这两个人跟小学鸡一样在厨房里斗嘴,站在门口跟拍的工作人员只恨自己没有学会隐身的天赋,又恨自己为什么要以带肉的盒饭为代价换班来值中午的盯拍,他真的不想多想,但他总觉得眼前的两个人在给他喂狗粮。

 

还好龚俊和张哲瀚没有因为恋爱搞到失智的程度,俩人虽然嘴上依然小声拌嘴抬杠,还是照常将碗筷都端到了餐厅。

 

张哲瀚拿了碗先给几个小朋友把主食都盛好,这才带上手套将鸡汤盖子掀开,搪瓷的罐子盛着金灿灿的鸡汤,原本就飘散在空中的鲜味儿更浓郁了几分,几个小朋友馋的眼神都发直了,龚俊坐在张哲瀚旁边,紧紧盯着张哲瀚舀出来的第一碗。

 

张哲瀚自然看见了龚俊那格外严肃的眼神,心里发笑地盛出一碗汤来,小心端着在龚俊面前转了一圈。

 

“真香,来湘湘,女生优先,第一碗给你。”

 

湘湘开开心心地接过去碗,吹着热气儿将鸡汤和小宁分了,张哲瀚又盛了一碗端给成岭,嘱咐他小心烫。龚俊在旁边怨气大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张哲瀚只当看不见,给自己盛了一碗慢悠悠喝着,只觉得自己大腿腿面被人抓了一把。

 

我的呢我的呢我的呢,张哲瀚看向罪魁祸首——龚俊的眼里写满了委屈和愤懑,不断在自己的空碗和张哲瀚中间来回逡巡,像是等着喂食儿的小狗一样。

 

“你没长手啊”张哲瀚憋着笑把他落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挥开,冲着他比了个口型。

 

“你连给我舀一碗汤都不行吗……”见张哲瀚铁了心逗自己到底,龚俊脸上的委屈更甚,另一只手的筷子都放下了,一副内心受伤饭都吃不下了的伤心表情。

 

龚俊低垂着脑袋,就见自己桌子上一空,张哲瀚眉眼笑弯着将他碗拿过去舀了一碗鸡汤又给他递了回来。什么套路不套路的,龚俊大帅哥就是坚持一招鲜吃遍天,只要张哲瀚吃这一套,管他假不假的,龚俊一扫刚刚不开心的神色,十分满意地端着鸡汤喝了起来。

 

这边他们正吃着饭,小夏忙了一上午,终于赶着午餐的时段有了个休息的空档,掏出手机准备刷刷八卦顺便吃个盒饭,饭盒盖子还没打开便被手机里八卦论坛标着“爆”字儿的帖子吓了一跳,那帖子没有标题,只有一张非常模糊的缩略图,拍的正是前两天晚上,龚俊张哲瀚坐在餐厅里吃饭的场景。

 

那照片放大了并不算特别模糊,能从照片角度看出来是从别墅外不远的地方拍到的,正值晚间餐时,龚俊和张哲瀚漏出并肩坐在一起的侧脸,不知道是为了混淆视听还是怕被追责,几个小朋友倒是都打着码。先前因为景区里封闭措施做得不错,开拍以来也没什么粉丝找到这里,所以为了取景好看,他们并没有在外围拉什么防止盗摄的限制,被拍到这一幕也属实是意料之外。

 

小夏看到的时候这帖子已经快改了一千楼,奇特的是,大多被顶在前面的评论账号都顶着《山河令》的剧照或者两个演员的合照。

 

“大家都散了吧只是一起录个综艺而已”

 

“之前不就预热过了吗一个育儿综艺怎么总有人乱猜?”

 

义正言辞地将所有关于两个人负面的猜测和揣度全都压了下去,但如果你点进他们的头像就会发现他们在自己的空间里将“啊啊啊啊啊”和“嗑死我了”刷了满屏幕都是,人数之多,规模之大,让小夏回忆起了自己还在用贴吧那几年被刷屏爆吧的恐惧。

 

这就是CP合体带来的力量吗,小夏想,那要是让他们见识到正主如今的相处,只怕是全国上下治疗心梗的医院病房都要收留这些可怕的CP粉了……

 

八卦归八卦,物料外泄的事情还是比较严重的,小夏刷了几下,便僵着脸跟同事说了一声跑去找高崇汇报,一进高崇办公室便看见对方也格外阴沉的脸色,正端着手机刷着什么。

 

“高导……”

 

小夏刚一开口,高崇就挥挥手示意她不用讲了。

 

“你是来说物料外泄这个事儿把,刚刚我已经联系景区的负责人了,不是我们内部拍摄的照片,只能从景区这边排查,他们领导接我电话的时候语气听起来就比较虚,我觉得十有八九是他们内部的工作人员放出去的料。”

 

高崇只觉得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刚处理完这对臭情侣的感情问题,就要面临节目物料曝光和各路丑闻,现在他的微博评论和私信里也全都是针对这件事情的疑问,看的他头疼。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有人根据照片和爆料人的信息查到了我们的拍摄地,就那个帖子的热度来说,可能今天开始来这里的人就会变多,我们外在的安保工作必须要做好,而且……”

 

高崇眉头紧皱,想起了前两天张哲瀚坦白自我时提到的被粉丝伤害过和应激反应的问题。

 

“你去跟张哲瀚还有龚俊把这个事情都说一下,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能就直接换地方拍摄了。”

 

然而当小夏带着消息跑回别墅的时候,就看到两个穿着打扮都很时兴的小姑娘隔了几米远站在别墅外面,并没有带相机,也没有什么特别兴奋的神色,反而像是格外犹豫什么事情一样一直在小声交流。

 

小夏走过去的时候,龚俊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握着手机正打着电话,面色格外难看,大概是也从公司经纪人那边听到了消息,正说着什么,看到小夏和那边站着的两个女孩脸色便瞬间变了。

 

自张哲瀚退圈后,龚俊在演艺圈里依然是那个出了名的宠粉天王,不管是签名会还是电视剧见面,粉丝的要求他都会尽量配合,包括逆向应援也做的贴心细致,唯有一点就是对私生粉丝完全不手软,不仅会拍照曝光,甚至真的报警抓过追车的人。很多人夸他拎的清事儿,也有人拿这一点说他宠粉都是假的,对喜欢自己的人也这么狠心。

 

两个女孩看到龚俊走过来,先是兴奋的说不出话,继而似乎是看出了龚俊脸上不开心的神色,没等龚俊开口便抢先讲了话。

 

“龚老师别误会……我们也住这个别墅区,我和我姐妹都是您的粉丝,看到网上爆料忍不住过来看看,但我们没有拿手机没有摄像机……就是想看偶像一眼,我们没想打扰您拍节目!”

 

龚俊听到小姑娘这么说,脸色放晴了一些,但语气里还是透着一股子冷气。

 

“谢谢你们的喜欢,不过节目拍摄周期内保密是非常重要的,尽量还是避免出现在这个区域的好,后期这边可能就会围起来了,”龚俊已经习惯了应对粉丝的那一套,从自己衬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旋开盖子,“需要签名吗?”

 

女孩子看着龚俊凑过来细心的问问题,脸登时羞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龚老师……其实我是你和张老师的粉丝……听说张老师也在,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请他给我签个名……我去追过你很多现场,但张老师实在是太久没出现了……不好意思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

 

“啊,你是我和哲瀚的双人粉丝啊,哎,早说啊……”

 

小姑娘一直低着头,似乎觉得自己提的要求有点过分,但奇怪的发现龚俊刚刚一直非常淡淡的语气里突然多了点很亲切的意味,一抬头便看见龚俊那张本就过分的脸上突然洋溢着格外慈祥的笑容。

 

“好说好说,你等着,我叫哲瀚过来,咱们一起拍个合照纪念一下。”

 

 

 

???

 

一直被龚俊唯粉们排挤的生无可恋的两个CP粉突然陷入了迷茫。

 

 

妈妈!磕到真的了!



tbc


这两天在写双消防员那一篇,写完了会一次性放出来所以这两天更文比较晚哈。



✨猫猫骑士赛咩咩✨

【山河令/温周】你们好像不对劲

山河令,温周

时间线是很多年以后,温周定居四季山庄的事

总之就是傻乎乎的四季山庄沙雕日常

温婉贤惠(误)的温师叔 x 好吃懒作(误)的周师父

感觉要被刀傻了所以自己搞点甜的吃,OOC严重,无脑乱打,慎。 


***


四季山庄的人好像不太对劲。


刚刚成为四季山庄第六代嫡传弟子的瓦罗都如是想。


如果可以,瓦罗都是不想拜师的。事实上,瓦罗都根本就不想来中原。


他出身阿龙山塔西村,是南疆十万大山里最为稀少的蛊医一族最后的族人。六个月前,一队黑巫偷袭了他的村子...

