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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省X袁华

审讯 ①

苏三省命人往袁华身上泼了一桶水，血顺着袁华的身体混合着水滴滴点点，地湿了一大片。空气中带着强烈的霉味，粉尘遍布。

袁华缓缓转醒，在一片混沌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一点一点地放大，最后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我这是…在哪?袁华感觉自己的眼皮很沉，撑了一会儿不得已闭上了眼睛。

苏三省摘掉一只手套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袁华的脸，看袁华没有反应轻笑了一声。

“继续泼。”

袁华身上的裂口有些翻皮泛白，因为失血脸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袁华感觉到一种不正常的冷从脚底升起逐渐扩散到全身。

“不至于吧，袁先生你身上的伤口可没多深。”苏三省慢条斯理的又把手套戴上。

见袁华还是没反应，苏三省吼了一声“睁眼看着我!”

袁华费力地睁开，苏三省看着袁华慢慢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

苏三省抱着袁华的头让他的下巴枕在自己的肩上，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之前你还说你是爱哭鼻子的傻瓜，我看我才是那个傻瓜。”说着抓着袁华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墙上狠狠一撞。“地下党，伪装的挺好的啊!”

血沿着额角滑落，袁华闭上了眼睛忍着痛说：“我是三好学生优秀团干部你找错人了。”

苏三省有点懵，但是听到了干部两个字“什么干部?”

“三好学生优秀团干部。”

苏三省看着半张脸都是血的袁华如此流利地说出这么一大段从未听过的名词心情第一次有些复杂。

不会撞坏脑子了吧，苏三省抬手想要确认一下伤口的大小，但戴着手套实在不太方便，他一手托着袁华没有血迹的那半张脸：

“张嘴。”

袁华听话地张开了嘴，一个布质的东西碰到了他的牙齿。袁华下意识地想要把这个异物吐出去。

“咬住。”苏三省微微使了点力，袁华不得不照做。苏三省把手从手套里顺利抽出，轻轻地把袁华的碎发剥开，伤口不是很严重但照这个速度下去最多只能撑过两天。

苏三省捏着袁华的脸把手套轻轻从袁华齿间扯出来，袁华闭着眼睛没听到苏三省说松口也不敢松，就死死咬着。

苏三省对着他耳边轻轻吐了口气：“松口，别怕。”袁华照做，苏三省露出满意的微笑来。

他用手套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袁华脸上的血迹，手套很快被染成血红色苏三省看着另一只手上的手套，上面有些许墙上掉下来的渣滓，不是那么完美无瑕但也很干净。

苏三省无意识地撇撇嘴，让人拿两包纱布来。苏三省很快把袁华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滴血的伤口也做好了止血包扎。他端详着袁华这一张脸，发现袁华的唇色白的吓人，抽出了一把刀发现袁华身上没有地方可以再割了，如果割了，就不美了。

他毫不犹豫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血很快渗出来，他沾着血小心翼翼地给袁华的嘴上色，似乎沾的是口脂一般。

袁华苍白的脸和血红的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很像一个戏子。

“你骗我，还说你想要和我在一起的…”苏三省神色落寞，让人很是心疼“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对你那么好，你说想要一剪梅，我就把冬天所有开着的梅花都一剪剪没了，拿来给你，全是我亲手剪的。”苏三省一脚踹开旁边的板凳，板凳砸在地牢边上发出“哐”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骗我?”苏三省摸着袁华的脸一遍一遍重复，似是低声呢喃。

