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喀隆隆👀 喀隆隆👀 的推荐 sirurururuw.lofter.com
明妹er

SVT公寓113 小窝

Bgm推荐:Candy

又是日常,微微长,择时观看。

 

  是懒懒的周末。

  昨天预报了要降温,还有雨夹雪,所以今天一醒来窗外就是阴的。周末不上闹钟,就这样睡到自然醒。小孩的觉其实不多的,但昨天晚上连被子都没抱就跑到了哥哥床上的李灿兴奋得不行。电影里恐怖的场景不再在脑海里一遍遍重演了,转而开始和他哥聊天。李知勋忙了一天困得不行,但李灿难得和他说这么多话,他也只好认真听着回应着。直到实在撑不住,给李灿的回应也变成了无规律的哼哼,小獭才意识到他哥已经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拍拍嘴巴,给习惯性裸睡的他哥盖好被子,自己往暖呼呼的双人被里缩脑袋,然...

Bgm推荐:Candy

又是日常,微微长,择时观看。

 

  是懒懒的周末。

  昨天预报了要降温,还有雨夹雪,所以今天一醒来窗外就是阴的。周末不上闹钟,就这样睡到自然醒。小孩的觉其实不多的,但昨天晚上连被子都没抱就跑到了哥哥床上的李灿兴奋得不行。电影里恐怖的场景不再在脑海里一遍遍重演了,转而开始和他哥聊天。李知勋忙了一天困得不行,但李灿难得和他说这么多话,他也只好认真听着回应着。直到实在撑不住,给李灿的回应也变成了无规律的哼哼,小獭才意识到他哥已经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拍拍嘴巴,给习惯性裸睡的他哥盖好被子,自己往暖呼呼的双人被里缩脑袋,然后往李知勋的方向蹭了蹭。

  因为阴天的缘故,即便已经时间不早,却像是凌晨起床一样。李灿先醒来,看向窗外伸了个懒腰,以为还早又觉得已经睡够了时间对不上,一看手机发现已经九点多。

  夫胜宽和崔瀚率去晨跑了,说是晚点要下雨夹雪不好出去锻炼所以起了个大早,回来还带了早餐。给李灿留了言,说记得出来吃,还嘲笑他起得晚。李灿哼了一声,超绝不经意地拍了张李知勋房间的窗帘给他发过去。

  🦦“[图片]”

  🦦“昂胜宽哥,我马上就起了”

  🍊“你怎么在这!!”

  然后橘子就开始控诉了。

  李知勋也很快醒了,睡够了的猫几乎没有起床气,只是有点呆滞。天冷让他习惯性把被子往脸上盖,所以现在只露出一双眼睛。瞥了眼旁边刷手机的弟弟,扭过头,身子却不动。

  “醒了?”

  “嗯?哥你醒啦。”

  李灿怕被子漏风,又把手机放下。李知勋手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点点头。

  “还害怕不?”

  哥哥声音沙哑着,李灿听了脸红,嗯嗯呀呀地转移话题,说胜宽哥买了早饭,要赶紧起来吃,然后就从被子里钻出来跑了。

  “呀不冷吗?”

  “哥我回去换个厚睡衣!”

  李知勋笑着目送小孩跑远,又在被子里滚了一圈。李灿那一侧留下的温度还在,有他在确实更暖和些——毕竟今天是停暖的日子,却又刚好赶上降温。

  那那只老虎呢?

  不由自主地会想到,不过下一秒头发乱七八糟的权顺荣就一脸幽怨地出现在他房间门口了。一看李灿已经走了,做哥哥的人也什么都不顾,一关上门就往被子里钻。

  “哎呀哎呀,不起床了吗?”

  “周末起什么床......”

  委屈虎在被子里拱来拱去,李知勋一向习惯裸睡,又被这人的故意撩拨搞得脸红。他想推开,结果又被权顺荣紧紧搂在怀里。

  “好冷哦......知勋我们再睡会吧。”

  被强行抱住的猫就算有力气也没打算挣脱,李知勋从善如流地抱住爱人的腰,答应陪他再睡个回笼觉。

 

  公寓的上午是很安静的,最小的三只正吃着早午饭,徐明浩就踩着拖鞋下来了。分了一个李灿的小笼包,又掰了一口崔瀚率的油条,最后夫胜宽的筷子给他喂上一口小咸菜,徐工才停止转圈圈,正式坐在餐桌前。

  “哥我瞎买的,估计就够五六个人吃,因为我想着大家应该都不起,你随便想吃什么吃什么吧,还有豆浆,不过有点凉了。”

  徐明浩也拆开一笼小笼包,想了想还是拿起茶杯,到厨房给自己跑了个红茶包,坐下配着早饭吃。

  “今天降温,喝点热的,一会俊辉起来了咱们煮热橙茶吧。”

  孩子们慢悠悠地吃着早餐,哥哥们才陆陆续续地醒来。全圆佑和文俊辉一起出来,捡着最后剩下的油条垫了几口。李硕珉醒来时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便开始商量着做什么午饭,洪知秀则是随便塞了口面包就去巡店了。金珉奎昨晚因为临时的维护任务加了班睡得晚,所以没和徐明浩一起起来吃早饭,直到最后一份早饭被分完,他才抹着脸走进802的餐厅。

  “呀,没吃的了。”

  李灿已经抱着电脑在客厅写作业了,孩子们也都在沙发上三三两两地躺着。徐明浩回过头冲金珉奎笑笑,然后指指茶几上的点心和热橙茶。

  “都快十一点了,一会准备吃饭,你吃口点心垫垫吧。”

  大型犬走到茶几前蹲下,瓷盘里是徐明浩摆好盘的精致点心。他挑了块花朵形状的,一口塞进了嘴里。

  “呀!哪有你这样吃的!”

  “嗯?”

  大狗懵懵地看向徐明浩,嘴里的点心嚼了几口就咽了,然后随手端起一杯不知道是谁的茶喝了两口。

  “还挺好吃的。”说着就要再拿一块,徐明浩无奈地拍脑袋,冲他挥挥手。

  “那个噎死了,我每次都是小口吃,你这么大一口不觉得噎得慌啊?”

  “有点,不过喝了茶就好了,我再吃一块可以吧明浩?”土豆手小心翼翼地指指另一块菠萝形状的点心,徐明浩没忍住笑出声,拿起那块点心掰成两半,其中一半喂到金珉奎嘴里。

  “你慢点吃,这个内陷有麻薯,更容易噎着。”

  大狗很听话地细嚼慢咽,徐明浩看差不多又给他送上自己杯子里的茶,待他喝完以后才把另一半点心喂到他嘴里。

  金珉奎嚼着甜甜的点心,满足地看着沙发上小小只缩成一团的徐明浩,伸手揉揉他脑袋。

 

  降温和停暖同时来是春天常有的事,也不知道这天是怎么知道人类要停掉暖气的,总之这一天的天气都不会太好。崔胜澈和尹净汉硬是到了十二点也没动静,孩子们懒得管他们,只自顾自地做午饭。文俊辉好久没去吃螺蛳粉了,便问大家能不能在家里煮。孩子们想着反正今天天气适合,又是周末,不如就不做什么正经饭,干脆吃点想吃的。于是洪知秀回来的时候,文俊辉已经煮上了一大锅螺蛳粉,金珉奎腌好的羊排被送进了烤箱,全圆佑已经在给煮好的火鸡面和年糕加芝士放进微波炉加热,李硕珉和李灿煮了一大锅土豆粉,徐明浩和夫胜宽拌了个大大的酸奶碗。

  崔瀚率在吃掉切出来不成形状芒果和草莓。

 

  “莫?今天这是过什么节吗?”

  “哥,今天主要是补充一些人体不需要的微量元素。”

  李灿正回答着,权顺荣和李知勋也上楼了,手里拎着一袋淀粉肠。小孩激动地跑过去接过来,开始统计谁要吃空气炸锅烤的淀粉肠。

  “一二三......好的十一根!”

  金珉奎给改了花刀,然后十一根双汇王中王就被送进了空气炸锅。

  “哇......这吃的真是......”

  虽然全是不健康食品,但还是馋得人流口水。两锅粉直接端上桌了,火鸡面和年糕拌了芝士也是一大盆,烤好的肉装了两大盘,解腻的酸奶碗一人一碗,多出来的水果就也放在中间,大家一起吃。

  “天哪,这也太罪恶了。”

  孩子们搓搓手,一边控诉一边吃。文俊辉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时候还不忘提醒,说螺蛳粉里放了很多空心菜,大家多吃点比较健康。

 

  两大哥一直到孩子们吃完小孩饭才起床,一闻客厅的味道崔胜澈还以为文俊辉又自己偷偷煮了螺蛳粉,结果一看剩下的锅子盘子,才知道是这些孩子一起搞了场“盛大的午餐”。

  “哥你还要吗?不行我给你再煮点,我们全吃完了。”

  文俊辉指指厨房,没参与做饭的权顺荣和李知勋正在收拾打扫。崔胜澈摆摆手,说自己去买点吃的就好。

  “哥,门口的美食城新开了小锅米线,闻起来可香了,今天天冷吃正合适!”

  临走前文俊辉这样说了一句,崔胜澈就记在了心里,走着走着到了美食城,于是就顺便进去买了饭。

 

  尹净汉还是赖在床上不起。昨天崔胜澈是陪着金珉奎加班的,两人的电影看了一半就暂停,崔胜澈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本以为尹净汉会先睡,结果这人下午喝多了咖啡没睡着,还是抱着兔子玩偶看书等他回来。穿着睡衣加完班的崔总掀开被子把小兔子和小小兔子都搂在怀里,然后按下投影的播放键。只不过电影还没看完,崔胜澈看着眼睛半睁不睁的尹净汉就心热热地吻上去。两人最终到了凌晨才又躺在床上。

  尹净汉醒来时崔胜澈已经去买饭了,肚子空空的兔子就等他回来。因为休息得还不错,除了有些肌肉酸痛外也没什么不适感。他像裹春卷一样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才没让冷风进来,结果刚束缚住手脚,夫胜宽就闯了进来。

  “哥~哥!我要和你睡!”

  “哎咦哎咦......”

  尹净汉有点后悔把自己裹起来,他现在变成了任人摆布的一条饭团,夫胜宽整个人扑上来抱住,让他躲都躲不开。小橘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手脚并用地攀在他身上。

  “哥~好冷哦,今天真的好冷,说是要停暖呢。”

  “嗯?我刚看物业群消息,说会延长供暖两天啊。”

  “啊?是吗?”

  夫胜宽坐起来,用脚尖探探地板,确实还有温度,但也确实没有前两天热。他又躺回尹净汉身边,在他身上蹭蹭蹭。

  “哥你给我一点被子吗~我也很冷内。”

  尹净汉看着夫胜宽身上的加绒小熊睡衣鄙夷地皱眉,但还是把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展开,把夫胜宽也拥进来。

  “嘿嘿哥,晚上让我和你睡好不好?”

  尹净汉笑笑,在被子里拉拉小熊手。

  “今天Joshuji要做一个草莓拿铁,下午我们一起去喝吧。睡觉嘛,也不是不行,但可以等两天,因为胜澈过几天应该要出差。”

  “真哒?!”  

  小橘子惊叫着坐起来,带进被子里的冷风窜到尹净汉身上。尹净汉气呼呼地拍拍他屁股,他才又乖乖躺回来。

  “真的,但不确定是几号,先别和大家说。”

  “好~胜澈哥好辛苦哦,最好别是在降温这几天吧。”

  “是呢,看他们怎么安排吧。”

 

  错峰吃饭的人是肯定会被围观和抢饭的,崔胜澈很有先见之明,所以买了三份小锅米线,还买了洋芋和鲜花饼之类的小零食。果然吃了午饭的孩子们也都要过来蹭一口他和尹净汉的饭。把小动物放出来跑了,只有仓鼠还在宠物房待着。崔瀚率吃着鲜花饼,望着地上啃他掉的饼渣渣的糯米发呆,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起身去拿遛狗绳。

  “怎么了?”

  “我去遛遛糯米,晚点要是下雪就不好遛了。”

  说着便牵着小狗出了门,尽管小狗还在耸着鼻子闻小锅米线的味道。

 

  周末的时间似乎总会比平时晚上一会,当然这对自由从业者除外。洪知秀还是照常巡店,李硕珉陪着一起,又带了尹净汉和夫胜宽一起去喝下午茶。权顺荣到舞室上课,李知勋陪着他一起出门,到隔壁的工作室赶任务。因为今天光线没那么好,文俊辉便不拍视频,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去年年底到今年连着两场婚礼,父母们想着又不装修新房,就给孩子们把家电换换。最终选择了换电视,所以现在每家客厅都有一台高清大屏的电视机,不管是投屏电影综艺还是看电视节目体验感都非常好。沙发又足够大,徐明浩和文俊辉抱着猫窝在最中间,金珉奎和全圆佑一左一右,崔瀚率抱着小狗坐在秋千上摇,李灿坐在餐桌上一边写作业一边偷着看。

  “灿呐,你要不回房间写,快点写完了好出来看啊?”

  徐明浩扭过头看思绪焦灼的弟弟在键盘上敲字。李灿撇撇嘴巴,委屈地看向他哥。

  “不要......一个人在屋里很冷。”

  这让哥哥没法再说了,徐明浩伸脖子看看李灿喝了一半水的玻璃杯,又起来给他倒满热橙茶。

  “加油哦,我们电视声音小点?”

  “不要!我要听。”

  “好好好......”

  又在房间睡了个午觉的崔胜澈出来,发现猫猫狗狗都被抱了,又到宠物房查看了小仓鼠的状态。这只仓鼠被李灿的室友养得很肥,抱出来的时候沉甸甸的,足有一只小奶猫的分量。不过仓鼠会乱蹿,要是真的和可乐跟糯米混在一起恐怕还是有点危险,崔胜澈就抱着他玩了玩,还是打开笼子门准备把他放进去。

  “呀呀!仓鼠!仓鼠跑了!”

  一路追出来,小家伙跑得实在太快,直接躲进了沙发底。刚才还窝在文俊辉怀里的可乐一下子警惕起来到处闻,吓得文俊辉赶紧抱住她。

  “快,快把仓鼠找出来呀!”

  闯了祸的大哥紧急想办法,和李灿一起用食物引用塑料袋搓仓鼠也还是不出来。正当这时一不留神可乐就蹿了下去,然后凭借猫猫柔软的身体钻进了沙发底。

  “完蛋了!”

  几个孩子赶紧下来搬沙发,又不敢左右拖拽怕伤了小动物,刚一起掀起沙发的一边,可乐就钻了出来。

  “仓鼠呢?仓鼠呢?不会被吃了吧啊啊啊啊啊啊......”

  李灿吓得声音都发抖,崔胜澈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大难临头。直到看清可乐嘴里叼着的东西,孩子们才松了口气。

  是活蹦乱跳拼命挣扎的仓鼠。

  可乐把嘴里的鼠子放在了柔软的地毯上,小爪子指指他,冲李灿扬了扬下巴,然后慢悠悠地跳回沙发上刚才卧着的位置。震惊的人类还没缓过神,可乐就优哉游哉地舔舔毛。

  “哇......所以她是在帮我们啊......”

  “吓死我了......”

  被猫叼过的鼠子不再那么放肆,只是小心翼翼地探索着领地。崔胜澈赶紧趁这时把仓鼠抱回宠物房眼疾手快地塞进笼子,然后扣好了笼子门。

  “你还挺厉害的哈......”

  文俊辉点点小猫鼻子,孩子们也松了口气,坐回沙发上。

 

  雪是半下午下的。孩子们窝在一起看了几集老牌刑侦剧,李灿终于写完了作业合上电脑走到窗户边放松眼睛,就发现外面已经飘起了大雪。小灿喊了一声,孩子们就都新奇地跑到窗户边——今年L市实在是没下一场正经的雪,虽然这雨夹雪落到了地上积不起大片的白色,但雪景还是叫人挪不开眼。春天的雪和冬天不同,透着清新和希望的味道。孩子们把窗户开了条缝,大风裹着雪花吹进来,冷冷的,激得人兴奋地乱叫。

  “哥!快出来下雪了!”

  

  权顺荣下了课接李知勋一起回家,两人坐上了车才发现飘起的雪。权顺荣激动地又跑下车,李知勋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人还想在雪里撒欢就也打开车门下来。下雪天冷得很,李知勋今天穿得并不厚,权顺荣见状赶紧把人推回车里打开空调,然后把窗子打开。

  “知勋呐,你就这样看吧?我拍两张照我们就回去,天太冷啦。”

  李知勋乖乖地扒着窗子,眼睛亮亮的向外看。虽然他也不明白开了空调又开窗还怎么保暖,但看见那只兴奋的老虎,他也还是觉得暖暖的。

 

  喝完下午茶的孩子们也从咖啡店回来。这雪下了挺久,快到天黑都还在飘着,路上也终于积起了薄薄一层。开车时还会有点打滑,所以车开了一半李硕珉就把方向盘交给了最有经验的尹净汉。就算是周末,这个时间也容易堵车。红灯停下时连着李硕珉手机的车载电话响了,尹净汉就顺手接起来。

  “哥你们到哪啦?能不能买点烧烤回来呀?”

  是李灿的声音,电话那头是吵闹的802客厅,孩子们已经在点菜了。

  “是我灿呐,大家都吃吗?买多少?是我们常去的那家吗?”

  一听是尹净汉的声音电话那头更兴奋了,大概是因为有了能做主的人。于是电话被崔胜澈接过去。

  “净汉呐,孩子们想吃烧烤,今天天又冷,我们想要是顺路的话你们去买点,就不点外卖了......就我们常吃的那些,买十三个人的份。”

  “好~知道了,感谢堵车,不然我们都进小区了才接到电话。”

  正要挂机,尹净汉听到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有话要说。

  “怎么了?还要买什么吗?”

  “嗯......”尽管看不到,尹净汉还是完全能想象出崔胜澈抠着嘴唇上的死皮心虚的样子,他想了两秒就知道这人在犹豫什么,轻笑一声,随着交通灯变颜色,发动了车子。

  “喝吧,啤酒在次卧,不过没有冰的,要喝冰的得房冰箱冰一会。”

  “好嘞老婆!”

  电话那头的人一下子明快了起来,尹净汉笑笑,挂断了电话。

 

  拎着烧烤回来的四个孩子简直是大功臣,给十三个人卖烤串可不容易,所以一挂电话就让洪知秀给老板打电话预定了。四个孩子每人都拎了两大兜子的烤串,还有锡纸茄子金针菇和土豆片等等。家里也已经预备好了汽水和啤酒,只等食材到位就开饭。

  “呀,咱们今天可真是够放纵了。”

  嘴上这样说着,吃得却比谁都香。连餐桌也不用了,孩子们就围在茶几边,崔瀚率的床边桌也被搬出来。茶几虽然不小,也堆得满满当当,全是孩子们爱吃的烤五花肉串、肥牛串、鸡爪、鸡心......海鲜放在了远离全圆佑的一侧,李知勋和权顺荣一人端着一只烤生蚝干杯。

  “哥......”

  夫胜宽吃完两只烤虾,可怜巴巴地望向尹净汉。

  “干嘛?不是说过几天吗?”

  “啊不是,不是那个啦......我想吃甜的。”

  尹净汉无语地笑,跟崔胜澈要手机。还在专注啃半只烤猪脚的崔胜澈腾不出手,挪挪屁股露出睡衣口袋里的手机。

  “用我的点吧,你的被我拿去充电了。”

  尹净汉抽出手机自然地解锁,找了家做生日蛋糕的店,递给夫胜宽。

  “反正雪也停了,可以点外卖。就点这家吧,这家奶油好吃。”

  “哥我们不点J&J的吗?”

  “宝贝,J&J关门了。”

  尹净汉俏皮地挑挑眉,夫胜宽被逗得直笑,拿着手机和崔瀚率研究起来。最后手机串了个边,又订了一个斑斓芒果蛋糕和一个覆盆子开心果蛋糕当甜点。

  “孩子们我们吃完这个真的不能再吃了吧?”

  全圆佑有点担心地问了一句,但没人理,大家刚把吃完的竹签和盒子收起来,新的外卖就到了。全医生歪了下脑袋,还是决定随波逐流,跑去开门,接下了外卖员手里的大蛋糕。

  孩子们乐呵呵地吃着,电视上的刑侦剧已经放了好几集。这家店用了高端的动物奶油,水果的含量也很足,所以两个蛋糕很快就被吃完了。孩子们呆呆地发着犯晕,忽然金珉奎拍拍徐明浩大腿,嘟嘟囔囔地说了句。

  “我又想吃咸的了......”

  “我也是......”

  坐在地毯上的李硕珉弱弱地举手,两狗一对视又看向哥哥们的方向。这次是洪知秀,惊讶地问孩子们不睡觉了吗?结果大家都跟着附和起来。

  “蛋糕太好吃了,想吃咸的。”

  “卤菜好不好?但是要煮很久,不然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想吃辣条......”

  最后还是又选了家外卖,是肉菜和豆制品都有的老牌卤菜,洪知秀下了一单后李知勋又拿出手机给孩子们传。 

  “干脆点点零食吧,甜的咸的都弄点,省得一会还要吃。”

  孩子们嘿嘿笑着一个个把想吃的加进购物车,不一会802的门铃又一次被按响了。这次去接外卖的是权顺荣,外卖员看了他一眼,又往客厅里探头。

  “你们家几个人啊?点这么多外卖。”

  “额......人比较多,辛,辛苦了......”

  权顺荣接下外卖后,李知勋、洪知秀和尹净汉不约而同地打开外卖软件,给外卖员加了鸡腿。

  噼里啪啦地开盒子和撕包装袋,十三个孩子又吃一轮。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吃完咸的吃甜的,一直往嘴里塞,终于吃不下的孩子们歪七扭八地倒在沙发和地毯上。

  “为什么我们这么能吃啊?”

  “天冷吧,天冷就是想吃东西。”

  文俊辉说着站起身,跑到橱柜刨出一袋雪菜肉丝面。

  “你们还有谁吃?”

  “别吃了!”

  全圆佑和崔胜澈异口同声,尹净汉也跟着差点喊出来。文俊辉这才悻悻地放下泡面,一跑回沙发上就被全医生圈住。

  “还吃啊?再吃你胃会不舒服的。”

  “是啊俊尼,不能再吃了。”

  “哎呀哥你们不也是嘛!”

  教育人的哥哥们心虚地搓鼻子,开始带头收拾垃圾。弟弟们也被逗笑,开始一起整理吃了好几轮的残局。

  吃得晚自然也睡得晚,手机上已经收到了小心路滑的提醒,不过此刻孩子们不用出门,可以舒舒服服地窝在家里。周末的第一天懒懒散散地过了,没严格地吃三餐,甚至也没吃什么像样的饭,电视里播着的剧换了一集又一集,时间有点晚,但还是你靠着我我靠着你悠闲地看。

  没有特别安排的娱乐活动,也没有严格自律的懒散生活,就这样缩在小窝里一起过周末,也一样很幸福呢。

 

 

小动物系列的彩蛋都会写到的,但因为写这个比较费时间,不会每次都写,总之后面都会写到的!今天写的是小时候的混血组和奎宽兄弟,哥哥陪弟弟打疫苗~也是萌萌的hhh

明妹er

SVT公寓105 小日子

Bgm推荐:1 TO 13

小小长,可择时观看

 

  开工将近,孩子们陆陆续续登上了回家的飞机。虽然给员工多放了假,崔胜澈也不好回去太晚,也想在上班前再在家休息休息。酒店的床固然舒服,但对他来说似乎只有和尹净汉一起躺过的那张大床才算是真正的家。

  回老家的筷子兄弟拖家带口地先坐飞机走了,因为起飞时间早,孩子们都是困得一起飞就睡觉。剩下的大部队出发的时间晚些,让精力旺盛的夫胜宽和崔瀚率先去值了机,然后一起在机场吃了早饭。除了尹净汉的父母还要留在海南度假,剩下的父母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去了。

  对上学的小孩来说假期......

Bgm推荐:1 TO 13

小小长,可择时观看

 

  开工将近,孩子们陆陆续续登上了回家的飞机。虽然给员工多放了假,崔胜澈也不好回去太晚,也想在上班前再在家休息休息。酒店的床固然舒服,但对他来说似乎只有和尹净汉一起躺过的那张大床才算是真正的家。

  回老家的筷子兄弟拖家带口地先坐飞机走了,因为起飞时间早,孩子们都是困得一起飞就睡觉。剩下的大部队出发的时间晚些,让精力旺盛的夫胜宽和崔瀚率先去值了机,然后一起在机场吃了早饭。除了尹净汉的父母还要留在海南度假,剩下的父母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去了。

  对上学的小孩来说假期还没结束,特别是没有假期作业的大学生们,虽然想起开学也有点焦虑,但总好过寒假作业没写完的好。每当这个时候夫胜宽就会和李灿感慨,特别是感慨高中快开学写不完作业时互帮互助的场景。

  夫胜宽那时是艺考生,因为之前去集训落下的文化课多,高三下半学期开学要先去补课,不用去学校,自然也不想写假期作业。哥哥们都是开明的,从来都知道认真学习的孩子不会在乎寒假作业,而不想写作业的孩子就是逼着他写也没有用。就像是徐明浩帮着金珉奎和李硕珉写作业轻轻松松,给他们俩自己留几道题却简直是要了命。当时金珉奎已经上大学了,当然更不会逼着夫胜宽写作业,所以他算是提前过上了大学生活。但崔瀚率和李灿不一样,作为公寓里唯二两个还要写作业的高中生,实在是叫谁谁不灵。崔瀚率是个不内耗的小孩,假期作业挑挑拣拣地写,实在不行就撕掉几页,交差了事就行。可李灿不一样,觉得就算是假期作业也得做得完美。可再自律的学霸也有惰性,刚开始几天他还能坚持着问问徐明浩自己不会的难题,到后面就实在不想写了。但李灿又做不到敷衍,所以临开学前总是抓耳挠腮地补作业。李知勋和李硕珉看了都无能为力,因为孩子的题自己没有一道会写。到最后还是夫胜宽帮他写语文和英语的摘抄,徐明浩帮他写理科作业。

  “李灿!你下次干脆就别写了!开学请几天假算了,你这不是死要面子嘛!”

  夫胜宽奋笔疾书还要模仿李灿的字迹,头都来不及抬。

  “哥,哥就帮我这一次嘛......”

  旁边的徐明浩摇摇头晃晃笔,虽然已经是大学生了,但高二的理科题对他来说还是小意思,李灿剩的也不多,一个下午就全都写完了。当然了,如何跟老师解释作业为什么一半正确率高一半正确率低,那就是李灿的事了。

  低的那半还是徐明浩写的。

  “灿呐,我真的尽力了!你不要忘了我现在是大学生,我能记得这些就不错了,我是真的尽力了!”

  弟弟当然不会怪帮忙的哥哥了,但总之帮弟弟写作业已经成了公寓里哥哥们的传统。通常是能帮着写的就帮着写,不能帮着写的就想办法给老师打电话请假。凡是在公寓上过中学的孩子们,都拥有过痛苦但幸福的寒暑假。

 

  大概因为航线设计的问题,也因为出发得早,麻将桌四人是先到达的。这是文俊辉第二次来东北,上次因为急着和全圆佑去重庆旅游,并没在家待多久。这次他特地带了拍视频的工具想要好好感受,下飞机第一件事却成了在机场的卫生间干呕。

  这次回程,搭的是文俊辉最喜欢的国航。文俊辉喜欢国航的原因无它,只是觉得饭对他的胃口。旁人眼里索然无味的飞机餐他却吃得很香,全圆佑的困劲没消,吃了一半就要睡觉,所以他连同全圆佑剩的那一半也都吃了。原本是没什么事的,却在降落时遇上了气流颠簸,本来就容易晕车的文俊辉更是难受,在飞机上就差点吐出来。全圆佑提前带了可以防晕车的小橘子(不是夫胜宽),结果他连橘子都吃不下去,只一个劲地捋胸口咽口水,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马上就到了宝宝,一会到了找卫生间吐出来就好了。”

  全圆佑心急却没办法,这时候如果能给他喝一口雪碧或许还会好一些,但气流颠簸时航空服务也是停的,他只能抓着猫的手,祈祷气流颠簸快点停。

  

  “我吐不出来......”

  猫皱着一张脸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全圆佑见状从包里找出了免洗洗手液,挤出一坨在手上搓完,就又推着文俊辉进卫生间。

  “干嘛?”

  “你不会,我给你压一下就吐出来了,但是我没带压舌板只能......”

  “呀不要!不行!”

  文大博主的偶像包袱又岂能允许男朋友用手指代替压舌板,就算把他当作医生也做不到,文俊辉灵活地把人甩开,拉着徐明浩走了。

  “哎,俊尼,那你难受怎么办啊!”

  两只长条猫已经走远,金珉奎默默地把手里的行李箱分了一个给全圆佑,然后跟他一起往出口走。

  “哥,你说俊哥连没洗的头都不让你摸,他还能让你......”

  金珉奎小声嘀咕了一句,全圆佑叹了口气,拽着金珉奎去跟两只猫了。

 

  “我不行了,我要坐地铁,我不想坐车......”

  原本是叫爸爸来接的,但今天留校学生临时有情况叫他去了,妈妈还在家做糖醋排骨走不开,就叫孩子们自己打车回来了。文俊辉说什么也不想坐汽车,全圆佑于是陪着他坐了地铁回家。到家时金珉奎和徐明浩已经坐在沙发上吃草莓了,文猫才小心翼翼地踏进门。

  “俊辉来啦!快来快来,这是给你准备的拖鞋,去洗洗手吃草莓吧,还有车厘子呢,就是有点凉,你等会再吃,啊。”

  在大人面前不想扫兴,特别是这还是全圆佑的父母。文俊辉扯出一张笑脸问好,把手里的年货礼物放下,换上全妈给他准备的拖鞋。

  “哎怎么啦?怎么脸色这么差?”

  “啊?”

  还是瞒不过妈妈的眼,文俊辉无助地看看全圆佑,身上的包和衣服一件件被他接下,全圆佑也耐心地跟妈妈解释了原因。

  “家里有压舌板吧?你去找找,我记得你爸给学生用过,确实是吐出来会好一些......不用不好意思啊大宝,你去卫生间,没事的。”  

  还在难受的文俊辉什么也顾不得,只等着压舌板递到他手里就冲去厕所了。全圆佑放好了衣服换好了鞋,转过头看向客厅的两个弟弟,才看到他们一脸呆滞的表情。

  “怎么了?”

  “你听见妈刚才叫的什么没?”

  “嗯?”全圆佑愣了一下,然后眼睛突然瞪大,“叫的......啊?她叫的是俊尼对吗?”

  “对啊,她也没这样喊过咱俩啊,也不可能是金珉奎啊。”

  “怎么不可能是我啊明浩?”

  “你别添乱了!”

  

  处理完学校事务的徐老师总算回家,这时候的文俊辉已经开始生龙活虎地介绍他给爸爸买的酒。妈妈负责做的菜端上桌,徐爸又去把自己擅长的几道菜炒好,一家人就开始吃饭了。文俊辉算是把吃过的东西都吐出来了,因此吃饭也格外积极,第一碗饭下肚的时候徐明浩才刚喝完开胃的汤,看见他盛饭又看看自己满满的碗,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吃慢点大宝,不够还有呢,你吃快了又胃疼了。”

  全妈坐在文俊辉身边,接过碗给他盛饭。文俊辉接过碗心满意足地来了句谢谢妈妈,又继续干饭。坐在另一侧的金珉奎嘟嘟囔囔地也把自己的碗递到了妈妈手里。

  “妈妈......说好了不能只管俊哥的。”

  “哎呀不会忘了你的,你最乖了,吃饭都不用妈妈操心,是吧?”

  大型犬对这样的夸奖很是受用,骄傲地又盛了一碗饭,然后给徐明浩的碗里放了块剃好骨头的排骨。

  “明浩你尝尝,妈做的这个排骨特别好吃。”

  “我谢谢你,这是我妈,我吃过......”

  徐明浩愤愤地咬着筷子尖,看着对面一个小肉丸分三口咬的自家亲哥摇了摇头。

 

  

  权顺荣和李知勋到家后休整了一下,就开车出发准备去权顺荣的老家了。虽然李知勋的寒假还有挺久,但舞室说好了会在正月十五之前开业,所以也不能耽搁太久。李知勋看着有点疲惫还要开长途车的权顺荣,突然也萌生了想要学驾照的想法。

  “嗯?想学就学咯,不过我还是你的专职司机哦李老师~”

  疲惫的脸上还是幸福的笑,李知勋戳戳老虎脸颊,两个人的眼睛都笑成一条缝。

  “但我真的很不擅长......不过就是以后回老家的话,我至少可以和你换着开,不然你太辛苦了。”

  “嗯~知勋呐,其实在我们一起走的很多路上,我们都是换着开车的。”

  “嗯?”