山河令,温周

时间线是很多年以后,温周定居四季山庄的事

总之就是傻乎乎的四季山庄沙雕日常

温婉贤惠(误)的温师叔 x 好吃懒作(误)的周师父

感觉要被刀傻了所以自己搞点甜的吃,OOC严重,无脑乱打,慎。 

 


***

 

 

四季山庄的人好像不太对劲。

 

刚刚成为四季山庄第六代嫡传弟子的瓦罗都如是想。

 

如果可以,瓦罗都是不想拜师的。事实上,瓦罗都根本就不想来中原。

 

他出身阿龙山塔西村,是南疆十万大山里最为稀少的蛊医一族最后的族人。六个月前,一队黑巫偷袭了他的村子,将他的族人杀了个干干净净。鲜血染红了村外的小河,尸体堆起来堵住了出村的小路,大火烧红了天空,好像永远都不会熄灭。瓦罗都的阿妈在临死前用自己的血把他涂成个血人,把他藏在阿爹与邻居哥哥的尸体下头。黑巫的人在村子里搜了三天三夜,他便一动不动地在尸体里趴了三天三夜。直到大巫带着人从山下赶来,这才救下了他这棵蛊医一族最后的独苗苗。

 

大巫说,杀他族人的黑巫都死了,他要好好活下去,延续蛊医一脉的传承。

 

可瓦罗都不想活,他只想报仇。

 

杀他族人的黑巫死了,瘴气林里还藏了其他的黑巫。瘴气林里的黑巫死绝了,这世上还有别的恶人。他要用仇人的血洗上三天三夜的澡,用仇人的骨头熬十年的烂汤,再踩碎一千颗仇人的心脏。只有这样,才能洗去他身上残留的尸臭味,洗去那些缠绕在他梦里的满头满身的腥血。

 

瓦罗都逃了七次,每次都攥着一把小刀要去瘴气林里杀人,每次都被南疆的大巫拎着后颈皮抓了回来。他不服气,一次又一次地逃,执拗地往瘴气林里钻,像头倔死不回头的老牛。

 

大巫很生气,巫童也很生气。巫童路塔揪着他的领子,恨不得把他丢进水塘里。但瓦罗都是蛊医最后一个人,他们谁都不能杀他,也不能轻易让他死了。

 

后来,大巫叫来了他院子里那个漂亮的大庆男人。那个叫七爷的男人摇头晃脑地同他说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话,随后便将大巫叫到一边,两个人叠在一起说悄悄话。

 

两个月后,一个年轻的大庆男人来了南疆,带来了一封中原来的信,带走了南疆的倔牛瓦罗都。

 

那个男人说他叫张成岭,是中原武林的侠客。他应大巫的请求从四季山庄来,接瓦罗都去四季山庄,拜他的师父周子舒为师。

 

去他的四季山庄,去他的周子舒。

 

他才不想拜师,他只想报仇。

 

被绑着手扔上马的瓦罗都对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冲那个男人呲牙。

 

可惜这个张成岭看起来傻乎乎的,功夫却像鬼一样可怕。瓦罗都逃了二十八次,次次都被那把裹成粽子的大荒剑挑着衣领捉了回来。某一天夜里,张成岭在火堆旁烤馒头,一边烤一边对一旁和大荒剑一起绑成粽子的瓦罗都说:“你功夫这么差,回去能报什么仇呢?不如你跟我回去好好向我师父学功夫,学好了武功,你的仇就能报了。”

 

瓦罗都低下头想了想,问:“你师父的武功很厉害吗?比大巫厉害?”

 

张成岭傻乎乎笑起来,冲瓦罗都一扬头,自豪道:“我师父天下第一!”

 

瓦罗都也想做天下第一。当了天下第一,就能杀掉他所有的仇人。张成岭是很傻,但他说的话是对的:想做天下第一,那就得先学天下第一的功夫。

 

瓦罗都被说服了。

 

于是,被说服了的瓦罗都乖乖跟着张成岭上了四季山庄,做了四季山庄第五代庄主周子舒的小徒弟,位列第六代弟子第九位,被几个师兄弟姐妹亲切地称为——瓦九。

 

瓦罗都不想被叫瓦九,这个名字太傻了,像小姑娘撒娇时打的喷嚏。可师兄说,在四季山庄里,大家都这么叫的。位列第二的罗师兄叫罗二,位列第五的容师姐叫容五……据说是师父从前有点儿朝廷背景,对他们进行军事化管理,便按入门顺序给大家编了号,早起点卯时一二三四五六七,方便得很。

 

“你知足吧。”师兄赵四拍了拍瓦九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至少你比老八好。”

 

瓦罗都问:“八师兄怎么了?” 

 

赵四叹了口气,望向远方:“他姓季。”

 

瓦罗都:…… 

 

顿了顿,赵四开解道:“别担心,我们没那么埋汰……我们都叫他季老八。”

 

但瓦罗都还是觉得,八师兄好端端的非要自请去五湖盟历练,一定跟这群损人有关系。

 

“那大师兄呢?他叫张一吗?”瓦罗都又问。

 

“不不不,大师兄是不一样的。”赵四摇摇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祥地说:“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的。”

 

当天晚上,赵四的手上就冒了黑气。

 

就算是蛊医,那也是蛊。

 

男子汉大丈夫的头,没有人能随便摸。没有人。

 

生气的瓦罗都这样想。

 

当天晚上,在赵四师兄“啊啊啊啊我的手好黑啊师叔救我——”的惨叫声中,瓦罗都被温师叔抓着脚脖子在四季山庄门口当筛子似的抖,抖下来一堆瓶瓶罐罐,小虫小蝎子,还有三包厨房里偷的龙须酥。

 

瓦罗都一身男子汉的铮铮铁骨,不怕骂不怕打,却在三盒龙须酥的铁证如山下,羞恼成了一只哇哇乱叫的小野猫。

 

“啊呀,原来小师弟你爱吃这个。看着小大人一样,其实还是个爱吃甜的小孩子嘛。”容五师姐笑吟吟过来捏他的脸,揉面团似的搓来搓去,兴奋叫道:“奶娃娃的脸就是软,好好摸啊。”

 

旁边的两个师姐一听,立刻也围过来,对他上下其手。

 

温师叔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小子,你不肯拿解药出来,我可要给你点了穴,丢去给她们玩了哦。”

 

一生要强的瓦罗都,在女孩子们的嘿嘿笑声中溃不成军。

 

这一切发生时,他那个便宜师父就歪在院子的藤椅上。瓦罗都绝望中看过去,以为他会来帮他。毕竟,一声师父大过天,同样是师徒,大巫就对巫童路塔很好。即使是他院子里那个谁都不许碰的漂亮男人,要是欺负了路塔,大巫也会板着脸把人拎回屋,教训得他咦咦啊啊地哭。所以,瓦罗都觉得,就算欺负他的是漂亮师叔,师父也一定会来给他——师父的小徒弟——主持公道的。就算不教训得师叔哭出来,至少也得骂他两句。

 

可是,他的师父没有出手。

 

这位大师兄口中温柔强大聪明睿智天下第一的周子舒周庄主,在徒弟被人欺负得嗷嗷乱叫时只在一边笑眯眯地看戏,一边咔咔咔地嗑瓜子,一边还要给一旁中毒的赵四做实况解说。

 

这一夜,赵四差点失去的不过是一只手,而瓦罗都失去的,可是对人性的信任!

 

他对这个人心险恶的中原武林绝望了,只有笑呵呵把他从魔掌里救下来的张成岭还有点温度。

 

第二天,张成岭走了。

 

少年大侠忙得很,不是要去这个山头主持公道,就是要去那个山庄看望故人,来去匆匆都如风。唯一熟悉的人一走,瓦罗都就像只警惕而不安的小兽,每天早早起床后随便找个角落躲起来,吃的喝的都从厨房里偷,等夜半三更才摸回房间睡觉。任谁要靠近他,他都一副呲牙瞪眼的凶狠模样,谁都不肯信。几个师兄师姐吃了瘪,便也不去寻他,只是每餐都多留一份饭放在厨房灶台边,有时还要添上几个糖糕,都是留给他偷的。

 

瓦罗都在山庄里呆了好几天,无人管束,倒也被悄悄照顾得气色好起来。他发现周子舒好像对他并不在意,从不像督促师兄师姐练功那样到处捉他,莫名心里还有点失落,便故意在练武场附近露头,暗中观察。可周子舒见了他也不叫他,只笑吟吟用漂亮的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两潭深深的湖。被这双眼瞧着,瓦罗都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扒了个干净,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

 

他不喜欢,所以他要跑。

 

他逃跑的那天是休沐日,不用练功,师兄师姐都下山逛市集去了,山庄里只有周子舒,温师叔,还有他。瓦罗都不敢从前门走,只好去后院爬墙。可他爬到一半,刚跨过墙头,就发觉有个人正歪着头在下头望他。

 

瓦罗都往下一瞧,发觉那竟是周子舒。

 

周子舒穿着一身青袍站在梨花树下,长身玉立,好似一条藏在雪白的云里的山间青瀑。他眉眼中既没有恼怒,也没有轻蔑,而是十分好奇地弯起眼,笑着问:“小东西,要跑啊?”

 

瓦罗都没说话。

 

周子舒问:“你为什么要跑啊?”

 

“我要报仇。”瓦罗都板起脸,恶狠狠地说:“我要杀光我的仇人,我要给我族人报仇。”

 

奇怪的是,周子舒听了他这番煞气十足的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脸上浮现出某种诡异的怀念神色。他勾唇浅浅而笑,目光望向瓦罗都身后的天空,仿佛在回忆某些遥远的故事。

 

“报仇啊,挺好的。”良久,周子舒回过神,笑着说:“你打算怎么报仇呢?”

