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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车是有两股力量冲突的坚决行动...

战车是有两股力量冲突的坚决行动力,牌面就是两个狮子代表了有意和无意,战车上的两元轮内心的想法和外界的矛盾。而且战车牌单独代表的人物性格也很有趣,有理想抱负未来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即使和别人起冲突甚至更甚也没关系。在工作观也是企图心很重的人,而且在金钱上也代表了此人会认识金钱的价值会囤积金钱。并且逆位的战车算是很愤世嫉俗了,工作上是拼劲努力结果毫无成就。

战车是有两股力量冲突的坚决行动力,牌面就是两个狮子代表了有意和无意,战车上的两元轮内心的想法和外界的矛盾。而且战车牌单独代表的人物性格也很有趣,有理想抱负未来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即使和别人起冲突甚至更甚也没关系。在工作观也是企图心很重的人,而且在金钱上也代表了此人会认识金钱的价值会囤积金钱。并且逆位的战车算是很愤世嫉俗了,工作上是拼劲努力结果毫无成就。

努力做饭的v

【公散】罪人舞步旋

是双a设定!这篇文的感情戏比我目前写的加起来还多——是至冬烈酒味的达达利亚 x 木槿香的阿散!有意识流的do的描写,不是很具体。

我喜欢相互救赎!


达达利亚认为,世界上最讨厌的气味莫过于两种。

一是尸体溃烂发臭的气味。

二是信息素碰撞所发出的气味。


当达达利亚分化时,他还是只是愚人众的一个下士。那时他刚刚训练回来,紧接着一阵无力感席卷了全身,他感到燥热且难受,大口喘着气。

“阿贾克斯?”身边的人疑惑地看着他,但马上反应过来,“快!有人分化了!”一时间周围都忙乱起来,而达达利亚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他的脑子充血,一股...

是双a设定!这篇文的感情戏比我目前写的加起来还多——是至冬烈酒味的达达利亚 x 木槿香的阿散!有意识流的do的描写,不是很具体。

我喜欢相互救赎!










达达利亚认为,世界上最讨厌的气味莫过于两种。

一是尸体溃烂发臭的气味。

二是信息素碰撞所发出的气味。

 

当达达利亚分化时,他还是只是愚人众的一个下士。那时他刚刚训练回来,紧接着一阵无力感席卷了全身,他感到燥热且难受,大口喘着气。

“阿贾克斯?”身边的人疑惑地看着他,但马上反应过来,“快!有人分化了!”一时间周围都忙乱起来,而达达利亚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他的脑子充血,一股强烈的气味包裹了他。

他喝酒了吗?真奇怪。鼻子里充斥着至冬烈酒的气息。达达利亚摇摇头,他有些后悔之前翘了学校的生理课,不然也不会傻傻地愣在原地。

达达利亚阖眼,勉强支着身子,他不知这是不是本能的反应,但是他想咬些什么。

“长,长官——”一旁的下士将头低下,支支吾吾地不敢看着面前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属于少年的稚嫩干净的声音传到达达利亚耳朵里,他闻到一股很淡的桔梗花的气味。达达利亚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不似原野上淡雅的那种清芬,而略带一种刺鼻的感觉。

令人不爽。

“喂,他发什么疯?”少年看起来不耐烦。一旁的人将身子俯得更低,唯唯诺诺地回答,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拆入腹中。

“回散兵大人,他分化了。”

名为散兵的少年不悦地发出一声冷哼,打算直接将人打晕扔进医疗室。不想,还没出手,橙发的青年便冲过来将他抵在墙角,紧接着散兵感到自己的脖子处一阵生疼。青年就像一条雪地的赤狐,将锐利的尖牙刺入皮肤。

“嘶——”散兵将人甩开,捂住自己的脖子。人偶的身体并未感到很痛,但被强行灌入信息素,身为A的本能叫嚣着排斥外来的入侵。

他将血往自己脖子上一抹,就像毫不在意一样,脖颈处如同绽开的血花。青年被推到角落,后脑不轻不重地撞上墙,发出一声闷响。散兵上前去将人的下颚抬起,说实在的,他本想一下子将他的下巴给卸了,可对上少年的视线,他又停住了。

他太熟悉了,这种看不见任何光亮,堕入深渊的眼神。阿贾克斯的嘴角带着血,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至冬人的皮肤本来就白,虽然不及人偶,但也给嘴角抹了朵红杏。

“新来的,快低头!”旁边的人为他捏把冷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明白现在面对的是谁吗?

“你叫什么?”

散兵的手慢慢地从阿贾克斯的下颚滑上他的唇,又将他嘴角的鲜血给涂抹均匀,这下好似真附了一层胭脂。

阿贾克斯将没有任何动作。虽看着像温柔的抚摸,但是阿贾克斯内心清楚,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

“阿贾克斯。”

少年轻笑。阿贾克斯感觉到脸上的手抽离,他被人带去了医疗室。最后瞥见的是人偶一个背影。

“斯卡拉姆齐,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刚喝了至冬烈酒?”

博士摆摆手,想将这种味道散开。散兵无视了博士前一句话,轻车熟路地躺上实验台,“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烈酒的气味?他回味着青年抬头的眼神,不悦、焦躁,和一股莫名其妙的征服欲。呵,意外的合适啊。

 

再到后来,阿贾克斯成了达达利亚。散兵站在一旁,看着当初那个小子一步步走上台阶。面对女皇,他谦卑地低下头,将双手举过头顶,直至那闪着银色光芒的十字交付于他的手中。

“我命你为愚人众第十一席公子达达利亚。”

“是。”

阿贾克斯,不,应该说是达达利亚了。他转过身,将十字举起。光线将那条链子刺得通身银白,又泛着淡淡的金。

“为了女皇陛下!”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呼声。大家将目光投到台阶上的人。他耀眼,闪着光。散兵就这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恰好,他和达达利亚的视线对上。青年冲他眨眨眼,散兵不露声色地转过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结束后,散兵将步子放得很慢,有意或无意地等着青年小跑上前。达达利亚跟到散兵身边,却一句话也没说。散兵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将气氛打破。

“什么事?”

“那个,前辈,之前的事——”

散兵努力回想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哦,大概还在几个月前,那时还名为阿贾克斯的少年咬了他。他看着达达利亚涨红的脸,内心想到还是小孩子性子,面上起了心思。

“之前有什么事吗?”

达达利亚见状,以为是散兵忘了,但并没有因为散兵的话而放心,反而磕磕绊绊了一会,最后又直视着他的眼睛有些磕巴地说:“我会负责的!”

散兵当场笑了起来,好一会才回过来,“同为Alpha,我可不需要什么比我弱的Alpha来负责。”

看着达达利亚没缓过来的样子,他又重复了一遍,特意将Alpha给加重。确实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的身份,毕竟散兵自己也清楚这张脸具有的欺骗性。

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试图将达达利亚甩出一段距离。估计他们的交集就到这了吧,散兵这么想。

“如果我比你强就行了,对吧!”

散兵站住脚,他有些诧异达达利亚的话。

达达利亚看见散兵冲他笑了一下。正当他琢磨这个笑有什么含义的时候,散兵便冲上去,取出别在里衣的钝刀,朝达达利亚的左脸刺去。

达达利亚反应迅速,头一偏,用手将散兵一只手按住。散兵身子一转,用脚将达达利亚的左手踢开,达达利亚发出一小声惊呼,抓着的手也随之松开。趁着这个空隙,散兵已经将刀对着他的鼻尖。

“第一下反应不错,”散兵笑着说,“但很可惜,你还差的远了。”

达达利亚仔细观察着几乎贴着脸的刀片,不是很锐利,散兵甚至拿着刀背对他,但是如果第一下没躲开,他的脸上也会多一道疤痕。

“前辈,你还真是狠心啊。”

散兵不紧不慢收回刀,并没有反驳他的话。

“如果加上信息素呢?达达利亚,你觉得你能有几成胜算?”

“三成?”达达利亚试着回答。

“亲爱的后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信息素压制这种东西?”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达达利亚感觉被桔梗花包围着,那股浓郁到作呕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想要跪地。仿佛有错生的花朵,从他的喉咙蔓延到眼睛,再贯穿耳朵。难受,很难受,他在生理课上听到过高等级的压制会让人无法动弹,原来是真的。

散兵看着眼前的青年,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尽量不让自己跪下。散兵笑了一下,他将信息素扩大,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测试一下达达利亚的极限。

“哦?还能站起来?”

达达利亚尝试调整自己的呼吸,将自身的信息素放出去一点,他有些费力地爬起身。散兵嗅到一丝淡淡的酒味。

“怎么样!”

“勉勉强强。”

散兵将信息素收去。

“那前辈这是认可了吗!”

达达利亚的语气显得很轻快兴奋。

“还差得远呢。”

散兵挥了挥手,不想身后的人又跟了上来。

 

璃月有句古话叫做“贵在坚持”,或许是达达利亚那坚持不懈的毅力,或许是女皇在上保佑自家的小孩。

总之,当达达利亚不知道第几次来找散兵,也不知道第几次被散兵打倒在地上时,他还是坚持说着喜欢。

散兵跨坐在他的腰间,仔细看着达达利亚现在的样子。灰头土脸的,身上有明显的擦伤。而罪魁祸首现在正用刀背抚过他的喉结,似乎只要轻轻用点力,血管里的血液就会迸出。

毫无疑问,达达利亚不是人偶,对他来说,这个动作无异于是将生命权交到别人手中。达达利亚当然不会这么坐以待毙,他猛得拽过散兵的手,散兵的身子倾斜,刀刃对准了肩膀。散兵瞬间反应过来,刀才没有扎进达达利亚的皮肤里。达达利亚趁着这一会的功夫,将刀夺过,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下方。

“现在呢?”

达达利亚挑眉。

散兵笑了起来,“你倒像个疯子。”

这可不是什么夸赞的话,但散兵的语气却把它说的像是溢美之词。达达利亚眨眨眼,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那么前辈,是我赢了。”

散兵知道,达达利亚是在等着他说出那句话。他故意磨蹭了很久,像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达达利亚也不恼,就干等着他说。幽蓝的眼睛微微眯起,似含着笑。

像是对胜利者的嘉奖,散兵支起身子,在达达利亚的唇上轻轻啃了一下。或许是对达达利亚胜利所做出的不公平举动有些不满,他将鲜血咬出,两人的嘴角零星带了点红。

散兵将自己的鲜血快速抹去,这样看来和第一次的遇见似乎别无二致,但是又很不一样。达达利亚并不急着将鲜血抹去,他从散兵身上起来,直起身子,却不拘谨。

“前辈,我喜欢你。”

“嗯。”

 

他们的关系称得上微妙。因为双方都不否认这一关系,当然也有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两个Alpha在一起?这是闻所未闻的事!不过两人都不在意。拿散兵的话来讲,你会在意蝼蚁的看法吗?

同事将他们的关系当作饭后的谈资。其他人会不时嘲讽两句。达达利亚并不会去急着反驳,反倒会大大方方地笑着承认。

“是的,我喜欢他。”

“听见了吗?他喜欢我。”

可能是因为这层关系,两个人被分配到一起去处理任务。他们要去参加一个宴席,当然,这可不是去玩的。

散兵示意达达利亚低头,他将被达达利亚扯掉的领结扶正,又猛得收紧。

“你想勒死我吗。”

达达利亚无奈地说。

“说不定呢,别再扯掉了。”散兵知道就算这样说了达达利亚也不会听,他往后退了几步,满意地看着达达利亚的装扮。黑紫的礼服,别着金色的胸针。嗯,挺人模狗样的。散兵很满意达达利亚的装扮。

由于两个人去往的地方有所不同,所以在路口的时候就要分开了。达达利亚朝散兵挥挥手,并让他注意安全,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散兵叫他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

“达达利亚,祝玩得开心。”

达达利亚笑起来。

“我会的。”

 

当散兵收拾完他那里的人后,他几乎是把场所兜遍了,才不紧不慢地走去达达利亚那里。

“你来了!”达达利亚用余光瞥向斯卡拉姆齐,将水刃利索地从最后一个人身上抽出。鲜血将他的衣服染红了一片,武器也化为气泡逐渐消散。

散兵环视了一下周围,死去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些人脸上还显示着可怖的表情。打翻的红酒和血混合在一块,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个更加鲜红。

散兵轻盈地绕过这些人,来到达达利亚面前。

“看起来你还挺有精神的。”

散兵悄悄打量着达达利亚。意外的,他的领结没有歪,连袖口处的丝带都扎的好好的。达达利亚特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展示自己的“风度翩翩”。

“你看,我可没有弄乱衣服哦。”

“难道我需要给我们的公子阁下颁发一个好宝宝奖吗?”散兵故作惊讶,“真是令人意外,你居然会这么在意这套装扮。”

“倒也没有,只是在刚入场的时候,我听见两位女士的谈话。”

公子走到桌边,将打翻了的播音盒扶正。他将拨片轻轻放到转盘上。只听见咔的一声,碟片发出滋滋声,不一会便传出圆舞曲的旋律。

“‘一位先生在邀请自己舞伴的时候,需要注意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她们是这么说的。”达达利亚将手伸向散兵。

散兵勾起唇,他将手放在达达利亚的指尖,“我认同这句话。”

达达利亚将散兵拉过,他的脚踏在地板上,声音清脆有力。散兵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圆舞曲。

而是探戈。

一步步的往前,仿佛野兽嗅到了猎物的气息般步步紧逼。散兵抚过他的背,将左脚迈出,两人顺着方向转了个身,散兵不给达达利亚喘气的机会,他将身子压前,达达利亚只能顺着他的脚步走。究竟是默契还是故意呢?他们都没有避开染红的地板。当踏过那些地方时,达达利亚能感受到脚底接触到的粘稠感,他知道散兵也是这种感觉。

达达利亚笑出来,他揽过斯卡拉姆齐的腰。斯卡拉姆齐感觉自己的重心向后倒去,但他确信达达利亚不会松手。斯卡拉姆齐一把拽过达达利亚的领子。圆舞曲的音乐戛然而止,达达利亚的领结也散落在地。

达达利亚并不急着放开散兵,而是顺手拉过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暗红的窗帘。布料划过桌上的烛台,烛火在接触到的一瞬间点燃。像是赤蝶焚烧了自己的翅翼,火焰如蜿蜒的蛇一样,顺着尸体慢慢盘旋。

焦炭的气味混着羊皮纸,以及廉价的混合纤维的气味,黑色的烟雾逐渐弥漫开来。

一场永不谢幕的表演拉开帷幕了。

 

“前辈舞步很好。”

“你也没我想的那么差,我还以为凭你的水平,左脚会和右腿打结。”

“基础的舞蹈课我还是有参加的!”达达利亚抗议道。此时的他们正落座在一家小小的酒馆,离宴会有些距离。两人各自要了杯酒,达达利亚将其一饮而尽。昏黄的灯光下,青年人的皮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

散兵拄着脸,他慢慢地抿着杯里的酒,不时晃着杯子。至冬的烈酒对他而言没什么感觉,除了苦涩和呛人,倒也找不出别的特点。

他听着达达利亚说着家乡的话,内心产生了一丝向往。家乡吗?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当踏鞴沙的人们还和他住在一起时,那儿还被称为家,曾经的家。

散兵的思绪并未飘远,就被近处窃窃私语的声音捕捉。酒馆里的人面对着来自异乡的游客,小声地议论起来。来这里找乐的无非都是些酒蒙子,甚至登徒子。

脚踝,锁骨,足以让人一眼便惊叹的面貌,散兵的一切都可以让人评头论足。

比起达达利亚凌厉的外表,他们凭借自己的无知将散兵定义成娇弱的omega,并以此为洋洋得意。你看,只需要简单的下个定义,便会有一大群无头的蚂蚁围上来。

真是好笑又可怜。

“这么好看的omega可真是少见啊!”

“旁边的是他的alpha?”

“说不定是bata——”

“啧啧,看他的样子,那腿——”

轻佻的,鄙夷的,甚至污秽的字眼,都传入了散兵的耳朵。达达利亚不满地皱起眉头,正准备起身,却被散兵按住手。

他望向散兵,唤了声“前辈”,更多的是疑惑。散兵的眼微微眯起,他展开笑颜,将手轻轻移开,从公子的手心慢慢到他的肩胛处。

这绝对是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达达利亚呼吸一窒。

“达达利亚,你想看我跳舞吗?”