  “在我痛苦和迷茫的时候,在舞室没钱的时候,在......反正很多时候啦,我也不懂说那种浪漫的话,但是你懂的呀,没有你在的话我是一定撑不住的。”

  平时会趁红灯来牵手的人现在倒是很有道路完全意识,完全地目视前方。但李知勋在看向他时却明显看到了越来越红的脸颊。小白年糕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嗯了一声,低下头咬咬嘴唇,脸和耳朵都变得和他的小老虎一样红。

 

 

  精力最旺盛的两个孩子不在,崔瀚率也跟着夫胜宽和李灿去citywalk了,李硕珉跟洪知秀还是沉溺在新婚快乐的余韵中,802一下子变得安静,只剩下连饭都懒得做的崔胜澈和尹净汉,靠在沙发上守着春晚的重播就是一下午。其实还是没心思看,除了偶尔吐槽一下无聊的节目,大部分时间都是这两人在聊天。崔胜澈和尹净汉都觉得自己不是爱说话的人,但对上对方的时候总是有很多话可说,好像只要那个人是对方,就永远不会怕失去新鲜感。

  “孩子们走之前把冰箱都清了,现在只有肉,我们吃什么?”肚子先扁的尹净汉去开冰箱,崔胜澈后走过来,下巴枕着他肩窝,从背后抱着他摇。

  “就吃肉呗,你真得多吃点肉才行。”

  “哎不要唠叨,那你做咯,烤牛肉给我吃。”

  崔胜澈没说话,找出冰箱冷冻区的肉送进微波炉化冻,然后找出橱柜里的平底锅放在了灶台上。

  “呀,说做就做的男人很帅呢。”惯会拿捏人心的兔子眨眨眼睛就叫崔胜澈投降了,他满足地笑笑,又拿出手机递给尹净汉。

  “光吃肉不行,你找家喜欢的点两个菜吧,顺便问问Joshua和硕珉吃不吃。”

  “人家已经去店里啦,只有我这么没有事业心,和你待在家里。”

  尹净汉嘻嘻笑着,把外卖的付款界面展示给崔胜澈。浣熊刷了脸后又嘟嘟囔囔,觉得尹净汉把他当外人,明明知道密码却还要他来付款。

  “呀,当然是因为哒嘟付钱的时候很帅啊,我很想看到不可以嘛?”

  歪脑袋兔子最可爱了,崔胜澈像是突然被扎了一下的气球没了气,一个劲地只知道往尹净汉身上靠。

 

  忙忙忙找了条citywalk的路线,又逛庙会祈福又找咖啡店打卡拍照,还沿着一整条小吃街吃了好多点心零食。只是年后这几天白天气温还好,但到了傍晚就开始刮大风,孩子们几乎是被吹得走都走不动。幸好从一条小吃街走到了另一条,三个孩子躲进一家没吃过的肉饼店,点了牛肉饼和热乎乎的酸辣汤大快朵颐起来。

  “呀,怎么会这么好吃!是我太饿了吗?我们以前没来过这家对吧?”

  “没来过,我都想打包一些回家,我哥肯定爱吃。”

  “哎哎,你哥已经跟老虎哥回老家了,你只能打包给你二哥吃。”

  “哎呀我忘了,那也行,一会我们打包一些吧?”

  崔瀚率为了耍帅既没戴帽子也没戴手套,冻僵的小北极熊已经不会说话了,连干了三碗酸辣汤才缓过劲来。一边点头认同夫胜宽和李灿对肉饼的评价,一边拿出手机打开了滴滴。

  “一会我们打车回去吧......我出钱。”

  “下次再穿这么少我要告诉胜澈哥揍你哦!”

  小橘子熊凶巴巴地揉揉崔瀚率的耳朵,把自己捂热的棉手套套在了他手上。

  

  

  L市是不允许放烟花爆竹的,但老家允许。文俊辉不过是手机上刷到了一张烟花的照片,全妈就翻箱倒柜找出了过年前买的仙女棒,拉着他要去家附近的公园看灯放烟花。

  “多穿点啊大宝,这个羽绒服是圆佑本科时候穿的,你穿应该合适......还有这个围巾,这是我自己织的呢,给明浩戴的来着,结果这小子天天耍帅也不戴,你看这样穿还是挺配的吧?”

  三个孩子已经穿好了,文俊辉还在被妈妈打扮。最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连手也被连在一起的两只胖手套包住了。也许是感受到了孩子们无语的目光,妈妈轻咳一声。

  “这不是俊辉来的时候不舒服嘛,我怕他冻感冒,走吧妈带你们放烟花去!”

  虽然一样是晚上,今天的老家却格外静谧,少了大风就暖和不少,穿着厚衣服胖成企鹅的文俊辉被全圆佑和全妈一左一右拉着,好奇地左右探脑袋。这的花灯风格和城市里又不太一样,图样不那么精致,但色彩很鲜艳夺目,有种生活大红大紫的幸福感。傻猫每走几步就要比个剪刀手让全圆佑给他拍照,不过全妈给他戴的手套是连指的,导致文俊辉举起的剪刀手实际上是一个胖馒头。

  “可爱呀,真好看!”

  每张照片都被全妈夸了又夸,文俊辉推着妈妈也上去拍几张,自己躲在镜头后面当记录者。留下色彩鲜艳的照片,还有背后往来的老人和小孩,更有了平淡的生活气。

金珉奎和徐明浩在这样的街道上已经牵手散步很多回了,每年寒暑假金珉奎都会跟着徐明浩来东北待几天。炎热夏天他见过,因为纬度高而漫长的白天总有啤酒和烧烤作伴;冬天的风雪他也领略过,东北特有的烧锅炉气味总被徐明浩成为最怀念的故乡味道。但就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地方,长出了这样一个像徐明浩这样的浪漫诗人,像是这世界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一直到晚上躺在床上,全圆佑才终于有了和文俊辉独处的时间。妈妈问孩子们的意见时文俊辉很羞涩地说盖一个被子也可以,于是就给两人留了一床双人被。大概因为东北的天太冷,文俊辉就整个人缩成一条猫猫虫在被子里蹭。关上门关了灯,全圆佑把不安分的猫圈在怀里,替他揉吃得饱饱的肚子,说话声音也低低的,弄得文俊辉耳朵痒痒。

“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叫你的?”

“嗯?”文俊辉想了想,开朗地一笑,“就是上次来你家,加了妈妈的微信,后来就这样叫了呀......我还以为她也会这样叫你的,因为好像我们家亲戚也这样叫过我哥......不过我后来怎么听你们打电话都没有,才知道只叫我一个人......嘿嘿,你吃醋啦?”

黑暗中看不清人的样子,脸颊贴着脸颊的人却能感受到彼此上扬的嘴角。全圆佑撇撇嘴巴,又用力蹭蹭小猫脸。

“是啊,我好委屈呢,我妈都没这样叫过我......”

“啊,那怎么办啊?”文俊辉好像还真有点担心,想转过头来面对着全圆佑,却被他圈得更紧。

“你哄哄我吧,哄哄我就好了。”

“怎么哄呀?”

“怎么哄......看你行动了,反正我们家就你一个大宝。”

文俊辉笑得更开心,一个劲往全圆佑怀里缩,嘴上说着吃醋实际比谁都幸福的圆猫也跟着嘿嘿笑。

 

 

  L市的大风一直刮到晚上,在咖啡店吃了晚饭的新婚夫夫也还是没等到风停。偏偏下午出来时没开车,发誓今天不出门要好好休息的两大哥最终还是来店里接人了。坐在副驾驶的尹净汉一脸幽怨地看向洪知秀,对方却是满脸得意,和李硕珉相扣的手也不松开,美滋滋地靠着崔胜澈新换的真皮座椅休息。

  “我说你俩,打个车不就行啦?”

  “我是说打车来着,也不知道谁口嫌体直,非要举家来接我,你是怕你老公一个人开车累吗?”

  “呀,我是怕你们俩打起来硕珉劝不住好吧,我们硕珉很辛苦的,是吧?”

  尹净汉回过头,还笑嘻嘻地展示了自己的钥匙——自从抽到李硕珉的新年礼物后,尹净汉还特地把其中一只小狗狗拴在了自己的钥匙上。因为家里都是指纹和密码锁,那只小狗就被他拴在了咖啡店的钥匙上,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摸摸。

  “哎......哥我饿了,家里有吃的吗?”

  自知嘴笨的小狗开始转移话题,崔胜澈握着方向盘,还是分心出来回了句话。

  “有呢,灿给你打包了牛肉饼,我们还尝了一口,很好吃。净汉呐你给胜宽说一声,让他把肉饼给热好吧,这样他们进家就能吃。”

  “好~”

  车停入车库,四个人一起上楼,一路上尹净汉还在和洪知秀吵吵闹闹,直到终于回了家,吃上了小橘子用空气炸锅加热锅的肉饼。肚子饿的不饿的都来吃上了一口,大风天的冷气才消了去。

  “真的很好吃啊,哥哥们我们下次可以一起去~那个小吃街也很好吃,我们就先走一走,还可以骑车,然后就去吃肉饼!”

  夫胜宽拍着手畅想,崔瀚率和崔胜澈则是默默地收拾了用完的餐具。不到正月十五这年是不算过完的,所以家里的彩灯也都还在。李硕珉说今天要洪知秀和他一起去602睡,不然灿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夫胜宽则是抱着尹净汉的手臂吵着说要和他一起睡。崔胜澈和崔瀚率挠挠脑袋继续洗碗,等着黏在一起的小兔子和小橘子熊做决定。屋外的大风还刮着,甚至时不时还能听见树枝被刮断的声音。不过房间已经被吵闹声和水声填满了,孩子们一起躲在小窝,再也听不见那些嘈杂和繁琐。


北园圆子啊 ٩(๑′0`๑)۶

番外一 冷战

1k+小甜饼

  ———————我是分界线——————

  自从和权顺荣在练习室大吵一架后,李知勋已经自己闷在宇宙工厂两天了,除了必须出门的行程,其他时间都在这里待着。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为舞蹈动作的细节产生分歧,回归在即,心里不免都有些焦躁,两人当时也是无心之言,却也都没拉下脸来给对方道歉,都是要强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已是深夜,李知勋心里却还是憋着一股火,编了半天的歌曲也没有什么很大进展,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望向天花板。

  真的是我的错吗?要去道歉吗……

  ——宿舍内

  权顺荣正跟全圆佑打着游戏,全圆佑也奇怪,平时练电子产品都不怎么碰的人,这会儿正在游戏里拿......

1k+小甜饼

  ———————我是分界线——————

  自从和权顺荣在练习室大吵一架后,李知勋已经自己闷在宇宙工厂两天了,除了必须出门的行程,其他时间都在这里待着。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为舞蹈动作的细节产生分歧,回归在即,心里不免都有些焦躁,两人当时也是无心之言,却也都没拉下脸来给对方道歉,都是要强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已是深夜,李知勋心里却还是憋着一股火,编了半天的歌曲也没有什么很大进展,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望向天花板。

  真的是我的错吗?要去道歉吗……

  ——宿舍内

  权顺荣正跟全圆佑打着游戏,全圆佑也奇怪,平时练电子产品都不怎么碰的人,这会儿正在游戏里拿枪直接扫射对面。

  “知勋又不回来住了吗?”崔胜澈问到

  “嗯,听说最近咱们公司有人入室盗窃,现在还没抓到呢,诶,hoshi啊,大晚上的你去哪?”尹净汉还没等说完,就见权顺荣穿衣服走了出去。

  “哥,还是你行”全圆佑朝尹净汉比了个大拇指。

  尹净汉狡黠一笑“他们就是缺乏沟通,等会儿估计就会一起回来了,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去睡了”

  ——宇宙工厂内

  李知勋正嘟囔着“对不起,荣,我……嘶,不对不对,这件事虽然是我的错,但是你不应该那么凶我嘛……啧…阿西…这个也不行……搞得我好像跟他撒娇一样……”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抬头一看,权顺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李知勋立马转过头不去看他,但想到刚才自己自言自语的样子被他发现,莫名的有些羞耻和生气。这家伙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进来不知道先敲门吗?

  权顺荣坐到他旁边,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其实刚刚赶过来的时候,自己就想好怎么帅气的叫李知勋回去睡觉了,现在看来,好像用不上了。

  “知勋啊,还在生气呢”权顺荣戳了戳李知勋的手,见他不抗拒,便将他的手整个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权顺荣手心一凉。

  “我生什么气,又不是我的错……”呼吸打在耳畔,吹得李知勋耳尖红红的,刚要躲开,又被权顺荣按住。

  “亲爱哒,对不起,我不应该凶你的,最近要回归了嘛,我心里有点焦虑,原谅我好不好?”权顺荣靠在李知勋肩膀蹭着,双臂紧紧箍着李知勋,像是一副你不原谅我就别想走的架势。

  “……下不为例,但这次也有我的错……”

  “嘘”权顺荣将食指竖在嘴边“你刚才不是道过歉了嘛”

  “什么时候?”

  “我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嘿嘿,嘶……知勋你打我~”权顺荣正嬉皮笑脸,就被反应过来的李知勋捶了一拳。

  回到宿舍,就见成员们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他俩。

  “净汉哥这波预言太准了哈哈哈”夫胜宽笑道。

  “什么预言??”两人异口同声,当然也二脸懵逼。

  李硕珉将刚才尹净汉说的话告诉了二人,李知勋也跟着笑出声,只留权顺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单人旅程

【hozi】最好的朋友

办公室背景 销售部5×技术部7 一点点酸涩 he

回想起上周五的聚餐,其他的李知勋都有点记不太清了,他和权顺荣喝了一点酒,两个人顺路微醺着溜达回家。

李知勋看着权顺荣的虎纹围巾,他想这围巾好丑,但是带着虎纹围巾的脸红红的权顺荣好可爱。

他回忆起吃饭嚼嚼脸颊鼓鼓的权顺荣,健身累得灵魂出走的权顺荣,臭屁地到处炫耀自己送的生日礼物的权顺荣,被甲方搞得焦头烂额加班时送饭的权顺荣,知道自己酒精过敏硬要挡酒的权顺荣,喊自己知勋尼的权顺荣……

“知勋尼?知勋尼?想什么呢?喊你好几声也没应。”

“喜欢”

“什么?什么喜欢?”

“权顺荣,我喜欢你。”

就...

办公室背景 销售部5×技术部7 一点点酸涩 he

回想起上周五的聚餐,其他的李知勋都有点记不太清了,他和权顺荣喝了一点酒,两个人顺路微醺着溜达回家。

李知勋看着权顺荣的虎纹围巾,他想这围巾好丑,但是带着虎纹围巾的脸红红的权顺荣好可爱。

他回忆起吃饭嚼嚼脸颊鼓鼓的权顺荣,健身累得灵魂出走的权顺荣,臭屁地到处炫耀自己送的生日礼物的权顺荣,被甲方搞得焦头烂额加班时送饭的权顺荣,知道自己酒精过敏硬要挡酒的权顺荣,喊自己知勋尼的权顺荣……

“知勋尼?知勋尼?想什么呢?喊你好几声也没应。”

“喜欢”

“什么?什么喜欢?”

“权顺荣,我喜欢你。”

就是这么突然,就在一个平凡亮亮的路灯下,李知勋对权顺荣表白了。

权顺荣感觉自己一下子酒醒了,脸上滚烫了起来,他怕自己误解了,但是看着变成小番茄的李知勋,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两个人沉默地走回家,分别前权顺荣说“知勋你让我想想,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权顺荣揉着后颈,伸直腰杆,抬头放松敲久了数据的脊椎,看见门口路过的身影,权顺荣猛得把头低下,又嘭的一声撞到电脑。

旁边的夫胜宽听见动静笑话他“顺荣哥难道年纪大了,看个表格都得贴到屏幕上了?”

权顺荣一边捂着撞到的地方,一边着急地示意他小声,偷瞄到人已经走远,才悄悄坐直了身体。

“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知勋呢?”溜达过来送资料目睹了一切的哥哥坏笑道。

“你就别笑话我了净汉哥,我就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那喜欢就答应他,不喜欢就直接拒绝咯!”

“不行,我没和男生谈过恋爱,这么草率地答应他,也太不负责了。直接拒绝他又怕他太伤心,我不想让他很难过。”

“那你就这么躲着他,他应该也很委屈吧?”

权顺荣长叹一口气,直挺挺地趴在桌子上。

尹净汉上手捏了捏被挤起来的脸颊肉,“顺荣还是应该果断一点,知勋可等不了那么久哦。”

  

李知勋在上周五聚餐后再没和权顺荣有过任何交流,周末两天,他反复刷新两人的对话框,切换了n次网络,差点怀疑手机出了问题,也没看见一条新消息。

今天周一上班,李知勋第三次顶着失眠的大黑眼圈,假装路过销售部去茶水间。

看似轻轻一瞟,实则盯着熟悉工位上那个毛茸茸的脑袋,怎么可能没看见那个笨蛋躲自己样子,估计还撞到了头。

已经喝了两杯咖啡,李知勋从冰箱里拿出可乐,扣着可乐上的拉环,他想如果权顺荣真觉得很苦恼,要不还是算了吧,勇敢一次也够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是同期入企的同事,在周五之前还是最好的朋友,不应该这么这么不体面的,真的是当时忍住就好了。

想到这李知勋猛灌一口可乐,这可乐气太足了,从胃里冒到心里,又冒到眼眶,让他忍不住发酸,想流泪。

  

权顺荣就算过了三天也还在恍惚,周五聚餐结束后李知勋竟然和他表白了。

那可是和他一起进入公司实习,一起转正,一起在异乡漂泊打拼的最好的朋友,生人勿近的技术部骨干李知勋诶!

他在大学时期,交往过两个女生,那时候青涩地拉拉手,亲亲嘴,也都无疾而终,浅浅的难过两天也就过去了。

权顺荣好像没有很真心很纯粹地进入一段恋情过,如果有一天和知勋分手了,会一起健身运动然后一起去快餐店分享四层汉堡的李知勋,不喜欢出门也会在软磨硬泡下同意和他去动物园看老虎的李知勋,会在顺荣喝酒应酬醉得晕晕的时候捡他回家的李知勋,和之前的女朋友一样,再无联系,消失在朋友圈,他不敢想。

成为恋人不会比成为最好的朋友更长久的,权顺荣掏出手机,“知勋,下班后我们见一面吧,老地方。”

  

李知勋看见发来的消息,把手机抵在额头,权顺荣权顺荣,他默念,感觉心口滚烫。和权顺荣当最好的朋友的感觉,就像是拿着随时就要爆炸的气球,接受拥抱,接受陪伴,接受随时脱口而出的爱的表达,忍住回应,忍住靠近,忍住想直白回应的喜欢,李知勋否定不了幸福,也否定不了痛苦。李知勋不愿意再提心吊胆下去了,说他一时冲动也好,说他蓄谋已久也罢,他想和权顺荣干脆一点。


权顺荣先到了约好的地方,是两个人一起通过实习那天庆祝去的小菜馆,味道很不错价格也实惠,之后他们也常来这里吃饭。

给知勋点上三碗米饭,要上自己必须的泡菜,其他的知勋大概率不会挑食,荤素搭配,感觉上周看知勋的身形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总加班,再来碗参鸡汤补补,权顺荣迅速地点好了两个人的饭。

想到要在这里拒绝李知勋的告白,权顺荣突然很后悔,他有点分不清,是因为要在这个充满两个人回忆的地方让知勋伤心后悔,还是因为要说出口的拒绝后悔,他赶快加了瓶烧酒给自己壮壮胆。

他又想他们还要当最好的朋友,他会陪伴知勋走过情绪低潮。

  

李知勋站在饭店门口有点不想走进去,明明是自己硬要个了断,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临到头却想要逃避。

李知勋知道自己一厢情愿,权顺荣太好太会发散爱意,何况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从一开始他心里就没敢想权顺荣会和他成为恋人的,权顺荣为人热情,盘靓条顺,公司里喜欢他的小姑娘一抓一把,只是李知勋受不了上不上下不下地煎熬在那里,做一只被权顺荣这盆温水煮着的青蛙。

  

李知勋还是推门进去,坐在了权顺荣对面,“要说什么快说吧,我一会还得回公司加班。”

“加班更要多吃点!我还给你点了鸡汤,感觉你最近瘦了,看你的大黑眼圈!知勋要好好照顾自己!”

李知勋闭了闭眼,这个黑眼圈还不是怪你,又没说出口,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你想好了?”

权顺荣想这进入正题也太快了,他喝了一大口烧酒,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张嘴却气势弱弱地说:“知勋我们还是做最好的朋友吧,我感觉我还没想好进入一段恋爱关系。”

李知勋装作很洒脱无所谓的样子“这样啊,好吧。”

闷头猛吃一大口米饭,却味同嚼蜡,他没心情再吃下去了。

“做朋友也挺好,我吃饱了,就先回去加班了。”

他站起来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权顺荣,权顺荣今天又围了那个很丑的虎纹围巾,但是李知勋觉得他没那么可爱了。

权顺荣被这一眼看得有点心慌,尤其是当他清楚地看见了知勋变红的眼眶,他更是心脏发生轻微的抽痛,权顺荣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李知勋。

“没事的,顺荣,我缓缓就好了,我真的还急着去加班,放手吧。”

李知勋说着挣开了权顺荣,头也不回地想走。

权顺荣追上去“我送你回公司吧”

“不用了,我们给对方一点时间和空间吧。”

权顺荣被李知勋的话钉在了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李知勋闷头就走,他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就能很坦然地面对一切,他错估了权顺荣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原来权顺荣有那么重要,一句拒绝就让李知勋如此伤心,他觉得也错估了自己在权顺荣心里的地位,他还是在期待有侥幸自己会是特别的,狠心拒绝不也做得很容易。他一边走一边骂,权顺荣的垃圾审美,不和自己交往真是吃了大亏,一边骂一边哭,什么狗屁好朋友,老子看见你想亲嘴。

根本也没有加班,李知勋顶着风硬走回家,半夜就发起了烧,第二天虽然退烧了,也干脆地请了好几天年假,他想先逃避几天吧。李知勋对自己把局面搞成这样也有点难堪,不过他也没有后悔,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整理自己的心。

  

权顺荣在李知勋走后呆坐了很久,他被李知勋落下的一颗泪和最后一句话刺痛到,他安慰自己,要给知勋一点时间的。

权顺荣好几天也没有见到李知勋,本来以为是李知勋在公司躲着他,后来才发现李知勋是压根没来上班。他偷偷跑到技术部问全圆佑,得知李知勋请了病假,

他着急地给李知勋发消息“知勋怎么啦?我听说你生病了?需不需要我去给你送点药啊?哪里不舒服啊?”

“没什么事,谢谢关心。”

权顺荣盯着手机屏幕,感觉心很空,虽然李知勋的表达没什么问题,但是他怎么看“谢谢”两个字怎么不顺眼。

他突然明白之前的种种是李知勋给恋人的特权,朋友有朋友的相处界限,原来他一直享受着李知勋格外的关心而不自知,或者是不敢知道,李知勋也不会接受超出朋友关系的示好,权顺荣从来都清楚明白李知勋是分寸感很强的,是他自己早已越界。两个人的暧昧被李知勋戳破了窗户纸,权顺荣看着给出的关心都被拒绝,自己不仅希望李知勋爱他,他脑海中浮现出李知勋告白时的样子,突然很想亲吻他,原来我也是渴望成为你的恋人的。

心情郁闷,晚上权顺荣拉着尹净汉一起喝酒。

“说说吧,上次是因为知勋表白,这才过了几天又怎么啦?”

“我拒绝知勋了。”

“这不是做出选择了?”

“但是哥,我好像很不舒服,为什么啊?”

尹净汉叹了口气“弟弟啊,你到底能不能分清友情和爱情的区别啊,还在这哥俩好呢?活该知勋再也不理你。”

权顺荣听见再也不理,嘴巴一瘪,大哭起来,“知勋不可以不理我!”

尹净汉举起手机录下了权顺荣这个傻样子,发给了李知勋。

李知勋回复“?”

下一秒尹净汉的电话就拨了过去,“知勋啊,顺荣喝多了,你快来帮帮忙接他一下啊!”

“哥送他回家不就好了?”

旁边的权顺荣听到了李知勋的声音,贴到手机旁边“知勋是你吗?知勋,呜呜呜,不要不理我知勋,你呜呜呜”嘟嘟囔囔也听不清后面说了什么。

李知勋沉默了一会“地址发我吧哥。”

李知勋觉得自己在休假的大晚上还要打车出门去接刚拒绝自己的暗恋对象,实在是太惨了,但是他又没办法真的狠下心不管权顺荣。

费劲把人扶上出租,权顺荣迷迷糊糊的,死抱着李知勋不撒手,一边流泪一边念叨着“知勋对不起”。

李知勋简直想翻白眼,前几天拒绝得那么干脆,现在又在这里抱着自己哭什么,又有一点点难过,权顺荣应该也很痛苦吧,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搞成这样,李知勋有点自责,他也不想让权顺荣这么伤心的。

李知勋把权顺荣扔到客房的床上,拿了温毛巾替他擦脸,“对不起顺荣,我,我不应该强硬的要求你给我一个答复的,喜欢你本质上是我自己的事,让你为难了吧。”

权顺荣刚刚下车的时候,被风一吹,已经清醒了很多,只是一直在闭眼休息,听到了知勋的话,他又想流泪,权顺荣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李知勋太温柔,不声不响的却一直捧着一颗真心,是权顺荣太懦弱,没有接过真心的勇气。

他睁开了眼,抓住了李知勋的手。“知勋,你怎么能总是对我这么心软,明明是我的错,明明根本没有必要管我的。”

李知勋被权顺荣吓了一跳,“你没醉?”他觉得好尴尬,想从床边站起来离开。

权顺荣用力,把李知勋拉到怀里。“我是又清醒了,知勋,是我一直没认清自己的心,早已向你靠近了千步万步,却总是把自己框在范围里。明明你既可以是我的恋人,也可以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以更亲近的身份站在你身边。”

“我爱你,李知勋。”

李知勋有点呆住了,权顺荣口中的爱你他听过千次万次,他知道都当不了真,他抬起头看权顺荣的眼睛,这一次他看见了权顺荣的真心。

李知勋伸出手回抱住了权顺荣,“我也爱你,权顺荣。”

七喜丸子

hozi|咚格拉米

咚格拉米:韩语 圆(동그라미) 的谐音

很俗的先婚后爱 没啥深度没啥深度!

就是很普通的日久生情什么的hh

全文2.4w 感谢阅读

 

 

 

“李总,您怎么在这儿?”

李知勋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插兜站在楼梯上,花了五秒钟掌握情况,头一歪,语气淡淡的,“这是我家,我不可以在吗?”

“呃,不、不是,”楼下的女生低头看了看怀里架着的那个软骨头,又弱弱地瞟了李知勋一眼,“权总喝多了,我送他回来。”

李知勋已经从楼梯上走到玄关,一股酒气直冲鼻腔。他把手机往旁边柜子上一放,伸手要把人接过来。女生有点犹豫,圈紧的手臂没...

咚格拉米:韩语 圆(동그라미) 的谐音

很俗的先婚后爱 没啥深度没啥深度!

就是很普通的日久生情什么的hh

全文2.4w 感谢阅读

 

 

 

“李总,您怎么在这儿?”

李知勋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插兜站在楼梯上,花了五秒钟掌握情况,头一歪,语气淡淡的,“这是我家,我不可以在吗?”

“呃,不、不是,”楼下的女生低头看了看怀里架着的那个软骨头,又弱弱地瞟了李知勋一眼,“权总喝多了,我送他回来。”

李知勋已经从楼梯上走到玄关,一股酒气直冲鼻腔。他把手机往旁边柜子上一放,伸手要把人接过来。女生有点犹豫,圈紧的手臂没有动作,但在接触到李知勋轻飘飘的眼神之后就自动放开了。

权顺荣从一个怀里滚到另一个怀里,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念叨了一句“啊到家了”,就彻底卸了力气,李知勋差点被他带着倒在地上。

往沙发那边走了几步,身后没有动静。李知勋艰难地回头,女生还站在原地,两手攥在身前,咬着嘴唇看他们。

“谢谢你送他回来,还有事吗?”

“没、没了!没事了,那我先走了李总。”女生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摆摆手就要走。

“门口衣架上有件衬衫,拿着披上,回去注意安全。”

关门声响起的同时,权顺荣被扔到沙发上,皱起眉头喊痛。

李知勋置若罔闻,只是把他在沙发上摆好,往他身上扔了条薄毯就上楼睡觉去了。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李知勋闭着眼睛摸手机,半晌后睁开眼睛看到屏幕上横着李灿发来的两条消息。

“你那便宜老公又上头条了。”

他点开新闻链接,大字号标题“权氏总裁深夜密会火辣美女”,下面一张图。权顺荣闭着眼睛,整个人软趴趴地倚在昨天送他回家的那个女生肩上,因为有身高差,两个人以一种非常滑稽的姿势站在地下车库里,旁边是权顺荣那辆朴实的奔驰。

李知勋揉了揉眼睛,一本正经地回复:“总裁还便宜?”

李灿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大哥,这是重点吗?你的丈夫大半夜的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美女这么亲密,这对吗?”

“那是他新来的助理,没有来路不明,昨天还把他送回来了。”

“你就装听不懂吧,你就装吧,懒得跟你绕。”

“没懂你想说什么。”

“结了婚就该恪守底线,怎么能这样跟别人这么暧昧!”

“联姻又没感情,互不干涉没问题吧,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

“你可真大方,给我转点钱行吗?”

李知勋笑出声,李灿又来一串连珠炮,“而且这怎么不影响大局了,你们结婚是公开的,就算大家都知道是联姻,表面功夫也要做好吧?他这样子,权氏不干了?你李氏不干了?”

“权顺荣会处理的,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这种事。”

“就是你没有立权威,才什么人都能趁虚而入。”

“婚前就商量好了,遇到真爱了不会干涉对方。”李知勋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跟他没到要宣示主权的关系,该做的做好就行。”

“我的小李总,你第一天混吗?那能是真爱吗?而且我看他也没把该做的做好啊。”

“你这么看不惯,来骂他一顿。”

“我是在给你抱不平好不好。”

“晚上请你吃饭。”

李知勋倒下去陷在枕头里,又赖了一会儿才起来。洗漱完下楼,权顺荣已经醒了,怀里抱着缠成一团的毯子,坐在沙发上发呆,看样子还没完全清醒。

他转头看到李知勋,好像有点意外,“你……”一说话发现声音哑得厉害,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在啊?”

“昨天应酬晚了,刚好离这边近就来住一晚,给你发过消息的。”

“啊,啊……”权顺荣反应了一下,慌里慌张地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确认之后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了,“抱歉啊。”

李知勋没觉得有什么,气定神闲地倒了杯水喝,“喝了多少啊?”

“没印象了,应该喝了挺多的,我酒量……你也知道的。”权顺荣叠好毯子放到一边,抬手搓了搓脸,“司机送我回来的吧?那会儿你在吗?”

“在。但是是小林送的。”李知勋如实相告。

权顺荣一下子就把眼睛瞪大了,“怎么她送我?我记得我上车的时候司机在啊。”

李知勋好笑地哼了一声,摆出一个“你问我啊”的表情,最后也只是说了句不知道,“你今天问她吧。”

临出门他又想起新闻的事,转头想跟权顺荣说话,看到权顺荣脸还肿着,但是人已经打起精神收拾干净,做好上班准备了,心里感叹了一句总裁也只是高级打工人。

“昨天你们被拍了,到公司应该就有人跟你汇报了。”

权顺荣愣了一下,“好,我来处理。抱歉,之后多注意。”

“没这么严重。我先走了,你吃点解酒药再上班吧。”

权顺荣突然嘴比脑子快,把人叫住了,“你今天还来这住吗?”

这回轮到李知勋愣住了,眨眨眼睛没回答。权顺荣差点背后冒冷汗,支支吾吾地找补:“呃,呃,我是想说,你不来的话,我让阿姨做个全屋清洁。”

李知勋呆呆地立在玄关,左脚上的皮鞋锃光瓦亮,右脚还踩着拖鞋,“不来了。”

什么意思?睡一晚上把他家睡脏了?

权顺荣哪能想到自己一句话会造成这种误会,点了点头就让人慢走。



权顺荣一般都自己开车上下班,有饭局的时候才会让司机候着,结束了送他回家。这会儿刚进办公室,真就跟李知勋说的一样,秘书跟在后边进来,跟他汇报停车场的事情。

“知道了,该花钱花钱,我一会儿写份声明,尽快安排好,内部也做好澄清。”权顺荣叹了口气,“之后的应酬还是你跟我去。”

“好的权总。”

“帮我叫一下小林,就说我问她报告写好没有。”

办公室的门没多会儿就被敲响。

权顺荣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报告呢?昨天饭局之前我就应该看到的。”

小林表情为难,抬手虚指了一下电脑,“我,我中间遇到点问题,还没写完,刚刚发了一个写了一半的给您,您可以,先看一下……”

权顺荣扫了她一眼,语气不自觉地就冷下去:“报告模版一开始就发给你了,布置任务的时候你也说很清楚。有问题你应该提早说,可以调整交付时间,不是到了要交成果的时候才说你交不出来,我接受不了。”

站在办公桌另一边的人有点无措,低头把手绞在一起,不辩驳,也不表态,眼角红红的,像要哭出来。

权顺荣在工作上一向有要求,这么说话完全是就事论事的下意识反应,看见她这个样子直接就头大了,“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我尽快写好,下班前可以交。”小林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声音弱弱的。

“……明天午休前给我。”权顺荣念在她入职不久,还是让了一步,“有问题先找项目经理跟工程师问清楚,报告不要写得不明不白。”

沉默地过了几秒钟,他把话在嘴里滚了好几圈才问出来:“昨天为什么是你送我回家?司机呢?”