 

“杀了他们。”

 

“怎么杀?”

 

“……”

 

瓦罗都不说话了。

 

是啊,他一个毛孩子,连那个温温柔柔的温师叔都打不过,拿什么杀仇人?

 

他低着头,一双拳头捏得紧紧的,倔强又绝望。没等他想完,周子舒忽然眨了眨眼睛,对他温和地说:“想走就走吧。不过今晚你温师叔炖了鸡汤,大家都有份的。”

 

瓦罗都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有些茫然。他以为周子舒会留他,可周子舒没有。他以为周子舒会赶他,可周子舒却突然说起了鸡汤。他有些失落,又有些忐忑,一颗心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周庄主弄得七上八下,晕乎乎的又酸又涩。

 

然后,他看见周子舒弯起眼睛,冲他微笑着说:“小东西,酉正开饭,记得早点回家来。”

 

那一刻,初春的风裹着桃花瓣簌簌而落,花雨之中的男人被阳光照亮,仿佛在花与叶中发着光。斜阳日暮,落花缤纷,天地皆慵然卧倒,唯有眼前人负手而立,双眼含着两泓暖阳,温柔得连拉长的影子都卷起了茸茸暖暖的毛边。

 

瓦罗都突然想起了他阿妈。从前,每次日落西山,他阿妈在村口唤他名字时也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目光,这样的夕阳。

 

回家。

 

他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那一天晚餐时,餐桌上多了一个埋着头的小野猫。他笨拙地学着他们的样子行礼入席,认真捧着小碗跪在桌边,乖乖等师叔给他盛汤。师兄师姐们惊讶极了,但谁也没多问。倒是首座上的周子舒走过来,把自己碗里温师叔夹给他的鸡腿拈出来,放到了瓦罗都的碗中,还给顺手添了一筷子笋丝肉片。

 

“多吃点啊,小东西。”周子舒慢悠悠道:“养好精神,做好准备……明天开始,你就得练功了。”

 

他话音一落,旁边本有些吃味的师兄师姐们立刻对瓦罗都投去同情的目光。他们纷纷给他夹菜,眼中满含悲壮,仿佛在给这位小师弟送行。

 

“多吃点,多吃点,师弟。”

 

“你要加油啊。”

 

“保重。”

 

……

 

瓦罗都一言不发,埋首吃饭,隔了很久才很小很小声地说:

 

“嗯。”

 

那天夜里,瓦罗都洗漱干净躺在四季山庄漂亮的卧室里,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在淡淡熏香中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有一个人来到他身边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然后轻轻为他盖好踢开的被子。空气里有幽幽的香味飘来,暖而淡,像晒热的檀香木,像他的阿妈。瓦罗都迷迷糊糊间鼻子一酸,像只小兽一样抱住了那只温暖的手,把脸贴在上面,带着哭腔小声喊了句:“……阿妈。”

 

“别怕,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他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笑在他的耳边说:“你到家了。”

 

从那一天起,瓦罗都从南疆孤儿变成瓦九,而周子舒从山庄庄主变成了他的师父。

 

师父是个很奇怪的人。

 

这个男人在练武场上比阎王爷都凶,严格得一个眼神飘过来都能吓得徒弟们瑟瑟发抖。可下了练武场,这人就跟没骨头似的,天天不是歪在躺椅里晒太阳就是靠在石桌旁喝酒,懒洋洋的眯着眼,像只打盹儿的大猫。温师叔时时刻刻照看着他,给他夹菜添酒,给他熬药煮茶,把他伺候得堪比深闺里身娇体弱的大小姐。有时候他喝多了,就袖子一叠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还得温师叔哄着抱着把他送回屋里去。

 

这哪里是庄主,分明是公主。

 

瓦罗都见过的强者都是南疆勇士,每一个都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喷一口气能掀飞蝴蝶的那种。他实在是想不通,眼前这师父懒洋洋软乎乎的怎么看都不强啊?身子骨这么弱,能经得起一拳吗?

 

不过,听师兄们说,师父从前受过很重的伤,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条命,所以身子骨比一般人要弱一些。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们的温师叔才要专门陪在师父身边为他调理身子,同住同寝不说,还在院子里弄了个小厨房,方便给师父开小灶。

 

瓦罗都觉得有点无语。

 

这么柔弱,这个人做庄主真的没问题吗?

 

瓦罗都觉得张成岭可能骗了他。

 

然而,赵四师兄在知道他的疑问后,很认真地告诉他:“你别瞎想,师父很强的,特别特别强。”

 

“那他怎么——”

 

“唉,别问了。”赵四师兄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还不都是师叔惯的。”

 

瓦罗都:“……?”

 

赵四顿了顿,又问:“哦,对,你还不知道吧?”

 

瓦罗都:“什么?”

 

赵四:“我们虽然都叫温师叔做师叔,但其实他是跟着师父来四季山庄的,也是为了师父才留在四季山庄的。师叔把师父宠上了天,什么都不让他操劳。最开始师父还在我们面前端架子,时不时秀点武功吓吓我们。后来时间久了,师父也懒得动手了,只有和师叔打架的时候才会正经起来……”

 

瓦罗都:“……啥?和师叔打架?”

 

赵四见他一脸茫然,便拉他坐到一旁的台阶上,给他讲述师父与师叔那过去的事情。

 

温师叔的名字叫温客行,不过在山庄里弟子们叫他师叔,师父叫他老温,他的名字反而无人叫了。据说,师父与温师叔其实不算真正的师兄弟,因为温师叔拜师不久后便与师门失散,其实一点儿本门武功都没学过。温师叔身世凄苦,师父在多年后好不容易把仇家遍地的温师叔寻回,将他带回四季山庄保护了起来。他们二人同大师兄一起重建荒废已久的四季山庄,此后便一直居住在四季山庄中不问世事,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如今,师父与温师叔都老大不小了,但谁也没娶妻,反而一起共寝共食,同进同出。

 

“你没发现,师父和师叔的院子离咱们最远,还不许咱们随便去打扰么?”赵四挤挤眼睛,压低声音说:“因为师父和师叔晚上回了院子以后,是要打架的。”

 

瓦罗都震惊了:“他们……打架?”

 

温师叔瓦罗都是熟悉的,当初他刚来四季山庄,就是被这个男人抓着脚脖子在门口抖下一地羞耻心。瓦罗都后来经常暗中观察,发现这位温师叔其实性格挺好。虽然有时候爱弄些恶作剧欺负小孩们,但他平日里说话温温柔柔,未语先带三分笑,常令人觉得如沐春风。虽说他个子高大,比师父整个人要大上一号,可他脸长得美,气质又温和,从不见他动用武功……瓦罗都一直以为这位温师叔就是个文弱医生,不会武功的。

 

柔柔弱弱的师父与温温柔柔的师叔,打架?

 

“对啊。”

 

赵四的脸有点红,磕磕巴巴道:“哎呀,这事儿不好细说,总之你知道知道,没事儿别老打搅师父和师叔就行……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古人云,好奇心害死猫。

 

赵四没提时,瓦罗都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赵四一提,他就越发好奇师父和师叔打架的模样。瓦罗都想做天下第一,所以来做天下第一的徒弟。可他先得看看这天下第一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于是,艺高人胆大的瓦罗都在一个晚上悄咪咪摸去了师父的院子,打算偷窥师父与师叔打架。

 

师父又醉了。

 

月已上中天,一身青衫的周子舒披着一身洗练月华,抱着一只酒葫芦在石桌上懒洋洋地喝着酒。他本就清瘦,此刻被沉沉夜色一称,更显得骨骼修隽,宛如一杆月下青竹。一身松散白衣的温客行拉开门从房中出来,手里搭着件藏蓝外披,走到周子舒身边,给他轻轻披上。

 

“怎么今夜喝这么多?”瓦罗都听见他的温师叔柔声问:“要不要我给你熬点醒酒汤?”

 

周子舒摇了摇头,抬手按住了温客行放在他肩上的手,幽幽道:“今夜月圆,想起了些旧事,不留神喝多了……”

 

“想起什么事?”

 

温客行走到他身旁坐下,凑近他低低地笑:“阿絮想的,可是关于我的旧事?”

 

“嗯。”周子舒点点头承认了:“想起了你的小时候。”

 

温客行低下头没有接话,只是把周子舒的双手笼在掌心后低头亲了亲,像是安抚。周子舒也笑了,懒懒靠在他肩头继续道:“每回看着他,我总想起你小时候……你那时,是不是也像那小鬼一样又倔又凶?”

 

“他比我好。”温客行想了想,似乎在回忆,而后哼笑一声,说:“我那时候张牙舞爪的,恨不得杀了每一个靠近我的人……用手杀不了就用牙,打不过就忍着,等哪天去捅暗刀。那时候是不能做人的,人在那里活不下去,只有做了吃人的恶鬼,才能偷来一线生机……哎呀阿絮,你别想我的小时候了。太不可爱,说不定会吓到你。”

 

周子舒叹了口气,声音在夜色里轻得像雾,朦胧而遥远。

 

温客行低低地说:“那小子比我运气好,他遇到了你。”

 

周子舒没接话,低低问:“那时候……疼吗?”