 

达达利亚也不是没有想过,散兵适合哪一种舞蹈。异域的,柔美的,或是干净利索的,此刻他的目光停留在面前人上。

散兵起身,走向对面的那群人。口哨声,欢呼声,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一齐淹没了他。他来到一个登徒子更前,那人的眼光不加掩饰,露骨直白地往他的下腹看去。

散兵抽过一旁的扇子,后一脚将登徒子踹翻在地。还没等那个人骂出声,散兵将脚踩在他的脸上,一步跃上桌子。

达达利亚能听见下颚骨断裂的声音。

散兵面对着达达利亚,张开手,他展开扇子,木屐踏在桌上似伴着乐。他人的目光贪婪地落在散兵身上,在这破旧的,被飞蛾环绕的小小酒馆,面前人似乎就是地狱带来的恶魔。他笑着,将餐盘踢开,将红酒倾倒,将花瓶打碎,将玫瑰剪开……无法移开视线——达达利亚这么想着。

所有人的手都想朝他而去,抓住脚踝也好,顺着小腿也好,拖着脚底也好——却在下一秒停住了手。所有人都趴在地上,脸上一副狰狞痛苦的表情。

散兵坐在木桌上,悠闲的晃着腿。将扇子慢慢撕碎。是什么样的舞?那是妖艳的,魅惑人心的。似妩媚的歌姬将毒酒喂到嘴边,又悄悄架了一把刀抵在你的脖颈。

达达利亚自然起身。散兵挑眉,几日不见,达达利亚居然能抵御他的信息素了。还记得散兵之前说了什么吗?玩的开心。达达利亚将最后一点酒喝下,然后将椅子踩翻,又将桌子掀起,整个酒馆一片混乱。散兵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

没人敢说什么,他们什么也说不了,也说不出话。两人在酒馆里转,将酒瓶砸碎,将货架打翻。天哪,他们是疯子!不,他们很清醒,他们再正常不过了!

已经没有完整的东西了,达达利亚留下一袋摩拉,拉着散兵离开了这里。

 

散兵由着达达利亚牵着他的手。他们跑到一处郊外。那儿的月色很好,美得让人心醉。青年好像才从酒馆的事情里回过神,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

散兵不讨厌这样。

青年将手搭在脖子处,磕磕绊绊地问,“我可以吻你吗?”

散兵轻笑一声,听起来更像在表达什么。他将自己的外衣搭在半肩,又将领口扯得松散些。忽的拉过达达利亚的衣领,将眼睛闭上,头微微仰起。

散兵能感觉到,达达利亚的呼吸很重,浓烈的酒气快要将他吞没。接下来呢?青年会怎么做?啃上他的唇,咬他的脖颈,还是将他衣服弄得更乱?

都没有。

当达达利亚把他前额的碎发撩起,当达达利亚把他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当温热柔软的一个吻轻轻落在他的眉间,散兵的睫毛动了动。

他睁开眼,达达利亚的睫毛像蝴蝶般轻扇,他湛蓝的眼底盛着明月。散兵从未觉得深渊是如此蛊惑。

散兵往后退了两步,将外衣裹紧,“你后天是不是还有一个任务。”他没看着达达利亚。

“嗯。”

“早点回来。”

他不敢转头,怕一转就看见青年的笑容,怕这么一看他就不能入眠,怕听见——

“嗯,我会想你的。”

 

已经五天过去了。

达达利亚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他就在他即将返程时,发生了变故。一切来得太突然,没有任何防备。他被一位手下背叛,原先的地址也成了狼窝,他不得不转移。

“该死,他到底给的是什么!”达达利亚撑着身子,走路有些摇摇晃晃。对面的人的笑声听的他犯恶心。

“达达利亚,你没想到手下会背叛吧——”

“废话那么多!”

达达利亚将水枪投向前面的人,他将自己的嘴角咬出血,“想要我的脑袋?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公子使劲晃了晃头,提着水刃便冲敌人砍去。

当他将最后一个人除去时,他的身体发生了异常。这时达达利亚才发现,他们还带过来一个omega。那个omega浑身发抖,害怕得连连退后,双腿不住打着哆嗦。达达利亚觉得牙痒,想咬些什么。ao的本能让他去将omega标记。

【快啊,占有她,标记她,让她成为你的所有物】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十指死死抠住地,将血给抓出来。满是细沙石块的地面被硬生生抓出条痕,红色的“丝线”显得触目惊心。达达利亚几乎是一瞬间将水刃插入大腿,疼痛使他发出一声惨叫。

“啊!”旁边的omega面目惨白得可怕。

“走!”达达利亚冲她大喊,将水刃慢慢地旋进。他撑着上半身,慢慢挪到角落。

“这样子怕是要被骂了——”

达达利亚慢慢闭上眼。

 

散兵赶到时,只看见公子他蜷缩在角落。腹部淌着血,右手骨头已经裂开,手套早就破了洞,脸上夹杂着灰和鲜血,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公子的大腿处插着一把水刃。

“怎么搞的……”散兵嘟囔着,过去探了探鼻息,还好,活着。他稍稍放出信息素,尝试能不能使达达利亚恢复清醒。

达达利亚微微睁开眼,他嗅到了浓郁的木槿香。紫发的少年正在给他做简单处理,他不自觉笑起来。

“命都快没了,你就这么点本事?还有水刃是怎么回事?”

达达利亚感觉绑在自己腹部的绷带一瞬间被收紧,他倒吸凉气。“有人背叛了,在这之前他们给我吃了什么,我的意识不太清醒,就像是要发狂了。”

“所以你为了让自己清醒,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散兵有些哭笑不得,都这样子了达达利亚还有心情笑。他将达达利亚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拖着他离开。

“因为我说过,我要早点回去的——”达达利亚的眼睛逐渐合上,他的头埋在散兵的颈窝,声音弱得像濒死的鱼,“前辈,我有点困了……”

“这个时候睡!给我起来!不然就死在这里!”

散兵在不触碰达达利亚伤口的情况下尽量快速前进,余光不时撇向达达利亚,大骂着,斥责着,将达达利亚重心托在自己身上。身边的下士想来帮忙,却插不上手。

“斯卡拉姆齐,我做到了,我战胜了——”达达利亚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即使他贴着散兵的耳朵,散兵也没能听见后半句。达达利亚的声音如同破碎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

我战胜了最原始的本能。

我不相信ao之间必定会相互吸引。

我想早点回来。

我想见你。

 

他差点死了。

不是死在战场上,不是死在硝烟里,而是死在病床上,死在那个美好的梦中。

他给冬妮娅挑选了春季的小裙子,将托克的童话书收好,老爷子的病也完全康复。当他一出门,便看见紫发的少年,眉眼弯弯,“你来了?”

他们穿梭在小巷里,所有的一切都沉浸在美好的春色中。隔壁三婶的面包又多烤了一个,四叔今天钓鱼也是大丰收,他们被塞了一件又一件东西,最后在彩带和嬉笑中跑开。

他们又去了很多地方,有被鲜花给围起来的旷野,有听到林中的鸟鸣,有古朴大气的遗迹。他们在大雪中接吻,漫天的如柳絮的白雪盖在他们头顶。他对少年说,你好像戴上了头纱啊。

当鸽子飞过,当钟声拍打了三下天空,当祝福声高过他们头顶,他们为彼此戴上了银白的戒指。

嘀——嘀——嘀、嘀、嘀嘀——

达达利亚睁开眼,他的桌旁摆着一盘苹果,散兵正坐在他的旁边,用刀慢慢将皮削掉。他瞥了一眼达达利亚,继续把苹果摆正。

“醒了?”

“嗯,我还以为我要死了。”达达利亚想俯身去吃散兵手中的苹果,却发现自己手背上挂着吊针,腿部也被包扎好,但是没法动。他张开嘴,发出啊——的声音。散兵将切好的苹果放进他的嘴里。

“我做了个梦,”达达利亚嚼了几口,把苹果咽下,“所有人都很幸福,我们在教堂的钟声下亲吻,在彩带里为彼此戴上戒指。老实说,我怕我真的陷在里面,就这么死了。”

散兵无言,他突然起身,将背靠着达达利亚的窗帘拉来,顺带着把窗户也给打开。达达利亚被阳光包裹,一瞬间满园的春色,夹带着清晨的露水,一齐朝他涌来。这附近有木槿吗?他嗅到淡淡的清香,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环绕在他周围。

“达达利亚,别死了。”

达达利亚对上散兵的眼睛,那是星空,是流转的水波,是紫色的昙花。他能清楚听见自己心跳的咚咚声。

“这是命令吗?”达达利亚弯着眼。

“不,这是请求。”

散兵微微俯下,达达利亚控制不住地支起身子。

来吧,让我听听你的心跳,就像踮起脚的猫儿,就像水洼里能被只手圈住的鱼,就像小心翼翼的小鼠——

他们的鼻息缠绕在一起,口腔中弥漫着苹果的清甜。

请不要死去,请不要在这个春天如此温柔的死去。

 

散兵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达达利亚这么抱着了。

此刻的他,全身的关节刚刚被修复,紫色的暗纹沿着他的手臂往下,像血管,仿佛里面流淌着的是鲜红的血液。

达达利亚始终一言不发。

他将散兵轻轻放在床上,单膝跪在地上,将他的手臂用绷带慢慢包好。所有人都知道这对人偶来说是多此一举,所有人中,也只有达达利亚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举动。

突然,达达利亚起身将他圈在怀里。散兵能感觉到脖子处痒痒的,还没等他问出口,达达利亚先回答了。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易感期,前辈,借我靠一下……”

他从来都是这样。散兵心想,他将胳膊抬起,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达达利亚的头。

“达达利亚,做吗?”

 

两人并不是没有碰过对方。或是顺其自然,或是心血来潮。

此刻,散兵正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前戏过于漫长,他出神地盯着达达利亚灰蓝的眼睛看。他太温柔了,温柔到一定要等他适应,温柔到要反复过问他的意见,即便是易感期,他也没有丧失理智。

散兵闷哼一声。达达利亚动作依然轻柔。

“进来。”

达达利亚轻轻吻着他的眼角,顺着往下,轻轻舔舐他的锁骨。散兵感觉整个人都要化了,他不自觉地挺起腰,达达利亚顺着他的腰肢慢慢往下抚摸。

至冬人从来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爱意,达达利亚也是,他喜欢轻咬散兵的耳垂,不厌其烦和他说我爱你。

散兵总觉得这很不真实,他总会去想,自己可能是被爱着的。达达利亚一只手按着他的腺体,还没等散兵反应过来,便一口咬下去。散兵发出一声惊呼,但马上,疼痛被一阵湿润的触感代替。

他反应过来,达达利亚没有继续咬下去。

他感到疑惑,达达利亚如果强行注入信息素,即使会淡去,即使他会疼一会,但也会让达达利亚好受很多。散兵透过被模糊的视线,望向达达利亚。是错觉吗?他总觉得那双眼睛是如此剔透。

啊,他感觉温热的东西顺着他脸颊滑落。不是错觉,达达利亚在哭。

为什么哭呢?达达利亚,为什么哭呢?

散兵想说话,开口却是支离破碎的句子,最后被封缄在一个吻里。

好像风浪中的船只,他快要沉入海底。散兵将被子抓得起了褶,另一只手被达达利亚紧紧扣着。他眼角的绯红被达达利亚或是擦去,或是吻去。两人被融入夜色中。

 

达达利亚帮散兵清理完后,呆呆坐在他旁边。他的食指撩起散兵侧耳的发丝,将它捋直。他用很小的声音说,“斯卡拉姆齐,我很高兴你是alpha。”他像接到神谕般虔诚地吻着散兵的发丝,而后静静坐着,看向那皎洁的月亮。

而他不知道的是,散兵他并没有睡着。

他背对着达达利亚,他闭着眼。他无法说服自己睡着。

“晚安,斯卡拉。”

 

斯卡拉姆齐是一个人偶。

他是用什么做的?

是月光,是拼凑的铁皮,是三分之一的海水。

他是用什么做的?

是金色的羽毛,是大火中的布娃娃,是小小的铁锤。

斯卡拉姆齐很脆弱,大火一烧就没了,一推就散了,一拉就断了。

斯卡拉姆齐曾经有过狐狸朋友,他们去了其他地方;他也有过小鸟朋友,小鸟被大火给卷走了。

斯卡拉姆齐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不不,斯卡拉姆齐,你现在手上有一颗小小的心。他是如此的炽热,如此的滚烫。

不不,那不是我的。

那确实是你的,他完完全全属于你的。

你要把他扔掉吗?斯卡拉姆齐。

 

散兵去了须弥,他本意是去夺取雷神的神之心,却陷入一个又一个被谎言包裹的陷阱。当他得知自我可以被清除时,他突然感到一阵释然。

在屏障破碎的一刹那,他奔入浩浩洪流。世上不会再出现倾奇者,也不会有斯卡拉姆齐,所有的事情都会回到正轨,丹羽不会死亡,那个孩子也不会离开,陪伴他的、善意的、辛勤的那些人们都会幸福的活下去。

那么达达利亚呢?

他会找到属于自己的omega,他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他的生活会如他所期望的那样美好下去。

散兵缓缓闭上眼。

 

当然,他没有死成,结局也并未完全改变。散兵,不,应该是流浪者,他自嘲地想,命运也不过如此了。

它是无情的,捉弄人的,在给你希望的同时又给了你绝望,它无常,并且不讲道理——这就是命运。

也是可笑的。

“流浪者!”

流浪者听到旅行者的声音,他一边不耐烦地回应,一边跳下树。他将帽子扶正,抬起眼。

“达达利亚?”

名为达达利亚的青年冲他笑笑,那是一种礼貌却生疏的笑容。

“不好意思,你认识我吗?”

看吧,命运就是那么可笑。

 

回忆结束。流浪者躲在山洞里。他感到烦躁,且想要咬什么东西。

都怪那个达达利亚。流浪者赌气地想,要不是他,自己的易感期也不可能提前来。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以前这个时候,他可以抓着达达利亚的衣服将自己包裹起来,而现在不行。

篝火发出毕剥毕剥的声音,好像要把什么给烧焦一样。流浪者侧着身子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将篝火灭了,出了山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月色下,青年的身形高挑,他的半张脸被月光盖住。有那么一瞬间,流浪者想要落泪。

他几乎控制不住朝达达利亚走去,他的脚被推着,被影子给推着,一步步往他的方向走去。

刻薄的话,刺耳的话,尖锐的话在他口中打转,他微微张嘴,“原来……”

“嗯?你要一起吃鱼吗?”

达达利亚将鱼竿拉起,鳟鱼翻着银白的肚皮,显得闪闪发光。青年的笑容是那么耀眼,即使在黑夜里。

承认吧,你根本不舍得扔掉那颗心。

“要。”

 

“所以,你问我怎么追人?”坐在对面的旅行者挠挠头,以她多年的经验,不她根本没有经验,所有关于恋爱方面的办法都是从八重堂小说里现学的,“你要追谁啊?”

流浪者短暂沉默了一会,甩下一句,“管你什么事?”

“不是,你不说我怎么用方法啊——”

此处为非静止画面。

“达达利亚。”

旅行者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喷到流浪者脸上,她剧烈咳嗽了几声,拍着自己胸脯。流浪者发誓,如果她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见,或是说什么嘲笑的话,他就把她轰出去!

“嗯,要我说的话,他喜欢什么?”

“喜欢我。”流浪者毫不犹豫地回答。

旅行者沉默了一下,翻了个白眼,“那是之前,他现在都不记得你了,他还喜欢什么?”

“打架。”

旅行者犯难了,这和轻小说里不一样啊,总不能上去就是一顿打吧。看来还是俗套一点的比较好。旅行者建议带束花,顺便准备一点食物。俗话说的好,想抓住他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

“这靠谱吗?”

“绝对成功啊!”

旅行者面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她又没有恋爱经验,她怎么知道。况且你看看你的回答,这是爱好吗!

 

流浪者在花摊前踌躇了一会,不知道要选什么花。店家似乎看出他的难处,建议性地递给他几朵玫瑰。流浪者拒绝了。

他选了朵小小的向日葵。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很适合达达利亚。

然后他又去做了份茶泡饭,小心打包好。接下来就是去找达达利亚。他去了酒馆,去了钓鱼地,甚至去了丘丘人巢穴,但是达达利亚都不在。

手里的食物已经凉掉了。流浪者百般聊赖地在周围转悠,直到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达达利亚满头大汗,手里似乎拿着什么,正在和旅行者讲话。突然他的视线往这一瞥,紧接着露出笑容,朝流浪者小跑过来。

还没等流浪者开口,他便将木槿花别在流浪者耳边,又将发丝捋到一边。

“那个,流浪者,我喜欢你!”