小林揉了揉眼睛才抬头,瞪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水灵感,“您喝太多了,不省人事的,我怕司机粗枝大叶的磕碰到了,就让他先走了。我昨天没喝酒,可以开车的。”

权顺荣又是一阵无语,还是耐心地跟她解释:“司机跟了我好几年,这种场合都是他善后,他很有经验,不需要你操心这些。你是总经办的助理,不是我的私人助理,我们保持正常的工作往来就可以了,不然会有不必要的麻烦,理解吗?”

“理解了。”

“还有……如果不知道商务应酬的着装礼仪,上网搜一下。”

小林的脸青一下白一下的,“抱歉权总,以后不会了。昨天那件衣服,我洗干净再还给您。”

权总显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什么衣服?”

“昨天,昨天送您回去,李总在家,让我穿走的。”

权顺荣转了转脑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摇摇头让她不用还了,“你没跟他说什么吧?”

“……没有,李总只是把您接进去了。”

人一走,权顺荣就猛地往后一靠,仰面盯着天花板看。

他这边原来就有一个秘书,是他校友学弟,刚毕业就进了权氏,工作起来跟权顺荣挺有默契,两个人一起把事情都打理得还算井井有条。权氏今年业务量猛增,全公司上下都不同程度地缺人,总经办也有点转不开了,就把小林招进来了。

之前的应酬一直是学弟跟着去的,昨晚是跟法国供应商的饭局,他本就想让小林熟悉熟悉这种应酬模式,加上想着法国人总该温和些,就让她去了。

谁知道那洋人跟掉进酒缸子里一样杀红了眼,正事没聊几句,上好的红酒猛开三瓶。权顺荣断不可能让女同事陪,所以除了喝自己那份,还把小林的也挡下来了,这才喝得眼前发黑,好不容易撑到那边的秘书来把人接走,自己也软成一滩泥。

他很少喝得这么夸张,因为酒量不好,基本都把握尺度点到为止,最后还能自己摁电梯下楼。昨天是他失了分寸,也没及时留好后手,不应该。

入社会多年,他再怎么不想轻易揣测别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知道小林有些别的想法。他只能装没发现,再旁敲侧击地提醒。

可是怎么就让李知勋看见了呢?

虽然他跟李知勋结婚半年了都基本上是各过各的,但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合法夫夫,不求琴瑟和鸣,起码洁身自好吧?万一李知勋误会他是什么私生活很乱的人怎么办?

要解释一下吗?

好像也没这个必要特地解释……身处相似的环境,李知勋应该也懂吧?

……他懂吗?

 

  

这头李知勋自然不知道权顺荣七拐八拐地纠结了一大通,下了班就兑现承诺让李灿选餐厅。

李灿知道他肯定不是只因为自己一句话就请吃饭,所以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他有什么指示。

“最近怎么样?”李知勋问。

李灿是名兽医,也是个富二代,有自己的宠物诊所,跟李知勋是在健身房认识的。虽然差了三岁,但一来二去都觉得投缘,就发展成了不错的朋友。

“挺好的,这两天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客人扎堆来做检查。你呢李总?”

“老样子,没什么特别的。”

“我看权氏发声明了,他们公关还挺快的。”

“确实,比李氏快。”

“那你还不换人?”

“李氏很少有什么公关要做。”

“哦~”李灿挑挑眉,嘴往前嘟成很夸张的O型,“听你的意思你对权顺荣很不满意啊?”

“没有啊,是因为我过得比较无聊。”

“那就是说你对他很满意?”

“……不要装出一副很懂人性的样子。”

李灿用手背挡在嘴前面笑,“哥,你就是个很好懂的人。”见李知勋不说话,他稍微收了点笑意,又把话题绕回去,“找我还有什么事?”

李知勋握着叉子,把小碗里的土豆泥戳得稀烂,“你有好一点的资源介绍吗?我想买只狗。”

李灿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你要养狗?你有时间吗?”

“嗯……也不完全是我养。”

“那谁养?”李灿福至心灵,“权顺荣啊?”

李知勋扶了扶眼镜,圆边黑框把他衬得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就,呃,嗯,对。”

李灿着实被这几个单音节冲击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继续:“你今天早上才跟我说你们没到什么什么关系,现在就要跟他一起养狗?”

“怎么话到你嘴里就这么不对劲了。”李知勋有点无奈,“这不是,送他点什么,他再张扬一下,能平息一下舆论。”

“他自己买点东西说是你送的也没人知道啊。”

“他想不到,要是想到了,这种事情他会先征求我意见。”

“那送别的不行吗?衣服,车,房子,反正送点你们有钱人能送的,都行。你知道送宠物是什么意思吗?宠物是一个新的家庭成员,是有地位的。家庭什么意思?意思是你要跟他一起经营,你要跟他一起照顾小狗,送了宠物你们的关系就变质了!”

“……”李知勋脑子发蒙,“我是看他想养狗。”

上次回权家参加家宴,权顺荣的姑姑带了一只新养的马尔济斯回家,权顺荣喜欢得不行,一有空就去跟狗玩。李知勋没见过他这么柔软的样子,而且狗也挺喜欢他的,就顺嘴问了一句。

“是啊我一直想养。小时候养过一只,一直养到初中,就被送走了,之后就没养过了。”

“你很喜欢狗吗?”

“嗯!猫狗都喜欢,硬要选的话还是更喜欢狗。”

“怎么不养了?”

权顺荣那时候手里还拿着个狗玩具,回头看了李知勋一眼,“不准不务正业。后来,后来就忙啊。”

李知勋一听就懂了,识相地不再问。

这次出了点小插曲,他无端想起这件事,觉得借此机会跟外界声明一下感情和睦好像也挺合适。

李灿和颜悦色地跟添水的服务生说谢谢,等人走了就换了一副严肃表情,“他想养他自己买,好点的狗还挺贵呢。”

李知勋突然品出点别的味道来,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问:“不讲这些,要是我跟权顺荣关系真变质了,你就这么反对?”

“我没反对,不是你自己说的你们只是冷漠的联姻吗?说起这个,你还没跟我说过具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他结婚?”

身为富二代,或者富好多代,最普遍的人生道路之一就是继承家业。权顺荣跟李知勋都出生在典型的商界家庭里,从小到大各种资源都是最好的,他们也对最终要完成什么任务早有觉悟。

联姻是大公司共赢的常见手段,商场上各取所需,人情上也能落个美谈,只有真爱成为利益的牺牲品,还不准人提起。

权李两家的联姻算顺利的,因为权顺荣跟李知勋都还没有真爱。权顺荣对从商这种要靠自己本事闯出点名堂的领域很感兴趣,李知勋不爱做生意,偏偏又有点天赋,而且想着走上高位才能有话语权去做想做的事情,就一直这么干下来了,所以两个人实际上都愿意做些对自家好的、又在接受范围内的事。

对外宣布婚讯前,两个人只见过一面,把该商量的商量好,要约定的约定好,对外怎么表现,对内怎么相处,把底线讲明白。都是聪明人,而且意外地懂对方的意思,这一面的初印象都还不错,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困难,合作伙伴关系缔结得很丝滑。

总的来说就是明面上举案齐眉,私底下泾渭分明。两个人平时不住一起,生活上不太有交集,偶尔有特殊情况,会在打过招呼之后去对方家里暂住,但是因为房子大,基本也跟住酒店差不多。

其实权顺荣是个挺好的人,在公事和私事上性格好像不太一样。李知勋于公很欣赏他工作的风格,于私也承认他本身就是个很会照顾别人的人。他们相处还算融洽,只是不熟。

李灿跟听有声小说一样入迷了,自然地问出一句然后呢。

李知勋皱起脸,“然后,就一直这样啊。”

“你们结婚多久了?”

“按办手续的时间算,半年多吧。”

“一般像你们这种家庭的小孩不都不愿意包办吗?说要联姻,你都不反感的嘛……”

“没有什么非要抗拒的理由吧,”李知勋仰起头想了想,“反正也是貌合神离,走个形式就不用管对象了。”

“怪不得你今天看见新闻都没反应。”

“有反应,我让他处理好。”

“……心态真好。但是,哥,有没有可能慢慢就有感情了?”

李知勋觉得自己是在尊重事实,“可能性很小吧,培养感情的机会都没有。”

李灿眯了眯眼睛,“你好像很遗憾。”

“就叫你不要装出一副很懂人性的样子!”

“你都想跟他一起养狗了!我懂一下怎么了!”

“不养了不养了,什么都不送了。”李知勋灌下一大口可乐。

睡前,李知勋才发现李灿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名片。

“这一家都是纯种狗,哥有时间可以去挑。”

“我跟老板说过了,他之后会联系哥的。”

“想送就送吧,我不懂人性,小狗懂,很治愈的。”

李知勋嘁地笑出来,回了个OK。

 

 

“你这周末在家吗?”

时隔好多天再收到李知勋的信息,权顺荣有点意外。“周六不在,周日在的。”

“好的,到时候收个快递吧。”

“什么快递?你买东西填错地址了?”

李知勋没再回复。

权顺荣周日听见门铃响,打开门就看见三个人杵在门口,两边的提着大包小包,中间的捧着一个小纸箱。

“权先生,这是您的爱人在我们家选中的幼犬。”

……?什么爱人?什么幼犬?

狗舍服务很到位,把宠物到新家有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都备了全套,在玄关满满当当摆了一地,走前还跟权顺荣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权顺荣还在迷茫中,嗯嗯啊啊地听一半漏一半,等狗舍的人走了,小狗趴在他脚边呜咽呜咽叫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直接给李知勋打了个电话去,对面接得很快,而且先开口:“收到了?”

“你给我买了只狗?”这句话问出来,权顺荣才算有了实感。

“嗯,你之前不是说想养?我托朋友留意了一下,前几天去买的。”李知勋突然觉得有点紧张,“有好好挑的,不是随便领的。”

“啊,哦我知道,那个,他们说是,我爱人,挑的……谢谢,很可爱。”权顺荣口齿不清的,爱人两个字别扭又发烫,说到最后,尾音都弱下去。

李知勋拖长声音干巴巴地啊了一声,“应该,应该是认识我吧,应该也认识你。狗狗状态还好吧?”

“狗舍的人检查过了,挺好的,你要来看一下吗?”

“等有空吧。给你留联系方式了吗?有问题直接找他们就好,有售后服务期的。”

“留了。”

“那就先这样?我等一下要开会了。”

“为什么现在送狗给我?”权顺荣没有善解人意地说好,想再占用他一点时间来回答这个问题。

李知勋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但是好像刻意不去提前想好说辞,脑子就想临时再转。“不一定要有原因,你喜欢就行。”

他突然放弃了让权顺荣在公关上做文章的念头,就像是真的在给朋友送一件单纯的礼物,希望合对方心意就好。

权顺荣又问,“我一个人养吗?”

“你忙不过来的话,让阿姨帮忙也可以。但反正你没有特殊情况都会每天回家,能尽量多跟它培养感情当然更好了。”

“可是是你买的狗,你不养吗?”

李知勋在电话这头哽住,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复好。他看不到权顺荣的表情,听不出权顺荣的意思是在质问他为什么不负责任,还是在询问他能不能一起养一只狗。

这就是李灿说的关系变质吗?

他最后只能选一种最圆滑的方式回答,“这是送给你的,是你的小狗了,我偶尔也会去看它的。”

结果当天晚上就出现在权顺荣家里。

小狗才三个月大,好像还记得李知勋,迈着没开化的小短腿就跑来在他腿边绕圈。

李知勋蹲下来,一边挠它头顶,一边环顾找人。

权顺荣过了一会儿才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两个狗食碗,差点被李知勋吓得摔碗,“进屋怎么没声音的。”

“是新手狗爸给孩子做饭太认真了吧。”

“再有个新手狗妈就不怕听不到了。”权顺荣随口一答,根本没往深了想,说完才回过味来有点怪。

李知勋也觉得不知道在尴尬什么,总之尴尬地松开手把狗放去吃饭了。“我看看就走,就没提前打招呼,抱歉。”

“不是这个意思。”权顺荣不是会放任冷场的性格,马上开了个玩笑盖过去:“你这样子,要是我有新情况了被你打断了怎么办?”

李知勋也半开玩笑地回他:“那是你不对吧,没提前说。我提前知道你有这个趋势就会谨慎行事了。”

见权顺荣不说话,只是低头摸狗,他哦了一声,“真有了?”

“没有!”权顺荣噌地站起来,狗都被吓得一抖,“你想来就来。”

“起名字了吗?”

“还没有。”

“起一个吧,不能一直狗啊狗的叫它。”

“想不到。”

“叫鱼饼吧?”

“为什么?”

“你不是喜欢吃鲫鱼饼吗?”

“那也应该叫鲫鱼饼吧。”

“三个字不顺口。”

“有吗?我看你叫我名字挺顺口的。”

“你还要跟狗比?狗还要跟你比?”

“好好的狗起一个海边味的名字。”

“那你想一个。”

权顺荣压不住笑,“好吧就鱼饼吧。”

“不好,”李知勋又把自己的主意推翻,“总裁养的狗,名字规矩一点吧。”

权顺荣皱起眉头,“宠物就是拿来宠的,不用像人一样规矩,活得开心就好了。你买来送给我,是想让它规矩的吗?”

李知勋想说当然不是,一扭头碰上他真挚的眼神,突然像被噤了声,又听到他说,“这个名字很好,我也喜欢。”

啊。李知勋无声地点头。

喜欢就好,不管是小狗还是小狗的名字,你喜欢就好。

一直到坐进车里,李知勋才感觉脸上的燥热褪下去一点。

是因为他情感经历太空白才这样,还是说送狗真的就是一件很暧昧的事啊?

往后好几天都忙,李知勋没多久就把这种纠结抛到脑后,权顺荣偶尔发几张鱼饼的照片来,他抽空看到也只是觉得自己眼光还挺好的。

很可爱。

某一天权顺荣又发来,说换季了,给鱼饼买了新衣服,问他怎么样。

“还不错,名牌?”

“嗯,还是亲子套装。”

“那你的呢?”

“放着没穿。”

李知勋还没来得及回这句话,助理就敲门进来让他签字。签完回来看,权顺荣问他,“你想看吗?”

他发现了。

权顺荣有点恶劣的地方。

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会反过来问他想不想,要不要,可不可以。

不同于其他时候征求意见的礼貌,这是邀请,背后的含义明明就是,你快说你也想。

要不就是栽赃,背后的含义明明就是,这是你说想的。

所以他很干脆地说不想。

猜得很准。权顺荣根本就没管他,自顾自发来几个大笑的表情,后面跟着两张图片,是他穿着跟鱼饼一样花色的衣服,抱着鱼饼的对镜拍。

众所周知奢侈品里总有那么几个丑玩意,更别说人宠亲子装这种连当配货都要考虑一下的东西。狗的衣服可能因为面积小,看起来只是时尚可爱,同样的花色一穿到人身上,大块大块的杂乱高饱和就会让人把眉毛都拧起来。

丑得很客观。

但客观之外还有客观。权顺荣就算穿着这种衣服也显得比例好看,肩宽腰窄腿又长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故意凹的造型占了七分。

李知勋笑出声。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骚包男?

一想到堂堂大总裁跟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他就觉得割裂。

但转念又想到,堂堂大总裁某些时候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还有这个,记得互动。”

权顺荣用记录私生活的账号发了条动态,截了个图过来。

鱼饼趴着睡觉的照片,配文“李总带回家的新成员”,后面跟一个爱心。

李知勋心里一惊,这也能想到一起去吗?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互动,潦草点了个赞,又问权顺荣怎么突然发这个。

“很温暖的营业吧?”权顺荣回,“但感谢你也是真的。”

李知勋心里空落落地笑,“嗯,那多营业。”

 

 

进入深秋,权家老爷子迎来七十大寿。

一般不用他们这些小辈做什么,只需要准备好礼物,再准时出席寿宴就行。

对外的寿宴在中午,晚上的家宴就回权家。本来都打算今天不去上班了,李知勋又说临时有点急事还得去公司,权顺荣上午就看着时间,开车到李氏的地库里去等着接他一起去设宴的酒店。

没坐多久就看到李知勋从电梯厅里出来,他刚准备开车门,瞥到后面还有位女士跟着出来,就又坐回去了。

女生烫着大波浪,红唇瞩目,长款大衣里裹着精致的商务套装,高跟鞋走起路来哒哒响,在停车场里能旋起回音。

两个人并肩走到分岔口,李知勋笑得很开心,挥手跟女生道别。

“没等很久吧?”李知勋没几眼就找到了权顺荣的车,打开车门就问。

“刚到。”

李知勋拉过安全带系上,声音又是平时最常见的那种冷静平淡、听起来很高智的感觉,“时间应该刚好。”

权顺荣莫名就想,他刚刚跟别人肯定不是用这种声音说话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每次不都停这边吗?离电梯近。”

“哦。”

李知勋扭头看他,“你怎么了?”

车刚好从地下开到地面,光线洒进来,他的脸白得差点晃了权顺荣一眼。

“那是你朋友吗?刚刚。”

李知勋还在处理手机上的工作信息,没多思考就答了,“研究生师姐,有个项目跟她公司有合作。”

权顺荣又哦。“关系很好吗?”

“嗯……还可以吧,上学的时候师姐很照顾人。”

“那还挺巧的,有合作的机会。”

“嗯。”

权顺荣有点郁闷。有这么忙吗?他在跟他说话呢!

“感觉,感觉那个师姐,感觉是你的理想型啊,哈哈。”他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说完干笑两声。

李知勋顿住打字的手指,抬头盯着挡风玻璃看。

他飞快地回完消息,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然后抄手靠在座椅上,安静地看外面闪过的秃噜树。

权顺荣说完就后悔了,握方向盘的手心里渗出层薄汗,刚想着要不要为自己的冒犯道歉,李知勋又打破了沉默。

“优秀的人大家都喜欢吧。”

没承认也没否认,权顺荣拿不准这个“大家”是不是也包括李知勋,但当然也不会再头铁追问。

无言开出几公里,李知勋伸手点屏幕,放了首歌。

两个人的音乐品味还挺像的,也是偶然才发现曲库有重合。

“我高中在乐队还表演过这个。”权顺荣突然说。

李知勋挑挑眉,“你还玩过乐队?”

“玩了两年,高三他们都不玩了,又没人陪我。”

“什么位置?”

“吉他,不过弹得很烂啦。”

“我打架子鼓。”

权顺荣懵懵的,“你也?”

李知勋微笑点头。

车程四十分钟,中午的寿宴在顶层的超大宴会厅里办,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权家老爷子虽然已经七十了,但身体还很硬朗,来来回回地在一群又一群人之间寒暄交谈,权顺荣跟李知勋进门的时候,他还在炫耀新学的太极招式。

权母先迎上来,“怎么才到?”

两个人都喊了声妈,李知勋又说,“公司有点急事。”

权顺荣不甚在意,“又没耽误。”

权母捏了捏李知勋的袖口,“降温了还穿这么薄,不知道冷热,换季感冒很难好的知不知道?”

“车上有衣服,我不冷的。”李知勋时隔好久听到长辈的这种唠叨,有点不适应,但其实又觉得很感动。

权顺荣哎呀哎呀地把他的手臂从权母手里拉出来,示意他一起去见老爷子,走出两步路就自然地把手搭在人肩上。

老爷子一看到他们就高兴得合不拢嘴,权顺荣嘴甜把他哄得前仰后合,李知勋就站在一边笑,眼睛眯成两条缝。

“知勋,晚上回家跟我一起练会字吧?”

老爷子喜欢书法,李知勋偶然一次看到他的毛笔字,随口问了一句,他当即就带李知勋进书房研究去了。李知勋也觉得有点意思,每次回权家都跟着老爷子照瓢画葫芦写两笔,自然是写得不好,老爷子说不用他练出什么来,夸他其实有悟性,而且比权顺荣有耐心多了,只管陪在边上自己就高兴。

李知勋突然被点名,有点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微微弯腰应下来。

“爷爷说话就大大方方地答应,都进门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别扭啊?”旁边突然有道女声插进来,李知勋转头去看,是权顺荣的表姑。

他刚要说话,权顺荣从旁边跨了一步过来挡在他面前,皮笑肉不笑,“姑姑,这次怎么一个人来?”

表姑脸色不自然了,咕哝一句怎么说话呢,就转身走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拍拍李知勋的肩膀,“不往心里去啊,爷爷回头骂她。”

“没事,没关系的。”李知勋摇头,感受到权顺荣的视线,往那边瞟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表姑父好赌,好好一个家都败光。表姑离婚多年,自己带着一个刚考上高中的儿子,几年来换了很多个对象,经常不分场合带他们回家吃饭,一直就这样靠别人生活。

很明显她不喜欢李知勋。她一直看不惯,为什么权家要让权顺荣跟男的结婚,异性婚姻才是正常的,像这样的同性婚姻是家门不幸。

权李两家联姻之后,凭借彼此的帮助扶摇直上,虽然也有运气加持,但总之结果就是让人从过好日子到过上更好的日子。

外人眼红,家里也有不平的。表姑怪权顺荣跟李知勋都太厉害,什么好处都捞尽,权顺荣就应该跟一个有背景但是没能力的花瓶结婚,面上过得去,但他不会像这样越来越好。表姑还怪权顺荣的姐姐权敏京也嫁到好人家,她自己也是业内有名的律师,本身就优秀独立。两个晚辈作为主力把权家经营得这么妥当,对比之下她像无用的寄生虫,没了那些冤大头,自己就过不下去。

老爷子是主角,宽慰几句就又要去social了。李知勋笑着目送他离开,半天没说出句话,权顺荣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撞撞他肩膀,“难受了?”

“没有啊。”李知勋不动声色地拉开半步距离,“要是你不说话,我也会怼回去的。”

“是吗?怎么怼?”

“嗯……我就,把她儿子叫过来,说奖励他考上重点高中,发个大红包,然后问他,你妈妈肯定也奖励你了吧,不出意外他会说没有。”

李知勋一脸正色地说完,然后跟权顺荣对视一眼笑起来。

“那我表姑就会气死。”权顺荣耸耸肩,又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抱歉,你没介意就好。”

李知勋不习惯长时间的眼神交流,匆忙移开视线,“我们两个结婚就是会这样,你去李家也未必不会发生这种事,所以还好。”

他下意识去推眼镜,才反应过来今天没戴,又自然地把手收进西裤口袋里。“我们在对方家里都是平等的,你不需要为这种事出来保护我替我说话,我可以处理。”

权顺荣哇了一声,“李总有魄力。我不一样,要是我在李家受这种委屈了,你要替我说话。”

李知勋不知道是自己想得发散了,还是这人确实在用小孩子气的方式提要求。“可以啊,那我怼得可能更厉害吧。”

主持人在台上拿着麦克风,让大家都聚过去。李知勋跟在权顺荣侧后方走了两步,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但还是谢谢你。”

权顺荣脚步一顿,回头等他把那半步的距离补上。

“不客气,毕竟结了婚的。”

午宴其实只是个社交场合,每个人多少都带点目的,吃过午饭就四处聊起来,只有小孩子欢快地跑来跑去。

权顺荣去接了个电话,转身就被撞到。是表姑的儿子,看清是他还知道叫人,“顺荣哥!”

“跑什么?人这么多。”

“我饮料喝多了,要憋不住了!洗手间在哪里?”

“出门右拐走到头。”

“不知道在哪,一会儿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我妈又要骂我了。”

“能有什么不该看的?去门口找服务生带你去。”

“你带我去你带我去,我就相信你。”

权顺荣皱了皱眉,没有马上答应。转头找到李知勋,看他跟人聊得正好,就放下心来,“走吧。”

他其实还挺看好这小孩的,聪明伶俐,人也机灵。

但他下一秒就问了句不机灵的话,“顺荣哥,你干嘛要跟知勋哥结婚?”

“……你妈让你来的?”

“不是,不是啊,我自己好奇,你不高兴我就不问了。”

“还叫我们一声哥就别关心这些。”

“哦,知道了。你别误会啊,我没不喜欢知勋哥,他打游戏那么厉害。”

“打游戏厉害你就喜欢?”

“那我能那么肤浅吗?你玩游戏那么菜,我也挺喜欢你的。”

“……洗手间在那边,要去赶紧去,不去就回来,别乱跑。”

“你怎么不让知勋哥教你打游戏?”

“没兴趣。”

“哦,那还是算了,我以为跟知勋哥有关系的你都感兴趣呢。”

权顺荣啧了一声,“自己回去,我还有事。”

“你让知勋哥别怪我妈啊,他要是不开心的话,你就说我可以给他道歉。”

“……知道了,他没有不开心,不用你道歉。”

他返回去的时候,李知勋刚好在宴会厅外面的窗前发呆。

“怎么站这里?”

“人太多了,来透口气,你去哪了?”

“干嘛,还怕我丢了啊?”

李知勋无语地笑了一声。

 

 

晚上就回了郊区的别墅,自己人在家里一桌饭。开席之前,权顺荣去车里取寿礼。老爷子爱收藏,家里能开展览了,权顺荣托人带回来一套上好的茶具,李知勋在拍卖会上拍了一副古画,都算送到点上了,另外还提了几盒进口的高级补品。

他两手都拿了东西,刚要把车门带上,一下子瞥见李知勋的外套放在后座上,想了想又捞过来搭在臂弯。

“顺荣!”

权敏京刚从法庭上下来,紧赶慢赶还好没迟到,刚停好车就看到自家弟弟。

“还以为你赶不上了。姐夫呢?”

“一会儿到一会儿到,车都让我开成超跑了。”权敏京也提着礼物,走近了才注意到他大包小包的,“帮你拿点?”

权顺荣不客气地把补品递给她。

权敏京接过来,又看了眼他臂弯里的衣服,“你冷啊?”

“知勋的。他就穿了件衬衫。”

“哎哟,这么会疼人呢?”

“闭嘴闭嘴。”

一圈人送完礼,说完漂亮话,才呼啦啦到餐桌边入座。权老爷子不搞什么尊卑那一套,喜欢谁就让谁挨着坐,李知勋由此得以坐在他旁边,再旁边是权顺荣。

李知勋有时候会想,权家有人看他不顺眼是不是也有爷爷对他太好的原因,毕竟说到底他是个外人,连他自己也想不通。

不过他没跟权顺荣说过这些,不然有点像得了便宜还卖乖。

老爷子有点挑食,但今天这么一大家子人,除了他的口味,自然也有很多别的菜式一起摆在圆桌上。自动转盘速度实在说不上快,转了几轮也没见他吃几口。李知勋看进眼里,就留了点心,用公筷给他布了几次菜。

“你们小两口最近在忙什么?”老爷子喝了一勺汤,不合胃口,挥挥手让佣人撤下去,但眼睛还看着这边默默吃饭的两个人。

李知勋差点被这句小两口吓得反流呛到,慌忙拿餐巾捂住嘴,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权顺荣,他马上就接话,“忙着多赚钱给您养老啊。”

“真想着我还会这么久不回来看我啊?学学你姐,漂亮话也会说,事也会做,像你光说不做,只知道哄我。”

权敏京抬头,得意地往后拨了拨头发,一边的丈夫从兜里摸出个发圈给她,她边扎头发边耀武扬威,“听没听见。”

“知道了知道了。”

老爷子又念叨:“赚那么多干什么,也让别人赚点。”

李知勋觉得这话可爱,嘴角上扬两个像素点,权顺荣眼尖看见了,压低声音说他:“笑什么,咱俩都别赚了。”

他瘪了瘪嘴,没应。

晚饭结束,李知勋遵守约定,跟老爷子写书法去了。权顺荣闲得无聊,想回车里拿电脑看看工作,刚走到门口又被姑姑抱着的马尔济斯吸引过去。

他逗狗越来越熟练,姑姑慈祥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他:“知勋不是送了只狗给你吗?怎么没带回来?”

“太麻烦了,而且又不过夜,放家里没事。”

“我看你们相处得挺好的呀。”

权顺荣撸狗的手一顿,然后语气自然地回答,“又不是仇人,有什么相处不好的。”

“这不是,毕竟是包办,怕你们合不来。”

“真合不来也没办法,还能离啊?”

“啧啧,又嘴硬,我看现在真让你离你还舍不舍得。”

权顺荣蹲下把狗放去撒欢,站起来摘掉身上沾的几根狗毛,“干嘛要让我离?”

“结多久了?”

“一年多。”

姑姑点点头,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权顺荣沉默了一下,踌躇着问出来,“姑姑,你那时候不觉得我们结婚很奇怪吗?”

“……你说哪方面?”

“各方面。我知道肯定不是所有人都理解。”

“如果你是指你跟一个男的结婚,你老姑我开明得很,从头到尾就没反对过。社会既然承认这种形式合法,那大家就都是一样的,谁觉得不合适是他的问题,他不结不就行了。”

“如果你是指,你们俩都坐到这个位置了还愿意听家里安排婚事,我只能说你们都有肩负重任的责任感,碰巧又遇到能接受的对象,顺水推舟皆大欢喜。跟性别无关,如果对面是个女孩子,你也未必会拒绝,知勋也一样。”

姑姑了解他,知道他身为商人的时候雷厉风行一针见血,同时也知道他在感情上还像小孩子一样愚钝。

“姑姑知道咱们家,还有知勋家,都有人说闲话,但你们把公司经营得越来越好,这已经是最好的回应了。大家心知肚明联姻是为了什么,你们把这个原因给坐实了,更上一层楼了,谁说什么还重要吗?就算是做给外人看的,你们的确也做好了。”

“不过当然了,”姑姑拉长声音,“除了利益关系,我也很鼓励你俩继续发展发展。”

“万一他不是好人呢?”权顺荣故意问。

“……那你觉得呢?”

权顺荣其实有答案。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都不是瞎子,光他一个人知道李知勋是什么人还不够。不说姑姑了,就说爷爷,当了一辈子人精,什么妖魔鬼怪在他面前都得现形。不管是对权家,还是对权顺荣本身,李知勋要是表现出半点歪脑筋,爷爷就不会这么喜欢他。

“从权氏和李氏的层面来讲,互相利用是必然的,也是应该的,但我相信你们俩都有分寸,知道边界在哪里。”

权顺荣差点听哭了,抱着姑姑深情告白,“要不你当我妈吧。”

“滚滚滚,少在这挑拨我跟你妈的关系,一点都不稳重。”

这边书房里悠悠放着小曲,李知勋跟老爷子各占一张桌子,面前铺开纸墨,心无旁骛地提笔落笔。

“回去练了?写得比之前好。”老爷子隔着点距离看李知勋下笔的姿势和落到纸上的墨迹,笑着问他。

李知勋嗯了一声,“没事会练练,不然一直没长进,不敢跟您一起写了。”

“工作这么忙,还能静下心写毛笔字,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李知勋腼腆一笑,老爷子放下笔,“今天顺荣他表姑的话,你不要当真。”

“没关系,我理解。”

“你理解?你理解什么?不对的事情你理解它干什么?”老爷子三连问把李知勋堵得哑口无言,“大度不是没底线,权家应该尊重你,你要有自己的立场。”

“我不是……” 

“什么过门不过门的,你不是嫁给谁了,你跟顺荣是平等的婚姻关系。爷爷感谢李家能同意联姻,权家也不是唯利是图的风格,谁好谁不好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你就挺直腰板横着走,爷爷帮你说话。”

李知勋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一个不敢反抗的形象,本来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顺着老爷子的话点头。

“当然,如果顺荣在李家遇到这种情况,爷爷也希望你……”

“会的,我会的。”

“顺荣敢对你说什么你也告诉我,我收拾他。”

“没有,他没说过什么。”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搬到一起?”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见李知勋呆呆的没吭声,老爷子像才反应过来一样,乐呵呵地自问自答,“我老头子太着急了是吧?我还想着你们年轻人,想得比较开。”

回程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来的时候是权顺荣开车,李知勋就问他要不要换一下。

“你不是说我车不好开?”

“权总的车肯定是好车,是我技术不行好了吧。”

“一脚油门就到了,你歇着吧。外套呢?外面冷。”

“车上就不冷了。”

还没上高速,李知勋就歪头睡着了,权顺荣把暖气调高,放慢了车速。

车程就这么变长了点,李知勋不小心磕了一下头醒来时,还有十分钟才到他家。他看了眼时间,“刚堵车了?怎么还没到?”