“你想好了，明天告诉我。”苏三省把外套脱下，搭在袁华的肩膀上。

（设定：苏三省当了汉奸，商细蕊没有跟程凤台去上海，暴躁攻x病娇受）也挺想冲一波签名照的，拜托了各位！

BGM推荐：《脱缰》-陈粒

                  《失忆蝴蝶》-陈奕迅

                  《棋行 粤语版》-桑海纪/伦桑

PS：《麻雀》我只看过cut，如果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欢迎提出，我会适当的进行修改。写这个文就是为了告诉尹正，省蕊不会BE！整不死对方！还肯定会很甜！！！为了使文章更合理，我打算去刷麻雀了，后面更新会慢一些！（但是笔好像忍不住…）拉郎水仙，快乐无边！这次程凤台的戏份有点多，程商的结局也是我的意难平，想让文章合理，这部分也是必不可少的，总之程商虐死我了…（可能再多写一段，我就不忍心把蕊蕊给苏三省了…我瞎说的）

4.10更新：https://majiaqiwonanren.lofter.com/post/1f5434aa_1c8c4b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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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鬓边不是海棠红》我的一些看法：

https://majiaqiwonanren.lofter.com/post/1f5434aa_1c8d3a356

精修版（上）：https://majiaqiwonanren.lofter.com/post/1f5434aa_1c98280f9

正文开启

坐上乘往上海的列车，苏三省心里思忖着很久没有见到阿姐了，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

曾树殷勤地为他打点好一切，是他想看到的没错，但他还是对这些毫无理想可言的人嗤之以鼻，包括他自己。

商细蕊如此热烈的吸引了他，大概也因为他在戏台上那股劲儿，他有理想，比谁都强烈。

舟车劳顿，回到上海的小公寓，姐姐为他开了门，他边搂住姐姐的肩往里走边冲她笑。姐姐是他的唯一的亲人，他在世界上唯一的牵挂。除了他，苏三省不知道还可以为谁活着。苏三省在外面铁血铁肉的，眼神里的阴冷是人人忌惮的，独独在家里的时候，眼神里的温柔好像可以融化万物，语气也软和不少。

姐姐替他做了一桌子菜，食物的香气混着空气一阵一阵的袭来，苏三省感觉自己有点饿了。饭桌上，两个人这样坐着，阿姐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家常，无外乎是对上海大千世界的赞叹。苏三省默默的听着，偶尔应衬几句。吃得差不多了，就安抚着姐姐好好休息休息，把她推回了房间。阿姐不依不饶地还要念叨他几句，他耐下性子，敷衍了几句。他知道，阿姐铺垫那么多，无非是想让他讨个媳妇儿。

他倒是没什么这方面的念想。他好像是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承受这些，他这么脏，谁陪着他好像都是罪过，突然添一个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习惯。

曾树听闻他在北平常去听商细蕊的戏，买了打商郎牌香烟，花色给他凑了个足，包的整整齐齐，放到他家来。（小说里代言的是香烟，按小说写的）

苏三省拿起一盒，抽出里面的香烟牌，是戏服扮相，他看不太懂上面的人物，只旁边细细标着“穆桂英”三个字，叹商细蕊在上面虽然是定格住的，却好生活泼。

阿姐的脑袋从后面凑上来，打趣他：“这个小姑娘好生俊俏啊，娶回家当媳妇儿不错。”耳根子有些红了，他腼腆的冲阿姐笑了笑，声音还硬朗着，却忍不住放软了软：“阿姐。”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商细蕊那边，接到了程凤台去上海以来，打回的第一通电话。他刚熬着程凤台嘱咐的治耳朵的药，这药有效的古怪，吃了个把月，现在他的耳朵，和没事人一样。

“二爷。”商细蕊总觉得这一声，把自己的魂都叫出来了，程二爷去上海小半年才打电话过来，他忍不住有些恼，也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理由生气。

“商老板，近来可好。”程凤台的声音还是幽幽的，每个字都吐的这样清楚。

听到程凤台的声音，商细蕊才想起自己之前有好多话要同他说，比如如果不是程美心在路上堵着他，说不定他就一使小性子去了上海了。比如我最近排了一个新的戏本子，里面的军官走路的姿势很威风。军官…他还能想起那个油头粉面的小生冲他愣愣地笑，不争气的摇摇头，想把这样的想法挤出去。