他羞红了脸,不敢看着流浪者。就和第一次一样,流浪者想,又被他抢先了啊——

流浪者将向日葵塞到他怀里,“我也是alpha,我可不需要比我弱的alpha来保护我。”他迅速将脸别过去,不看着达达利亚。

“那只要比你强就行了吧!”

他的语气似乎一直没变,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流浪者想。

“话说你人都去哪了?”流浪者没有回答上一句话,而是抛出一个问题。

“嗯,我去了图书馆,去了商业街,去了咖啡馆,但是没找到你,问旅行者的时候刚好看见你了,原来你——”

铛——铛——铛——

远处教堂的钟声敲了三下,将白鸽给惊起。远处人们的欢呼声和细碎的彩带被风吹来,好像是来自远方的祝福。

达达利亚笑了,“你看,神明会祝福我们的。”

达达利亚啊达达利亚,神明是自私的。

达达利亚啊达达利亚,提瓦特的天空本就是谎言。

达达利亚啊达达利亚,罪人是不会被祝福的。

达达利亚啊达达利亚——

我亲爱的达达利亚——

“嗯,一定会的。”









感谢你看完!其实罪人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他们不会被接受的爱,一种是他们所做的在他人看来就是罪恶的。不过两个人都不在乎。既然是罪人,那就共舞一曲吧。


JZ

【原创】我讨厌我妈妈

  我讨厌我妈妈。


  “我们运动会,要买运动鞋。”我嚼着放了很久有些干巴巴的米饭。


  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眼睛看着红油油的排骨,夹了一块到我的碗里,话是在同我说,可却一下不看我:“嗯,一会带你去买。”


  我有些惊讶,从我开口的那一刻,我就没抱着她能给我买的念头。我爸已经不给她钱了,她一个家政,一月的工资勉强撑着我们娘俩过活已经要精打细算,哪里来的钱给我买鞋?


  “真的假的?”我咬了口排骨,跟干巴的米饭不一样,柔嫩多汁。我知道,红...

  



  我讨厌我妈妈。


  “我们运动会,要买运动鞋。”我嚼着放了很久有些干巴巴的米饭。


  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眼睛看着红油油的排骨,夹了一块到我的碗里,话是在同我说,可却一下不看我:“嗯,一会带你去买。”


  我有些惊讶,从我开口的那一刻,我就没抱着她能给我买的念头。我爸已经不给她钱了,她一个家政,一月的工资勉强撑着我们娘俩过活已经要精打细算,哪里来的钱给我买鞋?


  “真的假的?”我咬了口排骨,跟干巴的米饭不一样,柔嫩多汁。我知道,红烧排骨是做的,米饭,是从主家那里带回来的。


  其实就是剩饭。


  她一直平淡的脸有了些松动,我看不懂她的表情,我不懂她的,虽然是她唯一的女儿,我还是不懂她。


  不懂她为什么当初要选我爸那个人渣,不懂她为什么选了人渣还要给人渣生小孩,不懂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投胎到了她肚子里,更不懂一直逆来顺受的她怎么就突然闹死闹活要跟我爸离婚。


  我爸家暴,他打老婆,也打女儿,打老婆下手重,打女儿下手轻,会把老婆打进医院,可女儿不会进医院。


  他是人渣,可是能挣钱,能给我买漂亮衣服跟鞋子,所以我觉得他这个爸爸,还算称职。


  我其实有时候看着我妈不到四十岁就略带佝偻的身影,是有些心疼她的。


  我不爱她,我讨厌她,可我可怜她。


  可怜她小时候爸妈重男轻女不爱她,可怜她结婚后丈夫对她拳脚相加,可怜她唯一的女儿,也不爱她。


  我讨厌懦弱的人,可我妈,就是个顶懦弱的人。


  跟我爸离婚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反叛,可就这一次反叛,就惹了她女儿的嫌。


  她沉默了很久,她不吃排骨,一直吃着青菜,我让她吃肉,她摇头,说她不爱吃肉。


  “真的,一会就带你去买。”


  她是南方嫁过来的,即使待了这么些年,口音还是带着吴侬软语的味道,黏糊糊的,现在这样咕咕哝哝的说话,就是一盆子糯米,一拳打下去都不会有多大声音。


  我看着她低垂的头,嗯了一声,一声“谢谢”在嘴里滚了个来回,还是没出口。


  她要是不离婚,我又何必为了一双鞋吃半个月剩饭?


  这是她欠我的。


  我讨厌我妈妈。






  新的运动鞋,是商场里带勾带杠的,不便宜。我看着脚上的鞋,小心的护着它不叫电动车轮子上的泥点子甩到上边去。


  “你就停这吧。”


  “这离学校还有四五百米呢…”


  “哎呀好了,”我不耐烦的打断她“我要下去。”


  她不再说话了,安安静静停了吱吱嘎嘎的电动车,还特意挑了个干点的地儿。我背着书包从后座上跳下来,没跟她打招呼,甚至没看她一眼,只是低着头快步又小心的穿着我的新运动鞋混在人群里往学校走。


  就好像想要逃离昨天物理课刚讲的黑洞。


  一个,又黑又圆,跟世界一样的大的黑洞。


  我妈就在黑洞中间站着,屁股底下是破破烂烂的电动车,手上套着滑稽的粉色小猪手套,脸上是几乎刻在她上面的期期艾艾。


  我讨厌我妈妈。






  家庭不完整的孩子,似乎总是过的不尽如人意。我沉默着收拾了凳子上洒上的几滴墨汁,骗自己,说,那是不小心洒上去的。


  可身后带着嘲笑的窃窃私语,让我脑子很疼。


  我想逃,也确实这样做了。


  我一言不发的推门出去,手臂的每一寸肌肉都叫着,摔门,摔吧,摔的大声一点,就当门是他们的脑子,摔吧。


  门被我轻轻带上,我无声无息的出去,一如我无声无息的进来。


  “没爸的废物。”


  我听到了。


  学校的厕所不常打扫,一周两次,所以每周三都很脏,洗手台下潮湿粘腻的弄脏了我的白色运动鞋。


  新的白色运动鞋。


  昨晚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压了一上午还没落下来,现在天黑沉沉的,空气里也都是令人作呕的雨水味,好像在挤压我的肺部,一下,又一下,让我窒息。


  出来时没背书包,可我总觉得我肩上好沉。雨落下来,被风卷着穿过厕所高而大开的窗户,一点点飘到我身上。


  窗户的角度刁钻,有承重墙挡着,其实飘不进来多少,几滴水而已。


  可是好沉啊。


  沉的好像在一寸寸压碎我的骨头,把我压成一滩腥臭至极的血肉。


  我撑着洗手台,抬眼看着镜子里算得上清秀的一张脸,雨水打湿头发,粘在我脸上,丝丝缕缕,像极细的蛇。


  挺好看的,也足够恶心。


  我记得好像小时候,有臃肿的大妈骂我妈是荡妇,是女表子,因为她穿了红裙子,留了大波浪,还有她那张能勾走男人心的漂亮脸蛋。


  我记得,好像吧,五六岁的我牛犊一样扑上去把那胖女人推倒,嘴里骂着从我爸那里学来的不干不净的话。


  那天,我妈第一次打了我。


  她哭着拉着我道歉,又哭的更厉害的打我,说我学谁不好,偏要学我那个混账爹。这话当然被街坊学给了我爸,晚上,我妈就被我爸揪着头发狠狠揍了,我躲在衣柜里,听着那鬼哭狼嚎,全身抖的不像样子。


  我想叫,想叫妈,告诉她我害怕,我想尿,我想死。


  可我不能,因为我妈也在叫。


  我带着我妈打出来的满身伤,从衣柜里爬出来,吸吸鼻子,守着被我爸打的半死的我妈,说,离婚吧,我跟你。


  我妈不看我,她难看的瘫在地上,说乖宝,你去睡吧。


  我固执的守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想把她拉起来。我那时候那么小一个,拉不动她,我又开始哭,哭的厉害,打着嗝叫妈,求你了,咱跑吧。


  “别管我。”


  我妈掰开了我的手,很轻而易举。


  我妈是女表子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要给胖女人道歉。如果是,为什么不走,去找个男人,随便谁都好,找个,不打她的,也不打我男人。


  懦弱的女表子吗?


  我好像也是。


  我讨厌我妈妈。


  我也好像她。






  “运动鞋好穿吗?”


  我咬了口干瘪的苹果,点点头,嗯一声。


  “妈还没穿过那么好的运动鞋呢。”她低头纳鞋底,眉眼在昏黄的灯光下很模糊。


  我吃苹果的手一顿,我看着她,很久,才突然开口:“妈,我想考南城的大学。”


  南城,中国境内,离这里最远的地方。


  她纳鞋底的手停住,我装作没看见她捏着银针泛白的指肚,继续说着:“我们老师说了,我的成绩考南城医科大够,我想学医。”


  “为什么非得去南城?”


  “我…”


  “这里没有好的大学吗?”


  “妈…”


  她几乎歇斯底里起来,将针与线一摔,把鞋垫拿起来直接扇在我的脸上,我愣住,她喘着粗气,风韵犹存的脸上狰狞非常  “本地的师范大学,你只能考这里!”


  脸蛋火辣辣的疼,我瞪着眼看她这样丑的模样,手撑着沙发垫,也不管被我妈摔在上面扎进我掌心的针。


  我不太伤心,自从她与我爸离婚以后,她同我吵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她哭喊着质问我为什么越来越不听她的话了,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这样不省心。


  我耳朵被她吵的很痛,我只是觉得,几分钟前突然有想跟她推心置腹的想法是我脑子有病。


  “妈妈只有你了,乖宝…妈妈只有你了…”


  我沉默着,看着又趴在我膝盖上哭的撕心裂肺的她,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知道。”我听见我的声音,沙哑,也难听。


  我其实也想问她很多话,问她为什么嘴上说爱我,可做的事,都是让我难过的事;问她把小时候那个会抱着我,对着我破了皮的膝盖说痛痛飞的女人杀死了吗;问她为什么那么懦弱,连跟生活顶嘴的勇气都没有,却有很多打她女儿的勇气…


  为什么她跟她一直想逃离的丈夫越来越像。


  白色运动鞋上染了我掌心流下来的血,显得有些明艳,怪漂亮。


  我脸上还疼,手上也疼,我的妈妈,刚刚好像要一把刀杀死我再吞下去的妈妈,又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道歉,粗糙的手摸着我的头,给我的脸蛋上吹气,轻轻柔柔的说痛痛飞。


  妈,痛痛飞不走了。


  我讨厌我妈妈。






  高考那天,我妈跟许多家长一样,顶着大太阳,摇着扇子,探头探脑的盯着考场门,像是一群高温的狐獴。


  我拉着书包带,脚上还是那双运动鞋,我妈说高考要穿新鞋,寓意好,吉利。自从那天我说过我要考南城医科大以后我就很少顶撞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像从前我对着我爸阳奉阴违的态度。


  烈日灼心,好像不太灼,反正我还是觉着冷,也许是考场空调开太足了。我妈神色兴奋的问我考的怎么样,我说还行,她摸摸我的脖子,问我怎么还穿着外套,都出汗了。


  我挡下她要脱我外套的手,摇摇头,说不热。


  她好像看得出我反常的情绪,与周围欢天喜地的高考生一比,我简直像个不动不笑的尸体。


  我们去吃了火锅,我吃辣锅,她不吃,她不吃辣,鸳鸯锅多十块钱,她舍不得,她看着我吃。


  我吃的很慢,一点点的咀嚼,像是在吃一锅多刺的草鱼。


  “我今天去看了看师范,学校真大啊,里头绿化也很好,哎呀,你要是考上了师范,你姥姥姥爷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不得了…”


  “他们不是对你不好么?”


  “什么?”她飞起来的眉毛顿了一下。


  “姥姥姥爷”我嚼着牛肉“他们,不是不喜欢你么。”


  她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有些嗔怪的看我一眼:“亲生的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再怎么样他们也是我爸妈,有生恩…哎呀不说这些了,你多吃点…”


  “生恩?”我笑了笑“不是最开始看你是女孩要丢了你吗?”


  “这不是没丢…”


  “小时候上学也叫你不要上,让给弟弟。你那时候是第一名吧?”


  她想说什么,可我压根不给她机会,越说越急,像是劝说,又好像是逼迫,逼迫一个答案。


  “后来因为我爸家给的钱多,就把你嫁来了,逼着你跟你那个男朋友分手。”


  “你的一辈子,这些苦,都是他们给你的,你怎么能说原谅就原谅呢?”


  我直直看着她,看着她扬起的手,看着她想要扇我耳光的手,突然就觉着,想跟她说的很多话都不见了,都飘走了,飘进了城市里的下水道。


  “妈,我不考师范。”


  她半空中的手顿住,我看着那只手,声音不很大,在吵嚷的火锅店里更小。


  “我要考医科大,我要去南城。”


  耳光扇在我脸上,可我却觉得轻松。


  她用劲很大,我的下唇磕在牙上,流了血,我舔着嘴里血腥味,还是用那样不大不小的音量


  “我受够了,妈,我想跑。”


  妈,求你了,让我跑吧。






  我爸比我妈早死,他临死的时候,叫了我和我妈去他家,我低头看着床上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皮肤像是风干的橘皮,人也是,浑身上下都是老人味。


  “对不起。”


  我妈眨了眨眼,没说话,我当然也不会说话,我甚至没有看他,我只是盯着他床头那个小相框,里面是漂亮又精神的小夫妻,以及手上抱着的笑的春光明媚的胖娃娃。


  看起来应当是幸福一生。


  我与妈从老楼里走出来,我侧了侧头,看着比我矮了半头的中年女人:“我明天要回南城了,医院最近忙,准的假短。”


  “嗯。”


  很冷淡。


  我捏了捏食指,我早知道的,我不懂她,我不懂她为什么还把那样的父母当父母,不懂为什么原谅烂臭的丈夫,不懂她微小如尘的懦弱一生中为什么只与我记仇,只迈不过我这道坎。


  她可以原谅一切,却折磨我成了瘾。


  “我今天也不回去住了,明天飞机早,机场旁边酒店方便。”


  “好。”


  我转过身,拦了辆出租车。


  我看着后视镜里她模糊的身影,大概明白了一点,她为什么还要把那样的父母认有恩情。


  父母有没有是一回事,好不好是一回事,血脉从他们身上来,他们在,就好像三岁折的那只纸飞机总有一天能飞回来,他们不在了,纸飞机就遇了空难,就毁了,炸了,也没有黑匣子,过去就没有了。


  何况,她给我吹过痛痛飞。


  还给我买过一双专用来奔跑的白色运动鞋。


  我移开视线,再不看后视镜。


  我讨厌我妈妈。


  不妨碍我血管里不断流淌着的,她给的眷恋。


  可也只到此为止了。






  我妈去世了,寿终正寝,也算安详。


  我操持了她的葬礼,立了碑,子女那一栏,却是与葬我爸时一样,是空的。


  小女儿拉着我的手,她小,送去上幼儿园时才懂什么叫生离,哭的眼泪汪汪只是学着大人,不懂死别。


  “乖宝,妈妈没有妈妈了。”我轻轻说了一句。


  她闻言,手脚并用的要爬上我怀里,我弯腰抱起她,她搂着我的脖子,眼睛里眼泪还没干,就笑起来,嘟着小嘴,往我眼睛里吹气


  “痛痛飞~痛痛飞~妈妈还有乖宝呢!”


  她眨了眨眼,看向我身后,笑的更开怀了,肉肉的小手指着我身后:“哝,还有爸爸呢!”


  我看着女儿肉乎乎的脸,好像又懂了一些我妈妈。


  全部的爱给了一个人,连同那些并不美好的偏执与狰狞,所以被讨厌时就显得无法原谅。


  我看着照片上年轻时的她,很漂亮,甚至,比我漂亮。


  “我像她吗?”


  “不像,妈妈比妈妈的妈妈漂亮。”


  我捏了捏女儿的小胳膊:“嘴怪甜的。”


  妈,我的女儿说你的女儿不像你。


  我确实不像你。


  我善于奔跑,你却不会。


  于是你与黑暗都被我远远甩在身后,还有那些爱啊恨啊,都已经离我好远好远了。


  “妈,下辈子,先学跑吧。”


  学逃跑,也学奔跑。






  我讨厌我妈妈。

  因为她总是学不会跑。









人物都不是伟光正,关于想表达什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就是脑子里有一个这样的故事,就写下来了。

感谢观看。

错误信徒

[快新/K柯]Story Of Your LIFE·你一生的故事(中篇已完结)

A Story of your LIFE·你一生的故事

hi小朋友大家好,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们的好朋友,超威蓝…………有话好说别打脸(。

ATTENTION:

黑羽快斗x工藤新一(江户川柯南)
 说原著向我都不好意思/那么就不是原著向也不是AU的好了(。
 好多私设定/不科学设定有/不科学设定有
OOC/OOC/OOC
 短篇完结/致敬 《时空旅行者的妻子》
 仅借鉴了设定
 二零一五的最后一月,平安。

BGM《夢と葉桜》

“我们将会初见,重逢,然后相爱。”

001.流萤断续光

“…你欠我一个魔术,小偷先生。”
 ...