权顺荣面不改色,“晚上看不太清,没开太快。”

“那你到家要一点多了。”李知勋坐直了点,声音还带着睡意,“你下高速要是叫醒我就好了,我让人来接,你就不用绕路了。”

“夜车都开习惯了,没关系。”

李知勋撑在车窗上,脑子九曲十八弯地转了几轮,然后轻飘飘地开口,“那你就睡我家吧,明天再走。”

权顺荣啊了一声,“那,方便吗?”

“方便。”

车缓缓开到地库门口,栏杆半天没升起来。保安急急忙忙跑出来敬礼,看到李知勋坐在副驾,恭敬地叫了声李总,“实在抱歉,感应器刚坏,维修的还在来的路上,侧门入口的是好的,要不您开到侧门进?”

李知勋用眼神询问权顺荣,权顺荣想了想,“算了,就停外面吧。就是要走回去了,你介意吗?”

“不会,我经常走路。”

这个点小区里早就没人了,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并排走着,只有风从光秃秃的树干中间穿过去的时候带出来一点呼呼声响。

经过游泳馆的时候,权顺荣突然问,“你会游泳吗?”

“嗯,小时候家里还住海边,那时候学会的。”

“好厉害,我还不会游。”

“是吗?这种技能,我们这样的小孩不是都要很拿手吗?”

“我爸妈没强迫过我,让我爱干嘛干嘛,你看我高中玩乐队他们也不管我。”

“不是反对你养狗吗?”

“可能因为,养狗确实不算技能类吧。”

“那怎么来接公司?”

“我没有不喜欢做生意啊,我还挺感兴趣的,所以也不用他们逼我做什么。”

“哦,那挺好的。”

“你还会什么技能?”

“就……很常见的那些吧,弹钢琴,高尔夫,什么的。”

“你喜欢吗?”

“还不错,比经商有意思。”

“所以你不喜欢做生意?”

“不讨厌,也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做?”

李知勋一下子回答不上来,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妥当。想了半天,他干巴巴地说:“这应该是我的责任吧,我是独生子,我不做就没有人做。”

权顺荣拧紧眉头,猛地想起姑姑说的话。

“现在好像觉得好玩一点了,但也还是没到有热情的程度,这一点可能永远比不上权总了。”李知勋继续开玩笑。

“所以你真的会因为责任去做不喜欢的事?”

“可能会。”

“……跟我结婚呢?也是因为责任吗?”

“一开始是的。”李知勋下意识地回答,确实是真话。

“那现在呢?”权顺荣刹了车, “你愿意保持婚姻关系,还是因为责任吗?”

李知勋心里一颤,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让他半晌发不出声音。

权顺荣从来没在他面前有过情绪波动,但现在居然有点步步紧逼的意思了,甚至还往他面前凑近了一步,“是吗?”

李知勋满脑子浆糊,挤出一句不是。

“那是什么?”

“……要不,先回家吧。”

“不急。”

眼看行不通,李知勋换了个招数,“先回去,我有点冷。”

权顺荣信以为真,暂时松了口。

走到家门口,李知勋边按密码边想,要不别留他过夜了,赶他走吧。

又想到他来回开了那么久的车,再继续开,怕疲劳驾驶不安全,所以在门锁滴滴响了两声之后,他还是对着门板说“进来吧”。

权顺荣也算熟悉了,自己挂好外套换好拖鞋,踢踢踏踏走进屋里。

李知勋觉得口干舌燥,去倒了杯水喝,还问他要不要。

“不喝,谢谢。”

“那早点睡觉吧,你自己招呼自己。”他说完就想逃上楼。

“李知勋。”权顺荣也不恼,非常平静。

被叫住的人僵着没回头,听见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知勋知道权顺荣要把刚才那个答案问到,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就这么僵持半天,他先泄了气,转过身去把自己的无奈暴露无遗,“我不知道。”

一转身才发现权顺荣离他这么近,他差点碰到他身上,就往后撤了一小步。

权顺荣就这么看着他眼神乱飘的样子,没头没尾地笑出来,反而得到他聚焦的视线:“干嘛?”

“你知道的吧,我一开始跟你结婚,也是因为责任。”

李知勋觉得后脑被闷棍敲了一记,人就走进他圈套里,“……嗯,那现在呢?”

“不是。”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权顺荣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李知勋隐忍地闭了闭眼,刚冒头的一点暧昧氛围被打得粉碎,“休息吧。”

他辗转反侧一个晚上,勉强睡了两三个小时,起来的时候,权顺荣已经不在了。

李知勋想起昨天的很多事情,心里也变得很乱,好像明明有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有什么东西阻挡他拨云见月。

 

 

权顺荣要去国外出差半个月,临走前问李知勋有没有东西要带回来。

“没有。”

“要是突然想起来有要买的,跟我说。”

“嗯,起落平安。”

“啊对了,这段时间你把鱼饼接过去照顾吧,忙的时候让阿姨去就好了,麻烦啦。”

“我以为你都安排好了。”

“别人我不放心嘛,你今天去接好不好?”

“知道了。”

晚上有个饭局,李知勋意思意思喝了点高度数的洋酒,司机把他送到权顺荣家的时候,他还有一点晕乎乎的,进门先倒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

鱼饼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跳到他身上,又凑上去舔他的脸。

李知勋把它拉到胸口上趴着,轻柔地摸它背上的毛,“怎么到处跑?他都不把你关好的吗?”

回应他的只有被舔手腕的触感和声音。

沙发很舒适,酒精很上头,小狗的舔舐还有点催眠,让人就这么抱着狗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李知勋猛地惊醒,刚刚顺手扔在脑袋边上的手机正在滋滋震动,鱼饼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喂?”

“吵醒你了,怎么在沙发上睡觉?”权顺荣问。

李知勋缓缓坐起来,“你怎么知道?”

“养了鱼饼就装了监控。”

权顺荣刚落地,那边还是白天。他估摸着狗已经被接走了,打开监控看了一眼,就看到李知勋躺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明显是睡着了。

已经入冬了,他什么都没盖,暖气也不知道开了没有,权顺荣本来想直接从监控里叫他,但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

“不小心睡着了,现在走。”李知勋站起身,轻车熟路地走到角落的柜子前打开门,鱼饼要用的东西应有尽有。

权顺荣听着电话里窸窸窣窣的翻找声音笑着补充,“它还挺能吃的,狗粮可能要多带一点。”

李知勋就先拎了袋吃了一半的,“带来带去的麻烦,先这么多吧,我回去再买。”

“你在我家住半个月好了,最方便。”

“……司机在等,今天要回去。”李知勋没正面回答,但这么一说才想起司机还在等他,还好刚才其实没睡多久,不然他还怪抱歉的。

权顺荣闷闷地应了一声,又听见他急匆匆地要挂电话:“还有要交代的吗?”

“没了,这么长时间了你都知道的。”

“那挂了。”

“有事就联系我。”

“你也,有要帮忙的跟我讲。”

“你多在鱼饼面前念我一下,别让它把我忘了。”

李知勋嘁了一声,“幼稚。”

权顺荣忿忿的。

他其实是想李知勋也多念他一下,想他一下。

跟鱼饼刚到权顺荣家的时候一样,两个人因为小狗的状态汇报提高了联系频率,但李知勋觉得自己的心境应该跟权顺荣那时候不一样。他总感觉这是在照顾别人的宠物,所以怕有哪里做得不好,权顺荣有意见。

权顺荣这一趟去国外是有很重要的项目要谈,每天都有好几个会议要开,累得头顶冒烟,深夜回到酒店才算回魂,打开手机看到李知勋发来的照片才生出点力气去洗漱。

李知勋发消息很简洁,基本上一张照片和一两句话就结束。

今天吃了很多。

今天吃得不多。

换了个牌子的粮。

加了冻干跟羊奶。

把玩具咬破了。

突然听得懂打滚了。

在小区遛狗认识新朋友了。

估计想你了,听见你名字会叫。

权顺荣就这样每天看他播报,因为有时差,李知勋在家的时候他在工作,他在酒店的时候李知勋在工作,两个人只能这样抽空简单回复信息。

“你都不跟它合照?”权顺荣翻着这几天的照片,都只有鱼饼一只狗的各种形态。他是很喜欢跟狗拍照的,但他不知道李知勋是拍了没发,还是压根不爱拍。

没等到回复就睡了,第二天睁眼再看,对话框里静静躺着一张新图片。

感觉是把手机平放着拍的,鱼饼的脑袋圆滚滚地占了多半,李知勋占了个角落,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直愣愣地盯着镜头。

权顺荣一下就醒了瞌睡,轻声笑起来,点点屏幕把聊天背景换掉。

“真漂亮。”他回。

习惯性地打开监控,狗不在,人也不在,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莫名觉得家里空荡荡的让人难过。

他家原来有这么大吗?

权顺荣叹了口气。真应该强烈要求李知勋就在这里住上半个月的,等他回去之后,顺理成章地感谢李知勋,顺理成章地在自己家里跟李知勋表白。

是的。他要跟李知勋表白。

对话框里就在这时候弹上来一条新信息。

李总:加班中。

权顺荣还没来得及因为这个默契的时间点雀跃,就马上坐起来,很认真地打字,“国内都两点多了吧,还在忙什么?”

“年底很多报表要看。”

权顺荣立刻意识到,啊,我回去之后也有很多报表要看。

“吃晚饭了吗?不要饿肚子。”

“嗯,又不是小孩子。”

“我刚睡醒,今天没有那么多事了。”

“意思是很顺利?”

“还可以,合作方有点难搞,但还是搞定了。”

权氏内部的项目,李知勋自然是不能了解更多的,听完这句评价就该停了,所以只是问他,“那是不是能提前回来?”

“那倒也不行,还要收收尾,而且合同还没签,要等他们授权人从英国回来。”

“不能电子签吗?”

“一群老古板,不愿意。我有求于人,就按他们意思来吧。”权顺荣恶狠狠地吐槽,然后话锋一转,“怎么了,你想我啊?”

李知勋心里一紧,后背发麻,指尖慢吞吞地落在屏幕上,“是狗想你。”嘴角又不自觉地往上飘。

“知道了,很快就去接它。你多穿点衣服。”

“穿了,室内都有暖气。”

“晚上遛狗多穿点。”

“穿了穿了,吃饭也念穿衣服也念。”

“你怎么不这样关心我一下?”

“权总还缺人嘘寒问暖吗?”

“李总,你真没意思。”

两个人都捧着手机笑。

权顺荣怕耽误李知勋时间,让他赶紧忙完就回家。聊天就这样结束,他把手机捂在胸前,又朝后倒下去。

现在要是有人问他怎么对李知勋动感情了,他应该也答不上来。

就那样呗,喜欢就是喜欢,硬要讲原因的感情,总有一天也会因为这个原因破碎的。

但是有人会控制住不喜欢李知勋吗?他没有大动干戈地把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也没有大张旗鼓地鼓吹自己的优点,他连关心人都是静悄悄的,搞不懂他到底想不想别人知道。不过大概是因为经历太多起落,偶尔还要行走刀尖,权顺荣在李知勋这个小小的湖泊里触发了陌生的归属感,他有余地能在风浪之外静下来,只是坐在一叶小舟上,随着湖水的漾动轻轻漂。

很惬意,很舒适,大概是像所有人在一地鸡毛中意外发现一个乌托邦时一样的反应——不想走,想待一辈子。

他时常感叹李知勋是很厉害的一个人。他们的职业是一样的,做的事情也差不太多,李知勋很聪明,把李氏的一切都打理得很好,他看李知勋的采访也经常会被启发,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么想,觉得这个人说话面面俱到,一句话可能听起来有失偏颇,下一秒就能补充得滴水不漏。没听过他抱怨,没听过他放弃,没听过他说安于现状,他还是肩负着他觉得应该负的责任,不感兴趣也坚持,没有热情也坚持。

他因为公司的各种问题心烦的时候,会自然地想李知勋是不是也会这样头痛。答案肯定是会,但李知勋就像一个韧性很好的气球,你不知道他容纳的上限在哪里,他就这样安静地接受着,气球爆炸的时候,带来的不是摧枯拉朽的破坏,是沉淀之后打磨出来的惊喜。

权顺荣从来不否认自己优秀,但他相信自己可以更优秀,也对其他优秀的人高看一眼。李知勋就是这样的人,好像什么都能做到,还愿意授人以渔帮别人也做到。

别说他本身就是这种淡淡的性格,就算他是装的,权顺荣也觉得,哇,他好有格调。

李知勋本身就很好,再加上,他们可是夫夫啊,这能是一般关系吗?暧昧一下怎么了,喜欢一下怎么了,过段时间连我爱你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当口头禅才对。

权顺荣心里郁闷,别人都举案齐眉的,他跟李知勋还在分居。他想回去问问当初自己在装什么,联姻怎么就不能住一起了?

哎,其实也没事。等他回去,去李知勋家接狗的时候,在他家里表白也行。

李知勋不会不答应吧?

不答应就不答应吧,权顺荣想,不答应又能怎么样,自己又不可能跟他离婚,只能一点点耐心地攻略李总,连鱼饼都不允许占他怀里的位置。

 

 

“李总,我明天回去。”

李知勋刚洗完澡,拿干毛巾搓着头发,腾出一只手来回复:“你的明天还是我的明天?”

“就24小时以后,到你家门口。”

李知勋抿着嘴笑,扭头看了一眼侵入卧室的小玩意,叫了它一声,“你爹明天回家。”

鱼饼只能听懂权顺荣三个字,不会被你爹这个称呼触发什么开关,毫无波澜地在地毯上咬玩具。

李知勋想到它明天就要被权顺荣接走,心里空空的,养了半个月,多少有点舍不得。小动物又不懂大人之间说的话,只会乐呵呵地摇尾巴,不动声色地捕获人心。

他把毛巾扔到一边,“知道了,东西我会收拾好的。”

“不是,你这么急吗?我那个点才到,睡一晚也不行?”

李知勋光速解释:“我以为你想快点回家。”

“你家也是家。”

……大问题,出大问题。

其实他之前也没少去看狗,有时候是权顺荣让他去看它新学的技能,有时候是他自己想看。权顺荣又没反对他去,他慢慢也就不拘着了,很不客气地通知权顺荣什么时候要去。

虽然如此,他还是一直觉得这狗是他送人的,严格来说算权顺荣的所有物,他应该保持点分寸,不要对别人的东西有占有欲。

现在好了,他不仅对狗有占有欲,还对人有占有欲了。

这对吗?

李知勋慌乱地来回踱步,很快就自洽了。喜欢上自己合法的结婚对象,这也没有什么不应该的吧?本来夫夫就应该有感情的,只是他们当时确实没感情,就当现在补上了呗,他还嫌来得晚呢。

如果他没有过度解读权顺荣平时有意无意释放出来的信号,那他们应该算两情相悦。

他有时候也想顺着权顺荣的话很干脆地问一句,是不是真的动心了,又有点怕自己这样就落了下风,暴露弱点是他最不愿意的事,更不想被迫发现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算了,还是先保持现状吧。

“可以睡,要我去接你吗?”李知勋问。

结果那家伙又不吭声了,吊胃口是有一套的。

权顺荣一直没再回过消息,登机前才给人说一句不用,司机会来。

李知勋白天把工作处理完,顶着秘书疑惑的眼神早早地下了班。看电视也没意思,玩手机也没意思,听音乐也没意思,中途还睡了一觉,一睁眼家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终于听懂谁今天要回来,一直蹲守在玄关的狗。

他想起一工作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就把电脑打开,从日历里找了一个原本不用他参加的国外会议进去听,听进去了才觉得那股焦躁的感觉平复了一点,还在关键的地方点评了两句。

权顺荣风尘仆仆地到了地方,让司机带着行李回去了。他慢慢按下密码,打开门,暖和的空气扑面而来把他裹住,鱼饼就那样小小一只坐在那里,好像还没认出来他。他心都要化了,蹲下去张开双手,“不认识我了?过来。”

对分别半个月的小狗来说,声音和气味比相貌好认。鱼饼动了一下,试探性地挪过来,权顺荣耐心地等它反应,最后稳稳接住一团冲过来的毛线。

他抱着狗猛猛亲了几口,“你爸呢?”

鱼饼听不懂,只知道舔他。

李知勋就在这时候从卧室里走出来,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就看到权顺荣,差点腿一软就要原路返回。

“怎么了,你也不认识我了?”权顺荣笑眯眯的,总觉得他没憋好话。

李知勋把罪怪到不会说话的狗身上,“鱼饼怎么没动静,有人来它都会叫。”

“我又不是别人,对吧?对吧鱼饼?”

李知勋嘴角爬上一丝可疑的微笑。是他太想权顺荣了,还是权顺荣出去一趟回来真变帅了?是瘦了点吗?怎么感觉脸上没肉了呢?

权顺荣抬头见他盯着自己看,心里一动,弯腰把鱼饼放走,叉着腰问他:“怎么还没睡?”

李知勋觉得他莫名其妙的,“你都说要出现在我家了,我睡什么?”

“我又没有让你等我,以前不也是这样,你都当我不存在的。”

李知勋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自作多情的时刻这么快就来了吗?

“我没有等你,刚好还没睡。”他很少赌气,这不太符合他的性格,但今天好像没有控制住,“还要睡这里就快点收拾吧,不睡也行,狗的东西都收好放在门口了,可以直接提走。小声一点,不要吵到我。”

权顺荣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痛快地洗了个澡,哼着歌把头发吹干,又出来倒了杯水喝,才不紧不慢地去敲李知勋的卧室门。

敲了两次都没人应,权顺荣当然不相信他睡了,又轻轻敲了几声,终于有愤怒的声音隔着门板模糊地传出来:“干嘛!”

“李总,我有事跟你说。”

“明天再说!”

“很重要的事哎。”

李知勋啧了一声,烦躁地掀开被子,光着脚走过去用力拉开门,又恢复成那个看淡一切的菩萨表情,平静地问他,“怎么了?”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权顺荣看着面前的人被暖黄色的微弱光线罩住,有了回到他的乌托邦的实感。

“你不想我?”

李知勋倒吸一口凉气。这什么意思?

权顺荣往门内逼了一步,“鱼饼都想我,你不想我的?”

李知勋那一点点怒火就这样被浇灭,但还是嘴硬,“想不想有什么关系?”

“关系是,因为我想你。”

一记直球就这样打过来,李知勋说不心动是假的,又怀疑权顺荣在耍他,动了动嘴也没说出来什么,最后只哦了一声,转身跑到床边去坐下了。

权顺荣要跟过去,被他叫停了,“权总,再进来就不合适了,这是我卧室。”

“……李总,我进我丈夫的卧室,很不合适吗?”按理说就不应该分什么谁的卧室,他们本来就应该睡一个卧室的!

李知勋第一次听他说这种话,心里砰砰跳,“你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你总不会就是要问我有没有想你吧?”

“你也没有回答我啊。”权顺荣还委屈起来了。

李知勋叹了口气,“想了,想了。”

身边的位置一沉,权顺荣一个箭步冲上来挨着他坐下了。

“真的?”

“假的。”

“说句喜欢我有那么难吗李知勋!”

“为什么我先说?”

“所以你喜欢我。”

李知勋突然意识到,权顺荣要是用这种套话战术跟他做生意,他也有可能会上当,色令智昏诚不欺人。

沉默之间,氛围的转变会在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尤为明显。李知勋转头去看,权顺荣就这么大方地接住他的眼神,坦然地跟他对视。

他感觉到权顺荣握住自己的手,呼吸与呼吸的距离越来越近,交错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李知勋突然偏头躲开了可能会发生的事,抬手挡在两个人中间。

“我不跟没确定关系的人接吻。”

“都结婚了还叫没确定关系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李知勋只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周遭一切都像在此刻暗下来,又如烟散开,只有权顺荣的脸是清晰的,刀刻一样在他瞳孔里留下印记。

他的手从权顺荣的胸口开始往上挪,停在后颈上画了个圈,又顺着下颌移到前面来,轻轻捏住他的下巴。

权顺荣看李知勋慢慢抬起头,一点一点凑近,唇与唇之间只差毫厘。他刚准备闭上眼睛,李知勋的脸却从自己耳旁擦过,落在右肩上,手也滑下来攥住他腰侧的衣服,完成一个不合格的拥抱。

权顺荣笑出声,换上气鼓鼓的语气,“李总,耍我啊?”可是手臂又非常诚实地把李知勋搂紧。

李知勋歪头在他耳廓上很轻很轻地吻了一下,甚至不能叫吻,只是用嘴唇碰了碰。

权顺荣猛地一下弹出去很远,眨眼间耳朵就已经能滴血,捂住被亲的那一边,错愕地看着也没好到哪里去的李知勋。

这么敏感吗?

李知勋的手没及时放开,被他的衣服抻了一下,指尖隐隐有点痛,软软地搭在床面上,马上又被反应过来的权顺荣捧起来问有没有事。

他把手收回来,端正地放在自己腿上,对上权顺荣不解的眼神。

“权总,怎么这么纯情?”

语气是上位者的游刃有余,但白皙肤色下红得更加明显的耳尖暴露一切。权顺荣不气反笑,笃定地陈述一个疑问句,“脸红了?”

李知勋一哽。半夜三更的,太安静了,所有人都能听到,他呼吸有点不稳了。

没被点明也就罢了,他对于不想承认的事情总是擅长顾左右而言他,被看出来也没关系,只要不被戳破,他就有一万种方法绕开。可是权顺荣非要这么直白地一问,那他没办法了,明摆着的事实,再怎么否认也是欲盖弥彰。

对面是他的丈夫,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非常了解他的权顺荣,他可以非常坦然地翻出最真实的一面,放弃无畏抵抗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李知勋不执着于在谁先表白这件事情上争一个输赢了。他要权顺荣,现在,立刻,马上。

于是他又像一分钟前一样,缓缓地,慢慢地,像猫走过不留痕迹般地,向权顺荣靠近。

同样的亏不可能吃第二次。权顺荣没给他耍赖的机会,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带过他的后颈,把他按到身前来。

两双湿漉漉的眼睛直挺挺地对视,视线默契地下移,停顿两秒,躁动的嘴唇相贴。

说来可能没人信,两个人都是初吻。不久前势要压对方一头的剑拔弩张一瞬间就在交缠的气息里消散,牙齿笨拙地磕碰,产生微弱的痛感给青涩的吻做调剂。

实在是太不熟练了,亲着亲着都想笑,李知勋感受到权顺荣嘴角的弧度,就往后撤了一点,“笑什么?”

“……你不也笑。”

“就,觉得好笑啊。”

权顺荣没深究这个笑背后的原因,想来跟自己笑的应该也差不多,就没再问破坏气氛的问题,低头又去吻他。

好像那根筋逐渐就被打通了,无师自通地抱着倒下,无师自通地啃咬,无师自通地伸手进衣摆,无师自通地把李知勋揉捏成破碎地喘息的娃娃。

“等一下。”李知勋难得露出慌张的神色,隔着衣服按住权顺荣的手,“这、这个就,下,下一次再……”

权顺荣如梦初醒,把半边身子支起来,有点尴尬又有点懊恼,慢吞吞地往外吐字:“啊,没、没关系,我还,还不会。”

李知勋脑子要爆炸了,直愣愣地躺在床上,心里着急地想把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格唤醒,他要心如止水,他要淡然镇定,他不要这么笨蛋地在这里跟权顺荣讨论这些啊啊啊!

权顺荣往旁边一歪,跟他肩膀抵着肩膀,严丝合缝地躺着。李知勋把眼睛闭上,就有好多个权顺荣的脸在眼前飘来飘去。

“知勋。”

权顺荣在这时候叫他,他睫毛猛地一颤,不敢睁开眼睛,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叫什么事?只是喊个名字也这么让人心动吗?

结果权顺荣就这样翻了个身,把他圈起来搂着,又摆出一个依赖的姿势,把脸靠在他脖子旁边。“我喜欢你。”

Warning!Warning!

“知道。”李知勋压住乱七八糟的呼吸,给出一句看起来毫无诚意的答复。果不其然权顺荣不满意,往上仰起头,李知勋不看也知道他在用什么眼神盯着自己。

“喜欢。”

权顺荣嘿嘿笑,抱着他蹭了两下,已经够满足了,“下次要把话说全,喜欢什么,谁喜欢?”

“我喜欢你。”李知勋平静地说。他认为不用等到下次。

权顺荣眨巴眨巴眼睛,“还要亲亲。”

“你好幼稚。”

“还要亲亲。”

“不要不要。”

“还要亲亲。”

好吧。李知勋半推半就的,顺势趴到人身上去。

 

  

过两天就是新年的第一个周末,上次答应父母会回去吃饭,李知勋提醒权顺荣别忘了留出时间回李家。

“记得记得,爸妈的礼物买好了,还有什么要准备吗?”权顺荣在开车,回过来一条语音。

李知勋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变得一点也不沉稳,怎么听到他声音都觉得好幸福,好想笑。

“没了,红包我来准备。”

“谢谢李总,我也要。”

“嗯,你的最大。”

好像跟之前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两个人工作还是很忙,白天没事不联系,偶尔偷偷发消息说点上不了台面的话。晚上时间能对上就回家吃饭,对不上就算了。下班也不搞谁接谁那一套,自己开了车就走,遛完狗到家了收拾好往被子里一钻,一边跟狗玩一边等人回家。

两个人现在住李知勋家里,离李氏权氏都近。

今天到家的时间差不多,都把板板正正的西服换掉,一起出门遛狗。

“我从李家回来就要去出差了。”李知勋左手牵着绳子,右手被权顺荣扣着揣在衣兜里。

“去哪里去几天?”

“去智利看个矿,四五天吧。”

“这么久?”

“你又不是没出过这种差,四五天哪里久了。”

“我在拐着弯说舍不得你。”

李知勋在口袋里捏了他一下,“权总,你还是别说这些生硬的台词了,我们就自然一点行吗?”

“李总,你真没意思。”

“那离吧。”

“不离。”

“开玩笑的。”

“老开玩笑,影响感情。”

“我又不会跟你离婚。”

“说说也不行。”

“小气。”

“你最近怎么不跟你师姐见面了?”

“现在不用经常见了,有工程师对接。这你也感兴趣?”

“就问一下。”

“我没喜欢过她,你别打听了。”

“……很明显吗?”

“之前我确实会有很大可能喜欢这种优秀的姐姐,但总之没喜欢过。”

“怎么没喜欢?”

“结婚了啊。”

“刚结婚的时候你又不喜欢我。”

“……刚结婚的时候你也不喜欢我,你怎么没喜欢别人?”

“我又没遇到这种优秀的姐姐。”

李知勋不想再继续这个没完没了的幼稚话题,也知道权顺荣不是真的介意,就是闹点情趣,就把手抽出来在他背上拍了拍,算安抚完成。

“明天几点回你家?”权顺荣手臂一伸把人搂进怀里。

“睡醒再走。”

“你又睡不醒的。”

“……有事情我就会睡得醒。”

“我让鱼饼来叫你,我叫你又会被说。”

“我什么时候说你了?”

“你就这样,”权顺荣学着李知勋赖床时候的表情,“这样很不耐烦,让我走开,鱼饼来吵你你就不赶它走。”

“你还要跟狗比?”

李知勋话说出口就一愣,觉得这话好熟悉。

 

End.

别碰我的小猫

兮星|当罗曼蒂克降临(上)


  电竞选手x狂热粉丝

 

01

 

“您的特别关注@VVB_乔兮发布了新微博。”

“您的特别关注@VVB_乔兮空降了乔兮超话,快来看看他说了什么吧。”

 

米白色的被子里探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摸索了两下,覆在叮叮咚咚信息提示的手机上。

 

李宇浩睁开朦胧的睡眼,水肿的脸差点让他新换的手机识别不出来。循着记忆下意识点开微博,对着乔兮的微博一顿熟练的点赞转发评论。

 

是了,就是这样一个玩世不恭的小少爷,就算上了个211也没人觉得他会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出息的李宇浩,还有另一层马甲。

 

电竞选手乔兮的后援...


  电竞选手x狂热粉丝

 

01

 

“您的特别关注@VVB_乔兮发布了新微博。”

“您的特别关注@VVB_乔兮空降了乔兮超话,快来看看他说了什么吧。”

 

米白色的被子里探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摸索了两下,覆在叮叮咚咚信息提示的手机上。

 

李宇浩睁开朦胧的睡眼,水肿的脸差点让他新换的手机识别不出来。循着记忆下意识点开微博,对着乔兮的微博一顿熟练的点赞转发评论。

 

是了,就是这样一个玩世不恭的小少爷,就算上了个211也没人觉得他会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出息的李宇浩,还有另一层马甲。

 

电竞选手乔兮的后援会会长。

 

一个喜欢了乔兮三年的狂热粉丝。

 

——

李宇浩也没有很熬夜成性,相反,他的作息是当代年轻人里少有的规律。因为早年混迹酒吧已经破碎不堪的胃和对自己外形的严格管理,导致李宇浩严格遵守了两年十二点之前必须睡觉的规章制度,虽然这个制度是吴育涛给他定下的。

 

昨天熬到半夜导致今天脸肿成这样属实是意外中的意外。

 

这个赛季的成绩并不算好,距离VVB淘汰还不足一周,微博上分锅拉架的热火朝天,团粉,唯粉撕做一团。

 

熟悉的吵架话术李宇浩懒得理会,上了最后这片净土开始打王者荣耀。

 

一波风暴龙团,好不死的蠢货射手闷着脑袋冲在最前面,急的李宇浩控制护盾一顿放。和射手死亡播报一起响起的还有吴育涛的信息提醒。

 

别抢中视野:睡没

别抢中视野:你看微博

 

随着家里的水晶告破,李宇浩烦躁的切屏删掉王者荣耀的后台,上了微博。

 

首页被清一色的词条刷屏,平时那些有病一样的营销号跟冲kpi似得一条接一条发。

 

李宇浩定睛一看。

 

#乔兮 睡粉

 

什么情况?一脸懵的李宇浩切回微信问吴育涛,自己不过打了一局王者荣耀,怎么塌房了。

 

听吴育涛讲了贴吧扒出来的全过程,李宇浩的第一反应还是选择相信乔兮。

 

不是他追星脑,他只是相信乔兮的人品。

 

 

不过李宇浩也没有贸然下场,他先是拿后援会对接俱乐部的私人账号跟运营了解了情况,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平复了后援会其他成员的心情,拿官方的微博号发了声明才堪堪登上自己的私人账号。

 

要是吴育涛在场的话,一定会这样说: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些造谣的已经被李宇浩眼睛里燃起的熊熊斗志烧成灰烬了。

 

敢造谣我哥,你们怕是没听过我的名头。

 

 

 

02

 

在词条下和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开战到三点,李宇浩将将转醒,却看到的是乔兮的道歉声明。

 

吴育涛拎着份蒸饺,推开宿舍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李宇浩趴在桌子上,面前的电脑还亮着屏,网页版的微博因为卡顿久久停留在乔兮主页上的道歉声明,没再刷新。

 

轻轻拍了他两下,吴育涛斟酌着开口:

 

“李宇浩,你也别太难过,说不定后面有反转呢。你要不先吃点东西啊。”

 

“款款我不饿。”李宇浩抬起头,闷闷的吸了两下鼻子,平时亮闪闪的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精神。

 

吴育涛知道李宇浩这么多年吃得苦,也不好说什么劝他想开点,只能揽着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就这样乖乖的窝在吴育涛怀里,李宇浩不说话,饶是吴育涛有意转移他注意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机上的微博消息提醒还在一个一个弹出,宿舍里却只显得寂静。蓦然,吴育涛说,

 

“我带你去散散心吧,看看风景,交点新朋友,再谈个恋爱什么的,就不会把注意力都放在乔兮身上了。”

 

李宇浩顿住,毛茸茸的发顶动了动,表示赞同。

 

就这样,吴育涛拉着李宇浩,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03

 

飞机落地后,李宇浩和吴育涛并肩站在机场大厅里大眼瞪小眼。吴育涛一定觉得自己疯了,李宇浩一装乖,他就稀里糊涂的跟着他踏上了去江西的飞机。

 

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直接来到乔兮的家乡了。

 

看着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李宇浩,吴育涛叹了口气,认命的掏出手机做攻略。

 

李宇浩再睁眼,房间里泛着黑,只有巨大的落地窗外亮着三三两两的光。

 

吴育涛刷开房卡进门,看到坐起来的李宇浩也吓了一跳,把买来的饭放在一旁桌子上。

 

“你可算醒了啊祖宗,我还以为你睡过去了呢。”

 

李宇浩蹭了蹭鼻子,静静的听吴育涛说行程安排。

 

“你等会吃完饭再睡会,明天我们坐火车去景德镇玩。”

 

“啊?坐火车?”

 

“不然呢?经费有限你理解一下,没钱给你坐飞机。要不?打车去?”

 

“不是不是,我们干嘛不在本地玩。”

 

吴育涛眼神诧异,用手背贴了贴李宇浩的额头,“奇怪啊,这也没发烧啊。”

 

一脸不满的拍开吴育涛的手,看着他的表情,吴育涛才认真的问,

 

“不是,你认真的啊?你要不要看看咱俩现在在哪,在本地玩,吉安有什么玩的啊?去爬井冈山?”