“商老板？”电话那头听得好久都没有回应，又唤他名字。

这时，商细蕊才发现。原来他藏着掖着的这么多掏心窝子话，隔着电话，再也说不出口，只能烂在心里。

“欸，二爷。”商细蕊轻轻应道。

“凤乙没办过周岁宴，现如今想补一个。商老板愿不愿意赏脸来上海唱个堂会。”程凤台的声音太好听，商细蕊觉得自己掉进了回忆的罐子里，一切一切翻天覆地，再一次袭来，他觉得自己不太能承受。

“知音惠存。这活我应下了。”商细蕊听着电话那头程二奶奶抱着凤乙的哄声，一时觉得自己竟然离他们的生活这么远了。

他一直以为，凤乙算是他和程凤台的孩子，虽然和他或程凤台都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毕竟她自出生就听着他的戏，也以为这女娃儿会是很好的戏苗子。小孩子这样忘生，估计已经不记得他了吧。

他从凤乙的记忆中消失了，从程凤台的记忆中消失又需要多久呢。他从来没有在乎过时间，不知道时间这么伤人。

电话那头，程凤台听他的口气这样生份，刚要说出口的话愣了愣，转念只回了他一声“嗯。”

戏园子里一班人，商细蕊同程凤台的轰轰烈烈他们有目共睹，听着商细蕊要去上海的消息，生怕他不回来了。商细蕊安排小周子顶了戏园子的事儿，有黎巧松帮衬着，他倒也挺放心的。

小来细细叮嘱了几番，商细蕊让她留下来照应戏班子，她埋怨几句，也就认了。她知道，有些事情，只有他和程凤台可以解决，谁跟着去了，都是捣乱。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了，那她也只能自认倒霉。

程凤台和戏，小来从来不知道他会选什么。从前以为他定会选戏，可那天唱完《小凤仙》，商细蕊就没影了。她担心、害怕，但是她还是让商细蕊走了。

商细蕊坐上火车，裹紧了自己的围巾，缠地没有人可以看清楚他的小脸。他不太喜欢看书，在路途上百无聊赖的，随手哼哼几句戏曲来给自己逗逗乐，声音不大，倒没有吸引什么目光。

程凤台安排了老葛到车站接他。老葛看到他的那个瞬间，冲他点头微笑，神情有一些恍惚。“商老板，二爷吩咐我接你去程家。”老葛伸手拎过商细蕊的行头，让商细蕊坐上车。车子是陌生的布局，让商细蕊再一次感叹，自己原来离程凤台那么远了。

商细蕊在心里不停的刻画着再见程凤台的场景，一边不停的啃这指甲，想掩饰他的不安和局促。

见到程凤台的时候，商细蕊有些发愣。他不知道，二爷变得那么瘦，还长了不少白头发。商细蕊从前喜欢扯程凤台的白头发，是因为他打心底里不喜欢岁月这东西，从根儿讨厌它的预兆。程凤台看到他，眼里的光在流动，美得不可方物的，在他身上唯一还闪耀的地方。

商细蕊不愿意承认程凤台变得老态了，他宁愿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公子哥儿。

“商老板。”程凤台这一声出来，商细蕊才明白，他在电话那头表演的全是佯装的镇静。程凤台上前，想摸他的脑袋，他偏了偏头。程凤台的手停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的又放下。

“老葛，带商老板去房间里住下。”程凤台清清喉咙，吩咐老葛道。

程二奶奶在房间另一头看着，眼睛不自觉就起了一层薄雾。她真心心疼自己这个小丈夫，其实她知道商细蕊要来之后，也做好了单独抚养孩子的打算了。

她原本以为，商细蕊和程凤台会有结果她最难过，没想到，她看到程凤台悬在空中的手，她最难过。她甚至想扯住商细蕊质问他：“你为什么躲开他！”但她不会这么做，因为她还是那个端庄大方的程二奶奶，一旦这么做了，她也就不是她了。