 

“疼啊,当然疼。但是,想着你就不疼了。”温客行埋下头,似乎亲了亲周子舒的耳朵,忽然又拉长调子唤道:“但其实仔细想想,现在还是有些难受……阿絮,你快哄哄我。”

 

“怎么哄啊?”

 

“你说怎么哄?”

 

周子舒笑了,把酒葫芦丢他怀里,“你做梦吧。”

 

温客行笑得贱兮兮的,捉住周子舒的手就往自己衣服里塞,声音低沉得仿佛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好阿絮,周相公,你可疼疼我吧……”

 

围墙上偷窥的瓦罗都:?

 

这跟我预计的怎么不一样?

 

在他们面前,温师叔温柔爱笑,常常在师父过于严厉时给他们和稀泥,还会做一手好菜。用师姐们的话说,温师叔那是温柔贤惠的绝世好男人。可眼前的温师叔笑开浓艳多情的眉眼,嘴角的笑意狡猾得像狐狸,哪里还有一点儿温柔正经的模样,分明浪荡邪性得很。

 

就好像是白兔在月下剥了皮,露出里头无人知晓的幽绿狼眼。

 

巨大的反差吓得瓦罗都呼吸一滞,差点从围墙上摔下去。而下一秒,周子舒轻笑一声,道:“那好,我来疼你。”说罢,右手倏然出掌,出其不意击向温客行的胸口。

 

温客行后退半步侧身避过这一掌,手如银蛇般顺势贴上周子舒的腰腹。周子舒脚步变幻,推掌向前挡下温客行侧面而来的手指,二人衣袖翻飞间动作好似缓慢无比,实际上却在相碰的刹那你来我往拆了数招。下一刻,温客行忽然勾腿下压,想要缠住周子舒的双腿,周子舒却向后一弯腰,脚尖轻灵地借石桌一点,整个人凌空翻去,如一只蝴蝶,轻飘飘飞上竹枝。

 

“又要来么?”温客行在石桌旁无奈道:“你就不肯让让我?”

 

“让让让,都让过你多少次了。”

 

周子舒翻了个白眼,“打过再说!”

 

说着,他在竹枝上灌了口酒,长袖一振,手中便现出一柄雪亮长剑。而温客行勾唇一笑,一个旋身间,手中便多了一柄折扇。

 

青竹摇曳,清风吹过,叶片簌簌而动。

 

清冷月光下,二人青衫白衣相对,长剑映雪扇,摇摇相视一笑。下一刻,剑啸划破长空,磅礴剑气横扫而去。瓦罗都只觉一股大力迎面而来,如海啸压下,令他心头巨震。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发觉那磅礴剑气如惊鸿掠影,来时浩浩然具千钧之力,走时却飘飘兮如叶落平湖,就好像剑的主人心存怜惜,能劈浪分海斩断一切,却独独绕过了一尾无辜小鱼。

 

举重若轻,收放自如,这是如此强大而温柔的剑意。

 

而另一边,折扇旋转于空中,轻盈灵动,无一丝悍厉之气,就好像它真的只是一枚飞出去的折扇。可当它与剑气相碰,那瞬间激荡的劲风才显露出其真正的力道——劈山裂石,亦不遑多让。

 

这一招乃是大巧若拙,将无上之力压缩于咫尺之间,唯有出手时方露真容。

 

眨眼间,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处,已过了百余招。瓦罗都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觉得他们衣袂翩翩,宛若凌风而舞。可空气里缠绕的精妙剑气却如浪潮般一波波振来,于夜色中震荡追逐,纠缠不休。瓦罗都连眼睛都转不开,他意识到那些剑气凌厉锋锐却并无杀意,反而清灵温柔,好似绵绵细语。

 

在他眼前的,不是柔弱的懒师父与温柔的温师叔。

 

这是两个他无法想象的强者,正以一剑一扇,聊着他永远无法破解的隐秘对话。

 

原来,师父真的很强。

 

原来,师叔也很强。

 

瓦罗都不敢再看,怀着一颗刚刚被震撼过的小心脏偷偷回了院子里,久久无法入眠。深夜里的一场绝世高手的对决,在少年沉闷的世界里开了一扇窗,让他看到了眼界之外浩淼的天地与广阔的世界。

 

他想拥有那样一把举重若轻的扇子,也想拥有一把那样温柔如海的剑。

 

第二天,瓦罗都是被陆六师兄推醒的。

 

“瓦九,起来,有人来找咱们麻烦了。”

 

“什么?”瓦罗都一愣,忙问:“什么人?”

 

“还不是那些武林里的坏人……”陆六无奈道:“武林里老有人传,说咱们山庄里藏了从前消失于江湖的大魔头,还说咱们藏了武库宝藏。之前总有人来找麻烦,这两年少多了,没想到今天被你撞上了。走走走,快起来。师兄他们今早要采买,早就下山。咱们得去通知师父。”

 

瓦罗都一听,脸都白了。

 

当初黑巫来屠村,便是为了传说中可令死人复活的蛊医秘术。这传言荒谬,可偏就有恶人要信,为了根本不存在的秘术杀了数百条无辜性命。瓦罗都没了一个家,他绝不能再将这个家也丢了。这样想着,瓦罗都草草披上衣服,跟着陆六连跑带追地往师父的院子赶。

 

可没想到,他们刚到院子门口,就见温师叔端着盆水出来了。

 

“怎么了?”白日里的温师叔又恢复了那副温柔的模样,笑着问:“发生什么了,一个个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没等陆六说话,瓦罗都急急忙忙开口道:“师叔,不好了,有坏人要来杀咱们!”

 

“嗯?”

 

温师叔歪了歪头,有点茫然:“谁啊?”

 

陆六无奈,推开瓦罗都,解释道:“温师叔,是机关雀传来的消息,山下来了一批人,说是要四季山庄交出宝藏和魔头,还有武库钥匙。否则,他们就要杀上山来……他们已经到半山腰桃林了,师兄不在,我来问问师父的意思。”

 

“又是一群蠢货。”

 

温师叔眼神冷了几分,轻蔑地笑了笑,将手中铜盆交给陆六,淡淡道:“不用麻烦了,我去吧。”

 

“可师父——”

 

“嘘——”温师叔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耸了耸肩,小声说:“别吵你师父,他昨夜累着了,又睡得晚,怕是今早起来又要心情不好的。你们别打扰他,我去去就回。”

 

瓦罗都一听,急了:“师父怎么了?他可是昨晚受了伤?”

 

“受伤?”温师叔歪头想了想,笑了:“伤是没受,只是精元有损罢了。待我回来哄哄他就好,不碍事,不碍事。”

 

说罢,他理了理衣袖,冲两人笑容灿烂地摆摆手,往山下桃林去了。

 

陆六望着温师叔的背影,忽然发愁道:“温师叔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会不会吃亏啊。”

 

瓦罗都想了想,也有点担心。

 

温师叔很强,但万一对面那群人心思歹毒,暗算呢?听陆六说,那可是几十号人……双拳难敌四手,温师叔会不会出事?

 

“要不,我们跟去看看吧?”瓦罗都建议道:“万一温师叔有事,咱们出力帮忙?”

 

陆六没比瓦罗都早来多久,还是少年心性。一听瓦罗都的建议,立刻点头道:“好好好,我们快去。”

 

可谁知,当两人赶到半山腰桃林时,桃林里安安静静的。

 

尸首横七竖八摆了一地,到处是血,到处是散落的兵器。他们温温柔柔的温师叔就站在桃树下,正拿着一小片布细细擦着手上的血,眉毛皱着,似乎很难受。陆六一见,慌了,忙上去问:“师叔,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啊,你们来了。”温师叔一见他们,眼睛一亮,用血糊糊的手冲他们招了招:“快过来,快过来。”

 

陆六先跑了过去,下意识想查看温师叔的手有没有受伤。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温师叔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扯了过来,捏住他的袖子,然后——

 

刺啦——

 

陆六断袖了。

 

陆六:?

 

温师叔淡定地捏着那块干净的袖子布擦手,把一双修长白皙的玉手擦得干干净净的,这才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他拍拍陆六的肩膀,又看了眼一旁的瓦罗都,微笑道:“你们来得正好,在这几棵桃树下头挖个坑,把这些人埋了吧。这么好的花肥,来年怕是桃林能开出好花……我可以给你们师父酿点桃花酒喝。”

 

陆六与瓦罗都互相对看一眼,在对方眼中都看到相似的懵逼。

 

温师叔活动完筋骨,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就打算飞走。

 

陆六忙问:“师叔,你要不要,呃,等我们处理完一起回去?”

 

“不了不了。”温师叔摆摆手,理所当然地说:“你们师父待会起来要骂人,我不在,他找不到人骂会气的。我先回去陪他再睡会儿,你们忙吧。”

 

说完,温温柔柔的温师叔温温柔柔地飞走了,留下两个世界观崩塌的人面面相觑。

 

陆六:“温师叔,原来是……这样的吗?”

 

瓦罗都:“……你们四季山庄是不是不太对劲?”

 

漂亮温柔的师叔,怎么看怎么像传说中的杀人魔头?