A Story of your LIFE·你一生的故事

hi小朋友大家好,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们的好朋友,超威蓝…………有话好说别打脸(。

ATTENTION:


黑羽快斗x工藤新一(江户川柯南)
 说原著向我都不好意思/那么就不是原著向也不是AU的好了(。
 好多私设定/不科学设定有/不科学设定有
OOC/OOC/OOC
 短篇完结/致敬 《时空旅行者的妻子》
 仅借鉴了设定
 二零一五的最后一月,平安。



BGM《夢と葉桜》




“我们将会初见,重逢,然后相爱。”





001.流萤断续光



“…你欠我一个魔术,小偷先生。”
 ——哈?
 年轻的魔术师先生半跪在幼小的孩童身前,神情突然变得迷茫不解,以示诚意而摘下的帽子和单片镜分摊在左右手掌心上。
 老成的孩子别过头去,避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眼角有不自然的羞赧和不悦,“算了,算了,三年前的事情就算不记得也…”
 “…我是不记得了哦。不过未来哪一天的‘我’会记得也说不定。”黑羽快斗眯缝起眼,“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
 “哦?难道还有什么比'工藤新一竟然变成小孩子'还要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吗?”小小的少年把双手抄进口袋里,不甚在意地看向黑羽快斗。

“有的,”白衣的怪盗站起身来,重新戴上的帽子和单片镜掩去了他温柔的表情,修长的身形在月光下仿佛快要淡去,“我啊——是来自未来的Time Traveler哦。”
 “……”年幼的侦探蹙眉,“逗我玩这种事你还没做够——”
 “真的啊,是真的。”黑羽快斗后退了两步,挥舞手臂比划着自己,“还是有不一样的吧,我现在可是24岁了呢。”

时年十七岁,面目却只有七岁的少年侦探皱着眉头打量他。
 ——是有些许不一样,比十七岁的他更高一些,肩膀更宽阔一些,脸的轮廓也更分明…气质更加温和沉稳。
 “就算这样…你这家伙不是很擅长易容吗?”
 “过分的怀疑。”24岁的黑羽快斗躬身下去,摘下白手套,左手掌心轻轻贴上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的侧脸,“不过还真是让人怀念,这个样子的你。”
 “……”他耳根发烫,偏过头去,打开黑羽快斗的手,余光却扫到对方无名指上素银色的戒指,“…我已经…变回原样了吗。”
 “是啊,”年轻的魔术师偏过头笑了笑,苍青色的眸子里漾开漂亮的流光,“已经变回那个了不起的'工藤新一'了。”
 “……”

黑羽快斗戴好手套,四下环顾,年幼的孩子房间简洁干净,家具只有书柜书桌床。落地窗外的月光皎洁明亮,而他的身形却实实在在地,正在淡去。
 “看来我在这里确实也待不了多久了呢。”
 “你已经很打扰人休息了。”
 “是吗。”魔术师弯弯眉梢,掌心握住侦探的肩头,俯身落了个亲吻在他的额心,动作敏捷,避无可避。
 “喂——你!”江户川柯南怔愣半晌,耳根的水红泛上耳尖,语气微愠,“你这个恋童癖!”
 “很快就不算了,名侦探。”叫出这个许久未曾脱口的称呼,魔术师笑起来,“我叫黑羽快斗,或许这个时候是个怪盗,不过七年以后是个魔术师——你的恋人。”
 “……什么鬼话。”
 “或许这么说有些越俎代庖,也不太对得起这个时候的我,不过就结果来看,他大概不会责怪我的吧?”他看了看侦探红透了的脸,“——那么,晚安了名侦探,未来的某一天…”

他的身影消失在春初月夜的浅辉里。


“什么啊…”小小的孩子钻进被窝里,扯起薄被把自己蒙成一条蛹。“……话说半截……真是——”
 “嗒。”
 窗台上传来鞋跟落地的轻响,落地窗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有人走进来,将闪着光的钻石放在他的床头柜上。
 “……”被窝里的名侦探抽了抽鼻子,闷声开口,“大晚上来扰人清梦,你的趣味越来越不讨喜了,小偷先——”
 他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看着怪盗白色背影,起了些恶劣心思。“…黑羽快斗。”
 对方的身形猛地一震,沉默流动在两人之间。
 “…什么啊,名侦探准备用这个名字送我去警局吗?”他放松下肩膀,回过头来。
 “看在你这次把宝石还回来的份上…这次就…”
 “唔,追过来了。”怪盗歪头,动作俏皮,警车单调的示警声打老远就能听到,他疾走两步停在小侦探的床边,俯下身去隔着细碎的头发,在额角落下蜻蜓点水的吻,唇梢在三月夜风吹拂后冰凉,尚还带着夜樱的香气,“晚安啦小侦探——三天前的告白,一直都在时限内哦。”



……
 “……你这家伙!!!”他有些自暴自弃地垂下肩膀,手指紧攥着被角,呼吸急促脸颊泛红,他看着怪盗从阳台跳下去,滑翔翼刷拉打开,月色下招摇的白色远朝天边而去。
 如今的江户川柯南狠狠地咂舌,伸手狠狠蹂躏自己通红的脸,指尖堪堪停在额际,又触电般地收回来。
 他侧身去看床头柜,钻石的折射光如同流动,静静地落在底下的纸片上。

他捡起卡片,左下角画着怪盗张牙舞爪的自画像。
 “维多利亚时期 Portuguese的歌曲,
 残缺歌者的隐秘爱语,所指向的是…”
 “……”江户川柯南将卡片放进胸前的口袋里,“You'll love me yet.*”
 ——你总有爱我的一天…吗。

自信过头的家伙。
 他倒进柔软的床里,想起三日前旋转餐厅的天台上,白色的怪盗从高处俯视他,刻薄挑起的嘴角比往日柔和,他轻打响指,闪耀的宝石就出现在小侦探的上衣口袋里,随之而落下的,还有浅白色的、花瓣完整的染井吉野樱花。

“赝品这么大摇大摆的摆出来可真是对参观者们的不敬——名侦探,请转告那位老先生,三天之后,怪盗基德将会上门拜领真品…”
 “你单独用预告函约我上来就只是说这种废话吗?”面容稚嫩的侦探摆出严肃的表情,他伸手摸摸口袋确认宝石的安全。
 “唔…名侦探不懂吗?”月下,怪盗的声音是带笑的低沉,气流顺风刮过耳侧:“那当然是因为…”

“我喜欢你,所以想讨要一些'二人时间'啊。”

…为什么突然要想起那么羞耻的事情!
 裹在被子里的侦探无力地闷出哼声,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柔软上扬。

这个…可恶的小偷。

002.一明一灭一尺间


他与怪盗基德你追我赶纠缠不清了两年,对方把他从冰冷的河水里捞出来,抱着昏迷的他守来救援又悄然离去;他被人从近千米的高空扔下来,怪盗不顾伪装一跃而下,将他环抱在怀里,护得稳稳当当;在向日葵展览馆里给他留下揭示真相的预告卡,在业火的映照中眸光里深深地映着他…但那句似是无心的告白却被刻意尘封,无人主动提起。
 他熟知怪盗两年,但在这两年后的春天才真真正正的,认识了黑羽快斗。
 像是传奇,短短两年里,工藤新一,同时也是江户川柯南,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件——和怪盗基德合作覆灭黑衣组织就是其中一个。
 …其次能顺利恢复本体,考上大学也勉强算一个。
 再其次就是在大学校门口偶遇…黑羽快斗。

少年穿着干净齐整的深红色格子衬衫,J家的浅蓝色的卫衣外套上印着白色的宽横条,裤子是干净的米色,兜帽斜斜的坎在他头顶,遮住后脑勺乱蓬蓬的发。
 这样远的距离本应该看不清才是。可他就是看着他,站在大门口的公示牌处,尖峭的下巴扬起,嘴角噙着一成不变从容不迫的poker face式微笑。
 他像是在寻找什么,视线四处游荡,而后落在工藤新一身上,隔着遥远的距离送来的笑容真诚又讨喜。像得到糖果的满足的向友人炫耀的纯净孩童。
 他也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与他有种相似面孔的少年远远地跑过来,手里还拖着浅棕色的拉杆箱。
 他在他的面前站定,月夜蓝色的眸子眨了又眨,唇齿开开合合,有不易觉察的纯真羞涩。
 “…嗯……那个…咳!我是——”
 “黑羽快斗。”工藤新一打断他,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青梅竹马——中森青子疑惑地跟了上来。
 “呃是的。我是黑羽快斗。”少年笑了笑,赧意随着这抹笑而烟消云散,他摘下兜帽,闲闲地打了个响指,手心里便轻飘飘地出现了两边道路旁盛开着的垂枝樱花。白色的秀气花瓣上泛着清浅的红色,秀丽清雅。“…是今年届本校表演系的新生,爱好和擅长都是魔术,请多指教。”
 他将花枝扭转,别在对方的衣扣上,半躬身行礼,姿势标准绅士。

工藤新一无奈于旁人不加遮掩的瞩目,抬手覆上别着樱花的第二颗衣扣。
 “工藤新一,今年届本校侦查系…是个侦探。”
 他的拇指食指间捻动着花瓣,细绒的温和触感让人心下柔软,他不自觉微微颔首。“……多指教了。”


“名侦探先生,”他从口袋里翻出白色的卡片和黑色的记号笔递过去,思考数秒后不等对方有所反映,便将两样小东西塞进对方的口袋里。“给我签个名如何?——日后我会亲自来取的。”
 “这么麻烦。签了拿走不就好?”
 “侦探也有不会读气氛的时候,”他眨眨眼,回身朝往这边走来的中森青子示意原地稍等,“我只是在创造一个下次再来找你的理由罢了。”
 “嗯?”工藤新一挑高眉毛,句末上扬调侃的尾音,“原来除了夜间'工作'的见面以外,你还想和追捕你的侦探见面吗?”
 “这是没办法的事,”黑羽快斗往后退了两步,回与他张扬的笑脸,“谁叫我那么喜欢你呢?”


说什么呢…。
 旧事重提的味道如来自远方的,大提琴醇厚的音调,似有似无的撩人心扉。
 工藤新一站在原地,双手斜放在西裤的侧口袋里。与他相似的少年朝他挥手,而后远远离去。他半眯起眼,感觉周围一切都离他远去。眼前只剩下一张灿然的笑脸,唇线起伏优美,唇瓣开开合合。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当然是因为——”


他掏出口袋里的卡片。素白色的纸片裁剪平整,纸面也干净无比。他将纸片翻过来,看见右下角寥寥数笔画成的,张牙舞爪的基德简笔画。


……
 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摇头离去。



校园的角落,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注视着工藤新一的背影,笑容怀念而安静,他抬手接住落下的花瓣。


“啊,樱花开了。”



003.何处我身可归,叶静无辞。


然后樱花开谢又是一载。
 工藤新一蜷缩在公寓的沙发上,窗外大路上的那几科江户樱花树至今仍是没有开——今年的春初确实是有些太冷了。
 他揉揉额角,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一边。
 ——潘多拉。
 他此时此刻终于知晓了怪盗基德所找寻的东西。这个违悖天地万物常理的宝石现世,难免有人趋之若鹜。人类万古都在追求的不老不死……
 “我有必须要毁掉它的理由。”
 四天之前,黑羽快斗坚定不移的眼神和表情尚还停留在眼前,春初的风还冷着,有些刺骨的寒意。
 “这是我…作为基德这个身份存在的, 一个很重要的理由。”
 身姿挺拔起来的少年握住他的手,明灭的灰蓝色眸子里敛着举目可见的温柔。苍劲有力线条流畅的指节扫过他的掌心,一朵河津樱花盛开在他的手心里。

——既然如此。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拨打了目暮十三的电话。
 “目暮警官,关于之前提到的那个关于宝石盗窃案的组织…” 
 侦探身后未注意到的某处,一个人影静悄悄地出现,静悄悄地站在阴影里。他仔细地听着这通电话,又歪着头想了想,而后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工藤新一猛地回头,夜风吹起浅色的窗帘,身后空无一物。
 他回过头,将视线落在桌面,那一摞资料上。

——看在你帮过我那么多次的份上。


黑羽宅。
 静谧的月光如流水般洒落在无人的卧室里。角落里接通的传真机开始滴滴作响,纸张缓缓地、缓缓地吐出机口。
 大门前传来钥匙声响。
 少年三步并两步的奔上楼来,准备享受久违的软床,却一眼扫到了正在工作的传真机。
 他狐疑地走过去,拿起纸张。粗略地扫了数眼,颤抖的指节和无法掩藏的pokerface,他打开传真机的来显,看着那一串数字,他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又眨了眨眼。

“新…一?”





004.檐下烈火矣,月隐于云。

世间所有东西的培养,无一不是是需要时间沉淀的,而毁灭却在一朝一夕。不足一年间,觊觎潘多拉的组织被毁去,基地里所有相关研究的资料都被一把来历不明的火给烧毁。
 埋伏在门前的警察抓获了所有据点成员。
 身后是纷飞的大火。

“中森警部!那是…!”年轻的警视厅警员抬起手指,惊异万分地指向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心,“…是怪盗基德!!”
 “什么!?”中森银三扔下手中组织的罪犯,三步两步跑到大宅门前。火光携夹着浓郁的黑烟滚滚而上,距离火焰边缘仍有好几步的距离,维持秩序的警官便架住了妄图冲进去逮捕怪盗的中森银三。
 深蓝色的天空帷幕下,明红色的火焰冲上天际。
 庭院里早开的樱花被火舌舔舐,枝干噼啪作响。

那道白色的身影就静静地立在屋门边,烈火包围了他。他举起手,扑克枪里射出一张白色的卡片,尾巴上沾了爆裂的火星,稳稳地插在中森银三的跟前。
 追逐怪盗十余年的警部低头去看,那张白色的卡片是往常的模样,左下角画着怪盗狡黠的笑脸。
 而字体却换了手写。

“ありがとう。”*

中森银三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去,距离他不过数步,却被火焰隔绝,显得分外遥远的白衣怪盗摘下了高礼帽,然后深深地,深深地——
 躬身致礼。




被火烧透的梁架朝他落了下来。




006.白樱华时唯梦中。


“然后你就毫发无伤的出来了?”工藤新一缩了缩脖子,初春的冷风吹得他头皮发麻。
 “运气比较好,正好遇上那个时候——”话音戛然而止,工藤新一偏过头,看见他有些尴尬的表情。“…总之就是捡回来一条命啊。新一不为我感到庆幸吗?”
 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侧过头去看路旁稀零空落的枝干,“有什么区别,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我可是为了你才那么拼命地…活下来的哦?”黑羽快斗伸手扳过他的肩,与他面对面,“你也该是时候回应我了吧——我喜欢你啊。”
 “…知、知道了啊。”年轻的侦探象征性地轻挣了数下。

“我说真的啊!”
 “我知道。”
 “我从很久之前就很喜欢你了啊。”
 “我知道。”
 “真的没有骗你哦。 
 “…我知道。”
 “喜欢你。”
 “……我知道。”
 “那么我们交往好了。”
 “我知道了你好烦——诶?!”

工藤新一猛地抬头,正对上黑羽快斗笑意盈盈的眉眼,细碎的晨光匀在那双滢蓝的眸瞳中,温暖缱绻。内里的所有温柔与措手不及的欢欣都如潮水攀上他的脚腕,使他松懈下紧绷的肩背。
 “好的——那么答应了就不能后悔了!”
 “……”工藤新一瞪了他一眼,怒意不及笑意的三分之一,“…都说我知道了啊。”

“那么这是证明。”
 黑羽快斗握着他肩膀的手缓缓下滑,够过纤长的指节,与之相扣,细细摩挲。他倾身凑到工藤新一近前,动作轻巧地贴上对方淡色的唇。
 工藤新一下意识的后仰,指节紧紧勾住黑羽快斗的手,湛蓝色的眸子里水光盈泽。
 他闭上了眼。



街道旁的一株江户彼岸,正悄无声息地开出白色的花。




“…你这家伙,在还是小偷的时候就开始给一个侦探表白?胆子真大。”
 “'觉得喜欢的话就去做不会后悔的事'…曾经有人跟我这么说没错…。”
 “哈?谁啊?”
 “……小时候的事谁会记得啦?”
 “一脸犹豫的样子,假话吧?”
 “未来的我——你看说了你又不相信!”
 “我只是不信你的记忆能力,”工藤新一牵起黑羽快斗的手,快步向前,又大步跑起来。“……明明连六年前的事情都记不住。”
 “诶?新一刚刚说什……”
 “你废话好多,再不跑要迟到了!”