 

眼看李宇浩又要又要发动他的一套撒娇卖萌装可怜三连招,吴育涛认命的一头栽在床上,愤恨地拉过被子装死。

 

 

 

04

 

带着李宇浩站在景区门口,面对即将要徒步八个小时的路程,吴育涛还有闲心关注李宇浩的穿搭。

 

蓝白色的衬衫扎进白色的牛仔短裤里,配上新款的匡威,头上还顶了个贝雷帽,布灵布灵的坠着流苏星星。

 

“你是来爬山的吗我请问,我还以为您来参加真人秀慢综的呢。”

 

李宇浩俏皮的冲吴育涛吐了吐舌头,拽着他的手往景区里进。

 

事实证明,井冈山确实是个不适合他俩来的地方,吴育涛早该料到的。

 

微信运动步数直逼一万的时候,李宇浩苦着张脸,歪歪扭扭的连直线都快走不直了。

 

也不能怪他,一天下来,吴育涛拉着他打卡了黄洋界,红军医院,参观了各种故居等等,甚至还爬了主峰景区。一路走下来李宇浩感觉自己的档案上又镀了一层红光。

 

吴育涛也没好到哪去,本来爬山就够累了,还要带着李宇浩这个一步三喊累的少爷,喊得他一个头四个大。

 

嗯,起码他的最初目的达到了,李宇浩确实没心情想乔兮了。

 

哀怨间,吴育涛还想带着李宇浩去打卡水口瀑布,正嚎着嗓子痛苦的往前走,反倒没看清台阶,整个人栽了一下,险险稳住身子。

 

走在李宇浩前面的吴育涛被吓了一跳,搀着他找地方坐。

 

“你吓死我了你,先在这等等,我去那边服务中心问问有没有云南白药什么的。”

 

走之前,看了看头顶上的骄阳,还递给了李宇浩一根文创雪糕。

 

也不知道服务中心离这里到底有多远,吴育涛去了将近二十分钟都没回来,文创雪糕也被李宇浩吃的奶油乱流,分辨不出形状。愣神发呆间,一个小女孩扒拉着忘李宇浩手里塞了张印着粉红蝴蝶结的手帕纸。

 

“大哥哥,你吃雪糕都弄到手上啦,快擦擦喔,不然我舅舅看到会说你的哦。”

 

面前的小姑娘生的漂亮,浓眉大眼的,头上顶着漂亮的蝴蝶结冲李宇浩娇俏的笑。

 

“舟舟!我一会没看住你你又跑哪去了。”

 

“啊啊,漂亮哥哥我舅舅要打我,救救我!”

 

小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在耳边炸开,猛的扑进李宇浩怀里,不知道为什么,李宇浩总感觉先前那个叫舟舟的声音很熟悉。

 

搂着小女孩回头去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熟悉又陌生。

 

乔兮。

 

李宇浩自觉不是一个十成十的浪漫主义者,可他却不止一次向往过谈一场罗曼蒂克式的恋爱。原生家庭的原因让他很少谈爱,对乔兮的喜欢也不过是窥得一角的朦胧,于李宇浩刚走上正轨的生活而言,乔兮无疑像罐炸开的草莓汽水,带着一丝甜味充斥着李宇浩的生命。

 

此刻,这罐炸开的草莓汽水的源头就站在李宇浩面前,伴着以往水怎么也擦不净的黏腻。

 

如果不是脚崴了,说不定李宇浩会冲上去质问他为什么要睡粉。

 

李宇浩怔愣的盯着乔兮发呆,可曾庆龙却不知道李宇浩乱七八糟的思绪。在看清面前这个男生怀里的小姑娘之后,曾庆龙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舟舟,你吓死我了,一会没看住你你就乱跑。”

 

走过去把小女孩从李宇浩怀里抱出来,曾庆龙才有空向这个帮他找到小侄女的男生道谢,期间李宇浩就怔怔的看着乔兮和小姑娘互动。

 

“不好意思啊,我侄女她太淘气了,真是麻烦你了。”

 

看着面前人因为局促抿嘴微微陷下去的酒窝,李宇浩笑笑,“没事,她很可爱。”

 

李宇浩一笑,曾庆龙这才发现,他总觉得面前这个人很眼熟,尤其是那对有神的眼眸。

 

“哦..我叫曾庆龙,那个,我请你吃饭吧,算是谢谢你帮我照看侄女。”

 

李宇浩没答应,他在想,这样是不是算电竞选手私联大粉。

 

曾庆龙看他不说话,把舟舟放下来,又往前走了半步。李宇浩平时没什么朋友,也只跟吴育涛一个人亲近,看曾庆龙往前的动作,李宇浩连忙摆手:

 

“没事没事,不用了,而且我没怎么照顾她,更何况我..我脚崴着了,我朋友去帮我找药了,他很快就回来了,你先走吧。”

 

曾庆龙的眉拧着,没应话,李宇浩又盯着他补了一句,“我相信,如果我们有缘分的话,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盯着曾庆龙的脸,就好像是不愿放过不要门票和路费的线下活动一样,仔细描摹着面前人的面孔。

 

过了半晌,曾庆龙直直转身走了,只留下舟舟和李宇浩一脸懵。

 

“你,你舅舅走了,你不去追吗。”

 

“漂亮哥哥,要是我舅舅不要我了,你会要我吗。”

 

曾庆龙不回来,吴育涛也找不见人影,李宇浩无聊,只能抱着小姑娘,把她头上的蝴蝶结取下又别上。

 

“舅舅!”

 

看到曾庆龙匆匆赶回来,手里的两瓶水因为冷气遇热,已经浸湿了他的手心,顺着骨节线条往地上滴落。

 

“服务中心离这里太远了,我就先给你买了两瓶冰水,你先冰敷一下吧。”

 

意识到曾庆龙想要蹲下帮自己,李宇浩接过他手里的冰水,隔着高帮的鞋面缓解脚踝的痛感。

 

“你按的地方不对,崴了脚应该冰敷这里。”

 

曾庆龙骨节分明的手覆在李宇浩手上,带着他调整位置,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曾庆龙手心因为高强度游戏磨出的薄茧。

 

“我操,李宇浩!你在干嘛!”

 

跋涉已久的吴育涛拿着两瓶云南白药喷雾,一回来就看到李宇浩在跟一个陌生的男的眉目传情,白菜被拱的气愤从心底升腾。

 

听到声音,李宇浩和曾庆龙同时回头去看,吴育涛气愤的表情在看清曾庆龙的脸之后呆滞。

 

什么情况?

 

不由自主的噤了声,走到李宇浩旁边把喷雾递给他,却被曾庆龙自然的接过,有人替他照顾少爷吴育涛自然开心,也没理会曾庆龙,自顾自的跟李宇浩咬耳朵。

 

“什么情况?怎么跟你男神搞上了?我让你认识认识新朋友没让你这样认识啊?”

 

“情况很复杂,款款,回去跟你讲。”

 

“他不会是也要睡你吧,你可要提防着点啊,别被骗了。”

 

曾庆龙的咳嗽声不应时的响起,看到李宇浩眼里快要溢出来的担心,吴育涛翻了个白眼。

 

得,白搭。

 

药上好了,这景区肯定也没办法玩了,正在吴育涛犯愁怎么把李宇浩弄下山的时候,曾庆龙说话了。

 

“我背你吧,可能要麻烦你朋友帮我看一下我侄女。”

 

听到有人自愿当苦力,吴育涛乐呵呵的把李宇浩丢在后面,带着小姑娘下山了,一时间又只剩下曾庆龙和李宇浩在后面慢悠悠的走。

 

“嗯,谢谢你啊,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我觉得我们俩还挺有缘分的,我总感觉你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你。”

 

可不熟悉吗,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全国各地跟着你跑,你就给我来一句熟悉。

 

不过这话李宇浩也就只打算在心里说说,毕竟他和曾庆龙之间从始至终都只有他想要烙印这份萍水相逢。

 

“我们两个这么有缘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哦,我叫李宇浩。”

 

“李宇浩,我记住了。你和你朋友是外地来旅游的吗。”

 

“嗯,我们是广东那边的。”

 

“真奇怪,其实很少有人专门来到吉安玩的,我是吉安本地人,要不要加个微信,等你脚好了我给你当导游。”

 

想到吴育涛原本只为期两天的吉安行,李宇浩还是含糊的嗯了一声,攥着的手机扫了曾庆龙的码。

 

走过这段路,便有直通山脚下的观光车了,吴育涛他们两个早早就坐在车上,等着李宇浩和曾庆龙。

 

坐上车,曾庆龙才空出手通过李宇浩的好友申请。

 

萌萌的巴卫头像后面跟着小星果茶的id,不光是李宇浩,连这个id曾庆龙也很熟悉,点进朋友圈,一片空白的下面跟着一行仅三天可见。

 

收到了曾庆龙的同意提醒,李宇浩才猛然想到了什么。

 

大图的朋友圈壁纸赫然占满了手机屏幕,昏暗的舞台光下独亮着曾庆龙的背影,衬得他队服背后的乔兮二字熠熠生辉,远处是模糊处理得银龙杯虚影。

 

曾庆龙抬起头,和李宇浩对视,恍然从李宇浩口中听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乔兮。”

江时

【一阳】尾戒

1.2w一发完 今天搞点纯爱的

我流双向暗恋(也不明显的双向暗恋

⚠有纯粹夹带私货成分(特别拉郎的纯友情向提及 介意拉郎/雷临平路请慎入)

有兮星提及

退役后设定,时间是2027年左右,时间线没细修可能会有bug酱紫

确定可接受请↓

  

  









  

  

  

  

    林恒是一个独身主义者。


    很多年之前他和徐必成都在辉耀的时候,俱乐部条件很差,五个十四五岁的半大男孩挤在一个房间。

   ...

1.2w一发完 今天搞点纯爱的

我流双向暗恋(也不明显的双向暗恋

⚠有纯粹夹带私货成分(特别拉郎的纯友情向提及 介意拉郎/雷临平路请慎入)

有兮星提及

退役后设定,时间是2027年左右,时间线没细修可能会有bug酱紫

确定可接受请↓

  

  









  

  

  

  

    林恒是一个独身主义者。


    很多年之前他和徐必成都在辉耀的时候,俱乐部条件很差,五个十四五岁的半大男孩挤在一个房间。

    为了省电费熄灯很早,仲夏的夜晚很长很黑也很闷热,蚊子飞来飞去,几个孩子困得迷迷瞪瞪又睡不着,借着一点散漫的月光天南海北地乱扯。


    男孩间盛行不衰的话题无非吹水和女人。队友从理想型的女神逐渐谈到带有情色意味的日本女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那么健康的话题。

    月光和虫鸣一起从窗子外斜泻而入,徐必成歪七竖八地躺在下铺跟着笑,伸手去抓上铺垂下来的细白脚腕,问同样在上铺歪七竖八躺着的林恒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那时候还没开始发育抽条的林恒突然突兀地沉默了一下,说自己是独身主义者。


    队友起哄似的笑这个有点自命清高文绉绉的词儿,揶揄林恒是找不到女朋友才嘴硬。

    徐必成并不记得当时林恒回怼了什么,只记得第二天林恒就去隔壁商场里买了一枚漂亮的银色戒指带在小指上,意图昭告全世界自己是正儿八经的独身主义者。


    尾指戒。林恒带上手的时候十几岁,大概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称不上习惯的小癖好竟然陪伴他度过了迄今的半生。

    其实并没有人真的在乎戒指戴在某个手指上是什么含义,在这个恣意主导的时代,戒指戴在中指或者小指都只是作为装饰品而存在,大概并不会有人真的纠结一三五还是二四。

    所以即使手上戴着代表独身主义的尾指戒,女人缘好得有点意外的林恒仍然被各种各样的漂亮姑娘纠缠了很多次。

    某次当着徐必成面生硬拒绝了一个漂亮得有点惊艳的女生之后,徐必成终于遗憾啧啧,顿了顿说我相信你是独身主义者了。


    林恒说用不着你信,滚蛋。


    那枚廉价的戒指跟了林恒很久。直到他们各奔东西,徐必成出走到ba黑凤梨,联盟也下了不许露纹身不许带反光的戒指手环的规定,自此徐必成确实是没在镜头下见过林恒的尾戒了。

    但在和他们相隔半个中国的距离相比勉强算得上频繁的约饭中,徐必成还是能看到林恒小指上不变的一抹颜色。

    这家伙还会给戒指换换皮肤,有时候是金属色有时候是纯黑,偶尔还会是透明的,徐必成好奇抓过来一看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烦死了”。


    戒指像林恒的伴生皮肤,藤蔓一样长在他的手上。


    徐必成有时候也会问你带这么个劳什子不嫌麻烦吗,林恒转头就是一句你妈带结婚戒指嫌麻烦吗?徐必成说林暖阳你素质真低,林恒贫嘴说我在跟阿姨问好。

    说话的时候林恒低头摩挲一下戒指,眼里也闪过一丝恍惚。


    某些东西戴得太久,熟悉得好像融入骨血,逐渐变成身体的的一部分,反而被主人忘却了最初的意义。

    林恒也不例外。

    戒指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他,他也早就过了那种用什么给自己挂上标签,用某个词语定义自己的年纪。

    于是戒指逐渐沦为象征意义都不剩下的装饰品,仅仅是习惯了手上挂着点什么,似乎这样就能莫名获得一点安心。


    只是在那之后的很多年,林恒依旧坚定选择独身,就像徐必成抽条之后出落成超级大帅哥从此坚定走向三天换一个女朋友的道路;林恒再没有提过自己是独身主义者,却又每次都委婉而礼貌地拒绝一切女生的示好。


    每次想起以前那些的日子,都有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或许是那些中二的名字和并肩作战的少年番剧情节已经远去得太久,林恒在脑海里简单算了一下,他已经退役三年了。


    原来已经三年了啊。

    退役的日子过得意外地很快,褪去了那些波澜壮阔的人生也意外地平淡而温吞。退役之前他在22岁和徐必成一起参加了亚运会,并肩作战拿到一个冠军,也算完满退役;退役后他们不约而同都选择了远离电竞的路,也许是不喜欢镜头的窥探,也许仅仅只是想换一种更恣意自由的生活。

    徐必成跟唐田开了自媒体公司,说是合资其实只是徐必成出钱摆烂式上班赚唐老板的提成。林恒则选择了回去念书,考了北京的学校,读跟游戏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临床本科。

    徐必成等着唐田把公司运营得风生水起之后就彻底连样子都不装了,当起甩手掌柜,嚷嚷着自由如风,开始踏上全世界旅行的路。

    林恒当时还是从许鑫蓁那听说的,听说徐必成行李一收就去名山大川环游世界了。林恒第一次听到他的现状,不太意外地微微一笑,说他不就是那样吗。


    徐必成这种人,天生血里就带着难驯的风,他的生命里自由比一切都重要。所以徐必成确实绝对不会戴戒指这种象征束缚的劳什子,也难怪他总觉得林恒莫名其妙。


    之后林恒总能突然收到来自全世界的莫名其妙的包裹。每次收到包裹他都在庆幸,幸好自己在学校旁边买了房自己住,不然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丢宿舍估计要被宿管骂死。


    徐必成送的特产总是和往常意义上的特产大相径庭。半年前他跑到法国,寄回来一套精装的阿蒂尔·兰波诗集法语原手稿拓印本,林恒一翻开都不知道该先质疑徐必成为什么觉得他懂法语还是先质疑这人写字虽然漂亮但比徐必成还难以辨认点。快二月他又旅行到英国,不知在哪淘了一对小石雕,一个是抽象的小鹅,另一个是抽象的狐狸。

    林恒对这做工简陋又朴素的石雕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斟酌许久在聊天框里打出了“小石雕挺好看的,名字是《鸡犬升天》吗?”


    徐必成没吊他这句真情实感的疑问,隔了八个小时回了他一张滑雪场拍的照片,旁边是一个看起来有点未成年的金发碧眼漂亮女孩,对着镜头在徐必成的大头旁边举着两根指头比小树杈。


    林恒突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情绪顺着喉咙涌上来,但又不知道因为点什么,索性手机一扣假装忙去了。


    于是他跟徐必成的聊天框就定格在滑雪的话题后面。

    可转眼这都一个月了,徐必成大概是滑雪滑死了,再也没给他发过一条消息。一月份的朋友圈都在喜气洋洋庆新年,林恒自己住倒也没这个习惯,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徐必成敲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然后他看着徐必成的名字从备注“叉bc”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再变回“叉bc”,如此反复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没发出一条回复。

    两人的聊天框又冷在那里了。


    林恒啪一下撒气似的把手机拍在桌子上,咬着笔,坐在桌边一下下的戳着面前晦涩难懂的书本,无意识地转着手上的戒指。

    想到这里还是放下了本就没心思读的课本,一头栽倒在退役时候从wb搬回来的昂贵电竞椅上。


    很烦一诺这个b,他暖阳刚说的。


    “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蒋涛略有担心地问。

    林恒想了想撇嘴:“他出不出事情他都是这种想起来再说的回法。”

    恰好是过了段时间正好约到蒋涛,林恒想起来这张照片,于是调开置顶点出徐必成发给他的那张照片给蒋涛看。


    虽然跟蒋涛火花一千来天巨轮三十几级,但碍于一个在北京读书一个在广州带训,两人一年半载见不到几面。蒋涛说他俩缘分浅薄只能在企鹅上异地恋QQ爱,林恒说麻烦你少说两句我怕挨你女朋友打。


    蒋涛恪尽小闺蜜的职守,睁眼说瞎话地说林恒她没你好看,你还是最有机会的宝宝。

    林恒无语:“首先这姑娘也不一定是他新欢,其次我又没要跟徐必成谈恋爱。”

    蒋涛拧眉:“没有吗?”


    没有吗?

    林恒也不知道。


    说没对徐必成心动,大概比蒋涛说自己比那北欧小姑娘好看还睁眼说瞎话。林恒承认自己就是个无关性别的颜狗,对徐必成一张生得老天爷赏饭吃的脸实在很难不心动。

    说仅仅是脸好像也不对,但他们的纠缠实在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林恒也说不出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对身边这个毛崽子起了莫名的心思。


    蒋涛又不吃这一套:“你不要总一副圣人脸蛋跟我扯独身主义,这什么年代了,你在害怕什么?”

    在害怕什么?林恒不知道。

    不过徐必成其人就差把我是直男我爱美女八个大字纹脸上了,林恒再脑残也不至于真跟他有个四五六,比起朋友都做不了还不如维持现状。分不清辨不明,索性一笔盖过,反正他一贯擅长蒙骗自己。


    蒋涛摇摇头:“我以前还以为乔帮主是直男呢,你都没问问怎么知道。”

    确实,林恒点头。


    曾庆龙本来仗着身高脾气好打电竞有钱交过很多漂亮女朋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就会这样和其中某个漂亮姑娘结婚生子安稳过一辈子的时候,他却在某个落出所有人视角的平静日子里,突然和辅助在朋友圈po出了同一张来自北欧某个平静小国缀满隽逸花体拉丁文的结婚证,盖在薄薄一页纸上的是大手牵小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耀眼得不可忽视。

    配文是第一次搞首饰设计,哥们真有天赋。

    林恒认出来是李宇浩很多年前很喜欢买的牌子,设计走心得根本不像曾庆龙的直男脾气。


    林恒其时也加入了疯狂call质问两人的行列。估计那天这俩人的手机真的是被打爆了,毕竟大家实在疑惑,且不说这两个一脸正气的大直男怎么会突然跑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领一张纸,实在是李宇浩其人脸上就带着不愿被婚姻束缚的桀骜,林恒本以为他要孤身一辈子,但他居然是他们这群人中最早戴上婚戒的人。

    等李宇浩接起林恒电话已经是天色傍晚,语气中带着些不易窥见的沙哑和疲惫。于是林恒收回去了满腹的疑惑不解,直截了当简短结束这段质问,只问出口了一句:“认真的吗?”

    李宇浩说嗯。

    林恒说好,祝你们幸福。

    末了,补上一句,婚礼喊我。


    “结束了?”蒋涛问。

    “不然呢?”林恒问。

    “不然在广州ttg带赛训啊。”蒋涛答。

    “你有病啊这个破梗你玩五六年了。”林恒骂道,恶狠狠地夺过蒋涛的冰茶吸了一口,果然是他一贯的甜度,甜得要人昏厥。

    “我是说你有没有问点别的啊?就这一句?”蒋涛从桌上顺走林恒的冰美式也有样学样地吸了一口,被苦得面目扭曲,小声骂了一句。

    林恒不置可否地撇嘴:“问什么呢?”问什么呢?问他们怎么面对?问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好像都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冲破了世俗,并且决定并肩走过人生的后几十年,这就够了。

    “你还不了解牛头吗?他那么倔的人,他做的决定肯定是他想好的。”林恒喝了一口冰美式,目光投向有限的北运河面,上面有来往的船低声呜鸣。

    林恒也不是没羡慕过,但是羡慕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蒋涛拍拍林恒笑起来。岁月在他的梨涡里不显痕迹,他永远像意气风发的少年,好像他一笑起来就能瞬间带着林恒回到他怀念的那个时候,回到ts夺冠时漫天金色雨里捧着奖杯的样子。

    “一诺嘛,你大不了就去问问试试咯。反正他就算不喜欢你也不会讨厌你,他就是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那样的人是怎样的人呢?林恒好像经常听到这种话,在各型各异的人口中听到一个一诺,他们总是很了解的样子,好像全世界只有林恒和徐必成不熟。


    故事一定要有个结尾吗?林恒不知道,他觉得现在也很好。一年多没见面,徐必成的脸在他脑子里甚至都有些蒙尘的模糊,只有那人说话的声音仍然在脑海中清澈发亮。

    林恒还是摇头:“算了吧,他还在全世界乱晃,我也不知道他晃到哪了。”


    徐必成的消息来得极巧,像坐在林恒边上等他说完就卡点给他发消息,一条短信喊林恒去首都机场接下他,一贯像他风格语序支离破碎地讲他刚从英国飞回来,换了号码在国内用不了连个车都打不上,最后的结尾是傻逼林恒快来接你爸。

    林恒对着完全陌生的号码愣了十秒,从诈骗怀疑到私生饭,然后蒋涛被毫不留情地留在了河边的餐厅,只有愤愤然的重色轻友指责被林恒落在身后。



    林恒怀着被诈骗的心情赶到机场的时候一眼看见的就是简直可以用可怜巴巴来形容的徐必成,一身风尘仆仆地抱着个行李箱坐在机场大厅。

    他脑子一恍惚,好像看见了十多年前第一次去打职业的时候,徐必成那时候也是这样抱着箱子怯怯地坐在机场,……然后顺手把吴金翔骗哭了。


    徐必成听见声音抬头。

    他脸上蒙着一层坐长途航班后脱不掉的疲惫,只有眼睛深深地发亮,在仿佛又瘦了两分的脸上显眼地闪着。

    似乎是好久不见,但又只有一年。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足够把他们的重逢变得迟疑而生疏。

    在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中,他已经给久别者赋予了太多自以为的成分,此刻面对着无数次以不同角度不同样子出现在他脑海中日夜思念的人,竟一瞬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他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前方默默盯着徐必成,隔着不到十米里机场的行色匆匆路人,看他的欲言又止。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并没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最后打破尴尬安静的还是徐必成,从唇边挤出一句:“……我饿了。”

    林恒仿佛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徐必成给了他一个台阶一个定位,他甚至要感谢徐必成的开口,让他们之间的对话得以体面地开始。

    徐必成有些嗔意的抱怨瞬间击破了他们之间一年的生涩隔膜,把他们拉回了小时候睡上下铺的日子。

    只能说这个b还是这个b,每次说话都跟林恒理所当然该他的一样,这下相当对味。


    “走吧,爹带你吃饭去。日料还是火锅?”

    徐必成摇摇头。“不想吃这些,我想吃阳春面。”

    林恒:“?你凌晨三点要吃个毛阳春面,我把蒋涛拽起来给你下碗面吗?”

    

    最后林恒还是把这人带回家了,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时间太晚了只有各种24h营业的快餐店吃,他怕徐必成那个随时准备上脸色的消化系统给徐必成一个大闪连暴击,那他明天估计不是在机场捞人,而是要去医院捞人了。


    鉴于某人一直狗叫嚷嚷着要吃阳春面阳春面,林恒只好在他没有任何使用痕迹的厨房里硬着头皮揣摩着蒋涛下阳春面的手法,最终还是决定随意发挥,没剥皮煮了个水煮蛋,然后把从冰箱底层翻出来的冻成一团的手擀面面条丢进锅里。

    一边漫不经心地戳着筷子等锅里的面团煮散开,一边把煮好的水煮蛋在冷水里过了一遍,然后扔给徐必成。林恒看着徐必成表情虔诚严肃地双手捧着那颗鸡蛋,张嘴就问你是要孵蛋吗?

    徐必成也很委屈:“这个蛋为什么没卧在面里?”

    林恒:“有得吃就不错了,我劝你别挑。”

    徐必成乖乖噤声。


    等面熟的时候他点亮手机,跳进眼睛里的蒋涛的一万八千条夺命连环call,全是恒恒阳阳小林你没事吧一万天没回消息了妈妈好担心你之流。林恒额头上不动声色地暴起两根青筋,竭力忍下拉黑的欲望,打字回了一句:“路上捡了条狗回来,勿扰。”

    他一边在冷水里冰着盛好的面碗,一边想着用胳膊肘都能猜到一会蒋涛要说什么不堪入目的话,索性伸手关掉手机,安心看徐必成一根根嗦面。


    徐必成瘦,林恒知道徐必成一直很瘦,但大概是北欧苦寒的风水不太养人,好像一年不见又更瘦了些许,简直是有点形销骨立的味道了。

    此刻看着这人在昏暗的暖黄灯光下安安静静一根根嚼着面条,衣领里还露出一截似乎脆弱得一碰就断的锁骨,林恒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面有毒吗?你吃个面怎么跟吃药一样?你瘦得像麻秸秆。”

    徐必成:“我劝你不要对你的厨艺有太多自信。”

    林恒:“……我劝你别要饭的还嫌馊。”


    林恒坐在徐必成前面懒得起身,只能越过徐必成的头伸长手拍了一下homepod的屏幕,低声而柔软的音乐霎时流入房间。


    “……无情人作对孤雏,暂时度过坎坷……”


    徐必成抱着面碗眨眨眼睛:“《孤雏》?”

    林恒点点头,随意地用鼻音跟着歌哼着某段破碎的曲调。


    初春还是有些冷,林恒穿着毛茸茸的白毛衣坐在唯一的落地灯旁边侧头看人吃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第一指节的指骨关节轻轻敲着桌面,似乎周身镀着一层微微的暖光。

    北京的春天还是太凉了,徐必成想。四月的成都早已经春暖花开,北京却还是微寒料峭。


    还在打职业的时候,他几乎活动范围局限在成都到上海之间的维度,很少往北京这么北的地方跑。为数不多的一次记得是拍杂志,徐必成看见运营发来的拍摄地点在北京,就开心地给林恒发消息说林恒林恒我要去北京请我吃饭!林恒说傻逼,北京wb在上海。

    北京是个很好的地方,林恒在这读了两年书最深刻的感觉就是,这里属于经济发展的快节奏与缓慢的老派生活是并存的,不同于繁华魔都那种被拥推着前行的疲惫感,北京倒是显得慢了很多。

    偶尔想想以前的事情,总像已经隔了一整个世界。不再需要紧凑地追赶着训练和赛事,退役后的世界真实得几近空白,时间似乎都一下子变慢了许多。

    徐必成握着筷子,突然无端生出一种荒谬的坠落感。

    林恒好像是他和那个世界最后的一丝联系,让他能偶尔突然回到他自己也记不清的很多年前。

    一诺,暖阳。AG,微博。


    他有很多很多很多话想说,林恒也知道他有很多很多很多话想说,但这一刻他们都不急。夜晚还很长,林恒可以等他可以慢慢地吃完这碗面。


    “……今晚自己哼一句歌去替我悲悯,”林恒几不可闻地随着曲调把这句歌词念出口。

    林恒的粤语不是很标准,至少没有李宇浩那个粤语情话专业户标准。反正放在徐必成的耳朵里倒是也听不出标不标准,毕竟他连闽南语和粤语都不是很分得清。

    不是很标准的咬字带着北方官话的底调,反而把他随意的态度显得很认真。

    徐必成赶紧把头扎进面碗里。



    徐必成吃个面实在太磨蹭,结果是这顿饭磕磕绊绊花了一个小时才吃完。

    直到走进林恒的卧室里,徐必成才知道这么一年半载自己到底给他寄了多少东西,书架上桌子上全都是各种风格迥异的摆件物品。

    别的不说林恒审美设计还是不错的,这么多繁杂的摆饰硬是被林恒搭配成了一种古旧又深邃的异域风格,感觉林恒万一因为治错病被病人投诉失业,之后也能去学个风景园林设计糊口。


    徐必成目光扫视领地一般逡巡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书架最顶层的一对小石雕上。


    林恒随着他的目光望过来:“这是你从英国淘的鸡犬升天,风格有点太粗犷了,所以摆最上面了。”

    徐必成望着这对自己也觉得有点丑实在夸不出来的石雕出神,半晌回道:“这个是我自己雕的。”


    那时候徐必成其实遇到了点危机,他本来在格伦希,和同样电竞选手退役改行现在当心理咨询师的朋友王柳羿滑雪。

    徐必成当时在山峰上忙着扯皮,余光却瞟见了旁边的小女孩摔倒,眼看着就要被滑雪板碾过去。他手比脑子快地一把捞起来,抱着小女孩一起滚落了山坡,把自己腿骨肋骨摔骨折了好几处。


    因为不想让父母担心就没告诉父母,连带着也没告诉林恒。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被丢进疗养院,他连语言都不通,全靠王柳羿翻译,王柳羿不在的时候他就只能在床上微笑,在护士面前扮演阳光开朗大男孩。


    徐必成在王柳羿工作的贵族疗养院住了三个月,无聊得简直要发疯。

    开始的一个月静卧之后总算能坐着轮椅出行了,于是蹭着他的名义坐着电动轮椅乱跑,和金发碧眼的小护士磕磕绊绊地打成一片。

    后来太无聊就去看他工作,看他摆沙盘画侧写研究画像,最后把王柳羿烦得不胜其烦,干脆给他丢了一套本来应该是多动症小孩康复疗程里的石雕器具,让他自己玩。


    这下徐必成总算消停了。他琢磨了两三天,照着好多年前林恒很喜欢玩的游戏里林恒的人物建模雕了一只北极鹅,看了两天觉得北极鹅很孤单,又雕了个欠了吧唧的狐狸当做自己去陪小鹅。


    一月的纽卡斯尔实在太冷了。


    这一刻,他那与疗养院远隔万里山海之外的家乡正在过一年中最重要的团圆节日,朋友圈和微博一片喜气洋洋,徐必成躺在冰冷苍白的病床上,给每一个朋友点去祝福。


    那是他第一次那么想家,那么想林恒。


    林恒还是第一次听到当时的故事,他算了算时间,猛然想起上个月的某一个凌晨三点,他接到了一个来自海外的电话。电话接通之后对面也不说话,林恒问了几句是谁,没得到回复就满头疑惑地挂断了。

    徐必成也想起来了,那天下午他踝骨生生地疼,王柳羿又出了趟门没来得及理他,他想换个药,跟护士拿谷歌机翻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了半天也没听懂一个话题。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一拥而上,他摸起手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拨出了那个熟稔于心多年的号码。他握着接通的电话不敢出声,只听着电话那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越洋电话里隔了水一般模糊地询问。


    此刻徐必成终于明白什么算那些酸文假醋文人笔下的栉风沐雪不见归,就像歌词里的,明灭案灯,照不见三千里。


    徐必成点了点头就当承认:“手机摔下山崖了,新买的手机没有国内卡。”


    林恒语塞:“……怪不得你换号了,我还以为你当时分手重创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开始了。”


    “分手?”徐必成也很疑惑,然后一拍脑门:“我说感觉忘了点什么,原来我有女朋友啊!”

    林恒:“……”


    徐必成挠头:“不怪我啊,其实在这之前她就有至少三个月没跟我说话了,也算默认分手了吧。”

    林恒默然。


    那个叫小雨的女孩子白皙而娇小,总是像猫一样来去无声,林恒经常看见她混在观赛的人群中小小的个子像沧海中被淹没的一粟,旋即消失在人海。

    她是那种声音很温柔长相也很温柔的北方姑娘,让人相处起来感觉如沐春风的那种。或许徐必成就是喜欢这样恰到好处的舒适距离感,于是在世事繁杂的电竞圈子里,他们倒也那样与众不同地携手度过了三年的漫长时光。


    林恒最后的印象是在休息室门口露出的缝隙中无意撞见他们或许并不算争吵的龃龉。徐必成沉默地站着,小雨就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顿轻声说,徐必成我觉得你不爱我。我知道你也没有爱上任何别人,你只是不爱我而已,你真的很好你对我也很好,你只是不爱我而已。

    林恒在门口停住敲门的手,却和从屋里走出来的小雨撞个正着。她对他洒脱而礼貌地笑了笑,林恒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里闪着那样不可忽视的光亮。


    不会为爱所困的人眼里是自由和叛逆的风,或许某种意义上他们也是同样的人,只不过不再能在同样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于是选择潇洒地说一句再见。

    世间的选择太多了,顺路的人本就可遇不可求,大多数人仅仅是互相陪伴着走过某段街口然后告别,他们说人的一生就是这样不断溃烂不断告别的过程。

    后来的我们依然走着,只是不再并肩了。


    林恒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和徐必成的第十三年。

    在这风物暇接的人间,他们却已互相纠缠了十三年。


    “……我觉得小雨是个很厉害的女孩。”林恒发自内心地感慨。

    徐必成眉毛一竖:“你也听过她用东北话骂我?”