 

那天晚上,瓦罗都偷偷把罗二师兄拉到一边,问起了这件事。罗二师兄是剩下的师兄弟里拜师最早的,除了离开山庄的大师兄张成岭,他知道的事最多。听见瓦罗都的问题,罗二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你没发现吗,咱们师门里缺了七。”

 

瓦罗都一想,发觉好像真是这样,罗二齐三赵四容五陆六季八瓦九,独独缺了个七。

 

罗二轻声说:“其实,咱们师门里的兄弟姐妹都不是师父收的,而是大师兄游历江湖时带回来的。咱们大多是年幼失怙的孤儿,身世各有复杂之处,正道江湖容不下我们平安活着。所以,大师兄把我们带来四季山庄,让我们有一处地方好好活。但是,咱们这样的麻烦人多了,就会给山庄惹来麻烦。从前都是师父与师叔护着,本来与江湖中人倒也相安无事。可前些年不知是从何处传来些武库宝藏魔头之说,让不少江湖中的杂鱼烂虾又一次盯上了四季山庄……”

 

瓦罗都看着罗二师兄眼中浮起悲伤,意识到他要说到重点了,便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等待他的答案。

 

罗二深深叹了口气,远望空茫夜色,幽幽道:“前年,有一伙人偷偷摸来四季山庄。那时师父和师叔出门办事,山庄无人。七师妹一人下山迎敌,结果……没了。”

 

瓦罗都愣住了。

 

没了?……死了?

 

“师父为这件事大病一场,后来,山庄的防御便提了又提,弟子们也要求时刻警惕。”罗二继续道:“师叔……其实是个来历复杂的人。他一直记着这件事,所以每回有宵小来山庄骚扰,只要他出手都绝不留活口。师父不喜欢他杀业太重,平日里便不让他出来掺合这些事。今日是刚好撞上了不巧的时候……唉,你别怕,师父和师叔其实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只是……也有自己的心结。”

 

瓦罗都抿着唇,扭头看了一眼师父院子的方向。

 

他们也有自己的心结……

 

这样强大的他们,也有自己保护不了的人吗?

 

这一夜,瓦罗都回去冥思苦想了很久很久。

 

他觉得,江湖中的传言并不一定是假的。大魔头可能真的存在,毕竟正常人是不会杀了一地的人后一心只想着擦手和找骂的。如果大魔头是真的,那武库和宝藏也可能是真的。

 

山庄里说不定真有绝世武功?

 

若是能学会绝世武功,能比师父和师叔还要强……这个山庄里,这个家里,就再也不会缺少某个数字了吧?


瓦罗都蠢蠢欲动,十分心痒。

 

于是,他去问了师父。

 

南疆有句老话说得好,有话就问,有屁就放。瓦罗都想问,于是他就跑到师父面前问了。那时,师父起了床,刚骂过温师叔,正黑着脸靠在椅子上翻书。听见瓦罗都的问话,他先是一愣,而后笑了,问:“怎么,你想要武库?”

 

瓦罗都点点头:“我要练绝世武功。”

 

“我教你的不就是绝世武功么?”师父摇摇头,低下头翻过一页书,淡淡道:“乖,去绕山庄跑十圈,再把昨日教你的流云九宫步走两千遍。”

 

“那我学好了你的绝世武功,我可以练武库的绝世武功吗?”瓦罗都认真地问。

 

周子舒被他逗笑了,问他:“你学绝世武功打算干什么?”

 

瓦罗都回答:“报仇。”

 

“哦。”周子舒眯起眼:“不行。”

 

瓦罗都想了想,又说:“我想报仇,但仇人死了,我的仇也就报完了。等报完仇我就回来……我想做天下第一的大侠,我要保护我的人我的家,让他们再也不会被人威胁,不需要再去面对危险。我想让我重视的人好好活着,永远不会死去。”

 

听到他的话,周子舒挑起眉,黑沉沉的眼睛扫过来,似乎在辨认他的真心。

 

半晌,周子舒叹了口气,慢悠悠道:“傻小子,倒有那么点儿意思了。今日这份心情你往后都要记在心上,记住,最强的剑从不为复不可追之仇而存在,而是为守护仍可救的眼前人。不过,既然你悟到了这一点,武库么,告诉你也无妨。”

 

“真的??”

 

“真的。”周子舒用书遮了半张脸,冲他眨眨眼睛:“武库确实存在,宝藏也在。”

 

瓦罗都瞪大眼睛,却听周子舒拈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接着道:“武库和宝藏啊,其实是有名字的。它叫做——”

 

“——张成岭。”

 

瓦罗都:……

 

瓦罗都:?

 

周子舒伸出手,打算摸摸他的头。可手伸到一半,周师父想起了什么,便又把手缩回去袖子里去了,只温和道:“你大师兄就是为师的宝藏啊。”

 

瓦罗都:……就这?

 

瓦罗都满脸的不相信,但师父笑眯眯拈起一颗花生米,砰的一下打在他的膝盖上。

 

“乖,跑十圈,还有两千遍流云九宫步……”周子舒眯起眼,又加了句:“晚饭前必须完成。”

 

铁血师父上线,瓦罗都还能怎么办?

 

跑呗。

 

不过,没等瓦罗都练完两千遍流云九宫步,山庄的大门突然打开,几位师兄师姐扛着米面粮油与鸡鸭欢欢喜喜地冲进来,过年似地喊:“大师兄回来啦,大师兄回来啦~”

 

后头,背着大荒剑的少年武库走进来,手里还牵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师父。”张成岭认认真真冲周子舒行了个礼,然后指了指小姑娘,道:“师父你看。”

 

周子舒一边嗑瓜子一边挑起眉:“你媳妇啊?”

 

张成岭忙摆手,红着脸道:“师父别瞎说,她是山下一户人家的小女儿,仰慕四季山庄,求我带她上山拜师的。她家是善良的好人家,她也很聪明,所以我就……”

 

“哟,成岭回来了?”

 

温柔贤惠的大魔头师叔从后头转出来,一见这场面立刻走过来,歪着头靠在周子舒身边打趣道:“你这傻徒弟又给你带便宜徒弟回来了?阿絮,咱们这开枝散叶可算开大发了,都快子孙满堂了。”

 

“去去去,就你有嘴叭叭的。”

 

周子舒冲温客行翻了个白眼,按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推开些,然后冲小姑娘招招手,让那个女孩子到跟前来。

 

她年纪很小,不过七八岁,但生得雪玉可爱,一双眼睛灵动澄净。周子舒盯着她俏丽的容颜,莫名觉得她的眉眼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全然陌生……竟如故人重逢一般,心中生出不少奇妙的亲近感。他深吸一口气定下神来,低头捏起女孩的手腕仔细查看她的根骨,却发现女孩手腕间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宛如一条拴住手腕的红线。

 

张成岭还在那脸红,磕磕巴巴解释道:“听那户人家说,这小姑娘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还总闹着要上四季山庄。所以才求我带她上山,看看师父愿不愿意收她……说起来她好像已经有了婚约,是娃娃亲。那男孩也有一道胎记,说是前世缘分呢,所以师父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

 

胎记么?

 

传说胎记是前生约定的今生印信,若真是前缘再续,倒也是一段佳话。

 

他正沉思着,一旁的温客行凝眸望着女孩上挑的凤眼,忽然凑过头去细细打量女孩的容貌,眼眸微微眯起,似乎也觉得熟悉。谁知,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一抬眼瞧见了他,忽然花朵一般笑开了,软软糯糯地张开莲藕一样的手臂,冲温客行小声道:“漂亮叔叔,我可以抱抱你吗?”

 

温客行歪了歪头,失笑道:“……你喜欢我?”

 

女孩也像他那样歪了歪头,干净的大眼睛里水光粼粼:“喜欢!”

 

这江湖中,总有倾盖如故的人,与一见如故的故事。

 

温客行眼睛一亮,立刻看向周子舒,眼神里掺了点软乎乎的哀求,像可怜的淋雨狗狗。他把女孩子抱在怀里,两双亮晶晶的狗狗眼一齐望向周子舒,淋雨的狗狗一下便成了两只。

 

瓦罗都歪头看着他们,只见他师父伸出手揉了揉女孩子的脑袋,问:“你叫什么?”

 

“我叫李明月。”女孩子脆生生地回答。

 

“嗯,好。”周子舒点点头,慈祥地说:“以后,你就是四季山庄的李十了。来,叫师父。”

 

坦然接受新名字的李十:“漂亮师父!”

 

温师叔凑过来,恶趣味地哄她:“叫爹爹。”

 

从善如流的李十:“漂亮爹爹。”

 

温周二人心满意足。

 

一旁被晾了好半天的张成岭也凑过来,指着自己对女孩眨眨眼睛,期待道:“叫,叫哥哥?”

 

李十:“傻哥哥!”

 

张成岭:?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在旁围观全程的瓦罗都:……你们四季山庄的人是不是不太对劲?

 

但是,瓦罗都已经是四季山庄的人了。多少也沾点不对劲的瓦罗都想了又想,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悄咪咪挤开师兄师姐们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我呢?”

 

女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珠儿清凌凌一转,笑了:“叔叔好!”

 

年方十四的瓦罗都:……

 

你们四季山庄的人果然不对劲!

 

瓦罗都如是怒吼。

 

霎时间,四季山庄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张成岭走到瓦罗都身边,摸了摸他刺啦啦的头,安慰道:“没事,时间长了,你自然就会明白怎么跟他们相处——嗯?”

 

张成岭看着自己的手:“怎么黑了?”