苏三省被李默群叫去办公室。李默群替他安置好了阿姐，夜夜请他吃酒，待他不一般。苏三省懂得他是想拉拢他，不是真心待他好，但李默群是个可以依靠的人物，依附着李默群，他可以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点。

李默群要他陪同去参加一个商人的女儿的周岁宴，苏三省知道，这也是李默群想要拉拢的人物。他微微低头，深深的鞠了个躬，应下了。但不只是因为李默群，还因为程凤台这个名字，他很耳熟，他在报纸上见过，是同商细蕊写在一处的。

他告了假，忙完了这一阵子，他想再去一次北平。

商细蕊今儿个要演的这出叫—《穆桂英挂帅》，凤乙从小声儿就亮，商细蕊巴不得把她培养成女中豪杰，今儿个这出戏他便欢欢喜喜的定了。

不过一夜，商细蕊在床上睡的不安稳，翻来覆去，弄出不少声响来，他好久没睡过西式的大床了，自从程凤台走后，他还是在水云楼的“狗窝”里窝着，这床舒服的他倒是不自在了。

好不容易睡着以后，脸上突然感到的寒冷又让他醒过来了。

那是程凤台的手，他的手这样冷，商细蕊只好拉过来帮他暖一暖。

这样亲密的举动，程凤台浮现了难得的笑意。“商老板，有没有想我啊？”感受到孩子的温度，程凤台又开始没脸没皮起来。

程凤台把商细蕊拉近自己，仔细瞅了瞅他干净的脸颊，“商老板，我很想你。”

商细蕊一把揪下他头顶的白头发，因为灯光有点昏暗的缘故，还扯下来一些黑的。

看着程凤台的示弱，他的所有骄傲全都湮灭了。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我很好，你也挺好的吧。”

程凤台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点点向他凑近，把他逼到了尽头，嘴唇上意料之外的温度，一点点焚烧着。他从程凤台的吻里感受到了思念，绝望，还有希望。

但对于他自己，他很难再有什么感觉了。他推了推程凤台，他力度掌控的不好，程凤台近日身子骨还弱着。被他一推，他忍不住咳了几声。程凤台抬头瞅着他，感到了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在偷偷溜走似的。

“二爷。我不可能留在上海。”商细蕊这声二爷叫在了他心头上，他心头颤了颤，可听清楚他后面的话之后，程凤台倒希望自己是聋了，听错了。

“别说我了，你耳朵好些了吗？”程凤台想搪塞这个话题，他不想再面对离别，他只想把眼前的人印在自己的骨髓里。

可是商细蕊不买他的账：“二爷，我好多了。我唱完堂会就得回去，一大家子人等着我呢。”

程凤台脾气再好都有些生气了，他的声音带了点脾气，回答了他一开始提出的问题：“商细蕊，我过得不好！”

程二爷向来是不舍得凶商细蕊的，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他又补充道：“我每天都想和你见面的，前段时间刚来上海，有太多生意和家务事要安顿，最近得了空才打你的电话，商老板，你别生气了。”

语气软下来，颇有点讨好的意思。商细蕊在这个霎那，觉得程凤台像个小孩，他看不得程凤台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讨好自己，这仿佛在他心里敲警钟。商细蕊可能忘了，他以前最喜欢程凤台向自己妥协了。

他没什么话好说。道理讲不通，商细蕊就要动手了。他把程凤台推出房门，不管程凤台怎么敲门，都让他吃定这个死死的闭门羹。程凤台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敲了一会儿门，他就回自己房里睡去了。

这一夜对于商细蕊来说，就更难熬了。

第二天，程凤台和程二奶奶着急忙慌的出门应酬摆席，商细蕊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黑眼圈叹气。谁都没有再提昨天晚上，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权当是他们的一场梦。梦醒了，大家还是回到自己的轨道。

苏三省穿上一身标致的黑色西装，整个人绷得牢牢的，看起来又精神又阴沉。阴沉和装扮无关，是他自身气质里带出来的，像是他的一个面具，是走出家门就要带上的。

“麻雀”、“熟地黄”，太多名词在他脑袋里打转，像是一个人间地狱，一个漩涡，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