    林恒:“?????????”当我没说。


    林恒爬上柜前的梯子,珍而重之地擦了擦这对小鹅小狐狸。


    林恒踩着梯子,余光瞟见柜子旁边一个因为太高而很久懒得打开的抽屉。他伸手拉开,本以为是空的,却在抽屉的最深处摸到一个毫无印象的盒子。

    他摸起盒子摇了摇,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


    徐必成扶着梯子问:“这啥?”

    林恒没好气地嘁一声,从梯子上蹦下来。


    盒子包装简陋但很结实,颇花了一点功夫才拆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林恒认出来,那是他十年前那枚在辉耀旁边商城买的廉价戒指。


    那是一枚装饰着黑色纹路的素银戒指,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氧化发黑,此刻静静躺在林恒的手心,像刚刚风尘仆仆地结束了一场仓促的旅行,从他们的十五岁唐突穿越到二十五岁。


    林恒愣了一下,翻来覆去端详了一遍,伸手把戒指戴在小指上,发现当年还没抽条的小胖子戴在尾指上刚好合适的戒指现在已经明显宽余了一大圈。


    不再合适的戒指很圆,好像给他的青春完整地划了一个句号。他们都在跟当初那个深夜躺在木板床上天南海北胡扯的少年渐行渐远,在不知不觉间早已经长成了无趣而麻木的大人。

    他们终于不再年轻,只有回忆永远轰轰烈烈且鲜活。那些时过境迁的热血少年漫画一样的故事随着主角的一个个离去而盛大谢幕,定格成锁在玻璃柜里的冰冷奖杯。


    如今已踏过半生。


    像做了一场浩大的梦,梦醒后堕入平凡空白的现实世界里,似乎只有那些早就不再清晰的照片能够提醒他们,一切曾经存在过。电影总是在最末拍到最意气风发的少年夺冠捧杯,没有人告诉他们捧杯之后的生活是如此现实得一地狼藉。


    如今酒杯碰到一起,都是青春破碎的声音。


    幸好在一切的一切之中,某个高挑细长的背影占据了他所有的目光,贯穿了他的整个青春,属于从他们的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或许再加上以后的很多很多年——都从未缺席的徐必成。


    “这是你之前第一个戴的戒指吗?”

    徐必成探头过来,他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枚他理应在他们同睡一张床的时期就熟悉的小玩意。他从林恒手上接过素圈,眼尖地读出指环内侧刻的字母——“……叉bc。”


    徐必成转头看向林恒。

    “你那时候就暗恋我了?”


    林恒愣住。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局促,而是坦荡地审视了一遍自己。从形容尚小的童装模特到今日两人并肩走过第十三个年头,突然意识到,他与他早就不能落回朋友的安全圈了。

    动心的不止是我,对不对,徐必成。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你个混蛋。

    林恒难得没回怼他没文化还自恋,而是很认真地望着戒指出神,半晌闷闷回道:“可能吧。”


    也许在一切都没开始的时候所有欲念都早早埋下了种子,所以他才会借着独身主义的名头,遮掩自己对最好的兄弟不应存在不可告人的旖念,才会偷偷跑去专门的珠宝店买尾戒,还选择在陪伴自己的首饰上刻下xbc的字母。

    那是一个职业选手甘愿戴上禁锢手指的戒指也要拼尽全力熄灭的,对自己的挚友不该出现的心意。

    可惜种子永远无法被杀死掩埋,名为爱的种子植根在心脏最深处,风一吹就缭绕重生。

    就像兜兜转转十几年还是他和徐必成。


    “你那时候说自己是独身主义者,你这哪是独身主义,独身主义会在戒指上刻兄弟的名字?”徐必成笑着,搂过林恒瘦得有些单薄的肩膀。

    “你这叫什么你知道么,你这叫徐必成主义懂不懂。”


    徐必成有些轻佻地把戒指举高对着日光灯,微眯着眼睛盯着戒指上黑色的装饰纹路,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安静的金属光芒。

    “你不要急着开屏行不行?”林恒失笑回了一句,正想夺回戒指重新装起来,却被徐必成神色郑重地一把抓住手。


    徐必成拇指微微摩挲着林恒尾指上浅浅的一圈戒痕——那是十几年的互相错过镌刻在他手上的印记,然后珍而重之地把这枚戒指戴到了林恒的中指上。


    恰好合适。


    林恒一愣。


    徐必成抬头对林恒笑,漂亮得藏了一潭幽深涟漪的眼睛好看地弯起来。

    “怎么样,徐必成主义者?”


    林恒有点想笑,心想徐必成的小把戏总是这么充满创意。他低头看着戒指的闪光,眼眶却微微发红。

    戒指戴在中指上是陌生的触感,像和十五岁的自己触碰着指尖,把十五岁没说清楚的心意清楚地剖明在彼此眼前。

    他一言不发地伸手勾住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徐必成的脖子,勾了两下看这傻逼木头桩子没反应,索性一头扎进徐必成怀里。


    他们曾离开彼此的身边,在打败彼此的道路上竭尽全力,却又有一道看不见的丝线把他们紧紧联系。他们曾是曲高和寡的挚友,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他们是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十五岁的林恒亦步亦趋地跟上十五岁的徐必成的脚步,二十五岁的徐必成眼里噙着笑意回头站住,等待二十五岁的林恒。


    电竞选手不断老去,电子竞技永远年轻。

    但爱不会老去,爱永远鲜活且热烈。

    于是他们迟来地拥抱,靠着彼此的体温,像久别重逢。


    徐必成想,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身边这人的呢?

    他想起在疗养院的时候问王柳羿,他说你会后悔吗?他知道王柳羿曾经也如他一样热烈地爱过一个同伴,最后却连一句再见都匆忙得没说。一切爱恨都埋葬在马德里的下水道里,再也没人提起。

    王柳羿说你知道我一定会选自由。说话的时候他望着落地玻璃外连绵的雪山,有纯澈的蓝色倒映在窗户上。


    徐必成想了很久,久到窗外的蓝色逐渐隐没在地平线,无声的风雪迎着夕阳卷起,久到王柳羿恍然以为他们的聊天没有上一句。他终于开口说我后悔了。他说我不要自由我要他。


    那一刻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江西乡下和王柳羿疯跑的时候。那阵子五六岁,家里的猫走丢过一次,他焦急得在麦地里奔跑着寻找,一路追赶着无尽的夕阳,在麦穗上投出长长长长的影子。

    王柳羿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喊着问他为什么不重新买一只呢?

    徐必成想,自己当时似乎也是这样的语气。他站住一字一顿,跟王柳羿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想要别的,我只要那只猫,必须是我的那只。


    五岁的徐必成执着地追着自己的猫,就像二十五岁的徐必成牢牢抓住林恒的衣服。

    

    七岁和二十七岁的王柳羿说,那你他妈去找他啊,再不去来不及了。


    徐必成靠在林恒肩膀上,想说林恒你知道吗我觉得没有你的自由毫无意义,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想说我不信命不信我们没有结果。

    他想说很多很多话,想说他奋不顾身去救的那个小女孩长得好像你,和你一样肉肉的嘟嘟脸秀气的眼睛,因为好像你我才多看了两眼;想说从山崖摔下来的时候他闭着眼睛,那一刻他被恐慌塞满的心里居然只有一个念头。


    好害怕再也看不见你啊,林恒。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还好我们还没错过。


    总有人说自从看了电竞,四季都随着季赛变得分明。退役之后他们的四季也不再清楚,只有时间缓慢地在窗帘下流淌,穿过余下的春夏和秋冬。


    人们抓不住一个瞬间,却可以感受到永远,似乎人的一生不止有溃烂和分别,还有一个个的永远。

    林恒想,人活着似乎就是为了几个瞬间。

    活几个瞬间,然后被凝滞的时间串联,最终成为一生。

    所以其实别的也都不那么重要了。


    Homepod播完了一圈歌单又随机到刚刚的粤语歌,暖黄而旧暗的灯光暧昧,配上若有若无的粤语歌,徐必成恍惚之间以为自己不在林恒家,而是在旧上海的歌厅,台上有人咬字不明地从“无人时别理亲疏”唱到“虽知这一世另你幸福或者不是我”,黑色蕾丝手套拂过收音嘈杂的立式麦。


    我只希望你知道,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是一个人。

    ……你永远并非一个。


    气氛太安静,徐必成把几近脱口而出的话还是忍回去了。

    但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说给对方听。

    时间如此刻薄,相爱的人却走过遥远的路,跨越山海站在岁月的浪潮里相拥,嘲笑着它的无能。


    ——即使年华不再、青春老去,我仍然会站在你触手可及的前方,陪着你平凡而缓慢地前行。

    在这个不必再分得清季节更替的世界里,我将永远和你一起等待下一个花会开的春天——

    那里有他们共同怀念的过去,和共同期待的未来。


    “那好吧。”

    他埋在徐必成衣服里闷闷地想。


    那……徐必成主义者就徐必成主义者吧。


怪兽不会死:)

【hozi】甘橘

甘橘,非柑橘。

《橘络》 番外  

还是带佑灰  

四人小组在S大顺利会师之后的故事


1.


李知勋忙了一个礼拜的pre,周三最后一节课发表完成后就背上包直奔理科楼。他记得权顺荣周三下午和晚上都会在实验室上实训课。

权顺荣大二分流考进了应用物理学的尖子班,这类实操课比普通班多排好几节,李知勋虽然嘴上说着等对方下课不如回去多啃几页宏观经济学,但每次等权顺荣耸耸疲惫的肩颈,脱掉白大褂推门出来时,总能看到隔壁偌大教室的一角那个正埋头算题的圆咕隆咚的脑袋。


李知勋就是这样一只嘴硬心软的猫,没人比权顺荣更了解。


想到晚上...

甘橘,非柑橘。

《橘络》 番外  

还是带佑灰  

四人小组在S大顺利会师之后的故事



1.


李知勋忙了一个礼拜的pre,周三最后一节课发表完成后就背上包直奔理科楼。他记得权顺荣周三下午和晚上都会在实验室上实训课。

权顺荣大二分流考进了应用物理学的尖子班,这类实操课比普通班多排好几节,李知勋虽然嘴上说着等对方下课不如回去多啃几页宏观经济学,但每次等权顺荣耸耸疲惫的肩颈,脱掉白大褂推门出来时,总能看到隔壁偌大教室的一角那个正埋头算题的圆咕隆咚的脑袋。


李知勋就是这样一只嘴硬心软的猫,没人比权顺荣更了解。


想到晚上对方还有两节实验课,李知勋从咖啡店路过时还是把车停下去捎了一杯拿铁。

他拎着咖啡爬楼梯到四楼,像往常一样走过那个拐角时,却在对方的视野盲区里看到权顺荣正和一个女孩有说有笑的一起出来去办公室送实验数据。

那个女孩很漂亮,白大褂里穿着鹅黄色的碎花裙,笑起来像裙摆上的向日葵一样温暖又耀眼。两个人好像在说着一些实验当中的趣事,专业名词李知勋也听不太懂,他只看到权顺荣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莫名有点烦躁,李知勋空出的那只手挠了挠后脑勺,忙着做ppt三天没洗的头发被抓着竖了起来。他转头望向一旁消防栓玻璃门中映出的自己,突然有些失落。在角落等两人消失在视线里,他悄悄把咖啡放在权顺荣桌上就回宿舍了。

这个学期他第一次没有等对方下课。



宿舍楼下的小橘猫看起来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模样,平时对李知勋热情的要命今天却爱答不理的。

他坐在草地上,忽然想到了白天跟文俊辉在食堂吃饭时,隔壁桌两个听起来应该是物理学院的同学闲聊说到了权顺荣。


“你说顺荣学长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要我说,应该是那种活泼开朗的吧,像向日葵那种?”


一旁吃着瓜的文俊辉闻言直接呛了口蛋花汤。他抬头小心观察着李知勋的表情,却见对方只是一如往常沉静如水的嚼着米饭,还在跟自己说统计学的那位教授上课进度实在太慢,仿佛一旁两个女生讨论的并不是他男朋友。


其实他不是没听见,只是他一向对这种事情懒得去多想。权顺荣会跳舞,专业第一,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在男女比例8:2的物理学院也是百里挑一的出彩,很多讨论者和追求者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数落着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种小事感到敏感了。

因为他发现,活泼开朗,自己愣是完全沾不上边。


果然关心则乱。

李知勋感觉胸口那只青皮橘子被剥开了,又酸又涩的气息密密麻麻的堆砌在他周身,像长智齿似的一阵阵隐痛。



听到门响时文俊辉正在整理上午高数的笔记,一回头发现是李知勋下意识愣住,放下笔挠了挠脑壳。

“知勋啊,怎么回来了?周三这个点你应该在实验楼等顺荣吧。”


“我....”

被喊到的人放包的动作一滞,咽了下口水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心事说给文俊辉听,却在下一秒被对方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打断。

“是知勋回来了吗。”

全圆佑好像有点感冒,鼻音比平时重了一些。李知勋伸头过去冲屏幕里正转着笔的人打了个招呼,又不忘唠叨两句记得吃药多喝热水之类的话,而后自觉的在自己桌前坐下不打扰两个人开的高数小灶。



真好啊。李知勋打开统计学,却心不在焉地听着背后文俊辉和全圆佑讲题,忽然在想,如果自己没有那么擅长数学的话是不是权顺荣也会这样教他呢?像记忆里高一教他物理那样,温柔的仿佛发着光,无微不至的带着自己探索那些公式定理。


大学之后两个人终于来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李知勋在金融数学专业如鱼得水,大小奖项拿的手软。而权顺荣则是被院长问了好几次要不要以第一名公费交换,都被他以自己英语不好为由拒绝了。事情很多,很忙,李知勋性子又有点淡,就这样两个人的关系到了大二也没有很多人知道。但小团体的另外两位上了大学之后反而开始了自由洒脱的恋爱进程——开学的第一个月,整个分子材料的同学都知道每周四晚上在实验室楼下等全圆佑的那位帅哥是他对象了。

毕竟谁不喜欢看高冷男遇到爱人秒变猫猫的情节。



很奇怪,明明高中的时候还不是这样来着。李知勋躺在床上叹了今天的第十口气。他心里感慨着自己之前跟文俊辉说不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爱情,却转头就因为和权顺荣淡的像白水一样的日常而失落。

算算这才在一起三年多,难道已经是倦怠期了吗。


手机扔在下面桌上,他懒得去拿,平时刷刷视频就能睡着的人这学期除了熬夜背书第一次失眠了。

2.


权顺荣敏锐的察觉到了李知勋的不对劲。

放在自己桌上的拿铁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买的,只是在实验楼转悠了半天也没发现那个圆圆的后脑勺。晚上下课之后他给文俊辉发了个消息,却意外得知李知勋已经拉上床帘躺下的事实。


“顺荣,你俩吵架了吗?”

文俊辉随即发了个丧丧的橘猫表情包。

“知勋今天没等你下实训课,傍晚回来的时候脸色也不好。”


权顺荣握着手机回消息,看到对方发来的这句话脚下步子也停了。

他跟李知勋似乎从来不吵架。自己习惯性的包容,对方又是温温凉凉的一个人,像是鹅卵石碰到棉花撞在一起连个响都听不见。


“我俩没有吵架,俊尼不用担心。”

他删删改改,这么发过去了。


“你不要怪我多嘴,”那头又回过来几行消息。

“很多事情为什么你不直接去问知勋呢?”

“比如现在,你明明可以直接问他今天为什么没等你,为什么睡这么早,但是你不问,而是问我。”

“顺荣,知勋很多时候只是看起来不在意。”

“你比我更了解才对。”



权顺荣洗过澡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不时摁开锁屏却发现李知勋还是没有回消息。壁纸是四个人高三毕业时的合照,李知勋和文俊辉捧着两束花,身边分别站着笑意盈盈的自己和全圆佑,六月份的天很蓝,身后的香樟树海浪似的绵延。他呆呆的望着屏幕里的四张笑脸,丝毫没有困意。


好像是自己变得胆小了。

金融数学系课又多事情也多,李知勋还经常会被教授抓去代上两节课,偏偏他忙起来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主,经常没时间回消息,久而久之权顺荣才养成了遇事先问文俊辉的习惯。

  

可高中的时候那么愿意缠着对方的厚脸皮的自己,现在好像却在慢慢的往后退着步子。也许是因为太在意,太担心,太牵挂,才会越走越远吗。权顺荣想不通,以前对于李知勋口头的抗拒毫不在意永远打着直球的自己是因为什么开始害怕了呢?是怕彼此讨论着互不相通的专业课知识最后尴尬收场,还是怕各自有了不同的交际圈,可大家都不愿意去互相融合最后分享欲越来越低吗。

不得不承认,理想中的爱情要面对的现实问题好多好难。


基本上一沾枕头就着的人,这学期也第一次失眠了。

  


3.


李知勋挂着两个浅青的眼圈,赶在教授来之前坐在了三四排的位置,耳朵里airpods还在放着昨晚权顺荣发来问他怎么不等自己下课的语音。他其实没有故意不回,只是手机没带到床上,今早又赶着上第一节课,所以现在才开始查看消息。

  

“知勋呐,是最近准备pre太累了吗?俊尼说你已经睡了。”

“明早看到的话,要回我消息啊。”


还是那股跟自己撒娇都带着点蜜的嗓音,可此时听起来却让人有些心烦意乱。李知勋一边掏课本和iPad,一边小声骂了句笨蛋。

下一秒,身旁的木制板凳吱呀作响,他转过头发现笨蛋本人在他一侧的空位坐了下来。


“权顺荣,你在梦游吧。”李知勋小声问道,揪着对方运动外套的袖子,把自己手机里对方的课表打开给他看,周四第一栏赫然是空白的。

“没啊,”权顺荣也掏出笔袋和平板,“学渊楼408,早上第一节数理统计课,金融数学一班。”


权顺荣本就在各院间都小有名气,踩着上课铃进来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周围的窃窃私语让李知勋有些无奈,他偷偷捏了下对方插在口袋里的手,小声问他到底发什么疯。

  

“陪你上课啊。”

  

权顺荣望着李知勋,对方洗过的头发在铺展的阳光里看起来柔顺又乖巧,糯白的脸颊已经爬上点红,还在嘟嘟囔囔说着什么所以习惯性翘起来的唇是粉的,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小白猫。

好想亲他。

但权顺荣没这么做,只是伸手摸了摸李知勋的后脑勺,然后看着对方一边躲,一边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没再逗小猫,而是示意对方注意听讲,自己则转回身继续做热力学作业。

只不过偶尔偏过头看一眼李知勋,对方被裹进金灿灿的光里,握着笔快速计算着平方差,流畅的侧脸线条漂亮的要命。



老教授还在讲着概率论,可权顺荣却仿佛回到了穿着校服还在说着抛物线和三角函数的那一年,他也是这样坐在李知勋身边,无数次在同样的阳光里望着对方握笔演算的手。

他想起后来毕业的那天晚上四个人都喝了不少,李知勋声音软软的问他为什么喜欢自己,权顺荣只是把小猫抱紧,捋着对方后脑勺的头发。

“因为开学第一天,你坐在窗边,太阳能照到的地方,冲我打招呼对我笑的时候,我就在想,好像就是这个人了。”

然后两个人醉意上头,抱在一起都流了眼泪。

十八岁说过的话,到二十岁怎么能不记得。



权顺荣想,文俊辉说的没错。

好像在往前走的路上,他们确实因为彼此都是心智坚定的人而忽略了两个人之间很多的空白。权顺荣在大学之后,今天以前,没有再和李知勋同上过一节课。比起文俊辉全圆佑肩并肩热烈自由的勇气,他们两个人好像在浑然不觉的,以成长作为借口把对方越推越远了。

可明明他们也是彼此最珍惜的人。



李知勋好像察觉到了权顺荣的心事重重,连带着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对坐无言。整理好盘子出了食堂,李知勋想了想从外套口袋掏了一颗糖剥开塞进权顺荣嘴里。虽然还在想着昨天的事情,却还是哄老虎比较重要,于是伸手去牵对方,换来对方有些惊诧的眼神。权顺荣低头看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嘴角爬上点欣慰的笑意,而后毫不犹豫的十指相扣慢慢的往前走。


“今天怎么想到去陪我上课的。”李知勋踢了两个石子,又顺手扯起随着动作滑掉的双肩包重新背好。


“因为昨晚你没回消息,我有点担心,所以想去看看你。”


明明是简单的两句话却硬是被权顺荣说的温柔的要命,李知勋假意咳嗽了两声,却不想发红的耳朵已经出卖了自己。权顺荣看在眼里,突然停下了脚步。

  

“知勋。”

“嗯?”那人也应声停下,却发现对方目光柔软的仿佛要把自己包裹起来。

“说起来很奇怪,以前高中的时候我那么没皮没脸的天天缠着你,看着你明明嘴上少不了拒绝却还是处处对我好,觉得幸福的要命。”


“怎么突然说这个啊...”李知勋目光也软下来。似乎一说到以前的事情整个世界就会像被柔顺剂洗涤一遍,带着点阳光雨露的香味,是专属于他们的青春。


“我想说,我好像变了。知勋,现在的我好像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怕的人了。因为知道你很忙所以我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先问俊尼,我怕打扰你,怕打乱你的步调节奏,怕你会渐渐讨厌以前那样总是在你的生活里横冲直撞不怎么考虑后果的我。”

  

权顺荣说完这么一大段,看着沉默不语眼圈却慢慢红起来的李知勋,下一秒把人揽进怀里。


“知勋,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二十年遇到的最特别的人,所以对我来说也是最特别的人。但好像是因为太在意了,所以我总觉得我们在越走越远了。”


权顺荣说着,察觉对方也揽上了自己的腰。


“笨蛋,笨蛋权顺荣。”


被喊着名字的笨蛋下一秒感觉到了脖颈处的湿意。

  

  

4.


感情不仅让人变得盲目,也让人变得自卑。

  

李知勋很少有这样的时候。高中四人小组意气风发,到了大学也是各自发光,他作为金融数学系的领头兵,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的自信。

但他一想到那个女孩子漂亮的笑容,还有裙摆上明媚的黄色向日葵,就觉得有些如鲠在喉。他并不是对人家有什么意见,只是在那样的情境下,他想起食堂那两个同学的闲聊,忽然觉得,也许权顺荣就是会更适合那样热烈活泼的人呢?

在一起这么久,李知勋第一次萌生出也许他和权顺荣并不合适的论断。


似乎永远都是权顺荣给李知勋当暖烘烘的小太阳,发光发热,不知疲倦的在他的世界跑来跑去。但李知勋知道对方私下里安静的不像话,甚至可以半天不发一言。也许是在周围人的目光里活的太久,真正卸下满身疲惫时便如上岸脱了水的鱼,存活却有些压抑。

像轻轻拂过的风,也像安静漂浮的灰尘。

可是自己性格使然却学不会像对方那样去靠近,去给予温暖,纵使很多时候自己也有满腔温柔却手足无措,只能笨拙的去给对方一个吻。



李知勋坐在宿舍,反复咀嚼着中午权顺荣说的那些话,心里五味杂陈。他一直以为对方没心没肺到不会去察觉这些事情,却不曾想原来那个永远对自己笑着的男孩也成长为了会瞻前顾后的大人。到底是日渐忙碌的大学生活让他们好像渐渐隔开了些距离,还是这份珍贵的爱本身令人变得小心翼翼。


他摁开手机,锁屏是和权顺荣一样的四人合照,但解了锁,内页壁纸却只有对方一个人。

是大一开学典礼那一天,权顺荣作为新生代表穿着正装站在礼堂中央。偏棕的头发被镁光灯包裹着,脸上挂着明朗帅气的笑容。权顺荣身材比例生的好,偏偏站姿又挺拔,李知勋在台下悄悄拍了一张存起来,一旁看着的全圆佑说他眼睛里写满了“这是我的男朋友。”

是什么时候这份骄傲自豪逐渐变成了自己不自信的理由呢。明明知道权顺荣无惧一切的珍惜着自己,却因为这份无比宝贵的心意让这颗同样爱着对方的心变得脆弱,在看到那个笑容漂亮的女孩时塌了一小块。



“俊尼....”他转过头喊了一声正刷着视频的文俊辉,深吸一口气,“我昨天看到权顺荣.....”

“嗯?”

“等下等下,”文俊辉愣了两秒,捕捉到关键词后眼珠子咕噜一转,关掉视频软件后又捣鼓了一下手机,随后锁起来倒扣在桌上专心听李知勋讲话。

“好了你说。”




权顺荣心情也是头一遭这么复杂,拎着全圆佑赶在对方去实验室之前打了会球,流了一身汗后才觉得好些。

“给。”全圆佑扔了瓶矿泉水给他,随后自己拧开瓶盖灌了几口,然后挨着他坐下来。

“说吧,跟知勋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的。”权顺荣接过水却没喝,只是干笑了两声。

“除了知勋,就算实验室爆炸了你都不会是这个状态。”全圆佑推推眼镜打趣道。

“权顺荣,说真的,这个世界上要是给喜欢李知勋的人按修为分等级,你肯定是满级大佬。”


“是啊,那是肯定的。”权顺荣拧开塑料盖和全圆佑相视一笑碰了下瓶子然后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但好像是因为太喜欢他了,所以现在经常会有感到害怕的时候。”

“圆佑,”他很少这么喊对方,定定的看着对方问道:“关于俊尼,你会害怕吗。”

“害怕什么?”全圆佑也转过头看着权顺荣。

“害怕....害怕自己盲目的执着会打扰到对方,害怕大家会越变越淡,害怕....对方讨厌自己。”


全圆佑愣住了,随即投来十分惊诧的目光。

“权顺荣,你在说什么啊?”

他真的很想给自己这个发小做个脑部CT查询一下里面都是什么成分。

“知勋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存在吗。”他抬手给笨蛋本人脑门来了一下,看着对方捂着脑袋投来委屈的目光气的想笑。

“那是李知勋,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会全心全意对你的人,是无论你怎么无理取闹都会没底线包容你的人。”


  

“你问我对俊尼有没有感到害怕的地方,要说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全圆佑垂下目光回想着什么,“但是俊尼的好,还有这份感情本身就是我和他坚持走下去的理由。”


权顺荣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权顺荣,我们只不过是长大了四岁,你以前那么多用不完的缠着知勋的勇气就没了吗。”

“知勋确实看起来性子冷,也不爱黏着你,但应该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本质的他吧。”


  

身旁沉默不语的当事人听着,脑海里放电影似的闪过无数个李知勋,喝醉了抱着自己黏黏糊糊说喜欢你的李知勋,为了追赶自己的脚步没日没夜做题的李知勋,嚼着米饭脸颊鼓鼓的李知勋,还有初雪时特意给自己写了情书的李知勋。

那些无数个目光交汇相视而笑的瞬间让他一颗心软的快要塌陷下去,饱胀的酸涩感涌上来快要将他淹没。



叮的一声,权顺荣拿起手机,发现是文俊辉发来的语音。

  

  

5.


全圆佑去上实验课了,权顺荣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去花店的路上一直在想文俊辉发来的语音。他以为是文俊辉有事找他,回宿舍的路上连接AirPods后却在一小股电流声里听见了李知勋的声音。


.........

“昨晚我本来要去等他下课的,然后我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子一起从实验室出来。那个女孩子笑起来很漂亮,裙子上面有向日葵,诶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奇怪....”


“但我并不是怀疑他俩有什么,”语音那头说完了又连忙解释,“只是昨天中午我俩吃饭的时候不是听了隔壁桌说的话嘛....”


“说什么?猜顺荣理想型的那个?”文俊辉问道。

“嗯,就说他和活泼开朗的人比较般配的那个...”

李知勋声音越来越小了。


“什么嘛,”传来文俊辉明朗的笑容,“我以为知勋你不会在意这种东西的。”

“确实不会在意,但是后来我莫名其妙在想,你说权顺荣和我真的是最合适的吗。”

“我这个人,性格又冷,也不会说什么漂亮的话,一直都是他围着我转,你说他会觉得疲惫吗。”


“知勋呐,我问你,”文俊辉十分正经的问道:“高中的时候顺荣那么缠着你,你会觉得烦吗。”

“不会。”对面回答的干脆。


“好,那我再问你,你一直喜欢他到现在,以你自己的方式,你觉得累吗。”

“不觉得,”对方停顿了一下又说:“因为我说过会一直和他在一起的,我喜欢他,所以不会觉得累。”


“对啊,这不就好了。”文俊辉拍了拍手笑起来:“顺荣愿意在你身边,给你当小太阳,天天围着你,这也是他喜欢你的方式,和你喜欢他一样,因为在他心里你是最好的所以他也不会觉得累的。”


“这样吗...”李知勋小声接话,“可是他今天跟我说他觉得害怕,害怕打扰我,但是我明明没有这么觉得....”


“知勋呐,也许你要去和他聊一下这件事。”

........


和这条语音一起发来的,还有文俊辉的一句“两个笨蛋。”



权顺荣看着花店老板娘包装着那束洋桔梗,把这两天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幸福又苦涩的想,不怪文俊辉和全圆佑感到无语,自己和李知勋确实是两个笨蛋。明明没有任何阻碍,明明比谁都更牵挂对方,却硬是亲自画了条沟壑。脱去了十六岁的青涩,不仅没有拥有成年人该有的洒脱和自在反而是畏手畏脚起来,推着对方远离自己。

青皮橘子太涩了,他想。




李知勋收到对方让他下楼的消息时刚被文俊辉说通了心事,心满意足的复习线代。他握着手机伸头向下看,发现穿着毛衣牛仔裤匡威鞋的权顺荣正捧着一大束洋桔梗站在路边,细微的幸福感密密麻麻的透过每一个细胞汇向脑顶。

文俊辉也凑过来,扬起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背上包说去找全圆佑,催李知勋和自己一起下去。


  

权顺荣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楼梯口出来,也往前走了两步迎上去先跟文俊辉打招呼。对方冲他挤挤眼睛,随即笑起来。

“那我不打扰你们啦,我去找圆圆了。”


等文俊辉走远后李知勋才把目光转过来,缩起袖子接过对方塞进自己怀里的洋桔梗,软软的笑起来。

“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送花干嘛。”


“知勋,对不起。”权顺荣嗓子有点哑,突然开口。


感觉到胸腔有小幅度的轰鸣,李知勋听不见周围三三两两学生的谈话,听不见远处广场的欢快音乐,听不见晚风穿林打叶的声响,只能听见内心那阵纷至沓来的滔天巨浪,又随着引力静默的退潮而去。


他想了一下,在权顺荣不解的目光中哒哒哒的转回身跑到宿管阿姨的桌子前把花靠在墙边放好,又跑回来,直接仰头撞进对方怀里。

权顺荣柔软的毛衣上是熟悉的桉树香味,是他们在校门口商圈逛超市时一起买的洗衣液。


“知勋.....”对方也微微弯腰抱紧了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权顺荣,你先听我说。”


“无论你什么时候给我发消息,给我打电话,来找我,想见我,哪怕我在忙,我都永远不会觉得你烦,永远不会讨厌你。”

“权顺荣,”李知勋已经有点想哭了。“你真的是全世界最笨的笨蛋,我就没见过比你还笨的人。”

“你知道吗,我今天跟俊尼说,我其实也在害怕,害怕自己好像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怕你因为我觉得累,”他吸了吸鼻子却还是没有放手,“权顺荣,你这么好,谁会讨厌你啊。”

“这话对于我来说虽然很难为情,但是不管是十六岁,还是二十岁,还是三十岁,四十岁,你问我最喜欢的人,我都会说权顺荣的。”


  

有眼泪流出来落进了嘴边,有点咸。


  

权顺荣也已经红了眼睛。

“对不起,是我没有给够你安全感才让你胡思乱想了。”他哑着嗓子像记忆里无数次那样捋着对方后脑勺柔软的头发,“全圆佑说的没错,我才是胆小鬼。”

“因为害怕给你带来困扰所以居然就真的往后退了,我确实是笨蛋。”

“李知勋,我不敢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我的人,但你是我确定的人,是我最喜欢的人,是我的第一顺位,是我永远无条件信任的人,是我无论如何不会放手的人。”



松开怀抱,权顺荣心疼的替李知勋擦掉眼泪,而后捧起对方哭的泛红的脸,在睫毛处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像雪落无声,在这个秋风渐起的傍晚。


“李知勋,我爱你。”


权顺荣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

十六岁他们在一起时也不过是用“喜欢” 来代替那股不辞冰雪为卿热的无畏勇气,但思念如鱼,吐出连绵不绝的朝暮四季,他们就在平淡逝去的日子里,用所有的认真把年少时的幼稚誓言化成了只为对方下起的磅礴大雨。


“我也是。”

“权顺荣。”


小王子摘得自己的红玫瑰,兴尽而归。




从十六岁的秋天到二十岁的秋天,日子安静的盘旋着,一点点覆盖了这座城市,化成了温软的波涛氤氲着每个人的骨骼,就此变成了还未诞生在书页的故事。

“After all this time?”