 

瓦罗都:“……”

 

师父笑着抓起一把瓜子,“傻小子,你带回来的这只南疆小家伙,脑袋上可是有毒的。叫你乱摸人家的头!”

 

说完,他用手肘顶了顶旁边蠢蠢欲动的温客行:“老温,上吧。”

 

瓦罗都:"……?"

 

瓦罗都:"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瓦九挥一挥衣袖,丢下一地瓶瓶罐罐丸丸珠珠,风一般的跑了。

 

而这,就是四季山庄里的,又一个俗世平常日。

 

 

End


李明月的名字由来:番外篇里说阿湘转世到了李姓人家,月是故乡明,所以用了明月做名字。

成岭——行走的武库☑️

求求别刀我了孩子要哭了


p.s.四季山庄的排号是按照入门顺序来的,不是按照年龄,所以大家的年纪参差不齐。比如容五师姐就比齐三师兄大。陆六进门时还是个小娃娃,今年才十三岁。而季八十六入门,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所以自请去了五湖盟历练。瓦九今年十四岁。

缱绻故事

【俊哲】想想办法吧,爸爸!(十)

预警:

娱乐圈选秀综艺背景

破镜重圆烂俗设定,he

娱乐圈现顶流俊x转型舞台剧演员哲

(前文见合集)


10.


高崇说是去接水,傻子也知道这个时候该消失就一定要消失。龚俊和张哲瀚靠着这隔了三年才回到两人间的一吻消解掉了此时所有的情绪,一吻结束,龚俊眼里的戾气和质问烟消云散,他只觉得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兴奋。


“行了行了,我们也不能鸠占鹊巢地老躲在导演这,先回去吧。”


张哲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转移了话题,但此刻龚俊哪里还顾得上听他说的什么话,只见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刚刚跟他接过吻,张哲瀚原本就偏薄的唇被舔咬的愈发红...

预警:

娱乐圈选秀综艺背景

破镜重圆烂俗设定,he

娱乐圈现顶流俊x转型舞台剧演员哲

(前文见合集)



10.

 

高崇说是去接水,傻子也知道这个时候该消失就一定要消失。龚俊和张哲瀚靠着这隔了三年才回到两人间的一吻消解掉了此时所有的情绪,一吻结束,龚俊眼里的戾气和质问烟消云散,他只觉得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兴奋。

 

“行了行了,我们也不能鸠占鹊巢地老躲在导演这,先回去吧。”

 

张哲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转移了话题,但此刻龚俊哪里还顾得上听他说的什么话,只见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刚刚跟他接过吻,张哲瀚原本就偏薄的唇被舔咬的愈发红润,龚俊觉得自己被下了降头一般鬼使神差地又想搂过去,被张哲瀚连忙拿手一把给拍开。

 

“龚俊你能不能稍微要点脸!当了影帝的人了怎么脸皮还这么厚?!”

 

都把你追回来了我还要什么脸啊,龚俊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假装规规矩矩还带着几分委屈的收了手,“老张……我都等这一天三年了,你之前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就是怕……”

 

从前在家里张哲瀚就吃惯了他这一套的亏,龚俊这人演技仿佛浸到了骨子里,就算有时候张哲瀚多少怀疑他有演的成分,也总会随了他去,何况龚俊一直被瞒着什么也不知道这事本身就让他理亏些许,虽然推开了龚俊那傻乎乎的脸,但见人那副委屈的样子,又牵起他的手。

 

“好啦,我的龚大少爷,咱就算要……”张哲瀚有点不好意思直说,轻咳一声越过了这个话题,“就算要说事情,也不能占着人家高导地方,何况这个时间,咱还能真把那三个孩子丢在家里不管不成?”

 

“你可别提那三个小孩了,”龚俊被人拉着手,十指交握地安抚着,心里装出来的气也消了大半,但想起刚刚成岭跑过来的样子,又默默在心里翻了一记白眼,

“你瞒了我三年,怎么倒对着个认识没两天的小屁孩竹筒倒豆子一样啥都说了,偏我龚俊不能听你吃过的苦还是怎么着,我这个……我这个男朋友当的就算失职,也得有你一半的责任。”

 

“行行行,男朋友,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张哲瀚听他赌气,眼里不自觉承着笑意,他在人手上一捏,拉着龚俊往外走。

 

“多大的人了,半大小孩子的醋都吃。”

“我就吃,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不会走路,我男朋友的醋我不吃我吃谁的去!”

 

被张哲瀚自然牵起手的龚俊半推半就跟着他走了,两个人一直牵着手走到大门口,才主动松开,但两人依然肩膀蹭着肩膀,仿佛不人挤着人就要从不存在的独木桥上掉下去一样。张哲瀚目视前方,完全不好意思扭过脸去看龚俊的眼神,两个人都一副正气的样子盯着眼前的路,落到过来搬摄影器械的工作人员里反而奇奇怪怪的。

 

“龚影帝这是跟哲瀚哥吵架了还是较什么劲呢?我看他们从导演那儿出来……”

 

小夏自第一天见过张哲瀚之后为了吃瓜,趁着工作闲余的时间就去补了他们之前的剧,甚至还偷偷加了这两个人CP的超话,没想到这对三年没同框的CP超话虽然排名湮没在各类大势CP里根本看不见,但是有很多等级高一看就是粉了多年的太太们坚守,小夏花了几个晚上翻完了超话里那些或靠两人行踪分析,或靠同人脑补的各种甜虐结合的帖子,如今怎么看两个人的相处怎么奇怪。

 

身边跟她一起搬器材的姐妹看着眼前俩人仿佛是综艺里要争镜头闹矛盾,但她眼里这一幕似乎暧昧的可怕。破镜重圆,天选娱乐圈双顶流,一个为爱隐退,一个隐忍成了影帝,这跟她昨天晚上在超话看的文有什么区别!小夏一边在脑袋里吐槽自己CP脑,看着这俩人的互动又忍不住觉得自己磕到了,听同事这么一问,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适,含混应了两声拉着人就走了。

 

张哲瀚跟龚俊就这样小学生赌气一样你挤我我挤你走回了别墅,小朋友们在工作人员的组织下正在二楼玩着游戏,听见开门声音,便都跟小鸟一样飞快跑了过来,成岭一把抱住了张哲瀚的大腿,溜圆的两个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忧,还没等开口,就被一旁龚俊直接从张哲瀚身上给撕了下来。

 

“你张爸爸没事儿啊乖成岭,去玩吧去玩吧,龚爸爸要跟你张爸爸一起去给你们做饭了。”

 

张哲瀚笑着看龚俊古里古怪地说话,也不反驳,成岭看看龚俊,又看看张哲瀚,似乎确实心情好了许多,便也放下了心里的担心,喊着湘湘和小宁一起回了二楼的娱乐房。

 

见孩子们都上了楼,龚俊冲着张哲瀚撅了撅嘴,一副打赢了仗的骄傲表情,张哲瀚见他那副样子,便在他背后不轻不重地锤了一把,比了个不正经的口型,两个人又推推搡搡地进了厨房。

 

为了避嫌隔了快一个小时才回总控室的高崇导演跟制片人等四五个工作人员大眼瞪小眼地坐在跟拍仪器前,非常默契地一致露出了没眼看的神情。工作人员大多还在猜测,但高崇心里对于这对“苦命鸳鸯”的情史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只觉得自己肚子里的怨气都要顶破了天,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拍个育儿综艺当红娘不说,青天白日的还要吃这一对狗男男的狗粮,怕不是日后还得随份子封红封不成?越想越气,但看看身边表情里都写完了困惑的工作人员,又多了几分自己是知情人的优越感,只好暂时忍了下来,一边打了个手机备忘录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把这一段删减掉。

 

这头工作人员在为他们之间奇奇怪怪的氛围头疼,但“苦命鸳鸯”这两位在厨房做饭做的不亦乐乎,龚俊一时高兴,还把张哲瀚头两天买的排骨一气儿拿来炖了,肉多的做了糖醋小排,骨头不好剁开的肉便拿来炖了汤,龚俊只觉得自己做菜的时候被一旁张哲瀚盯着,颠勺切菜是力气异常的大,恨不得自己能把满汉全席一气儿做完摆到他面前来显摆。

 

于是莫名其妙地,三位小朋友跟几个帮忙照顾的工作人员都吃上了异常丰盛的一顿饭,反而是两个在厨房忙了半天的,各自喝了一碗儿排骨汤就各找借口一前一后上了楼。

 

张哲瀚好歹还有良心些,先在楼下给孩子们把餐具都丢进了洗碗机,又细心地给三个小朋友每人布置了几项功课,这才上了楼。门虚掩着,张哲瀚推门进去,龚俊记着他的眼伤,房间里的灯都被他挪到了地上,被床遮挡着散着雾蒙蒙的光,并不晃眼,而龚俊正拿着房间里的毛巾,把四处跟拍的摄像头挨个遮盖住,看他进来便十分自然地喊他过来帮忙。

 

“你遮那玩意儿干啥。”

 

张哲瀚一时觉得有些好笑,靠着门边看龚俊爬上爬下的样子,龚俊回头瞪了他一眼,用毛巾盖好最后一个摄像头,从凳子上跳下来,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拉住他手腕一把把人丢到了床上。

 

“你说我要做啥!”