在台下看到商细蕊的时候，苏三省怀疑是不是兜里揣的那包烟活过来了。穆桂英的形象就从烟盒上，直直的移到了戏台上。穆桂英豪气万丈，手中的缨枪更衬的是壮志凌云：

我不挂帅谁挂帅， 

我不领兵谁领兵！ 

叫侍儿快与我把戎装端整， 

抱帅印到校场指挥三军—

苏三省点了根烟，烟雾从他修长的指间漏出来，围在他眼前的穆桂英前面。穆桂英在他眼里不像是将军，却像是有着自己脾性的美人。

商细蕊在台上，暗自鄙夷着自己的嗓子。往日在北平还有理由说自己耳朵不好，近日耳朵甚至比往日更灵巧，更让他听出，他功夫退步了。他的嗓音没有之前亮了，不知是不是替程凤台喊过魂的缘故。

他刻意忽视着程凤台灼灼的目光，不知在演到哪一幕时，看到了苏三省。他端端正正的坐着，显得这身西服修身，人看起来挺拔。

商细蕊的嗓子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不止商细蕊一个人听出来了，程凤台也听出来了。所以他的目光才一直跟着商细蕊，怕他跑掉了，怕他突然就生气不唱了。

程凤台以为只有他一个人被这份回忆深深的敲打着，他错了。程凤台一夜白头，商细蕊的耳朵好了又坏嗓子，他们俩早已分不清是谁亏欠谁。或者说，谁都早已不亏欠谁。

苏队长捧了商老板，全上海滩都知道了。

倒不是苏三省出手多阔绰。毕竟商细蕊出来上海，那北平城第一名旦的名头打出来便是万人追捧的主儿，加之一向会来事儿的陈纫香陈老板也帮着经营，几出戏下来，上至产业大亨，下至百货公司的小经理，连租界的几个洋鬼子都对商老板着迷得紧。今儿这位面粉大王往台上扔了一大串珍珠玛瑙的，明儿有位某某银行的行长往后台送了地契，敢情是想来一出金屋藏娇夜夜笙歌呢。

商细蕊倒是没很来气，不过让小来把撒了满台的珠子收起来，地契送回去，暗地里翻几个白眼罢了。

那边苏三省倒好，因公徇私，借着打捞处里内奸，一个礼拜就把陈行长的几处宅邸搜了三四回。东西翻得一团乱不说，就那人往家门口一靠，半边刘海遮着面容，露着一段下巴的弧线，被月光摩挲出阴恻恻的寒凉，一双惨白的手滴溜溜转着上了膛的手枪，有意无意就把枪口往屋里转，陈行长吓得一阵阵腿软，更别说那真被藏在金屋里头的女人了。女人一叫，苏三省就嫌恼，砰砰往屋顶上开了两枪，带着一帮人走了。

走前还不忘回头笑了一下，他一笑，月亮都比他暖上两分，

“陈行长既然已经有美人作伴了，就不必再骚扰商老板了吧。”

几回下来，上海滩捧过商细蕊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被扫荡了，其中不乏与影佐有些交情的。虽说苏三省是影佐一手提上来的，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做事果决利索，不赌不嫖不玩女人不抽大烟，得用，影佐欣赏他，不舍得轻易弃了。只是最近这番闹腾，像是争风吃醋，叫全上海的人都在看梅机关的笑话。影佐先是找了毕忠良，不轻不重提点两句，哪管毕忠良心里乐得开怀，恨不得苏三省赶紧翻车倒台，省得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惹心烦。后见汪伪政府底下这些人实在不太能顶事，梅机关的事务又向来繁琐，什么“熟地黄”查了三两个月都没消息，又冒出了这个那个的刺，根本就来不及再管了。