“Always.”

幸好他们不是曾拥有过,从始至终都是正拥有着。

  

秋天快乐❤️

RS.
空洞20H了纪念一下我跟踪黄蜂...

空洞20H了纪念一下我跟踪黄蜂姐的英勇事迹(并不是)

空洞20H了纪念一下我跟踪黄蜂姐的英勇事迹(并不是)

建哥小厨房
油炸冰淇淋,香甜酥脆非常好吃
油炸冰淇淋,香甜酥脆非常好吃
Sta-Arrogante

【鲤博♀】烈女缠郎

*已交往前提,但罗德岛知情人甚少

*灵肉首次合一以及磨合期的二三事

*老鲤和他的自闭女友

*微微微微量的Scout博

*本人对于医疗知识的储备无限接近于零,那些数据就别太当真了哈

*关于塔罗的描写大多是我个人对牌面的野路子理解,不是正统派别的解法,也别太当真哈

BGM:《How to disappear》——Lana Del Rey /《The Spy》——The Doors 


————

1.

“片剂一日三次,一次两粒,胶囊类同上,口服液早饭前和午、晚饭后各服一次,一次一支。每天下午一点钟来这...

*已交往前提,但罗德岛知情人甚少

*灵肉首次合一以及磨合期的二三事

*老鲤和他的自闭女友

*微微微微量的Scout博

*本人对于医疗知识的储备无限接近于零,那些数据就别太当真了哈

*关于塔罗的描写大多是我个人对牌面的野路子理解,不是正统派别的解法,也别太当真哈

BGM:《How to disappear》——Lana Del Rey /《The Spy》——The Doors 


————

1.

“片剂一日三次,一次两粒,胶囊类同上,口服液早饭前和午、晚饭后各服一次,一次一支。每天下午一点钟来这输液,早晚两餐会派人送给你,记住了吗?”

博士坐在她许久未出山的轮椅老伙计里,乖顺点头,仰面冲替她按针眼的医疗实习生粲然一笑。

“复工具体日期依情况而定,静卧休息,禁止熬夜,停掉咖啡夜宵和甜点。”

博士闻言不情不愿地哼唧一声,搂紧膝上塞满药品的塑料袋,活像突遭训斥的小狗。

女士怠于回应,只顾撕下医嘱递去,谁知又见这讨债的犯下惹人恼怒的行为。

“静卧休息的地点是宿舍床铺,不是办公室沙发。”

这话语气实在平淡,算不得什么威胁,更教博士得了辩解的余地,分明生死攸关,愣说得芝麻大点儿: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啦,观察期都平安无事的,再者说,我只是和平常一样,多用了那么一——点点试剂嘛。”

凯尔希不由睨了她一眼,眼底浮现罕有的愠怒,随即报菜名似的复述当晚的危急情况:

“你,博士,罗德岛的战术指挥官,在上周六23:37偷溜进药物储藏室,过量注射仍处在试验期的新型合剂试图维系理智,引发过敏性休克,临床症状包括但不限于:呼吸道阻塞、循环衰竭、血压急剧下降、心搏骤停。好在巡视员及时发现了昏厥在走廊里的你,即使这样,你依旧被注射了6针肾上腺素,当然,地塞米松、多巴胺也均有注射,恢复意识后的第一句话是‘拉我起来,我的战术规划还没做完’。你知不知道,阿米娅陪了你一天一夜。”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博士向来油盐不进,一听那名讳,霎时噤了声,耷拉个脑袋半晌后才许下承诺,纵使一万个不服,也得为可爱的小兔子受着。她当自个儿如草芥,可阿米娅绝非如此。

“希望你不要给我添不必要的麻烦,博士……你的身体状况对我而言意义重大。”

“啊——凯尔希你真好。”

她无师自通,方寻个炎国情人便学去了尚蜀戏剧的看家绝技,沮丧后头紧随得逞的痴笑,好像鬼门关前跳康康舞的并非是她。这不思悔改的态度即刻被凯尔希冷峻目光逼退回去。

“你应当铭记这次教训,否则下次,阿米娅就要给你收尸了。”

提起她亲手扶养的孩子,威厉的女士也不禁敛起几分锐意,话锋一转:

“身体恢复后就多和阿米娅聊聊吧,她很担心你。”

“放心吧,我会的……”

惯会插科打诨的博士面上笑意浓酽,徒增些许难以察觉的虚浮,风似的乘着智能轮椅回了久未踏足的宿舍。

“我回来啦。”

她下了轮椅缓缓踱进来,倒不知是同谁人招呼,嘴上颇客气,行径却恣意,衣物落地,被衾缠身,两眼一阖蒙头昏睡。窗帘床幔遮天蔽日,辨别时辰之法一不靠晨昏二不靠日暮,全凭外头规律的敲门响动。

俨然与世隔绝。

事实也的确如此。

博士平生的秘密恐怕都搜罗在这了,忘在石棺里的、中途捡回来的、见不得人的、走漏风声的,通通倒在里头,佐以苦艾酒与熏香,剂量不定,全凭她定夺,自拓一条粗野路子。技艺精湛的药剂师理应能对症下药,自疗疮痍,好在博士并不能。

她自诩睿智地熬煮出一大锅教人亢奋的粘稠药汤,冷冷服下,再随仪式中不可或缺的迷幻旋律轻摇曼舞,当一张张她本该熟悉的面孔陆续浮现,任谁见了都要奉上庆贺:恭喜你,你已经和牺牲的干员们的鬼魂产生链接啦!

何等高明的庸医!

当然,博士本人沉浸在酒精、音符、香料与亡魂勾兑成的幻觉里,乐此不疲。只怪恣肆妄为的代价是孤身一人——或许两者调转下位置更合理也说不定呢。

是药三分毒,那晚一支接一支的激素带来魔鬼焚烧圣殿的绚烂癫狂之余是剧烈的副作用。

博士开始做梦,或许又不是梦,总之她已经分不清了,只得麻着身子陷进去,天旋地转,即使现在恨她牙根直痒痒的炎客踹翻宿舍大门朝她胸口捅上十刀,她都无动于衷,甚至倍感快乐,误把刀锋看作糖棍,舔上一舔,满嘴血浆。

她看见死去的干员们簇拥着她,一如既往地,或翕动嘴唇或沉默不语,但都发不出半个字符,像被割去喉舌。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情人曾说给她的轶闻:封住口鼻的尸体死后有冤不能申,投胎更无门。

博士理应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每当这时便无不地渴盼鬼魂们能说些什么,揶揄也好,谩骂也好,能早日往生便好。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呀,Scout,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从来都不听,不是吗?

她听见自己如是说道,末了顽劣地笑出声来,畅快依旧,一如往昔坐他身畔诵读商籁,心存侥幸当他不解其中意味,笑得像只得逞的野猫,不知那点花花心思早被人看破。

只叹如今一人身死一人遗忘,那诗集又遭战火焚成尘土,湮没那日朦胧情愫,再孕育不出幼芽来。连遗书都没能瞧上一瞧。

你们也是知道的,凯尔希她……我想让她轻松点,却弄巧成拙……唉……我不怕她讽刺我,确实是我该死。

匿形大师仍凝视她,用模糊的面容。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没读成分说明书,手一抖,又多打了几毫克。

……唔,不怕吗?我吗?

许是从亡魂猎猎作响的衣角品出些困惑意味来,博士不由思忖,连连摆头。

我不该瑟缩在你们身后,我多做一点,伤亡可能性就小一点,胜利可能性就大一点,要说怕什么嘛……和阿米娅一样呀,我怕失去重要的人。

不,这当然不是在透支生命!这是必要的手段,毕竟一天只有24小时,不珍惜着点,就更不够用了啊……居然把我一片苦心归结为自我压榨和自我惩罚,我可是会很难过的,Ace。

亡魂们将她团团包围,身畔阴气袭人,视线却滚烫,像折射在凸透镜的光束,灼得人惶惶不可终日。

自打从切尔诺伯格苏醒后,我便所为甚少,到头来还把你们忘在了脑后……

我多恨我没能多为你们做些什么。

明明我的命都是你们给的。

我好想你们……

话音将落,周遭顷刻陷入死寂。她置身于胶卷严重损坏的黑白默剧里,倾诉着无人知晓的衷肠,观者熙攘身形影绰,终究是阴阳两隔鞭长莫及,只得眼睁睁看那无懈可击的指挥官泣不成声。

好一场独角戏。

2.

门外再起响动,已是黄昏。

博士陡然惊醒,满脸濡湿,定了定神,确认一番才费劲巴力地起身,拽着毯子迟缓走去,没精打采地开门,自成赌局,揣度今晚的吃食。

谁成想呢,饭是没收着,鲤龙倒是有一条,铜墙铁壁似的堵在门前着实吓了她一激灵,一抬头正瞧见满面忧虑的恋人,忙不迭摆出架势,乌青眼窝里腾升一阵虚浮笑意,衬得病气更甚,张口更是喑哑:

“你怎么来了呀……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老鲤打量她,憔悴得实在不似寻常风寒,更像害了心病,连发丝都蔫蔫地耷拉着。

屋头诡谲的暗香绕过挡在门缝前的纤瘦身板飘溢出来,直钻老鲤鼻息,烘得他脑子发胀。即使他生得高大魁梧,也只依稀辨出她身后的一小方布设,阴影层叠,许是窗帘和盆栽?

他流眄再瞧女友:两手虚掩着门,好一副戒备模样,没有半分邀他落座的意思。手背上粘输液贴,渗出点氧化的黑红血迹,病得发恹,却只着套布料纤薄的豆沙色真丝内衣,真是应了槐琥的言语——博士从不挂念物质层面的琐事。感情她将身体健康也一并划入其中了。

老鲤不由心生怜爱,扯了手套去摸她额头,湿冷,自然不知舰里大肆宣扬的风寒之说乃混淆视听,他的小冤家可是命悬一线。

“怎么哭得跟花猫似的?生病还穿这么少,鞋也不穿……还难受吗?”

他拽过拖地的毯子,裹住她单薄的肉躯,拇指揩去半干泪花,安慰孩童似的。

“我没哭……这不刚起嘛,液也输着药也吃着,凯尔希说我过不了几天就能正常工作了,别惦记啦。”

老鲤不禁嗔怪:

“还想工作?老实歇着吧。”

他递过食盒,两手一捞将人抱起,不给她出手阻拦的机会,自作主张破了形同虚设的防守,放眼四顾,这才得了缘由——这地上的编织地毯铺得顶满,哪还用得上那玩意儿?

老鲤没迈几步,便碰上一摞半人高的藏书,再一转身,又险些踩上随意堆叠的衣裙,他短叹一声,连忙弯腰捡起,甩了尾鳍掸去上头的零食碎屑,奈何偌大屋室竟没半张椅子,他只得用指头勾住,寻思着过会儿搭上床尾。

博士罕有地没借此多和老鲤温存一番,挣扎着脱离出来,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送客,只得局促地紧随其后。

“不开灯吗?这屋多黑呀。”

“……灯泡坏了很久了,反正我也不总住这屋,就一直没换。”

老鲤闲庭信步,一会儿瞅瞅贴了半墙的不知从哪本杂志上撕下来的各国风景图和海报,一会儿瞧瞧锃亮的老式留声机,一会儿翻翻胡桃木矮桌上摊的外国文籍,一会儿摸摸铺了米白钩针桌旗的柚木矮衣柜,活像入了大观园。

他不由感慨这哪是间宿舍,分明是家杂货铺,情难自已地联想起札拉克之中有囤物癖的分支种族,近乎神经质地将屋舍堆满,连尘埃都是承载回忆了的。

“平时这屋也别总闷着呀,多晒晒太阳,开开窗,杀杀菌,进进阳气,对你也好。”

长者絮叨着,满心满意的关切,伸手盖好托盘上的首饰盒,神情柔和,仿佛透过那面圆镜窥见了恋人匆忙抓把鬈发夺门而出的姿态。

博士含糊应和,眼见着他立在蒙了钩针防尘布的木柜前,脊背和神经一齐绷紧,十指抠得食盒吱吱作响也没发觉,直至指缝生生嵌块漆皮,才算罢休。

“柜子可不能正对着床。”

老鲤话到嘴边咽了一半,单提醒一句,恐怕那后半句风水云云害她惊惧,毕竟没人愿听那朝夕相处的柜子成了墓碑,成了灵龛。

“这黑胡桃的花纹可比事务所那电视柜上的好多了,唉……龙门太潮湿,多好的东西都得变形,前几天刚送到师傅那修整,还没个消息呢,不过那人敦厚,手艺又好,不能亏了我便是了。”

“那……那还挺好的,一定能修好吧……”

博士有一句没一句地胡搭话,直盯着脚趾搜刮对策,要直说吗?好心探病却被人撵出去,岂不太伤人了?那委婉点?拿大病初愈当借口把他支出去?只怕他更得不放心,直接送她去医疗舱,任凭凯尔希戳穿她近日憔悴的真相,那可真是灭顶之灾。

她正纠结,抬眼再三看,直逮住他摩挲那雕花的把手,霎时警铃大作,一向伶俐竟也会错了意,误当他要开柜鉴赏一番英烈的遗物,哪还顾得上什么体面什么情分,直接一嗓子招呼上去:

“鲤!”

着实吓了老鲤一跳,他又不知情,遂问询:

“嗯,怎么了?”

这声甚是柔和,温吞地浇灭她心头急火,教她即刻意识到方才的失态反常,好在为时不晚,赶忙操着发木的舌头编凑理由:

“那个……呃……咱们去坐会儿吧,那里头没什么东西,就……一些贴身衣物,怪难为情的……就别看了吧。”

不待他阐明真意,博士便拽他到床头,撩开遮得严密的珠帘和床幔,露出花团锦簇的床品,窘迫,笨拙,像极力讨好嫖客的雏妓掀开裙底,欲把那老手扮,谁知反而露了底,欲盖弥彰。

“这……是不舒服了吗?”

博士急急否认,强拉他落座,两手一扯又把厚重床幔合严,摸黑攥紧他的衣袖,铁了心不让他再四下张望。

“……吃饭吧,时候不早了。”

比起隐情,老鲤更在乎她的安危,连个嘀咕都无暇顾及,一心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开:

“生滚粥,那鳞鱼的刺我都剔出来了,放心嚼就行,床头还有蒸蛋,慢慢吃。”

“……辛苦啦,你人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她端着热粥,渐趋平静,收起无谓的惊慌,搁浅在他肩头,展露出难得一见的柔软。

“不惦记着点我自己也不习惯,惴惴不安的。”

她舀勺粒粒开花的米粥送入口腔,反而咀嚼出丝丝苦味来,可怜巴巴地哼哼几声:

“我嘴里发苦……”

“嘶……我去食堂给你拿点喝的吧,想喝什么?”

“别,还是别了吧。”

博士想起那堆药万不能轻易随饮品服下,又生怕露了马脚,讪讪阻拦。她正值病中,胃口奇差食之无味,抿了几口便撂下瓷碗,奈何实在拗不过老鲤,经他一番劝哄总算是喝尽了米粥。

“好好吃饭才好得更快啊。”

老鲤凭着羡煞博士的夜视能力,监督她仰头吞下大把药剂,趁她喝水的功夫不动声色地去瞥包装上的功效成分,不料早被向来滴水不漏的凯尔希抹消星点窥视机密的可能,半个字符都没遗留下来,老练的侦探只得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博士伸手胡乱擦去唇边水渍,两手一摊,撒娇似的:

“尾巴……”

这可是博士为数不多的要求,他老鲤岂有不容的理儿?况且只是摸摸尾巴,就算她要天间浮云,那不也得绞尽脑汁摘下二两?

讨债鬼遂了愿,嘴角含笑心满意足,抱着那斑斓长尾将面颊贴上细滑鳞片,登时凉意阵阵,她餍足地眯起双眼,蜷缩着侧躺在榻,两腿也颇不客气地搭上去,当着情人的面渐渐入睡,睡在这亲手钉封的棺椁里,睡在这不见天日的墓穴里。

外刚柔的指挥官正苦苦守护着什么,好似嫠妇,但丧期已过,逝者转生,她却再走不出,固执地紧阖双目,仿佛一旦振作便要沦人笑柄,成了奸妃。

但她远比亡者幸运,她还留有全尸行走人间。

3.

老鲤替博士掖了被角,恍惚中唯那渗进鳞片沿尾椎和脊柱一路传输的体温真切,热得人发颤,他定定坐了许久,再遭不住这般极刑,转身欲抽走尾巴,正赶上今夜的档口。 

4.

夜风吹走无措慌乱,清醒之余是无休无止的困惑和自责。老鲤想不通,更看不透。

他孤身只影行至饭馆门前,正撞见相熟的店家招呼他进屋喝杯烈酒,笑意坦然。他正犹豫着是否上前,忽而听见那人高喝一声。

他说今天不忙。

恭敬不如从命。

掌柜的一直是个顶热情的,这次也不例外,特地端上刚炒的家常菜相佐,喜滋滋地斟满两只酒盅,半杯茶满杯酒,那盅又不大,不免溢点出来,混着老鲤甲缝里早已氧化的黑红晶体,泡成一剂酊剂,在味蕾上忽地炸开,挫败、无力、怜惜……当真五味杂陈。

“呦,我可是没见过你愁成这样,不妨和我说说怎么个情况,虽然凑不齐三个臭皮匠,但咱俩也绰绰有余了。”

老鲤不应,良久,迟缓地挑起眼睑,瞥见老友正滴溜溜地盯着自己,只等他开口,那副好奇模样让他难以避免地想起博士。她也常有这样的神情。

他喉头一哽,垂头丧气地道明心事:

“……愁我女朋友。”

掌柜的听这话眼睛倏地亮了,中了彩票似的:

“老鲤!你不仗义啊!这么大个事你也不知会我一声?哎,她哪儿人呐?”

“……外国人。”

“嘿!瞧你这话说的,普天之下除了大炎都叫外国,那外国不还分个东西南北,你不是她爷们儿吗?怎么连她家在何处都说不出?那她今年多大?”

“比槐琥——也就大个一两岁吧。”

掌柜的眼睛瞪得溜圆,忽而又大笑,笑得爽朗,直拍他肩膀:

“那岂不是个正青春的小妮子?老鲤,你有两下子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一出手,就薅了把嫩草啊!”

“少操点心吧,你家小恺和那姑娘的事不都定下来了吗?日后有你挠头的时候,现在可省着点力气吧。”

“往常都是你老鲤嘴上不饶人,今儿个好不容易让我逮着一回,还不许我过过瘾了?”

老鲤实在懒得理,只管喝酒。

“别光喝闷酒呀,来来来,尝尝哥们儿我这道葱爆肉,人老板特地给留的里脊。”

掌柜的说着㧅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咂摸出肉里特有的微弱膻味后,连连点头,自卖自夸起来:

“嗯——倍儿香!”

老鲤闷声吃了一块,不置可否,又仰头啜尽醇厚烈酒。

“那你就不好奇?没问问她?”

“我早就问过了,但她自己也记不得了……”

掌柜的听这话茬,即刻撂下筷子和酒杯,换上副严肃口吻:

“……老鲤,不是我嘴损,那脑子不好使的你就甭往家领了啊,仨孩子累得跟那陀螺似的满地打转转,可别再多个累赘。”

老鲤瞥他一眼说,抱不平似的:

“她是公司里的高层,研究矿石病和天灾的,学历高得很。”

听他这么一说,掌柜的多少揣点心虚,但好奇胜过一头,还是僵着舌头问了出来:

“呃……怎么个高法?”

“光我知道的就俩学位……”

“什么学位?”

“生物学和神经工程学博士。”

“咳咳咳……咳咳!”

“当我没说过刚才那屁话,我自罚一杯。”

他猛地一仰头,辣得直咂嘴,握着细长的酒瓶颈子,又斟满两盅:

“那她长得俊不?”

“啧……太碎。”

老鲤撂下筷子不肯再多碰那碟菜半下,摇头咋舌,颇失望似的。

“我这不是关心一下嘛,怎着,怕把你小对象问坏了?”

“谁说你了?我说这葱啊——太碎啦!”

“得得得,真是……我不问了,跟我念叨念叨你这愁绪三千从何而来就成。”

老鲤盯着酒盏上的青花纹,细语呢喃,梦呓似的:

“我发现,我好像从来没了解过她……”

“多新鲜呐,还有你老鲤看不透的人?”

老鲤摇摇头,视线好像化作两尾游鱼跃入酒盏,溯流而上,又扑进罗德岛那片绝不容人到访的禁海。

“连层皮儿都没看破。”

“嚯,这是棋逢对手,炸了庙了?我不插话,你只管说,我听着。”

“她啊……哈,你都想象不到,那么大个领导,居然躲在犄角旮旯里偷吃泡面,嚼块口香糖,喝罐碳酸饮料,都能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那天……我本来是要去看孩子们的,因为各种原因吧,总之我没见成,寻思着抽根烟再走,顺便观摩一下孩子们打工的地方,谁成想正逮着她,我胡扯的那套说辞她也傻乎乎地全信了,一拍胸脯宽慰我莫要伤心,还要替我劝劝孩子们。早先我也听孩子们提起过她,只知她是个颇有头脑颇有手腕的铁娘子,再往后,我俩逐渐开始深入接触了,才知道不只是这样。”

听者又添了白酒,瞧那枯木逢春的鲤龙嘴角噙笑,甚是深沉,心无旁骛地陷入回忆,好像口中的异邦姑娘正活脱脱立在眼前。

“怎样?”

“坐在那位置上的确很风光,呼风唤雨,哪都好,就是缺个推心置腹的,赶巧她又死倔,从不肯说一个不字,旁人干的了的,她能干,旁人干不了的,她也能干,实在干不了的,就死命逼自己,直到行为止,看着……好像威风凛凛的,其实是只炸了毛的小猫。捅破窗户纸那天,她就坐在我身边,腰板笔直,滔滔不绝地倾吐着以前她矢口不提的那些掏心窝子的话,我抱她,她就躲,我再凑近点,她还是躲,攥着拳头,然后趴在我肩上,哭成了泪人儿,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啊,她真的很瘦,在我怀里就那么一小团,却扛了那么多的担子,没被压死已是万幸了,虽然我没法掺和太多她工作上的事儿,毕竟那是人家的内部机密,我也不是员工,趟那一池子水像什么话?但至少我能干点力所能及的,约她出去透透风,陪她加加班,给她做做饭之类的,恐怕也只有这时候,我能看见点不同寻常的光景了吧。”

“她爱笑,就没见过她有不笑的时候,不过那笑里总透着点……不真切?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呃……她站在你面前,冲着你笑成一朵花,但你依旧敢断定,她没在笑,那是假的,那是种掩盖真我的必要手段。我去她办公室找她,偶尔会碰见她不关门的时候,我就那么走进去,每每都能看见她垂着眼睛,苦着张脸,或者背对着我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回过神来,就又摆出副笑脸来,若无其事的。”

“这妮子,活得憋屈啊。”

“……我也觉得,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这么苦?平常跟我争辩些歪理,比谁都伶牙俐齿,一要挑干净心事了,就又缩手缩脚,怕什么似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能连她自己也搞不清究竟在怕什么吧……”

“你就成天这么猜灯谜?不累吗?”

掌柜的直盯着老友微微晃头,瞧得一愣一愣的,那镜片下透着精明的眼里竟也能兜满此般似水柔情。

“她带给我的安慰要比我做的这些更多。她不在乎我的过去,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未来,她只活在当下,或者说,她只敢活在当下,有次她喝高了,酡红着脸拉我跳舞,那天,挺冷的,她穿得单薄,只穿件衬衫和一条喇叭裤,我就把大衣脱下来给她套上了,但她又哼唧着把鞋蹬掉了,说影响她发挥,她总爱这样,在办公室就把鞋一甩,光脚踩着地毯,手脚本来就冰凉冰凉的,还不注意着点,我不放心,就送了条厚实的毛毯,让她垫在办公桌下边,踩着也舒服些,她偏不,非要盖着睡觉,还说不能把我的心意踩在脚底下,我寻思她从哪听来的半生不熟的炎国话,咳……扯远了。”

“她光着脚,我就干脆让她踩在我的脚背上,搂着她和她跳所谓的舞,反正她也不沉。她环着我的脖子,没头没尾地用维多利亚语说她跳舞一是为了遗忘,二是为了铭记,然后我就问她,现在咱们俩跳的这支是哪种?她踮着脚附在我耳边说,是第二种,她想带着有关我的一切回忆赴死,吓人吧?但她就是这样,总是把生死别离挂在嘴边,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永别。有次她出差遇险了,人没回来,书信先到了,说是书信,那简直是遗书,老张,你是不知道啊,那信上写的都是什么,吓得我直接跑过去找人,最后在她单位的医疗室看见她了,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右手臂打着石膏,头上左三层右四层地缠着绷带,小脸煞白,跟那床单子似的,一见我又开始笑,风轻云淡地跟我打招呼,让我尝尝远道来的外国奶糖,然后用说鸡毛蒜皮的口吻给我讲奶糖和书信的由来,她说她用兜里最后的钱买了一袋奶糖,美其名曰死也得甜滋滋地咽气,又是用手势比划又是用蹩脚的本地话,可算是从老板那讨了几张他闺女写废掉的五线谱又借了支笔,出了店门就用骨了折的手臂写下了那封信,末了还问我,她是不是很厉害,因为惦记着我做的那口炎国菜,一直不舍得闭上眼睛,最后等来了同事的救援,听得我这心里啊……不是滋味啊……”

掌柜的听得入迷,方要说些什么,便又囫囵吞下,觉这言语太过轻薄,远不能抽剥出她半分灵韵半分品性,几经这般只长叹一声,感慨万分:

“她……她,唉,这世上磨难千千万,当属情关最难过呀……”

老鲤仰头喝尽最后一点酒液,半醉半醒间发下死誓:“烈女怕缠郎,难过也得过”,随即掏出钱夹将酒钱拍在桌上,起身欲走。

“哎哎哎!慢着,我叫你家小子来接你!”

老鲤摆手谢绝:

“别麻烦了,我还没醉到晕头转向呐。”

话音将落,不待老友再次相留,老鲤的身影已然融进夜幕,迈着沉稳缓慢的步调,独上事务所卧房,阖目,午梦幽长,皆是心上人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忧。

只怪满殿司掌情缘的媒神系红绳,一时毛躁结结实实地给打了个死结,日后若想赖账剪了另牵线,怕是都不能了。

博士又做了个梦。

她蜷缩在透明的水液里长眠不醒,天地间除却咕噜咕噜的水流声,再无旁的,悠哉间忽而听见些许幽微轻唤,犹如由不同音色交织成古怪的协奏曲,一声盖过一声,单听发音好像是某个岛屿上示爱的单词,再细细回味,她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她的名字。

博士……

博士。

博士!

从未道过半个字符的干员们毫无征兆地重寻回喉舌,接二连三地现身,身姿仍不真切,好像隔了层肉囊袋。

一柄闪着寒光的手术刀骤然剖开她藏身之所,刺眼光线争先恐后地沿狭长的裂缝钻进腔室,水液泄洪似的哗哗流淌,有什么东西探了进来,扯拽她手脚,要强行将她带离似的。

她哭喊,瑟缩,尖叫,抗拒,使劲浑身解数要驱走不请自来的入侵者。

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干员们的脸将她团团包围,浮萍似的随波而动,眉眼清晰可辨,一扫往日阴翳,操着调子迥异的语言赠予如出一辙的祝愿:

走吧,祝你前路无阻。

走吧,重新开始生活。

走吧,昂首挺胸地走。

走吧。

走吧。

向来伶牙俐齿的博士此刻却口不能言,任凭真实得几乎能触碰到实体的亡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慰,不容置喙。

不待她挣扎着夺回主导权,便被人从胎海中捧起,她看不清来者,只知那人生了一双宽大又温暖的手掌,经由顶光晕洒折射出月光似的莹辉,破开纠缠已久的乌云,高悬于翻腾的浪潮之巅,永不坠落。

这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无人应答,只得来亡者欣慰的笑意。

她小小的身体软软地趴在那人肩头,疑惑不解,只知抓握眼前奇异的耳鳍,在奇异的异乡摇篮曲中安然睡去。

5.

老鲤总算是体会了一番“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的滋味了,一大清早儿炒了点昨晚的剩饭寻思着对付一口就得,哪成想刚舀一勺咀嚼几下,猛然发觉竟忘了放盐,亡羊补牢,特地又洒了一撮调味才勉强吃净,饭后想饮杯苦茶清清口,谁知温度不够,又糊里糊涂地喝了一肚子香气尽散的寡淡叶子水。

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若是叫那三个看了去,莫不是要笑到满地打滚了?

一不做二不休,他抄起大衣,直奔罗德岛舰船,并不急于同博士碰面,而是如与博士互不相识那阵,借着探望孩子的名义给人派发任务,不过这次的任务性质稍显特殊便是了。

“就只是打听打听博士以前的事?”

“太阳打西边出来喽。”

“鲤叔,你和博士又怎么了?”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围得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倚着甲板护栏,含糊其辞:

“大人的事,小孩别乱问。”

“是嘛?那小孩可就要回去继续工作喽。”

最小的也是最顽劣的一个抬腿作势欲走,背过身去狡黠一笑,抖着耳尖静候挽留,却教人揪着后领一把拎起,离地面足有20cm远的鞋尖直在半空画圈圈。

“臭小子,跑得倒是快,上次你把博士的维生素换成芥末豆那事儿我可记着呢。”

“阿,有这事?”

三人组中的大哥显然毫不知情,登时变了神色,盯得半大的小子直打哈哈:

“啊,哈哈……是嘛?好像是有这事吧?我也记不太清了,啊哈……哈哈哈,应该是我不小心拿错了吧……”

“过后再收拾你。”

“那我呢那我呢,我该干什么?”

绿叶丛中一点红主动请缨,颇期待地望向长者,浑圆眼球映出他嬉笑的嘴脸。

“你呀,你的任务可艰巨了,旁人都做不来,非得是我们家勤劳能干的大姑娘能胜任。”

“可别折煞我了鲤叔,有话直说吧。”

槐琥已然不吃老鲤这套了。

“啊哈哈,好,那我直说,你要想办法进到博士的宿舍,然后查看一下那床尾的木柜里到底装了什么。”

“啊……这不好吧……那可是博士的私人物品,不行不行,鲤叔,别的都行,这我不能干。”

“哎呀这也是为了博士好嘛,我都摸得门清了,她中午十二点多去食堂吃午饭,下午一点钟前会去医疗舱输液,约莫三点钟能回宿舍,前后时差不过十分钟,就这一次,就帮鲤叔这一次,我保证,再不让你干这种为难的活计了。”

槐琥心头天秤摇摆不定,好一番搏斗后一咬槽牙,还是应了,仍惴惴不安地:

“好吧!”

“这就对了嘛。”

老鲤眼见着啃下最硬的骨头,心事了去大半,叼着滤嘴慢悠悠地离去,留个不成双对的孤独背影。

三人组手脚一向麻利,不过两日便打探来消息,提前在甲板角落聚成小堆,七嘴八舌地谈天说地,已然做好了等上三五钟头的准备。

“早上好啊鲤叔。”

“早上好早上好,消息都打探得如何呀?”

“哎呀,也不是头一回了,自然得心应手啦,喏,都在这了。”

阿从怀里抽出一卷复印件,将纸张晃得哗哗作响,满脸得意。

“好小子,帮了大忙了。”

接过文件的老鲤欣喜万分,伸了大掌揉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瓜子,迫不及待地展开诊断报告欲通读一番,却碰了一鼻子灰:

“不行,我看不太懂这手写字,还是你来吧,你给我转述转述。”

“也是,血先生这字儿跟天书似的,医疗部都没几个人能看懂,咳嗯,听好哦,唉,又是这么多冷冰冰的专业名词,简单来说吧,就是博士在上周六打多了试剂,刚巧对里面某种成分过敏,休克了。”

诊断结果正应了老鲤的揣度,可这又太过沉重,远超预期,如山崩,压盖得他心头发紧,再没道出半个音节。这场聚首俨然成了孩子们的情报交流大会。

“啊?不是感冒吗?”

吽呆愣住,尾尖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

“什么感冒,这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过敏性休克’,啊,不好意思啊,又忘了这字儿难认了。”

“这么严重啊!”