 

龚俊佯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趴在张哲瀚身上便要亲过去,没想到动作幅度太大,刚刚被自己挂上去遮摄像头的毛巾随着他动作一震,直接滑了下来。龚俊惊愕地看着那个毛巾滑落,赶紧从张哲瀚身上爬起来连退三步,心虚地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出了三丈远。

 

被推倒在床被人压了一把又啥都没发生,张哲瀚反应过来一时没憋住,顿时放声大笑,笑的整个人都躺倒在床上,肩膀不住地颤抖,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很多年都没这么笑过了,疯疯癫癫又彻头彻尾,笑的自己肚子都觉得痛了还是停不下来。龚俊看着这人躺在自己床上笑的样子,一开始还有些偷偷摸摸做坏事被抓了现行的不好意思,没一会也跟着傻笑起来。

 

不知笑了多久,两个人才不约而同的停下,张哲瀚从龚俊床上爬起来,拿了床头柜上龚俊的那只杯子自然的喝了一口水,张哲瀚半偏着头,笑着问他

 

“你刚刚想做什么啊龚老师?”

 

收音的麦在楼下就已经摘了,龚俊听出来张哲瀚此刻分明是在逗他,他咬咬牙看着头顶那个摄像头,愤愤地搬过来椅子要把毛巾再给盖上去,见他这幅做派,张哲瀚赶紧起来给他从凳子上拉了下来。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龚老师陪我抽根烟去。”

 

话说完,张哲瀚拉着龚俊的袖子不由他分说便上了顶楼的吸烟室。正值夜半,工作人员大多都回了宿舍,这个温室晚上并不会被用到所以也没有夜灯,只有玻璃外的夜空和不远处的路灯会透了些许光亮进来。

 

张哲瀚借着抽烟的名义拉着龚俊上来,却站在常青藤花架前一言不发,龚俊有些发懵,

 

“你不是要抽烟吗?”

 

张哲瀚一时无语,只觉得龚俊怎么戏演了不少,在感情上很多时候还跟个木头一样,他手指在温室转了一圈,最后那只手停在了龚俊的耳朵边,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傻吗龚大影帝,这儿没有摄像头。”

 

这次张哲瀚口中的暗示龚俊倒是听懂了,他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却又强行憋着板起一张严肃的脸,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将张哲瀚搂到自己怀里,甚至微微垂下脑袋任人揉捏着自己的耳垂。

 

“我跟你说啊张哲瀚,我现在身价不一样了,我可不是你想跟我和好我就同意跟你和好的,你瞒我那么多事情,不平了本影帝的气我才不答应。”

 

张哲瀚见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手上恶作剧似的使了点劲儿,见人倒吸一口冷气又撤了力气。

 

“说你傻你还真傻啊,龚俊你就是个木头……”

 

张哲瀚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像是很疲惫的鸟儿找到自己南归的窝一样,就着这个拥抱将脑袋埋在龚俊的颈窝。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高崇这次会请我们两个来参加节目?他肯定是拿我会来这个事情来邀请的你,那你猜他是用什么借口邀请的我?”

 

龚俊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张哲瀚主动亲亲的,顿时有些不满,但听到这个问题他这才想起来,之前张哲瀚一直退隐,这次能被高崇请动,好像确实有些奇怪。

 

“为什么?难道高崇那个老混蛋两头骗,先告诉我你回来,又告诉你我会来?”

 

张哲瀚被他的脑洞搞的有点无语,要是此刻高崇听到龚俊这丝毫不感激老红娘的混蛋发言,只怕能追着龚俊绕着这湖跑一周。

 

“龚俊,咱们这别墅里一共102个摄像头,每个房间的位置我都知道,我也知道这个温室没有摄像头,你不觉得奇怪吗?”

 

“原来我跟你说过,我的理想就是给我妈买一个依山傍水最好还能有个菜园子的中式小别墅……”

 

龚俊听张哲瀚娓娓道来,脑海回忆起自他们第一次到这里,张哲瀚就不需要工作人员带路停车或者找地方,第一天就轻车熟路地找到吸烟室,而别墅不远之外,就有他现在几乎每天都要打高尔夫的球场。

 

他脑海里蹦出了一个猜测,但是张哲瀚这三年来毫无联络的绝情让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想多了。

 

张哲瀚叹了一口气,松开抱着龚俊的手,捧起龚俊的脸,他能清晰的从龚俊眼里看到这三年来,这个曾被自己深爱的小孩眼里写满了对自己的不确定,张哲瀚贴过去,跟人额头对着额头。

 

“不是高崇邀请的我。这次节目是我主动联系了高崇,我自愿把这里借给他作为新一季度的拍摄地,然后我求他帮我约你来上这个节目。”

 

张哲瀚说。

 

“我用了这三年时间去治愈一些……问题,三年前的我没有办法一直陪你走下去,但是我回来了。”

 

张哲瀚感觉到龚俊的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砸在他的手上。这三年里他没有错过龚俊的任何一部作品或者物料,甚至最难熬的日子,他还悄悄去过机场,看着自己的爱人越来越璀璨,也看着他越来越被人追随,也看着他日渐严肃冷漠,这样的关注陪伴着,也支撑着他,将破碎的自己一瓣一瓣拼起来,将丢失的勇气一点一点捡回来,终于又走到了龚俊的面前。

 

“对不起,”张哲瀚虽然笑着,但声音里有些颤抖,“但是我回来了。”

 

龚俊终于压抑不住情绪,就着两个人紧贴的额头吻了过去。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龚俊想。

 

遇到张哲瀚明明是他这辈子最好的事。




tbc


(今天蒸煮发糖发的我根本无从写剧情只会土拨鼠尖叫了QAQ卡了比较久所以更的有点晚。

(本来这一章就该甜了的,但是毕竟隔了三年所以这里还是要让哲瀚主动把这三年的不告而别补偿一下

(前面写文有暗示到这个地方其实是老婆家的,算是小小埋了几个彩蛋不知道看到这儿有没有人能想起来OTZ,写的比较隐晦,所以其实这次就是傲娇老婆跑了之后又回来钓木头老公的故事。嘻嘻。


缱绻故事

【俊哲】想想办法吧,爸爸!(九)

预警:

娱乐圈选秀综艺背景

破镜重圆烂俗设定,he

娱乐圈现顶流俊x转型舞台剧演员哲

(前文见合集)


09.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张哲瀚恍惚的想,《山河令》拍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和龚俊确认了关系,但那时候他们剧组没什么名气,连个稍微知名点的投资代言都找不到,两人也都没什么粉丝,跟隔壁热度爆棚每天被站姐们长枪短炮围攻的剧组比起来,轻松了很多。


所以他们的剧组恋爱也发展的格外顺利,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只当他们入戏了才会如此,却不知私下两个人早就过了明路的关系,后来几个圈内好友知道了,也不过就是惊讶了一瞬,继而就表示...

预警:

娱乐圈选秀综艺背景

破镜重圆烂俗设定,he

娱乐圈现顶流俊x转型舞台剧演员哲

(前文见合集)



 

09.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张哲瀚恍惚的想,《山河令》拍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和龚俊确认了关系,但那时候他们剧组没什么名气,连个稍微知名点的投资代言都找不到,两人也都没什么粉丝,跟隔壁热度爆棚每天被站姐们长枪短炮围攻的剧组比起来,轻松了很多。

 

所以他们的剧组恋爱也发展的格外顺利,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只当他们入戏了才会如此,却不知私下两个人早就过了明路的关系,后来几个圈内好友知道了,也不过就是惊讶了一瞬,继而就表示了祝福。

 

张哲瀚以为这是一场好运的开始,命运让他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给了他一副好看的皮囊和绝佳的运动神经,他始终觉得命运的馈赠永远是喜忧掺半的,就像他不能再打篮球的腿伤,和突然撞进他生活里的龚俊。

 

然而老天像是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和龚俊两个入行近十年都没有翻出什么水花的小演员,偏偏就因为这部作品,一炮而红。无数人涌进他们的社交账号,像是从仓库里扒出两件尘封许久的礼物一样对着他们评头论足,爱他们者,见他们如明珠蒙尘,不爱他们的,则近乎病态的想要从他们过往的履历中翻出些许足以作证他们道德有缺的痕迹。

 

他和龚俊倒是都不怕这样的打扰,毕竟自认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然而随着剧的播出,两个人的CP出了圈,虽然他们在剧拨之后基本没有合体做过任何的宣传,但还是有很多人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

 

一开始张哲瀚并不在意,做艺人本身就会牺牲自己不少的隐私,但这件事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公司工作室开始收到各种粉丝成群结伴反对他们两人合体的录制,越来越多的人会给他写各种恶毒和带着威胁的留言,甚至会有恶意P图,企图用这样拙劣的手段中伤他。

 

龚俊那一阵子格外的忙,向来强心脏的他早早想通,这些都是成名必备的代价,而《山河令》里惹眼的疯批美人攻形象也为他招来了无数狂热坚定的粉丝,他们开始希望龚俊能更快的跟张哲瀚解绑,这些信息两个人没有聊过,却都被看在眼里。

 

龚俊没来他的演唱会,但他们来了,演唱会现场的保安将人压走时,那个看起来打扮不过20来岁的小姑娘嘴里还在说着怨毒的话,以最恶毒的诅咒和辱骂,让他远离龚俊。

 

张哲瀚坚持唱完了全场,那场演唱会始终灯光灿烂,但他的眼里却被疼痛和刺激的泪水模糊的看不清东西,再去医院时,因为照射伤没能及时处理,他的眼睛不能再见强光。

 

若是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也许他还能笑着跟龚俊打趣这件事儿,当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却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他和龚俊在一起时就告诉了她这件事,妈妈在震惊中给了他和龚俊一个拥抱,这个一辈子传统坚强的女人,无声地包容着儿子人生中唯一一次反叛的选择。

 

“宝,你们会因为这个吃很多的苦,妈妈不希望你们在我这里还要被指责。”

 

妈妈当时的话,还在张哲瀚的脑海里清晰的盘桓。

 

“哲瀚啊,你和小俊的事情……是不是被谁知道了?为什么会有人找到家里来?”