苏三省也正好偃旗息鼓。倒和影佐或者毕忠良的态度没什么关系，是商细蕊商老板托人带了话来，说“一不识苏队长为人，二不知苏队长懂戏，苏队长的捧承受不起”。苏三省来劲儿了，往后但凡商老板开嗓，不论那家戏院，场场都到，比商细蕊的上海经理人还尽职，而且每次必然带着十几号人手颇有气势的蹭蹭往二楼茶座窜，戏台子上下搅得天翻地覆，美名其曰“为商老板免去不相干人员的骚扰”。

众人对苏三省更是恨得牙痒痒了。

商细蕊这是看出来了，这人不但不懂戏，还一点都不懂规矩。

但以陈深和唐山海为首的两拨人又开始生了几分希望，没少趁苏三省泡戏园子的空档传递消息。不过苏三省也狡猾，一边看着沉浸在商细蕊的贵妃自戕，眼泪汪汪地动着情，一边该监视着审问着搜捕着的片刻也没停过，几回试探下来，别说消息，险些又折了不少弟兄进去。

“这商细蕊，究竟就一唱戏的，还是苏三省的线人？”

重庆和延安一起出手，商细蕊的履历很快上了各自的桌案，干净得叫人满意。麻雀那边更得意的是，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消息都在暗示商细蕊在北平是帮延安做过事情的，于是陈深紧锣密鼓地策划着如何把商细蕊拉到自己这边来。唐山海那边动作更快，先一步去接触，只是几番都碰了钉子，压根儿见不到商老板的人。这也怨不得他，汪伪政府的头衔就是不好看，人家虽没把支持抗日摆在明面上，但到底是明白地表现出不待见他了。陈深反应快些，据说商老板在北平是个吃的行家，提了山岳楼的酱猪肘子赶去后台守着，竟遇到了头发抹油西装革履的苏三省，今儿的苏队长倒像是被圣水清洗过的，又乖又安静，黑马甲紧紧裹着一段消瘦的腰身，白衬衫挽到手肘，露出来的一段白胳膊显得清秀文气，手上捧了一束红玫瑰，红玫瑰妖艳，和他白细的皮肤倒是交相呼应，又纯又欲，总之都是一溜儿斯文君子的好词儿，却不会想到他在刑讯室一圈一圈拷打同胞的狠辣。

“哟，苏队长。”陈深笑，递上一根烟。

苏三省挑了眉，避开了香烟，“这儿是后台。”

这厢说着，商细蕊脱了戏服穿着单衣出来了，在玫瑰花儿和大猪蹄子之间瞟了两眼，哪个也不接，拱手行礼道，“二位捧了，今儿的戏唱完了，告辞。”

迈了几步，又绕回来，自然而然地接过陈深拎着的荷叶包，“陈队长客气了，不过我向来是戏前吃肉的。”

仍然没多看眼玫瑰。

见他理直气壮地提了去，陈深不免一阵好笑，只觉得商细蕊孩子心性，倒不失纯真可爱，与沪圈的红角儿都不同，不知觉笑了一声。抬眼间瞥到了苏三省阴阴刮来的眼刀，虽只一瞬，也足够戳得他一激灵。

陈深笑笑，故作无事抬腿走了，心里又添了几分底气，虽然想不通苏三省为何对商细蕊上了心，但他愈在意，对他们而言就愈有利。一个没有信仰只一心往上爬的混子，心里但凡放个人，必当是一辈子的软肋，对苏三省来说，陈深感觉，商细蕊可以成为他一根血淋淋的骨头，扎进心脏里去的。