007.再逢却已久别离。

六月。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
 工藤新一站在表演系的大门口,仰着脸在公示牌的照片上寻找着熟悉的身影。晌午时分的阳光明媚刺眼,刺得他微眯起眼来。
 年轻人清削的身体包裹在熨烫齐整的浅蓝色衬衫里。严丝合缝扣着的扣子里颇有几分禁欲主义者的不真实感。他抬起手腕看表,11时58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
 “新一。”
 一丝冰凉贴上他的侧脸。
 是黑羽快斗。
 他斜过头去看,他年轻的恋人身着YSL荼白小领衬衫,领口单边坠着水晶领针,衬衫的上两颗扣子随意地开着,露出轮廓分明的锁骨线。乍看之下是十足诱人的优雅痞气。
 他撇开视线。
 “等很久吗?”他把手里的冰咖啡塞过去,PINK纯银的贝母袖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表演的老师稍稍跟我讲了下次个人演出的事情…”
 “唔,我听说了。”工藤新一点点头,“'学校大手笔地租下了大剧院给表演系的天才搞个人秀'……现在侦查系的所有女性都已经陷入了无尽的后悔中了。”
 黑羽快斗摆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垂下的手摸摸索索地牵住对方的,“诶?为什么?”
 “表演系学生凭学生证免费入场啊。”他睨了一眼黑羽快斗鬼鬼祟祟的手,把眼睛翻玻璃珠似的翻到另一边,“一票难求啊魔术师先生。”
 “家属入场可是不需要票的。”黑羽快斗笑嘻嘻的。
 “哦,你要请阿姨来看吗?”
 “……”
 “……?”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懂情调的人啊名侦探!”
 “……”工藤新一勾紧他的手指无声的笑,“我尽量腾时间吧,没有案子的话。”

“…好难啊,毕竟新一是走到哪里都有案子发生的体质。”
 “…这个梗已经玩烂了啊你这家伙!那么我不去了。”
 “啊啊啊不要,我错了!对不起——”



二十分钟了。
 工藤新一屈指敲了敲桌面,店外的天已经黑下来,路旁的彩灯开始闪烁。二十分钟前,黑羽快斗起身出了座位去点单,然后…如同失踪。
 也确实如此,在一起的一年间,黑羽快斗总会有音讯全无的时候——上一秒还在下一秒就消失,手机拨打起来提示空号,一问起来没有人知道去向,但所幸也不长,几分钟,几个小时,最多也不过一日。
 但是到底是去哪儿了呢…?

“啊——我回来了。”黑羽快斗坐在他对面,手指支起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怎么了吗?新一?”
 “…好久,去哪儿了?”
 “啊…我刚刚在门口看到青子,顺便聊了几句。”他解释道,“很久了吗?”
 “二十分钟,还好。”工藤新一拿起叉子,“你突然消失的把戏太深入人心,我在考虑要不要先回去。”
 “好过分啊。”黑羽快斗笑,“明明是你约我出来过生日的哦?”
 “你好烦啊。”他抬起眼乜黑羽快斗,湛蓝湛蓝的眸子里泛着名为“不好意思”的光,“吃你的,不然我就点金枪鱼刺身。”
 “……”





“啊啊,酒足饭饱。”
 “是吗…。”
 黑羽快斗拖拽着工藤新一走在街边人行道上。夏初夜晚的风凉飕飕地吹过工藤新一的侧脸。他歪过头看。
 走在他身边的人身姿挺拔修长,五官轮廓清晰却没有侵略性。常年累月的微笑表情使他的唇线微微上翘。
 人说男人会穿衣,多是草色遥看近却无——不过表演系男人的通病,似乎就是不管怎样穿,脸上都写着褒义的爱现,浑身上下都贴满吸引力三个字。
 不过是耐不住好看。

工藤新一偏过头打量他。
 明明长着一样的脸…

红绿灯路口。
Brunello Cucinelli浅棕色牛津鞋轻轻地打在地面上。

红灯。
 黑羽快斗打了个呵欠,自然而然地将工藤新一的手纳进掌心里牵好。后者轻轻挣了几下,得到了情人间旖旎的警告——另一只手的指尖搔刮着他的掌心。
 难以言喻的痒。
 皱眉,侦探恨恨地瞪了一眼握着他手不放的人,换来一个春风得意的微笑。
 黑羽快斗吹了个口哨回过头去。

绿灯。
 人潮涌动地朝着道路的另一边而去。
 黑羽快斗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呆站在原地。
 “喂…你又想做什……”工藤新一抬起头递过去一个无奈至极的表情,却看见黑羽快斗那张他引以为豪的,pokerface遍布裂痕——
 他脸色苍白,瞠大那双苍灰蓝色的眸子,微张的双唇细微颤抖,仓惶的神色中是疼痛无比的难以置信。
 他目视前方人潮中静止不动的身影,声音沙哑苦痛如吞针:
 “……父、亲…?”


工藤新一下意识跟着那道目光而去,找到那个不可思议的身影。
 黑羽盗一。
 那个温柔地看着快斗的中年男子的确是…十一年前因人为的魔术事故而去世的黑羽盗一。

他朝两人走来。
 身影越来越淡。

黑羽快斗把工藤新一的手攥得极紧,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只要一松开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已故之人站定在两人身前,目光落到一双交缠的手上。
 “这样吗…。”
 他的父亲露出释然的微笑。


红灯亮起。





身遭的行人渐渐地停下了步伐,立在行道两侧。黑羽快斗低垂着头,神情没在发梢的阴影里不发一语。鼎鼎大名的侦探此刻却忍不住慌乱,黑羽快斗少有如此低落的时刻——他总是那幅自信满满的模样。
 四下环顾一番,无可奈何地叹气。他只得伸展手臂,紧紧地环住他神色黯然的恋人。
 支棱起来的乱发刮蹭着他的脸颊,软软的发痒。

黑羽快斗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是对方洗发水的柠檬香气。
 “新一……告诉你一个秘密。”







008.年少旧事风吹去,春暮方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笑着说我曾经暗恋我小学时的同桌;他摇摇头道我曾经偷吃祖母藏起来的牛奶糖;他充满怀念地抚过冰冷的墓碑,叹息说背着母亲读过父亲写的情书;她挽着爱人的手一脸幸福和愧疚,说自己曾经偷偷地爱着另外一个人…
 ……你的秘密是什么呢?

黑羽快斗从小就知道父亲的秘密。
 他的父亲患有慢性时间错位症。



从记事起他的父亲就不时会消失一段时间,或是几分钟,或是几小时,甚至或是几天…情绪也不尽相同。
 某一天他凭空消失,回来后紧紧地搂住尚还年幼的他,一言不发。
 他迷茫的感受父亲平淡表情下的失落。





八岁时他鼓起勇气握住父亲的手,询问他消失时的去向。伟大的魔术师蹲下身去,揉揉孩子蓬松的头发。
 “我去见未来的快斗了。”
 “未来的我?怎样的呢?”
 “……是很幸福的样子啊。”



而在他父亲去世后,他也患上了相同的病症。如同臆想症患者,不期不时地便去到未来,回到过去,看似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时空穿越吗?”工藤新一把玩着黑羽快斗脑后细碎的头发,无意识地问出了声。
 “也许你按照侦探的思维,理解成'时间错位症'比较好接受——寺井爷爷说受到环境刺激和强烈情绪的影响。”黑羽快斗抽了抽鼻子,反手搂住了对方的腰。“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他到过未来,为什么还要坚持那场演出…”
 ——一定是有什么'必须要做'的理由吧。

“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他来未来看我的那天。”


黑羽快斗稍稍推开他,鼻尖轻蹭过工藤新一皱起的眉头。
 名侦探满脸不解。

“小时候他给过我的东西,到现在一直随身带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根保护完好的银链,素色的“K”字挂坠。“现在…我想起码能做一件让他自豪的事。”
 他指了指前方的大剧院,朝着工藤新一,一扫阴霾,明朗地笑起来。
 “你会来看的吧。”


——当然会。
 工藤新一摸摸索索地牵上黑羽快斗的双手,将掌心里的藏起来的糖果偷偷塞过去。他唇齿微启,笑意温暖:
 “…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009.故人执伞来


大四的时候,黑羽快斗搬到了离学校稍近一些的工藤宅,空荡的房子此刻才有了那么几丝生气。
 入门的廊道两旁种下的花,玄关处两双常用的拖鞋,沙发上多了一倍数量的抱枕,因怕冷的人而铺遍客厅地板的兔毛绒毯,洗漱间里并列而立的漱口杯、牙刷和毛巾,开始频繁用起来的厨房,主卧大床上凭空多出的新枕头,壁柜里颜色样式都不属于他的衣服…

难得没有案子又没课的一天,工藤新一又一次撑起身来四下看了看,墙角的盆栽已经浇过水了,屋外的花草该修的也修过,院子还干净不用扫,离饭点还有很长时间……
 ……还没回来吗。
 黑羽快斗被点名分去监督迎新晚会的场地,下午就套起厚厚的衣服不情不愿地出门去了。
 ……然后就到了晚上。
 他重新蜷回了沙发里,手脚冰凉地缩在一起,这个春初不冷,却分外的凉。他呵了口气,翻开摊在膝盖上的《福尔摩斯》。

住在一起后才更能感受到黑羽快斗时常“穿越”走的事实——上一秒厨房里流理台传来清脆的响声,下一秒就能听到菜刀叮咣落地,匆匆忙忙地跑去厨房却发现空无一人,弯腰拾起菜刀就和身后突然出现的人撞个正着……
 诸如此类…也不止如此。

所以说那么久该不会又……
 工藤新一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下寻思如何才能不因同居人突然之间的消失和出现而收获影响身体健康的惊吓,侧过头的一瞬,心里又打了一个突。
 …身边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乍一看之下与自己的面孔九分相似,一头蓬松的乱发却成了识别标志。
 ——好吧,这次不是'诸如此类'而是'不止如此'吗…。


“啊!”
 少年回过头看见他,眨了眨眼,笑脸惊诧又好奇,短促地叫了一声,四下扫了眼,确认屋子空旷并无旁人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这是,未来?”
 “如果你小于等于二十二岁的话。”工藤新一站起身,将书签卡好放在茶几上,“喝点什么吗?…热可可?”
 “诶?谢谢…”少年趴在沙发背上看他在厨房里烧热水。“…你跟我好像啊,该不会你就是未来的我?”
 “……你这么觉得的话。”工藤新一耸肩。
 “……未来的我竟然会喜欢这种发型吗。”
 “……”工藤新一脚下一滑,“那还真是万分抱歉。”
 “我接受了,”小少年的下巴在沙发上抵出深深浅浅的印子,他灰蓝色的眼眸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你已经有恋人了吗?”
 “嗯?……”工藤新一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着热水壶里咕噜咕噜的响,“你怎么知道。”


“摆出来常用的杯子有两个。”少年黑羽快斗皱了皱鼻子,“你拿走了一个写着K字的。”
 “观察力不错,”热水壶滴滴答答地响起,他握住把了些滚烫的热水,将可可粉冲开。
 “哦——那么是怎样的人呢?”
 “想知道的话就努力活到这个时候好了。”侦探有些好笑的,他端着杯子走进屋子,却看见小小的少年身躯变得透明起来。“…时间到了吧。”
 “诶,那么快啊!”少年低下头看自己的身体,“好吧,那么未来的我有什么指教呢?”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
 “…如果…”工藤新一放下杯子,“觉得喜欢的话,就去做些不会后悔的事吧。”

客厅里空荡荡的。
 他看了眼桌上盛水的杯子。

——未来的某一天,就会遇见的吧。

玄关传来钥匙清脆的碰撞声。
 “我回来了——”

010.明月堪久赏清池

次年秋天。
 …或许还算不上秋天,空气里还有夏天灼热的炎气,黑羽快斗快步流星,奔走在工作室和目的地和家中间的道路上。
 大学在读时期就已经在本国小有名气的魔术师,毕业后几次大型的演出更是场场皆满一票难求,网络上人气爆棚,现实中也有不少的姑娘趋之若鹜。年轻的魔术师极具吸引力的五官,良好的气质和高超的魔术表演技巧都为他赚来了大票国内甚至不少国外的粉丝。

而今,这位出色的魔术师就正在为年底的亚洲巡演而四处奔走。


“…现在准备去一趟大阪,”黑羽快斗抬高肩膀夹住手机,低头扫视腕表,“唔,晚饭吃过了吗?…啊,所以现在赶快去啦,已经很晚了…等等我没说完不要那么快挂电话啊!!——”
 黑羽快斗揉了揉耳根。
 “啊我想说……晚上可能会回来得很晚,新一处理完事情后就不用帮我留灯了。”
 ……
 “…嗯、嗯嗯!那么去吃饭吧——记得稍稍想我一下啊!”
 ……

“快斗少爷。”
 “我知道了现在就来!那么今天份的晚安提前,我挂了哦?”

嘟——




12:15AM
 黑羽快斗坐在私车里仰着脖子,眼睛半开半闭,昏昏欲睡,年迈的管家示意司机放缓车速,抖开毛毯轻轻搭盖上去。
 道路两旁的灯光飞速的退去。

黑羽快斗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
 备忘录提示。
 他睡意朦胧地爬起来揉揉眼睛,翻找口袋摸出手机想要拨号,眨了眨眼,又退出界面打开短信,修长的手指扫过键盘。
 【睡了吗?】

等了少许,手机一片平静没有反应,他打了个呵欠将它收回口袋。
 半途的回复短信制止了他的动作。
 【还没。】

忍不住嘴角温柔的笑意,他把手机举高。
 【怎么还没睡——?该不会在等我吧!】
 回应他的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他无奈叹气腹诽自己不够坦诚的恋人,垂下眼眸就看到对方曲线救国的可爱回应。
 【……什么时候回来?】

——这简直…太可爱了!
 他捧着手机吃吃地笑,不顾一旁管家看到会摆出怎样的眼神,自顾自地照着手机屏幕狠狠亲了一口。
 【在路上,还有一会吧。你先睡?】

【知道了。】回复很简洁。

轿车平稳地驶进了灯光更加昏暗的隧道中。
 “寺井爷爷,有一个问题我想问……”
 …寂静无声。车子接近隧道尽头,路旁的灯光透进来。年迈的管家感到疑惑,刚想要询问他心血来潮的少爷,回头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还真是随意的穿越啊…



——确实是……足够随意任性的穿越。
 黑羽快斗握着手机,站在熟悉的楼屋回廊。
 这里是工藤宅。
 他环顾四周,这样的屋子看起来有些空旷,墙角没有盆栽也没有过多的生活装饰物,从走廊往外看,客厅似乎也还没有铺上地毯……
 很好,这应该是过去没错了。
 他往外走了两步,停在了与客厅一步之隔的地方。
 他看见了工藤新一的大半个背影。
 他缩手缩脚地蜷在沙发里,看起来就是江户川柯南时期养成的可爱习惯,米色的家居服能看见领口,后颈的皮肤细白。
 过去的名侦探正拿着手机与对方交谈,声线是少年时期的沙哑和撩人。
 “目暮警官,关于之前提到的那个关于宝石盗窃案的组织…” 
 ——诶?…
 “…是的,我需要相关的资料。”
 “是。”
 “是的,我保证不会妨碍警方的行动。”
 “…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人…被牵扯在其中。”

——这个是…。

黑羽快斗歪过头,所有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组成了完整的句子,他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而此刻握着手机的名侦探猛地一回头。
 身后空旷。

“啊……”
 回来了?
 眼前的景物骤然扭曲,化成另一幅模样。前进的汽车,夜晚的公路,忧心忡忡的管家——
 “快斗少爷?您还好吗?”
 “……我、还好…没什么大事。”黑羽快斗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没事。”
 “那少爷刚刚想问的是——?”
 “啊那个,”黑羽快斗放下手,将落在脚边的毯子拾起来,小心折好,放在一旁,抬起眼,尚有灯光明亮的工藤宅在视线稍远些的地方,如同茫茫大海中不灭的灯塔,“我只是想问……”
 “现在想要结婚的话,应该不算特别早吧?”