 

电话那头妈妈小心翼翼问着,语气轻的像是害怕触碰到他脆弱的神经。张哲瀚向来是知道他妈的,发生的一切都不可能像是她口中那样轻描淡写,但他也无法向母亲解释,为什么两个人的相爱,可以成为被群起而攻之的匕首。

 

“哲瀚,你不用担心妈这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安全……小俊那边,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不知道,妈妈会永远站在你这边,但是如果你们在一起就要招惹来这么大的非议……要么就……”

 

妈妈话没有说完,但张哲瀚听出了她暗示的意思。

 

“要么就算了吧。”

 

事情发生以来,经纪人,工作室的工作人员,还有那部原本定了他,却因为这段时间铺天盖地的传闻而临时换了角色的导演,似乎都是这么劝他的。他坐在医院外的保姆车里给龚俊打了一个电话,一直到那个电话因为超时限自动挂断,都没有被接起。

 

车窗外,医院对面的万达商场大屏上正闪烁着龚俊新代言广告的片段,张哲瀚遮住受伤的那只眼,笑着看完了屏幕上璀璨的那个人。

 

龚俊回来已经是十天后的事情,他已经逐渐适应了伤眼的刺激,日常行走坐卧起居都还好,就是动不动会因为见到强光而头晕和流泪。龚俊依然还是那个快乐小狗的做派,只是快乐和兴奋之下也有着掩饰不了的疲惫。张哲瀚知道,这个人所要面对的问题和困难并不比他少,机场差点被踩踏,因为扶了摔倒的站姐而被人身攻击是“媚粉”,这世界上总有人能另辟蹊径找到攻击你的言辞和方式。这一切龚俊都没有告诉他,就像他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龚俊一样。

 

他们吃了久违的一顿火锅,吃的时候张哲瀚总会想起他俩告白那天坐在横店的火锅店里,蒸腾着热气的铜锅夹在两人中间,龚俊隔着咕嘟嘟冒着羊肉味儿的锅子问他张老师要不要谈恋爱,他一边笑对方喝大了,一边牵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而这一顿火锅他们也喝了很多酒,龚俊笑着说着醉话,说要一次性把之前在老家的贷款还清,说要攒半个月的假期,再跟张哲瀚一起去旅行。

 

张哲瀚也喝了不少,脑子却清醒,他搂着喝完酒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的龚俊,问他对于两个人未来的打算是什么样的。

 

龚俊脑子有些懵,含含混混地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虽然现在有很多不支持的声音,但等我这一茬流量过去了,不红了,就不会有人关注了。”

 

张哲瀚近乎绝望的听他这样讲。

他不希望龚俊有这样的一天。

 

他在那一瞬间甚至有些愤怒,他希望龚俊能对他说,不要在乎那些,我们会一起坚定的走下去,即便是醉话好不好,他只有在此刻,才能将自己的脆弱从厚重的壳里盘剥出来,但在他的追问里,龚俊傻傻笑着,摸着他的脸。

 

“阿絮……老张,我们为什么要烦恼明天呢?”

 

龚俊喝的两颊酡红,说完这句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张哲瀚静默地坐在沙发对面,看着睡着了的龚俊,在横店火锅店里牵手的那天,他们两个大男人害羞的像是毛头小子一样,龚俊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自己会在与他相爱的每一天,用尽全力的向前奔跑。

 

灯光下他看着龚俊呼吸从一开始没睡踏实,到后面绵长的几乎看不出起伏,张哲瀚从半夜一直看到天将要破晓,这才轻手轻脚的从沙发上爬起来,打开卧室门将自己收拾好的行李一件件清出来屋门。

 

算了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做好决定,却无法直截了当的将话说出口,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以一副落荒而逃的姿态离开这个写满龚俊名字的世界。

 

他向来认为自己坚强的。

 

 

“后来的事儿你就知道了,我去看了大概有半年的心理医生吧……正好也回老家陪了陪我妈,后来风波过去之后,我们大学的老师给我介绍了国剧院,本来是让我去做艺术指导的,我去了之后又犯了戏瘾,就干脆留下当了常驻演员。”

 

“那今天这事儿……是?”

 

高崇作为一线吃瓜群众可以说是听的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两个人之间是自然分手,没想到中间居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心疼自己背着这么多事不说的张哲瀚,还是被蒙在鼓里三年的龚俊。

 

“我之前因为我妈的事儿吧,有点应激……”张哲瀚自嘲的笑笑,冲他摆了摆手“你别担心啊我没有精神问题,就是会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不太控制的住情绪,也确实是我没想到,我这一年多连药都不用吃的,我以为早就好了。”

 

张哲瀚这边说着,端起杯子一看,水杯里的茶水已经喝了精光,高崇站起身,拿着壶想要再去接点热水,一开门龚俊正面色极差的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俊啊……你啥时候来的?”

 

高崇顿时有些尴尬,夹在这对苦命鸳鸯中间,只觉得自己有病,谁需要他在这儿同情呢,这两个杀千刀的小混蛋分明是在折磨他!他拍完这劳什子综艺怕是真的要折寿才对。一边在心里抱怨着,高崇对上了龚俊杀过来的眼神,连忙拎着壶就往外撇了一步。

 

“我去接个水,你们聊你们聊。”

 

事已至此,就算张哲瀚不希望这些东西被龚俊听见,也已经摆到了明面上。龚俊只觉得自己腿上像灌了铅一样,每冲着张哲瀚走一步,都像是在插满刀片的这三年遥远的时光里,踩着痛苦靠近这个人。

 

不到几米的距离,龚俊走过来愣是留了满脸的泪,见到这一幕张哲瀚坐在那里只觉得局促,他站起来,有些勉强的想要对着龚俊笑一笑,却见对方一拳头便糊了上来,龚俊一点力气也没收着,但那拳头马上要砸在张哲瀚脸上的时候,想起对方受伤的眼睛,愣是砸不下去。

 

“张哲瀚你……”

 

龚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着他的名字,拳头悬在两人中间,手心被他攥的发白,发痛,好像这没落在张哲瀚身上的拳头,反而提前把伤害都加之于他自己身上。张哲瀚伸出手,包住他贴在自己脸侧的拳头,龚俊的手背与张哲瀚手心接触的一瞬,便松了力气,张开来贴在了张哲瀚的脸上。

 

龚俊像是花了三秒时间先确认了眼前被他触碰的人,就是自己失而复得的那个叫做张哲瀚的混蛋,傻子,疯子,然后他才轻轻将人抱在了自己怀里。

 

“你为什么就不跟我讲呢?”

 

龚俊下意识地抽泣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他下意识地将张哲瀚越抱越紧,恨不得将对方用这一记拥抱融到自己怀里,再也不分开。

 

张哲瀚沉默无言,手却在龚俊背后轻轻安抚着,见龚俊像是反应过度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抬起头跟龚俊对视,继而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吻了上去。

 

嘴唇贴着嘴唇,眼泪混着眼泪。

 

他们吻的格外荒唐,半分看不出爱人间的耳鬓厮磨,反而像是两只彼此伤害的兽类撕咬到精疲力竭时的样子。

 

却又像两个旅人,在沙漠的烈风中独自走过百年,终于寻到了梦里的绿洲。



tbc


写在后面:虐的部分基本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我估计这几章追更的小伙伴都快恨死我这个标着小甜饼发刀的了……这一段剧情设计原本是稍微轻松一些的,但是对老婆金牛座性格了解更深之后觉得简单的原因很难让他俩分手三年不联系……所以结合了一些事情在这个部分加了一些内容,虐的就多了一点。不过两个人解开心结坦诚就很快好起来了!

这个地方俊俊和老婆其实就是抱着金牛和射手完全不一样的感情态度而已,主要是俊俊一无所知,而老婆什么也不说,自然就会有这样的问题OTZ,如果看得人觉得不适,是我剧情设计的问题,跟这篇的两个主角没关系!


另外今天开了一下双消防员的头写了一万出头,大家是觉得我像这篇一样更新还是说写完之后一次性放出来呢?


茗茗茗二

那句“你叫我的名字怎么叫的这么好听呀”

哎真是一直环绕在我耳边


台可爱了🥺

那句“你叫我的名字怎么叫的这么好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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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鱼刺那么多
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心爱之人

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心爱之人

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心爱之人

晶晶晶叔
小甜饼 想把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

小甜饼

想把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给你(つо‐)

小甜饼

想把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给你(つ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