苏三省到底点了根烟，踱到二楼阳台上，烟灰敲在围栏上，细细缕缕被风吹了些在花上。于是红玫瑰撕成一瓣一瓣的，搅着几点火星，飘在戏院外的大街上。

来往的男男女女忽觉得头上淋了一阵红雨，而后欢喜地惊呼。苏三省自觉无趣，恼着掐了烟，烟屁股在白栏杆上碾了一串的黑印子。

走到街上已经很晚，几个手下人匆匆跑上来报告着这边那边的情报。这些日子，苏三省明面上的工作一丝不苟铁桶似的，行动却屡屡失手，自然暴躁，一顿脾气下去，几个小的畏畏缩缩跑了，跑到弄堂转角，听得两声闷响。苏三省赶去一看，真是办事不力，惹祸第一。不知怎么先前就告辞的商老板在这弄堂口徘徊，被手底下的人撞个满怀。

“还不快滚。”苏三省气到懒得骂人。

商细蕊一向是台上唱戏，所以更喜欢看戏，尤其看人在他面前失了态着急忙慌的闹剧，当年在北平，不乏为商老板争风吃醋抛掷千金或者互相锤得对方亲娘都不认得的。带着枪杆子捧角儿的，先前也不是没有过，不过那些大人物都自恃身份端着架子，要么冠冕堂皇要把他养在府邸里，要么姿态凌人好像捧了他是商细蕊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至于陈深和苏三省的闹剧，他却一点儿不想掺合。他是唱戏的，座儿捧了，没有得罪的道理。只是国恨家仇在前，陈深虚与委蛇，至于苏三省，吊儿郎当的陈纫香都得啐上一句，好像这个人就是坏到骨子里了。

“啧啧，听说一百来号人关进去，没日没夜地问候那位苏队长，有的人还没受刑就活活骂他骂到咳血呢！”

“哪有那么夸张，嘿嘿，不过听说苏家祖坟每天都冒着黑烟呢！”

水云楼那帮人前两天还议论过，今儿便见着真人了。不过商细蕊跟前，苏三省的确话少，顶着一张戾气十足的脸，内心慌得一塌糊涂。

他一言不发，商细蕊转身便想走。

“哎，商老板，您的红薯还没拿呢。”苏三省憋了小半天，来了这么一句。

商细蕊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大半夜还不回去留在这儿的原因。

接过红薯，商细蕊把酱肘子往他怀里一塞，“方才就见苏队长盯着这肘子，恶狠狠地，想必是苏队长还没吃晚饭。我戏前吃够了肉，现在就想吃些清淡的。”

苏三省对吃食没什么讲究，商细蕊把冒着煤烟味儿的烤红薯叫清淡的，他无话可说。

“这会儿雨停了，商老板赏个脸，陪我在这儿吃了吧。”

苏三省原是清亮的嗓音，只是近年来努力抑着，低哑着反带些温情，面容也生得秀气，偏分的头发有几缕垂到眉下，隐隐约约遮了眼，路旁的电灯嘶啦一声跳了，只有月光漏下一丝柔光，他一半的面孔隐在黑暗里，另一半紧张地绷着，有几分可怜的模样。

那副嚼碎同胞的毒牙，就是包裹在这种皮囊下面的。

本是要拔腿就走的，商细蕊却被这副皮囊晃了神，魔怔一样，痴痴呆呆到他身边坐下。木木地看着他拆开荷叶包，大口地撕咬着油光光的酱肘子，忽然就心生恐慌，随手把红薯也往他怀里一抛，仓皇而逃。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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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提笔就写没有深思剧情发展，所以这一章又重新修改过啦（后半段）。

这是一个梨园暴躁甜心是净化苏队长并带领他走上社会主义吃喝玩乐的康庄大道的故事。

没有完整看过《麻雀》，目前也在慢吞吞佛系追《鬓边》，所以很多人物场景设定都是顺自己心意图写文之便啦。暂时咱忘了小男和二爷吧！

总觉着时代与身份注定两人各自要悲剧的，而后正鹅本人也下了be通杀，可我偏偏不信邪，想写一个小团圆嘻嘻。

嗨呀快点给我留言提意见吧！接下来的剧情大抵是俗套的，苏队长跟影佐翻脸，小商盘问苏三有没有信仰，苏三觉得自个儿一手的血回不了头，然后小甜心一拳打醒了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