“……”年事已高的老管家手动调整了一下因惊诧无比而冻结的面部表情,“不算了少爷,请您自由的……”






车停在了工藤宅门口,黑羽快斗夹着自己的包朝司机和管家道谢,转身进了庭院。
 门前小路两旁的玫瑰已经蔫答答地枯萎了一半,红色的花瓣委屈地蜷起,泛黄,甚至有不少已经落了下来。
 秋天来了啊。
 他笑了笑,蹲下身去查看完好的花朵。





在玄关褪下鞋子,他伸腿,轻巧地踩进拖鞋里,小心至极的不发出半点声响——像是在做几年前的本职工作。
 客厅里开着灯,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确定工藤新一的的确确应该是先睡了,却没有想到眼前这番画面。
 ——日本妇孺皆知、大名鼎鼎的名侦探,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此刻正死死地搂住怀里的抱枕,白色的睡衣毛绒绒的,分外讨喜。他整个人都陷进软软的沙发里,歪向一边,头一点一点,膝盖委委屈屈地收起来。
 ……所以说柯南时期养成的习惯未免也太有杀伤力了一点吧…


黑羽快斗悄声走过去,双手撑在熟睡之人的身侧,他俯下身去。
 呼吸时细小的气流吹到垂下的眼睫,撩人心弦的痒。他在恋人的嘴角落下亲吻,“新一,醒醒。…去里面睡啦,这样会感冒的哦?”
 工藤新一蹙眉,十分没有偶像包袱地瞪大迷朦地睡眼,一头扎进了黑羽快斗的肩窝。他使劲地蹭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声音里有着半醒不醒的茫然和起床气的焦躁怨气。
 “…你也回来得太晚了。”
 “啊啊,对不起,”黑羽快斗立刻道歉,表情真心诚意,“之前让新一先睡就知道你不会听…那时候就已经全速往回赶啦!”
 “……”刚刚睡醒的名侦探显然不怎么高兴,他打了个呵欠,推开黑羽快斗起身,“回来就行了,那么我去睡了,晚——”
 “新一。”黑羽快斗抓住他的手腕打断他,笑容别有意味,“我有话跟你说。”
 “哦,那你说——喂?!”

温暖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往下滑落,挽花似的翻了个个儿,托起他的掌心,黑羽快斗单膝着地,动作标准干脆利落,像是练习过了千百次。他轻吻他的手背,溯沿往下到指尖。
 “我在想,如果以后也经常是这样的话——自顾自的忙自己的事而忽视了新一的感受,大概你会被其他什么人拐跑也说不定…”
 “……说什么蠢话!…”
 “而且这种事情新一也肯定不会做,所以主动这方还是我来做比较好——”当今炙手可热的魔术师先生请打响指,一捧玫瑰就落在他臂弯里。
 “……”
 “唔…因为比较临时所以没有来得及准备更——适合场面的话,硬要问的话不管是'嫁给我'还是'娶我'都不太合适…那么就用直接一点的句式——”
 他将玫瑰捧到对方眼前。
 “工藤新一先生,跟我结婚吧?”



工藤新一接过红得艳俗的玫瑰,眼尖地伸手取出内里闪着点点银光的物什。
 ——银质的项链,闪光的K字吊坠。
 “因为时间太赶,现在也没什么店还开着,所以暂时没有戒指,不过这个…”黑羽快斗仰头,“也算是信物了,诚意是同等的啊!——新一的回答呢?”
 工藤新一将项链塞回对方手里,有些慌乱地往后退了半步,他抬手捂住嘴,五指微展遮去了红透的半张脸。 
 他撇过脸,话音的尾巴轻颤虚飘。

“……给我换成戒指重来一次啊!”








011.别时归



初冬,魔术师的巡演确定即将在中国上海揭幕,远赴他国的机票改签了三次,但要走的始终留不了,在管家寺井的再三催促下,工藤新一打包好行李、拎起了颇受打击的粘人精魔术师去了东京机场,准备直接暴力将人塞进办理登机手续的队伍里。
 冬季的寒冷已经隐隐有了苗头,在人群外吹了吹自己冰凉的手,工藤新一看着远处的黑羽快斗。
 怕冷的人如今更是不加遮掩地怕冷,甚至以此为借口获得了恋人的不少福利。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对方体温回暖的速度比他自己快了许多。
 进入室内有一段时间了。工藤新一搓了搓手——指节仍旧是冷得发僵,让他不自觉想念起另一个人身上的温度。

“喏。”黑羽快斗出现在他的眼前,将手里的热咖啡递过去。“暖和一下。”
 “…谢谢。”他低垂着头,视线被热气蒸腾得迷蒙。
 眼前黑羽快斗穿着仍旧是褒义里大写的现眼——一身颜色纯粹的黑,长裤勾勒出紧绷的小腿,裤管束着黑色的军靴,纯黑色小羊皮手套中规中矩,裁剪利落的双排扣长风衣连带内里的小礼服衬衫都是清一色的黑,风衣上两道哑光金色的腰封因此更为出挑。
 不少过路的女性纷纷侧目。

黑羽快斗的手背碰了碰他的,指根相触,表情单纯无害——像是普通中学情侣之间不为人知的小亲昵。
 “好冷啊,你的手。”
 “再站一会就好了,”工藤新一不甚在意,斜了一眼黑羽快斗覆上他手背的掌心,也没有挥开的动作,“你要登机了。”
 正好广播里温柔的女声提示飞往上海浦东机场的航班开始登机。

“那么我走了哦。”黑羽快斗给了他一个人拥抱,距离恰当动作标准,是普通的告别礼,却悄悄地亲吻他的耳廓。
 他深深地呼吸,咽下对方颈间的气味。





乘客纷纷从扶梯舱上登机。
 工藤新一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注视着起飞跑道起点的白色大鸟。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几响。
 他伸手去拿,视线怔愣地停在左手无名指上——素白色的戒指首尾相扣,交接处的碎钻粼粼闪闪。

【——名侦探工藤新一先生,你的答案呢?】

工藤新一失笑,拇指摩挲戒指边缘。手指拂过手机屏幕,尘埃落地。

【…好。】






“本台快讯,知名魔术师黑羽快斗的个人巡演即将在东京落下帷幕,自去年11月起的这次巡演…”
 “是啊,成功得很,”关东名侦探站在微波炉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服部那家伙…还打电话过来说什么'快看你对象上国家新闻电视台了'——搞得像是上少了似的。”
 “魔术师先生从前的就职生涯里可从没有少过这样的机遇不是吗?”
 他在冰箱里挑挑拣拣,刨出了一袋速冻食品。
 “是啊,案子刚刚结束。”他往锅里倒水,扭开灶台开关。

电话那头的人直挺挺地朝他甩来的一句“不准吃速冻食品”确实让他手足无措了几秒钟,年轻的侦探沉思,还是身上关掉了灶火。
 “你又往哪里贴了摄像头,你自己说。”
 “过分——是你自己把袋子弄太响了啊!”黑羽快斗无奈的伸冤,声音里带着电流的杂音。
 “哦是吗。”
 “啊是啊,所以我也没有看到新一在客厅抱着我的外套做了些什么哦?”
 “……………,你倒是说我做了什么啊!?!!”

“——当然是开玩笑的。”黑羽快斗低笑出声,“过来开个门吧,新一。”
 ……


“你这家伙,为什么提前回来也不电话说一声,自己一个人从机场跑回来了吗?”工藤新一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语气不满。
 “没办法啊,接机的人太多了。——而且我想见你嘛。”时下的热门人物眨巴着灰蓝色的眸子,KENZO粉白色的毛衣衬得他更为活泼,“你来的话也不一定能接到就是了…”
 “……说得也是,人海逃脱没有人比你更拿手了吧。”
 “说话带刺呢。”黑羽快斗带上门,反身环过工藤新一的侧腰,“怎么了?”

工藤新一绷了一会严肃的表情,最后还是摇摇头,轻笑几声。他握住对方的手,清晰的腕骨隔着毛衣硌在他手心。
 他偏过头,眼神里酝酿着些许不明的笑意。

“你这样穿,还真符合你的爱好。”
 “………啊?”
 “很像…”工藤新一侧过头比划了一下,“冰皮月饼。”
 “………………………………哦。”





结果还是没能逃脱体质定律。
 黑羽快斗叹了口气,系好西装扣,他捞过一旁的白色礼帽轻巧地盖在头顶。
 距离落幕演出开场还有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十分钟之前,黑羽快斗接到来自某位大阪的侦探的友情来电,声称与工藤合作手头忙了数日的案子还没完结,兴许赶不上魔术师先生的落幕演出。
 失落自然是有的,他对着接起电话,音色充满疲倦的沙哑的工藤新一流露出自然的心疼与关切。轻声细语地的报以“照顾好自己身体”的絮叨。
 ……况且结束了巡演的明天,可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黑羽快斗从准备室里的椅子里站起身来,悠悠闲闲地踱步四下巡视。
 走了一圈仍旧无所事事,他的眼角扫到了正在舞台阶梯边上确认准备事项的寺井黄之助,于是转过身,朝对方叫了一声,
 “寺井爷——”

调音台旁的寺井黄之助疑惑地回头,看着空旷无人的身后。
 ——刚刚确实听到快斗少爷……
 ——果然是听错了吧。




不是吧??
 黑羽快斗仰面无声地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周围安静,上弦月高挂深蓝色的天幕间。他回过身,站到了阳台窗后,总归是,先从屋子里出去比较……
 “原来小偷先生还有扰人清梦的习惯吗?”
 这个声音——

他回过头去,穿着棉质睡衣的幼小孩童睡眼惺忪,却浑身戒备,站在墙角,语气轻衅。
 ………回到了久别的江户川柯南时期啊。
 前任怪盗笑起来,步伐轻巧地来到对方面前,单膝落下。
 “我可不是来打架的,况且'如今'的我早就不是怪盗了哦?”视线相对,那双漂亮的蓝眸里半是不解半是鄙夷:“啊?你脑子撞坏了吗?自顾自的说什么呢…”
 黑羽快斗叹了口气。
 修长的指节拂过高礼帽帽檐和单片镜框,他将它们摘下,在侦探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时向他示意,这就是他的真实面目。
 “…三年前…我见过你。”面容年幼的侦探的面部表情转换难以言喻。
 ——诶?
 “你欠我一个魔术,小偷先生。”




“接下来,是今天的主角——”
 震撼人心的尖叫声从舞台前方传来,白衣的魔术师回过神,似乎是回到了正常时间里。
 ……那个时候的三年前吗。
 会是未来的哪个时间呢?


他款款走到台前,勾起职业化的微笑,摘下礼帽,向亚洲巡演的最后一站致以谢意——
 年轻的魔术师的巡演,最终站定在日本。是他诞生,也是怪盗基德诞生之处,在外人看来,穿着基德的服饰致敬表演算是别出心裁,但本人cos本人这件事也的确出于无奈。
 他无心地瞥眼第一排的观众,一抹安逸宁静,但同时充满倦意的蓝落进他眼底。
 他有些出乎预料的欣喜,并没有想到近来为案件头疼,一直忙碌奔波的爱人会赶到场观看演出。

工藤新一,他的爱人伸出食指和中指,轻巧的指了指他,又指指自己的双眼。露出了许多年以来,他经常见到的,自信满满的表情。
 他在拿出扑克道具时还尚有无奈——享誉世界的出色魔术师因为某位侦探而紧张,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演出结束,他在后台收拾道具,与他面容相似的恋人依靠刷脸,畅通无阻地进入。他微笑,赶在来人搭话前开口:“新一,表演前…我见到你了,六年前的你。”
 “六年前……?”
 “对,如今算起来正好,六年前,春天的夜晚——”
 “啊,那个。”工藤新一斜斜地依靠门扉,语气轻松,“你自称自己是Time Traveler还踩脏我房间地毯的晚上吗?”
 “真过分——明明也是我给你留下第一封情书的夜晚来着。”
 “有人好意思把情书写成那个样子吗?”离二十四岁不远的名侦探,脸皮依旧薄得可以,闻言耳朵尖就已经开始发烫。

“那个样子的你的确让人感到久违了呢…”黑羽快斗径直地上前,将撇过头去的爱人揽在怀里,“一种科幻电影的不真实感…”
 “你的这种能力难道不该是魔幻吗?”他开口嘲笑,却反手搂住对方腰背,“…魔术师先生,希望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是是——那是当然。”黑羽快斗褪下无名指上闪亮的戒指,响指一打,它便轻巧地落在对方手心里,“手续上正式告别未婚生活的日子,所以今天晚上有单身派对吗?”
 “服部白马中森小姐和兰都在外面等着,你最好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唔啊,四重炼狱。”黑羽快斗皱起了脸,摆出一副半哭不笑的表情。然后他牵起工藤新一微凉的手,纳在手心里,一脸大义凛然,“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新一!”

被黑羽快斗拽着从安全出口避开人潮离去,工藤新一摇摇头,嘴里噙着好笑又温暖的气音:
 “…笨蛋。”




012.霜雪渐渐隐


新年伊始,关东地区的各大娱乐媒体与各大娱乐报纸的版面上都辟出头版,论
 谈的既非刚刚侦破了国内大案的工藤新一,也非巡演结束的归国魔术师黑羽快斗,而是……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
 “著名魔术师黑羽快斗与关东名侦探工藤新一携手现身英国街头!!”
 斗大的标题后边跟着比标题更大的两个血红血红的感叹号。
 不等日本人民将槽点转移到“为英国带去凶案”的关东名侦探身上,第二行的副标题就如一根黄金狼牙棒,打得人们头晕目眩,
 “——疑似赴英登记结婚。”
 附赠一张偷拍,近处魔术师和侦探牵手走在泰晤士河边,远处转动的伦敦眼闪瞎人狗眼。
 ……

推特、2ch等各种社交网站上早已是一片哀鸿遍野,有两方迷弟迷妹声嘶力竭宁死不信,有客观冷静路人讽刺媒体捕风捉影造谣生事,自然也有“卧槽我早就知道”的…和“什么他们俩竟然认识”的状况内外人士。
 网友开始热衷于搜寻两人的交集,大学挚友和目前同居的设定被毫不留情地扒了出来,有人借着两人极似的长相声称“绝对是异性兄弟住在一起可以理解”,却在科普的铁锤下败阵。也有网友调侃“不过是和好友牵手逛逛泰晤士河沿岸也能疑似结婚”,立马就被其他粉丝用报纸上的照片打肿了脸——放大数倍后的照片上,能清楚地看到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
 国内某珠宝鉴定大家一锤定音,这款式,这切割,这设计,显然是LOVENUS*2啊,各位迷弟迷妹赶快洗洗睡吧。
 ……又是新的一轮骚乱。


就在网友们哀叹“该不会真的要同时失恋两次”时,时隔两个多月,又是一把硬锤砸碎了无数家的电脑屏幕。
 “日本大使馆受理申请,开始审议认证首例在英登记的同性婚姻。”
 附图四张。而最后一张正是新热魔术师与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面对无数记者“长枪短炮”的画面——手牵手地。
 抬头看看报社,《每日新闻》?很好很好,是个真锤。

广大粉丝们经历两个月有余的精神污染,早已意识到“一旦接受这个设定”的魅力所在,“我失恋了我的男朋友和我的老公在一起了”的名言金句一时间也传遍了网络。
 两位主人公就不见更新的twitter账号下天天蹲着一群如饥似渴如狼似虎的求图求真相的粉丝,其中就有不少饿得两眼发绿执意守官方发糖。
 然后糖就来了——

黑羽快斗的推特更新一张照片,像素高清灯光暖融,红布桌旗上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上紧扣着一只更白净修长的手。两根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晃眼的光。
 “不管认不认证,名侦探都已经是我家的了。❤️”
 粉丝们爆炸。

不出一分钟,工藤新一的推特更新,常日里惜字如金到只有系统默认“转发”的推主也是出人意料的图片带字。
 客厅常见的黄色灯光让画面看起来有些模糊,黑羽快斗盘腿坐在绒毯上,低垂着头,手里把玩着另一人的五指,视线温柔深情。
 “明天。”
 ……五颜六色的粉丝们二次爆炸。
 不过得亏于此。
 初春一下似乎也不再那么寒冷了。



婚礼场地。
 距离婚礼正式进行还有两个小时。
 黑羽快斗蹲在一旁给到场的小花童变魔术,内向可爱小姑娘被对方诙谐咯咯直笑。工藤新一想起柯南时期就被某位怪盗称作“不好解决的小鬼”——对比“同龄人”看起来确实不太好解决的,的确也是自己呢…
 “不过去吗,'新娘'先生。”宫野——灰原哀在他身边无恶意地调侃,换来主角一双漂亮的半月眼,外表十四五岁的姑娘抽高许多,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淡。
 ——已经,七年了啊。

“反正以后面对面的时间长到我都会吐,现在少见一会也没什么。”
 “什么呀…”灰原哀饶有兴味地斜眸瞧他,“你该不会是在吃一个小姑娘的醋吧?”
 “………怎么可能。”
 “那么…恐婚症?”
 “……拜托我一个男人………”

身后的伴郎服部平次与伴娘中森青子跟他打招呼,几人老道熟稔地聊了起来。
 工藤新一漫不经心地拿视线扫过之前的小角落,年幼的小姑娘腼腆地给母亲看魔术师先生随手变出的鲜花,笑声清脆。
 ——却没看到黑羽快斗。



“喂工藤你有在听吗——”大阪的侦探服部平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乱了他的思绪。
 “别吓他了,没有结婚经验的侦探先生看来还没能完全接受自己已婚的现实?”灰原哀一刻不停地损他。
 “…说起来,青子看到刚刚快斗也有很紧张哦,不知道台词背清楚了没有。”伴娘也背起手来也跟着补刀。
 “………都说了我没有紧张。”



黑羽快斗觉得寺井老管家那句“受强烈情绪影响”应该是非常正确的,他正在与宣誓台词较量,被一杆子相熟之人的打趣搞得紧张兮兮的,又源于内心里巨大的喜悦之情……
 总之他现在站在这里。

久别了近三年的校内街道,来来往往的学生拖着长长的行李箱杆,街道两侧的垂枝樱的花瓣柔嫩,粉白地垂下来。
 道路前方有行人停滞侧目,他也跟着望去。

乱发的少年将花瓣别在名侦探的胸前,躬身礼标准。

心里意外的平静下来。
 他伸出手,接住一旁道路上缓缓落下的花瓣,轻轻地呵出一口气。
 “…啊,樱花开了。”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一刹那他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白色西装的侦探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握着蓝玫瑰的捧花。
 “正好赶上?”黑羽快斗去牵他的手。
 “差一点就迟到了。”工藤新一翻了个白眼,“中森小姐怀疑你因为结婚恐惧症,临时跑路了。”
 “…………”怎么可能。他弯下眼角,毫不留情地腹诽,脱口的却是温柔的语调,“之前有一点紧张。”
 “你在想什么,一脸不怀好意的。”
 “…嗯……白马那家伙份子钱交够了吗?”
 “……………………”



婚礼是外景。绿茵草地中间铺着木质的小道,宣誓台在中间些的位置。左右两边的草地上开着樱花树,与他们重逢那年的林荫道如出一辙。
 十九岁的少年牵着他所爱之人,二十四岁的青年牵着他将共度一生的人,缓步走过每一棵树下。两侧草地上的亲人旧友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注视着他们的每一步,恍然一同前行。
 礼仪司庄严肃穆地指引,双方交换戒指,承诺宣誓,掌声雷动中黑羽快斗看见母亲眼角细碎的泪花,和身旁空缺的座位。
 他凑近去亲吻他的爱人,他未来的半身,目光的尽头,一袭白衣的身影一闪而过。
 年少时的他穿着基德的服装,衣角有着灼烧的焦黑,望过来的视线有些失神和茫然。

他将亲吻落在爱人的唇上,虔诚地阖上了眼。
 无论哪个时候,你都与'幸福'如此相近,要活下去啊。



捧花最后落到了来观礼的铃木园子手里,19朵蓝玫瑰绽放得极为妍丽,白色的束带上坠着碎钻,模样讨喜。
 她站在座位旁,被女孩子们纷纷包围,嬉笑言语。
 场内人士在礼毕时全体起立,鼓掌祝贺。黑羽快斗拉着工藤新一鞠躬,起身时看到本应空缺的位置上,坐着他的父亲——他最尊敬的魔术师。 
 他的父亲穿着的是他离世那天的表演服饰,配件齐整。他被站着的人群挡去,没有人发现他——除了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

再次见到意外亡故之人,就算魔术师的pokerface历经如许年来被磨练得如何出众,也挡不住浮现的裂痕。工藤新一握紧他的手指,戒指分明的轮廓硌得他也开始闷疼。
 “……快斗。”他的父亲双唇开合,吐出几乎让他落泪的语句:

“我为你感到骄傲。”


黑羽快斗回握住另一只手。
 东京的三月,风摇落几片樱花。


013.江月何曾皱眉

婚前婚后的生活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硬要问的话双方也根本答不出来,就算再是忙得双脚不沾地,夜归时的玄关里仍总会亮着灯盏,盆栽植物还是黑羽快斗亲手选的,门前的小庭院里还是栽着精养的玫瑰花,书房里除了卷宗和侦探小说之外还是只有魔术集……倒是最近一年里添置了几本养猫指南。
 去年的秋末,门前的庭院里跑来一只猫,体型来看应该还没有三个月,它趴在黑羽快斗的玫瑰花里,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
 工藤新一连哄带骗地把它从花丛里抱了出来。小家伙一身白毛干干净净的,眼瞳不是纯净的湛蓝,反是沾了点烟色的灰蓝。
 太像那家伙了。

小家伙有眼疾,又偏偏喂不熟,三天两头在外面四处撒野,每天准点吃饭,吃完跑路,消失得无影无踪。偶尔吃饱喝足睡开心,大发慈悲的跟工藤新一卖个萌,然而意外地却会向黑羽快斗撒娇,露出肚子求抚摸。
 最近几天还学会了敲门讨夜宵。

黑羽快斗喂完粮回来,挂钟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一时四十五分,恋人却没有回来,连电话也迟迟不见一个,他皱了皱眉,心绪不宁。
 他决定出去看看。
 正待他穿上皮鞋走向门外,一抬头发现……

啊啊啊啊为什么又…?!
 黑羽快斗无语地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这里看上去似乎是什么宴会或者典礼,他盲目地四处打转,却没有找到相熟的面孔。
 有些泄气,他只得询问了服务生出口的方向,惦念着没有留下信号万一新一回来了会不会担心,又猛然庆幸幸好还在玄关,没有打开大门……
 他碎碎念着往外走,却出乎意料的在大厅里看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影子。
 是工藤新一。
 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倚在墙壁边沿发着呆,尚还稚嫩的脸上却是他熟悉无比的倔强的神色。

他不由自主的出神,不受控制地朝前走,直到对上对方惊异又好奇的视线,年幼一些的名侦探有着与年龄相匹的好奇心,也不似未来那般擅于掩藏自己的情绪,他毫不避讳的盯着黑羽快斗,那张与他极其相似的脸看。
 “你……”
 “嘘,”黑羽快斗竖起食指搁在唇畔,动作俏皮活泼,“当作没有看见过我可以吗,作为报酬——给你变个魔术?”
 “鬼鬼祟祟的,你该不会是什么嫌疑份子?”
 “怎么可能。”就算是,那也都是好早之前的事情了吧,他撇嘴,“说起来,你要看吗,魔术。”
 “成交。”有些不明状况的侦探抬高下巴,神色自若,“看看你到底想搞点什么把戏。”
 “好过分啊。”黑羽快斗语气平缓地抱怨,“那么我先去一趟洗手间,你…”
 “在这里等。”他双手环抱,语气和眼神里有毫不遮掩的锋芒,“我的时间很多。”
 黑羽快斗笑着转身,轻打响指,一朵玫瑰落在对方臂弯。

洗手间里年轻的魔术师对着镜子甩了指节上的水珠,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标准的表演式微笑。
 回身的一刹那,身周的景物天翻地覆地扭曲了数下。

……。
 黑羽快斗眨巴眼,呆呆地打量工藤宅的客厅。
 原来…是这个吗?

玄关处传来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黑羽快斗的心提到嗓子眼,莫名其妙地紧张。身着大衣的归人头发上肩上都带了点细密的雨迹,在室内的暖气里蒸腾,
 “我回………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新一,”黑羽快斗去握他的手,温暖的指腹刮蹭着他冰冷的掌心,“我给你变个魔术吧——我答应你的。”

工藤新一怔忪半晌,收回了手指。
 “……好。”
 他点点头。


014.等闲平地起波澜

五年后。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实的窗帘泼墨般洋洋洒洒地落进来,在柔软的地毯上晕开成块的明黄色光斑,乍看之下暖融融的。
 黑羽快斗坐在床沿抻开腰,背部的肌理分明,蝴蝶骨突出。脊骨溯寻靠上的部分有几道艳红的抓痕。
 他伸手去按掉了预响的闹钟,却还是吵醒了浅眠的恋人。

工藤新一迷迷糊糊地醒来,就看到坐在床边的黑羽快斗。他躬身靠过来,例行的早安吻滞在他的眉心。
 “我要走了。”
 “一路顺风。”工藤新一半阖着视线模糊的眼,刚刚转醒的他并无清醒的意识,语气软糯,声音却因为前夜的疯狂而沙哑,他无意识间靠近的动作类似小动物的撒娇,挺直的鼻梁蹭了蹭黑羽快斗轮廓尖削的下巴。
 他虚眯着眼,撑在他身上的人的肩膀裸露,贴近脖颈的位置有一圈牙痕,深处甚至能见血色。
 …骤然回忆起昨夜里的種種,他咂舌,耳根发烫。

黑羽快斗也不放手,环着他亲昵地蹭来蹭去,这让他有些恼意。推了推身上粘人的魔术师,他哑着嗓子开口:
 “…你这家伙…”
 “我爱你啊。”
 对方迅速地用一记直球打断他的抱怨,含笑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避也不避的。情深似海里翻滚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与牵挂。
 “知道啊笨蛋!”
 ——简直就像,要永远离开这里一样。……最近一直,这么看着我。
 前些日子接到了来自美国的嘉年华的邀请函,敬请黑羽快斗赴美参与表演。本来是令人开心的事,久负盛名的魔术师却只单单苦笑几声,伸手环着他的腰背,空茫的眼神里有种所等之物终于到来的留念。
 那样的表情。
 “我爱你。”
 他用柔软的气音拂过他的耳畔,眸子里闪着点点灰蓝色的光,如同晨星。
 “最爱你了。”
 “……”正经的思路被打断,工藤新一有些气急败坏地拉高被子盖住头顶,闷声闷气,“…我也爱你你飞机要迟了赶快走啦!!”







“请乘坐飞往美国纽约航班的乘客前往登机口…”
 机场人潮涌动,无数的别离与重逢在这片巨大的玻璃墙壁下上演,无数人的人生轨迹在此刻与他擦肩。
 黑羽快斗站起身来,银色的拉杆箱立在他脚边。

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是正确的吧。
 ——你会理解我吗,新一。

他拿起电话,快捷键拨号。两声提示音后电话被接起,工藤新一比平日里更沙哑的声音响起,让他无比庆幸自己拒绝了对方的送机。
 ——这样就已经很不想离开了。
 他拖着拉杆箱往登机口去,路过的乘物人员向他敬礼。
 “啊——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你了。”他在座位上落座,关上座舱的遮光板。
 连线的对面沉默了半晌,颇不情愿地开口,语调中还有羞赧的颤音。
 “嗯……我也。”

像是从谁的手里偷来的这些年,太多的回忆拥入黑羽快斗脑海里,他攥紧扶手,抑制住声音的走调。
 “新一,要记得想我啊。”但也别太想我了。
 “什么啊…”
 “要好好照顾自己。”即使我不在你的身边也…
 “哦。”
 “那么我挂了,这边要起飞了。”飞机广播了关机提示,他笑起来。
 “拜拜新一。”
 “拜拜。唔…早点回来。”

——对不起。
 他看着屏幕上两个姿态亲密的少年被潮水般的黑色吞噬,唇角的微笑几近落寞。
 ——…活下去。

白色的钢铁巨鸟缓缓滑入跑道。




“我回来了——”
 工藤新一结束了新一任麻烦的委托,浑身疲惫,拖拖沓沓地打开屋门,迎接他的却是空旷黑暗的玄关。
 没有那家伙还真是冷。
 他不甘地叹气。庭院里传来小家伙——现在已经长成称霸一方的头领的叫声,他拎着鞋子小跑进屋,顺手打开了电视。庭院里“喵呜喵呜”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了好了我过来了…”他端着满满一盆的食粮往外走,打开推拉门才发现白猫儿已经蹲坐在门前许久了,灰蓝色的猫儿眼楚楚可怜。
 “喏。”他放下盆,回身去一旁给自己倒水。

“接下来播报一则紧急新闻,今晨十时二十五分从东京机场起飞去往美国纽约肯尼迪机场的航班J200X3在一个小时前因机械故障,坠毁于美国西海岸…”
 “啪。”
 玻璃杯脱手,半温的水洒在他手上,温热的,心脏如同被人一把攥住,刺痛无比。
 “经过一个小时的紧张救援,日本驻美国大使馆向我们传回一个令人遗憾的消息。该机上包括机长乘务在内的236人,无一生还,遗体已全部发现,接下来为公布本次坠毁事故的死亡名单……”
 他看见了黑羽快斗。

——这太疼了。
 他的眼眸如死灰般的沉寂下来。
 ——实在是……

小家伙蹿进来,小心翼翼地蹭着他的脚踝。

——太疼了。



015.年岁黄粱梦中活





拒绝了包括父母及青梅竹马的帮助,黑羽快斗被他亲自接回了家。面色如常,名侦探平静地微笑,一己扛起了所有后续事宜。
 而他本应是最为痛苦的人之一。

待到一切事项都处理妥当后,转眼又是五年,这次才有些许亲近之人陆陆续续地发现了端倪。
 “工藤他啊……一直都是那幅表情了呢。”服部平次摇头叹了口气,“怎么看都是心事很重的样子…还一直是'我没事,不用管我'的说辞。”
 “他的身体不好。”如今已是医学界博士的灰原哀摇摇头,手边的咖啡散着热气,“可能是APTX4869的解药本身的生物毒性造成的…他的体征数值,免疫力下降趋势非常明显。”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主角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喝茶,肚皮上伏着一只懒洋洋的白猫。

飞机失事后的那一整年,工藤新一没有接受任何案件的委任,也拒绝了所有的邀请。
 有不少人非议他的'不识大局',但转瞬就被'这种说法也太没人性'给全然淹没。
 然而并不能影响他。
 他闭门不出,整理思绪,清醒头脑。偶尔往来的也只有几个挚友。…工藤新一这个名字也消亡在各大头版整整一年。

第二年他带着微笑回归公众却仍旧不接受任何私人委托,反倒是尽心尽力地协助警方侦破了几宗非正常死亡的案件。
 除了工作他多半时间呆在家里。
 灰原哀偶尔会来看他,聊天,检查,吃饭,各做各的到天色昏暮。
 她不是个情感外露的人,也只能给予他这种无关痛痒的陪伴。

“…你们二位,”工藤新一拍了拍肚子上瘫软的猫饼,白色的大猫动作缓慢地爬起来,灰蓝色的眸子里斑布着白色的浊点。“喝茶吗?”
 “不了,我有咖啡。”灰原哀睨了站起身的他一眼,“你懒够了?”
 “春天来了,容易困是正常的吧。”他无谓地摊手,“说正事吧…这次连服部也来了。”
 被点到名的关西侦探摸摸头, “啊,事情是这样的……”



送走了两位祖宗,工藤新一打了长长的呵欠又蜷回沙发上。白猫已经大摇大摆地逛到不知道哪块地里去了——从黑羽快斗去世的那天起,它就成了撵都撵不走的家养。
 工藤新一寻思着打个瞌睡,眼一阖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搅了清梦,节制但温暖的呼吸铺洒在他的脸颊上。

黑羽快斗。
 是黑羽快斗。
 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上下青年穿着令人怀念的家居服,手里展着绒毯,正小心翼翼的往他身上盖。
 年轻的魔术师露出一副有些尴尬的笑脸,半张口准备吐出些词句,就被工藤新一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他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湛蓝色的眸子里闪着点点希望的光。
 “十年后的那班飞机,去往美国纽约的那班飞机…“他急促的话语在对方茫然的视线里萎顿下来,“…不要去。”
 “诶?”黑羽快斗呆愣半晌,“'我'…死了吗?“
 “…”工藤新一沉郁下来,“是的。”

沉默,长久的沉默。
 白猫儿跺着步子从房屋里出来,视线在两人中循环来去,最终蹭地跳上了黑羽快斗的膝头。
 “……”年轻的魔术师发自内心地笑起来,揉了揉白猫柔软的肚皮。“你那个时间线里的'我',一定也听到过同样的忠告——'不要去'什么的。”
 “……”工藤新一倏然想起那日清晨黑羽快斗的所有异状,“…是这样的吗。”
 “我曾经不理解我的父亲为什么不去改变他会死的事实。…不过后来我大概了解一点了。”魔术师屈指逗弄着白猫, “如果他选择活着的话,我们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见面也说不定。”
 他亲眼看着孩子的未来与另一个陌生人相联系,相识相知到相守的每一步都走得艰辛,在早春的季节里,他看着自己的孩子将未来放进另一个孩子的手心里——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幸福,他做了这样的抉择。

“所以,即使知道未来如此依旧奔赴的'我',一定是有理由的吧。”
 “………是吗。”工藤新一仰头靠进沙发背里,眼神里的火光细微下来。
 “如果是新一的话,”他将白猫儿抱下膝头,放在地板上。身型在月光里逐渐透明,“一定能发现原因,并且理解我的。对吗?”
 “…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啊。”工藤新一仰着下颚,十指根根扣紧绒毯边沿,他喟叹出声,眼角有一闪而过的润泽,“真是个任性的家伙。”
 “我当然知道了。”年轻的魔术师吃吃的笑起来,眉梢下弯,表情柔和平静,“因为我啊…”
 ——是那样的爱着你,并且知道,你
 ——也是那样的…

他看着身侧空旷的沙发座椅,上面还尚有黑羽快斗的温度和气息。
 “是啊,我也是那样的…”

——深爱着你。




016.一生一息


工藤新一坐在床头往窗外看,四周粉刷得雪白雪白的墙壁让他感到有些刺眼,却又分外怀念旧事。
 房门轻响一声后身着白大褂的茶发女子娉婷而入。
 “已经醒了吗?那么正好,量个体温吧。”灰原哀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面无表情,她将手里的温度计递过去,“你也是足够折腾人的呢,烧着烧着变成肺炎什么的。”
 “…我也是没有想到啊。”昔日的名侦探无奈的接过温度计,“感觉自己越来越弱了,这样的天气…”

“我说过了吧,解药的生物毒性会长久地降低你的免疫力,”灰原哀俯身将他的被子拉高,“你现在的抵抗力还不如三个月大的婴儿,我劝你最好不要太随心所欲。”

“唔,给你。”
 工藤新一苦笑半晌,将温度计递还给这名医师,“已经退烧了,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回去?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灰原哀把高跟鞋踩的踢踏作响,她接过温度计记录下数据,目不斜视地讽刺。“正好我的手底下分来一名大学实习生,学护理。以后就由她负责你的日常'监督'了。”
 “喂喂…不是吧?”
 “当然——是真的。”她低下头,掌心温柔地贴上工藤新一的左肩,“……我要结婚了,工藤君,你起码要来观礼啊。”
 “哈?”工藤新一难得一脸吃了苍蝇的惊异表情,“你、你终于要结婚了啊?我以为你是不婚主义者?”
 “我只是为科学献身,”她冷笑几声,“就在今年四月,不远了,记得给我包好分子钱啊。
 “我还挺介意到底是哪位倒霉男性会娶你来着。”
 “闭嘴吃药。”


——不过说起来。
 春天的确快来了啊…


那年之后他时常遇见黑羽快斗,各个时间的他,忽然出现在街道上,马路边,病房门口都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昔日的名侦探总是深深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却在对方转身搜寻的时候抽身离去。
 ——既然你已经决定你的道路…
 ——那么就走下去吧。






017.花。

说说工藤先生?
 说什么好呢……工藤先生大概是我负责的所有病人里最令人省心,也是最养眼的人吧。
 我是在灰原医师的引荐下见到他第一面的,在那之前也只能算是有所耳闻,作为我父母那一辈的偶像,“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这个称号也的确是如雷贯耳的。
 不过在我还在上国小的时候,这个称号似乎也就因为他的隐退而随之没落了。
 国中时我曾经问过母亲,工藤先生究竟为什么在事业的巅峰期选择退隐呢?母亲给我的答案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奇怪又模棱两可。
 “……因为他和他的爱人BE了啊。”
 ——这样的。

不好意思…似乎说得有些远了。
 工藤先生在我们医院的知名度很高,护士医生有一大票认识他的,其中有一半是他认识的。
 国小的时候就听闻的关于他的事迹里,他协力警方,剿灭国际大型的恐怖黑衣组织的一段最为传奇,身负那么多盛名,作为一个侦探受到全国追捧——怎么看也是个极为有气势的人吧。

……所以当然不是了啊。工藤先生是一位非常好相处的人,风度礼貌,性格严谨,也非常细致。配合着灰原医师的治疗方案按部就班地生活作息。平日安静,一日里话也不多,有一大半的时间都选择戴着眼镜,靠在床头看书——《福尔摩斯探案集》之类的侦探小说,不过偶尔会看到他在看几本魔术相关的书,不经意间就露出了非常怀念的表情。
 ……诶?很老年人吗?不过工藤先生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病痛把他折磨得苍白了些,他还是很精神的啦。

工藤先生刚来的那天晚上,前院里追来了一只白猫,被养得油光水滑的模样,但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步伐拖沓,眼神浑浊。不过却很聪明,一路跟着灰原医师找到了工藤先生的病房。
 但是工藤先生的身体状况欠佳,无法长时间的和它相处。
 它每天都会来报道一次,蹭到工藤先生的身边撒娇打滚,再老老实实地睡上一觉,吃点东西以后就会自觉的离开。得亏于此,一年以来,我的兜里也因为它习惯了揣上点小吃食。
 但是有一天它突然没有来了。
 工藤先生在窗台前边看书,抬头跟我搭话的时候,眼神里全是苍凉和落寞。
 他说南小姐,你知道吗,猫是不会死在家里的。

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它。

几个月前,我偶尔会带着工藤先生出门转转圈,也走不远,散步意味的挪个地,又从那个地挪回来。他更多的时间只能呆在室内,从窗户往外看看那片人工池塘。
 工藤先生有很多来拜访的客人,他固定的也只见那几个——来自大阪的服部平次和他的妻子远山和叶,工藤先生的青梅竹马毛利兰小姐和她的一家,以及…长得和毛利小姐十分相似的中森青子小姐。
 他的心情会在短暂的与旧友会面后好起来一些,虽然并不明显,不过他看上去的确轻松了不少。
 这是件值得大家高兴的事。


今年的樱花开得特别好。
 不过工藤先生应该没机会再看了,他在几个星期前彻底被转入了无菌室。而经过数次复查,灰原医师找到我跟我核对信息,得知结果后非常遗憾,遗憾到几乎要落下泪来。
 “还想着让他来参加婚礼活动呢。”灰原医师长长地叹气,手中紧攥着徽章模样的纹饰。“看来是不可能了啊…”
 再一个星期后工藤先生从无菌室里转移出来,消极预案决定他重获自由。
 灰原医师叮嘱我尽量满足他的要求,我点头;灰原医师说他不想做的事情就算了吧,吃药什么的,我点点头;灰原医师说见他的人都让他们见吧,做好基础消毒就好,我点点头;灰原医师说你不要哭了啊,我点点头,发现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明明是这么好的人。

我跟工藤先生学会了很多,保持冷静与安定,细心观察和其他的一些东西,他是个很好的病人,与先生短暂相处的日子里,我受益匪浅。

江户彼岸完全盛开的那一天清晨,工藤先生从接连几日的昏迷里清醒过来,难得的恢复了精神,甚至能够下床走动了。
 他请求我陪他悄悄地离开医院去一趟陵园,难得不是那副公事公办的礼貌性冷淡,相反竟是有些固执的,张扬的意味——年轻时候的他,大概也是这幅模样吧。

我有些为难,但想起以后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他那么精神的样子了——或者说再也见不到他也说不定。
 最终我还是带着工藤先生去了,悄悄地避开所有人,朝目的地进发。


这座陵园环境很好,我扶着工藤先生从车上下来时,看到夹道而开的樱花树——垂枝樱淡色的花瓣簇簇丛丛地开着。
 大门前,守陵的工作人员跟工藤先生打招呼,工藤先生便指派我去守陵人的屋子里坐一坐,说他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处理。
 一坐就是一整天。

然后?然后…我当然还是去看了啊。
 我找到工藤先生的时候太阳缓缓地向地平面的西边沉下去,夕阳昏黄的光线里,远处靠坐在墓碑旁工藤先生仿佛快要消失似的。樱花就开在他头顶,繁茂的花把枝都压低。
 一个青年男人好像凭空出现似的,那张脸看不真切,隔得太远只能看清他与先生极像的面容。
 我倏地想起,大家知晓我被调去负责工藤先生时,给我做的大规模科普教育工作——工藤先生有一名早逝的,与他面容极为相似的爱人,也是十多年前,非常出名的魔术师,黑羽快斗先生。


…确实很相似。
 这样看起来,才像货真价实的半身啊。

那位先生——黑羽先生在工藤先生旁边坐下来,握住他的手。
 而工藤先生终于显露出了释然而真实的笑,缓缓地闭上眼睛。



今年的樱花开得…真是好。风一过去,白色的、粉色的细小花瓣,就像雨一样地落下来。
 以后的每一年,也会是这样的吧。

骗人啊,妈妈。
 我很奇怪地想起在车祸中离我而去的母亲,想起了母亲彼时深沉又难过的表情。
 他们明明…是HE的。

啊对了!说起来,我有听过工藤先生拉小提琴,分明是很有音乐细胞的样子,结果唱歌却意外的音痴……
 诶…呃…那个,吉、吉田小姐,你需要纸吗?采访稿打湿了哦?


018.三朝杯酎,一生清梦


飞机在往下坠落。
 黑羽快斗伸手紧握住座位把手。急剧坠落的感受并不好,惯性将他掼进座位里。机身的颠簸引起舱座里四起的尖叫。
 座位前的氧气面罩弹射出来。
 “飞机遇到意外情况,请各位乘客戴上氧气面罩,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座位,重复,飞机……”

失重所带来的心脏抽痛让黑羽快斗皱起了脸,他拉着氧气面罩盖上自己的脸,深深呼吸,闭上眼睛。
 一切兵荒马乱的声音从他耳边远去。

……
 “嘀嘀——”
 汽车喇叭声?

他睁开眼。
 是一条街道,周围人群往来密密匝匝,老式的公车穿行。街道两旁的楼层林立,明显的,是购物中心的模样。
 他往四周走了几步,公交站牌上写着银座一丁目。

他眨了眨眼。
 这是,多少年前的东京呢?


他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走,慢悠悠地四处打量。——算是死前的一点小情趣吧。
 黑羽快斗在二丁目的路口停下了脚步,前方不远处有一名女性,有那么一些眼熟的女性,背对着他,扶着街道边的栏杆弯下身去,痛苦不已的样子。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跑过去,扶起那位女性——是个孕妇。
 她满头满脸都是冷汗,紧紧地握住了黑羽快斗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腕骨。
 “………医院……”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却发现电量耗尽无法开机。
 “电话…在口袋里…”年轻的孕妇大口喘气,话语声低微,吐字艰难无比。
 黑羽快斗福至心灵,迅速地翻找出对方的手机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黑羽快斗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待,安全送到的孕妇已经被推进了产房,前台也联络了她的丈夫——此刻对方应该正在火速赶往医院吧。
 他被自己的想象逗得笑起来,指间把玩着一枚五元硬币。
 新一也会这样吗,得到消息的时候。
 他将硬币抛高,随手一抓攥在掌心。

黑羽快斗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了,本意是想呆在这里,等待时间倒转回正常的那一刻,谁知道…
 走廊尽头传来皮鞋踢踢跶跶的凌乱声响。
 来了。
 他收好硬币,将百无聊赖的表情调整成礼貌微笑的pokerface。
 “你好,我是——”
 表情定格。

“你好,我是黑羽盗一,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先生?”
 “啊、嗯。”黑羽快斗僵硬地点点头,“没什么,只是做了一点小事…”
 手术室的灯由红变绿,主台的医生护士鱼贯而出,一名医生笑嘻嘻地摘下帽子,棕色的眸子里有着真切的喜悦与祝福。
 “孩子的父亲是哪位?恭喜你家多了个小伙子。”他摘下口罩和手套,理了理被压乱的头发。“幸好送得及时,大人小孩都平安无事,等会推到病房就可以去看了。”
 “谢谢您。”黑羽盗一——他年轻的父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脸转向他,“…为了表示感谢,我…”
 “不用了,”黑羽快斗摇摇头,他背手藏起他的指尖——它正微微的变得透明,“真的不用。”
 “可是…”
 “真的不用了!”
 抚养他长大的父亲,此刻能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就是最好的'报答'。

“我要走了。”黑羽快斗将一根项链放在黑羽盗一的手心,后退了一步。
 ——银色的,银质的项链,K字的坠子在日光灯光下泛着盈白的,透明质感的水色。
 他朝他的父亲鞠躬,嘴角上扬,掩住那幅泫然的表情。
 “……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他转身,大踏步着离去。

黑羽盗一握着手心的链子微微出神,又猛的回过神来。他追出去,在医护楼大门口追到了黑羽快斗的背影。
 ——淡淡的,即将消失的背影
 “先生!还没问你的名字!”
 “…快斗。我的名字是…”

他消失在街道的角落。




黑羽盗一握紧手中的项链走进病房。
 他年轻美貌的妻子正怀抱着幼小的新生儿,欢喜地逗弄着,小家伙抱着母亲的手指头嘬个不停,一双月夜蓝色的眸子好奇地朝他望过来。
 黑羽千影笑着看他。
 “决定了吗,孩子要叫什么?”
 “快斗。”他怔怔地看着那双蓝滢滢的眸子,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叫黑羽快斗。”

幼小的生命纯净而茫然地四下打量,口中哼出意味不明的音节。
 黑羽盗一将紧紧攒着的项链放到新生儿大张的手心中,俯身下去亲吻孩子额心柔嫩的皮肤。


快斗。




飞机还在下落。
 他回去时正遇上最后一次穿过云层的颠簸。
 黑羽快斗猛地咳了几声,往外看如今早已是万家灯火通明的美国西海岸——仿佛都能听见他们幸福的欢笑声。
 机舱里有一对恋人紧紧地相拥;
 一位年轻的母亲护着她的孩子,擦去他的眼泪;
 一位画家用手和水汽,在窗户玻璃上留下了最后的作品;
 一位空乘解下自己的领巾,牢牢的系在了机舱门上
 ……

他握住了胸前的K字项链,磕碰到无名指上的戒指,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

飞机头部冲撞、陷进海岸线的一瞬间,他眼前闪过白光。
 夕阳,樱花,清风,墓碑…
 工藤新一。

他微笑着,微笑着,向着他走过去。




工藤新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遇见去世多时的黑羽快斗,他仍穿着那日清晨离去时的衣装。磨砂黑色的衬衫,银色的领带。
 他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奔跑而来,头发凌乱。衬衫被勒出褶皱。
 他坐在他身旁,静静地,低声轻笑却不发一语。

这样也算是一辈子了吗。
 笨蛋。

黑羽快斗去握他的手,手心的温度由温热开始,无可抑制地转凉。
 “怪不得从没见过36岁以后的你。”工藤新一好笑地慨叹。“……你已经完成了吗,你的'理由'。”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黑羽快斗牵着他的手,安心感促使他闭上那双湛蓝的天色眼眸。

“我很想念你。”


“我爱你。”
 黑羽快斗说。




019.

“你差点迟到了,黑羽快斗。”
 “最后不也按时赶到了吗,你身边。”
 “…笨蛋。”

What's about death?
You'll love me yet.


000.你一生的故事

36岁的黑羽快斗陪伴着49岁的工藤新一停止呼吸;
 同样的一天,29岁的黑羽快遇上了15岁的工藤新一,又还清了一个魔术;24岁的黑羽快斗与24岁的工藤新一交换了戒指;20岁的黑羽快斗给了他同样20岁的恋人一个吻,赶上了第一朵开盛的樱花…
 …与此同时,19岁的黑羽快斗正重逢19岁工藤新一。


时间在不同的空间里平行前进。
 而他们始终在一起。


“死亡,于时间的无尽长河中不过是渺小的一粟,他无法分开你我。”
 “我们将会再次初见,再次重逢,然后循环往复地、再次地、无数次地相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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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罗伯特勃朗宁他老婆,小残疾的诗人,整理了本诗集叫葡萄牙人,被她老公爱称为“我的小葡萄牙人”
 *2 大家都很熟的,拿身份证登记买的钻戒,一辈子只能买一对,每一对设计都不一样。

———————————

“我憎恨春天,一恨他来得早不带商量,二恨他去得快不能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