“可不,听血先生说,那晚凯尔希医生亲自操刀,足足打了6针肾上腺素,6针啊,那玩意儿可不是糖水儿,打在那小身板上,啧啧啧……剂量可真不算小,但血先生没做太多反应,说博士过量用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点我也能打包票,有次还让凯尔希医生逮住了,当场就把人吊在甲……啊……好像说多了,你呢,吽?都在可露西尔那问出什么来了?”

阿话锋一转,将烫手山芋丢给正盘算着如何组织语言才够委婉的大哥:

“呃……嗯……稍等,嘶……我该从哪说起呢……”

佩洛小伙子仍犹豫不决,不知博士那段死在摇篮里的初恋当讲不当讲,又因实在顾及身侧鲤龙生怕他吃醋,便只拣了旁的说:

“别的我实在没法从可露西尔小姐那问出来了,她只告诉了我这一件事,博士从切尔诺伯格回到罗德岛那事,是场救援行动,战况惨烈,有两位精英干员以及数十位干员不幸牺牲了,博士觉得是她害他们到了这地步,再加上博士什么也不记得了,所以她就……唉,槐琥要进的那屋的事,我也稍稍得了点风声,据说博士从来不让别人进,具体因为什么,连可露西尔也不知道。”

“到我了?那我开始了,鲤叔,你这次可失手了,情报有误,你走当天我就去博士那屋四处巡视,看看能从哪钻进去,结果,那窗户居然是开着的,和鲤叔你说的完全封闭可对不上,不过多亏如此,我没费多少力就进去了,然后打开了你说的那个柜子,还真不是放衣服的地方,里面可真是应有尽有,有写得满满的笔记本,有几支陈旧的箭,有瓶外国酒,样式杂但摆得都很整齐,上头挂的名牌擦得锃亮,名字我也都记下了,坏汤姆、克格……黑针、霜星、Ace、Scout、索……”

“等会儿,槐琥,你说谁?”

“Scout。”

“前一个呢?”

“Ace。”

“啊……这两位就是我刚才说的牺牲的精英干员,博士的老友。”

惯会使唤孩子的长辈反倒心不在焉,还回味着方才那句“窗是开的”,习惯性地摸进口袋,寻思点根烟醒醒脑子,却扑了个空,那手只能局促地揣着,随着逐渐明晰的事件轮廓紧攥成拳,不合时宜地感慨:她原来听进去了啊……

“鲤叔,鲤叔?你在听吗鲤叔?”

被点了名的惹祸精两手搓了搓脸,长叹口气蹲下身来,面露难色,直叫不妙:

“今次大镬了……”

“鲤叔,到底怎么了?”

他依旧不答,单是嘱咐着别往外传,顿了一顿后又开口:

“一会儿都有空吗。”

“嗯……我倒是没什么事儿,最近任务出得少。”

“我也是。”

“我手头有个实验还没做完,不过也不是很急。”

“那就好,今晚都去盐船湾芳兰道西边那家老馆子吃饭吧,桌订好了,我还有点事儿,就不去了,钱的事不用愁,到时候我给老板付过去就行。”

“这算是犒劳吗?”

“……算是吧。”

老鲤说着两手一撑,支着双膝站起身来,要往罗德岛内部里晃。

“鲤叔。”

“嗯?”

他扭过头来那瞬间即刻敛起眼底紊乱的情愫,没事儿人似的。

“你和博士……真的没事吗?”

心细如发的菲林姑娘总能察觉出些蛛丝马迹,一张俏丽小脸挂起两片愁云,落进老鲤眼里引他泯然一笑:

“放心吧,我们俩好着呢,都去忙吧,把心搁肚子里,别惦记了,啊,我去去就回。”

他摆摆手,云淡风轻,一个迈步没入冰冷的金属设施,七拐八拐又来到女友的办公室,不待他屈指叩响房门,里头就钻出来个萨米的埃拉菲亚。

“时间刚刚好。博士的病已经好了,但仍在休假,所以她今天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多谢了。”

老鲤说着便转过身去,反被那人拦住。

“恐怕得耽搁您一点时间了,龙门的侦探先生。”

“何出此言?”

“我经由水晶球的指引来到此地,需为一迷惘之人拂去心中雾霭。”

好一副神棍做派。老鲤正急于寻那冤家,哪愿听信远山的言语,婉言谢绝,可远山却早有预料似的继续留他:

“现在还未到时机成熟之时,侦探先生不妨稍作等待,不过一次占卜,权当助兴,真能为您带来纾解之法也说不定呢?”

老鲤从不信神秘学家的说辞,听她一劝竟真生出“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名堂”的心思,拉了靠椅坐在那人对面,望一摞绘制精美的塔罗牌在她掌间翻飞,不觉暗自夸赞远山的手法熟稔精湛。

“侦探先生想占卜哪方面的事情?感情?”

“……算是吧。”

怪异氛围在二人间升腾,任谁能料到,老鲤居然被远山拉着领略了一番异邦玄术?还心平气和地要占测姻缘?

“现在请您将牌收拢好,切一下,然后将牌再摊开,抽出十张来。”

老鲤照做,将十张卡牌逐一摆开。

“要默念你的问题哦。”

问卜人听从占卜师的指引,将心头忧虑又咀嚼一遍,相当认真,活像个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年,经这一念叨相思病便又发作,着了魔似的恍神。

“专注,集中精神,不然就不灵了。”

“啊……好。”

他讪讪收起情思,瞧见远山的笔尖点了点第一张牌:

“正位的宝剑王后,嗯……风中之水,王后的剑锋笔直且排外,你的伴侣有着风的理性机敏,有条不紊,是不折不扣的铁娘子,但极为孤独,内在有水的内敛柔和,却并不为人所知。”

老鲤清楚得很,这类解读通常都含糊其辞,但他仍无可避免地在远山的解读里寻见了谙熟的影子。

博士不正是如此吗?

出了宿舍她是指挥官,成竹在胸,无懈可击,比任何人都坚强百倍,压制一众劝她放下执念的亡魂精心修缮铠甲;进了宿舍她是赎罪者,凄入肝脾,比任何人都脆弱万分,败于一次害她方寸大乱的造访空守一座荒城。

明里威风凛凛骜放,暗地小心翼翼恐惧。

哪个都是她,哪个又都不是她。

“正位的倒吊人,她正在为一个更大的愿景,而牺牲现在的状况,偿还她的罪,又或是偿还他人的罪,而她是代罪的兽。她太过在意他人,忽略了自己本身,在亲密关系里也容易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哦。”

“正位的宝剑三与宝剑八,她现在的状况很糟,精神上十分痛苦,但我倾向于是作茧自缚,不肯也不敢睁开眼睛走出宝剑的包围圈,其实她是可以的,然后,就是这张正位的命运之轮啦。”

远山笑得神秘又畅快,吃了两大袋喜糖似的:

“看来冥冥之中早有定数,您不必为方才的解读担忧自己是否能与她修成正果,答案是,可以的,命运之轮眷顾着这片大地上的孩子,用最纯粹的光与爱向您传达信息——您二位将改善现状,走向完满。”

“接着是这张正位的皇帝,她要比你小哦,小很多,还有张逆位的愚人……”

远山不动声色地瞥眼老鲤,她太清楚逆位的愚人曾遭受过几许重创了,又太明晰这重创足以击溃愚人教他一蹶不振自此逃避了,却未多说,单是挑了贴合此次占卜主题的说辞给出简短建议:

“多享受这段亲密关系吧,对你对她都是场绝妙的疗愈,过去的挫折打击虽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被淡化,但创口仍有阵痛,缺少必要的愈合药彻底抚平,而爱正是千金难求的良药。”

“正位的权杖七,果然如此呢……目前你们正面临着一次新旧环境或心境上的改变,造成了双方认知上的不同与想法上的差异,因此也有了些关系上的紧张与精神上的紧张,也许会有小分歧和摩擦,但是这些都只是暂时性的现象,磨合期过后关系便会更进一步,瞧,正位的权杖六和圣杯十,只要坚持下去,终将摘下果实,看这张,像不像温馨的一家人?”

萨米的占卜师指向最后一张卡牌,眼梢弯弯,不多做停留便收拢起卡牌。

“敢问您这收费标准是……”

“报酬嘛,哼哼……那个就行。”

远山指指老鲤的大衣口袋,盯得他脊背发毛,只得从口袋里拿出唯一的物件——价值两元龙门币的打火机。

“就只要这个?”

“是喽,这便是你付出的代价,烈火固然明艳,终究是与你二人不和,就由我收去吧。”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多谢了,我会记着的。”

老鲤起身相送,眼见那占卜师的面上浮现抹高深莫测的微笑,颠着报酬悠哉离去。

6.

博士睡醒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赤足挪到窗边,试着拉开帷幔,虽然这几日她都有开窗,但当光晕涌进屋室那瞬间她还是瑟缩着后退几步,左思右想,终是没忍心拒绝如此娇艳的夕阳。

凯尔希将她复工日一拖再拖,美其名曰“罗德岛不会因为缺少一个人而无法正常运营”。

这话倒不假。

博士又无所事事地发呆,一脚踩床沿,一脚踩地毯,思索时间和记忆这对冤孽究竟从何时起暧昧不清。老式留声机黄铜的音筒映出她的脸庞,她久久凝望,没来由地忽觉憔悴面容浮层喜人血色。

这念头着实吓她一跳,连那绒毯都滑落在地,她站起身来,急匆匆打开柜子,一如往常将那遗物摩挲个遍,如数家珍,眼神温和好似正抚摸一张张面颊。

“我想,我以后都该试着像今天这样开开窗,拉开窗帘,你们觉得呢?”

她一个仰躺,目光穿过合金的窗棂眺望天边那抹越烧越旺的红霞,自言自语着:

“好漂亮啊……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

“哈哈……也是,以前都是半夜回来的,除了喝酒听歌,就是缠着你们聊天,哪能看见夕阳呀……”

“要是咱们能在甲板上开一场派对该有多好呀……”

“现在只能由我替你们看啦。”

博士嘴角含笑,泪波渐起,忽而没头没尾地另开话匣:

“我觉得我该去找他。”

“我不能让他惴惴不安地悬着颗心。”

“我不想让他内疚,这不是他的错。”

“主动的不该总是他。”

“我想,我也该努力维护这段关系……他太累了。”

“他以前的事,我多多少少有了解过一点……明明受了那么多的苦,还是矢口不提,又总是照顾我……我再不做出回应,可真就是个大混蛋了。可能我说这话太不切合实际了,毕竟总是处理作战任务,当然啦,我没有排斥它的意思,只是……说不准哪天我就去找你们了……但是我想,我还是想和他……等下,让我想想,那个词用炎国话怎么说来着,啊对,是长相厮守,就是长久地和一个人互相守候的意思,很浪漫吧?反正我是这样觉得的,不过,也会很困难吧,不过我不怕,我会努力地找两者的平衡点,然后精心维护,说出来也是想让你们给我当见证人,今天的这个誓约,直到我去那边找你们为止,都不可以反悔,绝对不可以。”

这言语里透着低低的哽咽,分明柔弱,却可撼动峻岭高山。

“多美的夕阳啊……哈哈……以前却从不看在眼里,多愚蠢呀……呜……日出、日落、云霭、山涧、森林……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我都想和他看一遍,哈哈哈……一定可以吧,他那么有闲情逸致,应该也很喜欢旅行吧……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会慢慢改变他,就像他改变了我一样……”

“只可惜没法介绍你们互相认识了,嘿嘿……不过他不难认,改天我就带他重新来一下,那天实在是太仓促,不,是我太敏感了,一定吓到他了吧……哈哈,我真的,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原来坏事做尽的人也不完全会被幸运女神唾弃啊,他那么好……要是他和别人在一起了……我可能会嫉妒得发疯吧……这样说真的好自私……但我……抱歉,我实在是……”

“说得太多啦,不能再讲下去了,一会儿太阳就要落山了,就没法……去找他看今天的夕阳了。”

“我要走啦,祝我成功吧,朋友们……”

她坐起身来,膝行着爬至柜前,无比庄重地奉上虔诚一吻,随后麻利地跑到床前套好衣服冲出宿舍,草草抹去眼角泪珠一路穿过长廊直奔舰外,谁料她将将跑到办公室门口,便一头撞上正欲寻她的老鲤,后者下意识伸手护了一下,直接缴了她口齿,将方才那番肺腑忘个精光。

或许二人此刻已无需多言。

“啊!”

“这不是说话的地儿,走,进去说。”

房门咔地紧阖,这对冤家便异口同声地道了歉,又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惊诧与错愕,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似的。

“你为什么道歉呀……明明该是我,是我啊。”

“那天……我不该进去,惹了那么大的事儿还毫无察觉,而且和你又……等会儿,你为什么道歉?”

“因为……因为我没告诉你这些事儿……你也不是神仙,能料事如神,我要是,要是早点告诉你,你也不会进来了,也就不会内疚了……我不想这样……”

她越说声儿越小,蚊子似的,耷拉个脑袋直盯他靴尖,哪敢抬眼瞧他,她可是没那自信,能在对上老鲤那双兜满柔情的双眸后安然锁住泪波。

“你是不是傻呀……吃了亏还替人数钱。”

他两手覆上她双颊,望见满眼潋滟泪海,拇指轻揩那濡湿眼梢,再难压抑情思,紧紧拥她入怀,听胸前如骇浪拍击礁石的心跳,看眼底如微雨落满西湖的啜泣,实在动情:

“不哭啦不哭啦,说开了不就好了嘛。”

博士缩进坐上沙发的他的怀抱,落下泪来,直盯着书架,他左臂一伸捞过桌上的面巾纸:

“使劲儿。”

他将纸巾折了三折,精准地抛进纸篓里,安抚孩童似的由她偎上肩头。

博士抽抽嗒嗒地平缓了好一会,手里攥张老鲤给的擦眼泪的纸,半干的,正揉搓着,指甲在上头掐出一个个十字,又是对折又是展平,怎么也想不起怎样折出那种能飞得很远的飞机,反反复复折腾几轮后教老鲤看透了心思,不消片刻,一只沾着泪水的面巾纸飞机便摊在她掌心,皱巴巴的。但他尽力了。

她呆愣地盯着飞机,又胡思乱想:“我是不是太别扭古怪了……”

“这是什么话。”

“我都嫌我自己烦了。”

“不许这么说。”

她一瘪嘴,眼泪汪汪地望老鲤,险些又落下金豆来:

“你怎么自找晦气呀……”

“咱俩一起努力,没什么是过不去的,患得患失何时是个头?”

博士沉吟片刻,颔首赞同,忽而绽开笑靥:

“就让往日的忧愁化成灰烬吧。”

老鲤闻言,习惯性地掏大衣口袋,猛然想起方才的奇遇:

“呀,打火机刚给出去。”

“那我们就换种方法吧。”

博士一跃而下,牵着他又进到那屋,老鲤见那窗帘帷幔尽数敞开,不觉会心一笑,踱着步子行至窗前,两掌覆她双肩,专注地注视她手臂一振,将那本该寸步难行的飞机掷出窗外,全靠满殿媒神的眷顾,纷纷挥袖降下一阵缱绻微风,众人拾柴火焰高,竟真卷着那物直上云霄,再望不见半抹踪影。

————

附一张塔罗牌的图片可能会更直观些:





芥末不加芥末

【鲤博】正春晴

*女博

*ooc预警orz


1.

老鲤住在龙门的一栋旧楼中。说是旧楼,却是正经的维多利亚式建筑,上个世纪受人追捧的那种西式洋楼。只不过如今砖瓦已旧,制式过时,风光不再。


住在这的好处有三点,一是便宜,这自不必说,虽然他也并不怎么缺钱。二是清静,左邻右舍都是上了年纪的阿婆阿叔们,从不做闹腾声出来。三是安宁,这里虽与龙门市中心相隔不远,却也不近,周边多是古迹旧店,也没有慌里慌张的通勤人潮,算得上是闹中取静,适宜他生活节奏的一块地方了。


慢悠悠的从事务所走回家,打开阳台的门,吹着夜晚的春风,倚着靠栏点上一支烟,隔着呼出的白色烟雾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繁华...

*女博

*ooc预警orz



1.

老鲤住在龙门的一栋旧楼中。说是旧楼,却是正经的维多利亚式建筑,上个世纪受人追捧的那种西式洋楼。只不过如今砖瓦已旧,制式过时,风光不再。

 

住在这的好处有三点,一是便宜,这自不必说,虽然他也并不怎么缺钱。二是清静,左邻右舍都是上了年纪的阿婆阿叔们,从不做闹腾声出来。三是安宁,这里虽与龙门市中心相隔不远,却也不近,周边多是古迹旧店,也没有慌里慌张的通勤人潮,算得上是闹中取静,适宜他生活节奏的一块地方了。

 

慢悠悠的从事务所走回家,打开阳台的门,吹着夜晚的春风,倚着靠栏点上一支烟,隔着呼出的白色烟雾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繁华新城区夜景,自是一番悠闲轻松的人生享受。

 

而后再拿出茶叶,泡一壶他所钟爱的清苦味道的茶。若是被熟人热心肠的塞了些自家做的点心便就着品尝,若是没有便拿出诗赋古籍或名家墨迹出来相佐。譬如当下,他正细细翻着昆山州淮云院记的影印本,揣摩着书写者的笔法。

 

扰乱这心神俱宁的一刻的是忽然响起的门铃声,他倒是想不出谁会在这个时间来作客。把杯底的茶饮尽,先应了句“来了”,然后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的人当真出乎他的意料。

 

外套上布满尘灰和血色的年轻女性笑吟吟的说道“叨扰了,人事档案上看来的地址。” 这风尘仆仆,历经苦战的样子,与她的温和语气和坦然气度实在违和。

 

他目光落在这再熟悉不过的面庞上,说来奇怪,比起揣测她来此的目的,衡量她所要将他带入的是什么事件,先一步浮现在脑中的竟是想问她一路赶来是否口渴。炎国古话不假,关心则乱。

 

“檀木,楠木,梨花木,鲤老板果然好品味。”

她脱了鞋走进屋子,就这样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也不怕着凉,他心中如此思忖,可到底不好唠叨出来,只能顺着前一句的话茬道了句“博士,你来龙门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好去给你接风洗尘。”

 

“本来不想麻烦你,”也许是因为自觉衣服太脏,她没坐下,就这么站着和他说话,“但确实出了点事。”

 

“所以你是带来罗德岛对事务所的新委托的?”

玄关的声控挂壁灯灭了,屋内倏的暗了下去,他才意识到太阳就在刚刚落下去了。

 

“在此之前…可以在你这换身干净衣服吗?”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的响,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老鲤不自觉地点起了烟。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情况的,大晚上的来了个女人,此时还正在他家里洗澡,怎么想都觉得意味奇妙。他下意识的咬紧了烟。可是对方是罗德岛的博士,他暗自寻思自己应该秉持公事公办的态度。但是,他们对彼此又太熟悉了,已经到了可以忘记对方的头衔和身份,用真切的眼神打量彼此的程度。每当她的的确确地站在他的面前,或垂头沉思,或笑得开怀,有时吵闹个不停,有时又成熟安静,这温度太近在咫尺。

 

打断他思绪的是卧室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走到他视野中的博士用毛巾裹着长发,皮肤上还有未干的水滴,身上正穿着一件奇怪的长衣服,他反应了一秒才看出这是自己的上衣,“是很大,但是今晚当睡衣正好。”

 

“博士你说什么?”

烟还没来得及被掐灭,就这么从没握紧它的手指间跌在了烟灰缸里。而这只能怪博士刚刚说的那句老鲤八百辈子没听过的话了。

 

“对了,我还没和你说是吧。我被跟踪了,好不容易甩开了他们,罗德岛办事处和预定下榻的酒店肯定是不能去了,我在龙门就你一个熟人,今晚就前来投宿啦。”她解开头上的毛巾,湿发在衣服肩处洇出水渍“不过你放心,只此一天。”

 

一天还是两天的,这不是重点吧,重点是…老鲤心里虽然嘀咕着,但面上当然还是处变不惊的看着她。

 

 

“啊,是凯尔希。”

刚插上吹风机开始吹头发的博士看着手机上的讯息皱起了眉,快速的打完字回了消息后,刚重新吹了起来,又被迫停下来处理新信息。

 

就这样反反复复五六次,吹风机轰隆隆的开了又关按了又闭,可能是终于扰的老鲤失去耐心,又或是终于给了他个借口,他走了过去,拿起吹风机给她吹头发,被烘出的热风吹动的头发偶尔甩出一两点水滴到他手上,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句轻声的“谢啦。”

 

“怎么说我也是做过博士你的助理的,你且先忙吧。”

他心想怎么会有这么柔软的头发,即使偶尔因为距离过近而被蹭到,也没有此刻这般切身的感受。

 

他坦承自己当下并非秉持着友情或是助人为乐的心态,他是有私心的,但他还能带着六成把握断言博士在这一刻也是有私心的,就因为她的手机已经五分钟没振动过了而她还放任着他去吹未干透的发梢。并且——她的头多少有点靠在他身上了。

 

 

“好苦啊。”

老鲤去放吹风机的功夫,听到身后的人发出一声轻啧,转头看去,她正喝着那壶凉透了的茶。

 

“瞧我给忙忘了,去给你烧壶开水喝。”

他关上抽屉就往厨房走。

 

“那个…”她不好意思的顿了一下。

 

他按开厨房的灯,“博士饿了?”把烧水壶接满后又熟练的把围裙一系,“鲜虾馄饨吃不吃?”

 

“吃!”博士走快了几步到厨房,复而开口“你怎么知道?”

 

“博士每次找我要吃的都是这个表情。”

打开冰箱门,里面是他前几天刚包好的小馄饨,每个都挨着冻在一起,面皮上挂着些白霜。烧开的热水冒出蒸腾的雾气,珐琅锅中咕噜咕噜的冒起小气泡,剁葱花香菜发出轻轻的咚咚声。陈醋,生抽,胡椒粉,他在看菜,博士在看他做菜,他总觉得她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但——他随后发现也许真的只是因为小馄饨吧,看着博士吃的一脸满足直呼好吃的样子,他暗自发笑。

 

该问的事还是要问一句的,敛了打趣闲聊的思绪,他稍微坐正了些,“博士是为了玉门的事而来?”

 

“确为此事。”博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实诚的点了点头。“不过我不知道跟踪我的人是什么目的,且看明日吧,我们一起去会会他们。”她推开椅子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先晚安吧。”

 

她似乎不想多谈,那他也不好追问。收拾完那些锅碗餐具,又把客厅的暖风机调成睡眠模式,他想自己带那三个孩子的时候也没像今天这般贤夫良父。弄完这些之后向沙发上已然入睡的博士看了一眼,心里又和她道了遍晚安。

 

 

本以为就会这样一夜到天明,谁料掉她会半夜裹着被子跑到床旁边叫他。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被惊醒也不是她想要的。

 

“鲤,你睡着了吗?”

顺着洒进窗户的月光看去,他看出她的脸色很不好。

 

“博士,你做噩梦了?”

在罗德岛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件事,不过那时她身边有那只小兔子照顾,他倒没亲自见识过。况且他也一直认为两人没熟到半夜博士会跑到他面前讲述噩梦的地步。

 

谁成想此事居然在现在发生了。

 

“是…梦到…唉,还是不说了。”

她坐到老鲤让出一片地方的床上,似乎欲言又止。

 

“不想说就不说罢。”他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似乎像是从前安慰孩子那样,但此刻空气中已然因此而蒙上了暧昧的氛围。这氛围又实在太好,让人觉得安然贴心,兴许就是心下一动吧,博士往他怀里凑了凑,问“我们看个电影吧?”

 

“什么电影?”

他没躲,也许巴不得她再凑近点。

 

“什么都行。”

她哔的一声按开遥控器,调到电影频道,午夜档通常播放的都是一两个世纪前的老片子,今天也不例外。这种片子总是格外催眠,博士虽然对电影艺术抱有高度赏析的态度,但刚从梦中惊醒又被别人追了一天的她此刻的是没心情看下去的。

 

她不想走,仅此而已。她也觉得自己有点骄纵了,但还是忍不住试探着对方,企图前一步再前一步。提议说要看电影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这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理由,但是有时候就是得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一个借口和由头可以给彼此留下体面地进退空间。

 

画质模糊的老片子终于嘶嘶的播放到了结尾,一开始还勉强撑着和老鲤讨论剧情的博士早已经在他身旁沉沉睡去。他看着黑暗中她的面庞,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入睡的表情倒是格外平静。

 

是有人陪着就不会做噩梦了吗?简直像是小孩子一样。虽然不自主的想去触碰她的眉眼,最终还是因为怕弄醒好不容易睡个好觉的她而作罢。他认输般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像占便宜似的,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躺在了沙发上,一蒙被子继续和周公相见去了。

 

 

2.

兴许是因为睡眠不足让人心烦,他承认自己对那群跟踪博士的莱塔尼亚间谍下手重了点。至于多重嘛,从她有些吃惊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

 

“鲤老板...”博士愣了愣,“这么下得去手?”

 

“就这样吧。”老鲤耸耸肩,“去吃早茶,博士?”

 

“倒心平气和啊你。”博士笑出声来,然后和他朝着‘案发现场’的反方向漫无目的的晃悠走了。龙门的早晨很有烟火气,各种小吃点心铺子都升起腾腾炊烟,老板们热情的在店门口招揽客人。混在步伐匆匆的上工人群中,走的一看就无事可做的博士和老鲤成了格外瞩目的目标,谁不喜欢能慢悠悠耗上大半清早在店里消费的客人呢。不过解决了跟踪尾巴的博士心情很好,倒是想多看看转转再说,于是走了约莫半个钟头,才终于在一家包子铺坐了下来。

 

“可是,博士...”老鲤不知该不该开口,这哪里是‘龙门早茶’啊?博士没见过猪肉总该见过猪跑吧,更何况他记得罗德岛上是有龙门干员的,老魏的侄女就是一个,怎么,一点风土人情也没给博士介绍过吗。

 

“蟹粉的一屉,加一碗皮蛋粥,老鲤你别愣着,快点呀。”

好嘛,根本没给他劝阻的机会。他噤了声,正准备仔细看看菜单,就看到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了两人面前。

 

“早上好,鲤先生,还有罗德岛的博士。”副驾驶座车窗缓缓降下,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着一把扇子遮住了半张面庞,唯有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露了出来。

 

“宁大人。”老鲤先迈出一步,隐约间把身后的人藏了半分,面上呈现着对宁辞秋身份应有的适当的礼貌,一字一句道“您找我们?”

 

“替梁大人走一趟罢了。斯是楼的早茶出名,他约二位同去尝尝。”

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可违抗的力量,更不用提那双带着警觉和审视的目光,越过老鲤的身侧,径直的向穿着兜帽的人身上而去。

 

“久仰大名,宁大人。”

博士走上前一步,她也不是含糊性子,听到这几个名字后不用琢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里门清儿似的知道是这几个人是合起来搞一出请君入瓮呢。当然,包括老鲤,只不过他大概只牵扯了梁洵,宁辞秋为什么也在这里尚未可知。

 

“鲤老板,”她主动打开车门,正如隔着墨镜所以她看不透老鲤的神情一样,老鲤当然也看不穿兜帽下她此时的神色,只听得她说出的一句“我们走吧。”

 

 

3.

老鲤数了数落在脚边的烟蒂,一二三,加上手里这根,半包烟要下去了。他倒不常抽的这么快,只是眼下实在无事可做,除了一根一根的点烟似乎无事可做。又或者...他的目光又扫视了一眼包厢紧锁的门,说心里一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那门终于嘎吱一声打开了,出来的是眉目间平静得很的梁洵。他心想这肯定是谈妥了,稍微松了口气,从走廊的窗边走了过去,问老友道,“如何?”

 

“罗德岛的博士,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梁洵似有揣摩的意味,话说的半明不明,半晌后道了句“没想到你和她关系这么好。”

 

老鲤语气平常道“共事而已...”脑海中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博士第一次和他见面时的情况,那时候他真没想到罗德岛的领导人有他意料之外的巨大潜力,她有一种让他不断惊讶的力量,即使在接触许久后的现在,她还是让人有点捉摸不透。他没遮掩这份思绪,对梁洵说“我总有种感觉,她像许多年前的我们。”

 

“我们?”

 

“不问出身和种族,在泰拉广纳贤才,就算是矿石病感染者也一视同仁。曾经我们愤愤不平想要改变的事,她居然一一践行着,这算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老鲤语气中带着点怀念,又带着点对话中提及的人所要展开的未来的期待。

 

“这种人如果站在大炎的对立面,后果将不可想象。”梁洵短暂的沉默了一下“不过幸好有你在,我暂时倒不至于担心此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鲤多少愣了一愣。

 

“明知故问。”梁洵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表情上写着难道这点事还看不出吗。

 

老鲤来不及再说什么,门又一次打开,宁辞秋气定神闲的坐在室内的椅子上,摘下兜帽的博士礼貌的和她告别,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是友人阔别似的,而非大炎对外国来者进行的一次问讯。

 

一人出,一人入。入的是梁洵,出的是博士。她走到侧边走廊,因为是一大清早,又是高级饭店的包厢楼层,此处根本无人经过,故而不用怕说话被听了去。她见老鲤的目光稳稳凝视着她,也看出他因为含着歉意而不好率先开口。

 

“难怪你那时出手不留情,原来是因为早摸清了那群人的底子,知道他们不是炎国的人。我该想到你是任何时候都不会失分寸的人,从而早些警惕的。”

她将视线迎了回去。

 

老鲤寻思自己该说什么好呢,博士想听到又是什么呢,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不过这沉默没几秒,她又接着说了下去“但你是好意,我知道。今日若我不被发难,明日全罗德岛都躲不过一番追究。你想帮我,梁大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替我提点。不提前告诉我也是对的,矫饰总有痕迹,被看出来反而让你也难做。”

 

“不过是让你先和上面打好了招呼,好让司岁台后面少找你麻烦。承不住博士的谢,终究是我背着你做了这件事。”

他语气实实在在的低了下去,这倒是罕见的。

 

博士拨弄了一下他眼镜链上垂着的流苏,想来是因为这一路匆忙,都翻折到衣领里去了。这像是一句无声的‘此事点到为止’,他们心照不宣的明白这意思。

 

“不过昨日真没想到鲤老板在一心二用的敷衍我。”她忽又开口,思索着问道“我得问问你,昨夜的讯息你是什么时候发的?在我洗澡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入睡后,还是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她在因为什么而略有不平呢,到底是因为他那不诚恳的态度,还是因为不能容忍于她而言亲近相处的时间被他用来暗中行事了。

 

不过这一提老鲤又想起了昨晚夜半十分被当成驱逐梦魇的祥龙抱枕靠着睡觉的事情,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摆手赔笑道“没有的事,那时候我怕打扰你睡觉大气都不敢喘,又怎么敢搞什么通风报信呢…”

 

下一秒,一双手已然摸进了他外套口袋里,与他的手相扣了上去。指间的体温隔着手套的布料自然无法触及,但手腕的温度却从纽扣空隙处相抵传递,她的指尖压在他的指骨上,三分用力却透出七分贪图贴近的意思,“这样才真的不能了。”

 

衣兜里隐秘的十指相扣,老鲤心想自己仿佛是个被调戏的良家夫男。

 

“博士这是什么意思,我猜不出。”老鲤虽然这么说着,手上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顺其自然的覆上了她手背。

 

“鲤老板不明白?”虽然牵着手,博士嘴上倒是没一点谦让,“那就让我直接给你解释解释,你现在这是惹上事了。”

 

老鲤心想好啊,自己一天替人解决两件事,倒让她闲下来了,看样子她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回罗德岛了。博士的性子他也清楚,有事的时候完全是工作狂,没事的时候却也很会耍赖偷玩。他一脸谦虚着应道“平时常帮别人算境况,现下轮到我自己倒不会应对了。那么请问博士,我是该破财消灾还是怎的?”

 

她笑的清脆明朗,“破财消灾可是轻饶了你,哪有这好事?你得要暂时告别你独来独往的悠哉好日子,把自己赔给我几天。”

 

“可以可以,去哪儿我都百分百奉陪,在家里也是,春尖普洱还是庐山云峰博士任选,你点菜我做菜,每日煲汤,一定好好招待绝不怠慢。”

 

“鲤老板这言听计从的态度,我该说你对朋友还真是热情周到?”

些许阳光洒在博士的脸侧,那是过于明亮,过于温暖的金色。说不清也道不明,就在这一刻,老鲤心里那种两人近在咫尺的感觉再度浮现,催促他去迈出最后一步的想法也若隐若现。他想她是有点过分的,过分悠然的拉着他沉在含糊暧昧的关系中,虽然他不急于一个答案,毕竟早不是毛躁的年轻人了,但在某些时刻,某个瞬间,某种程度上,他觉得再这么把时间浪费下去实在太不解风情。

 

“朋友?”他的声调略微上扬,“你别抵赖,占了我便宜又不认账。”

 

即使隔着墨镜,博士却忽而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不同,要说究竟是哪里不同,她其实也不清楚。再深思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中怦怦跳的过于清晰,扰的她难以在当下这种需要仔细揣测对方情绪的场合做出正确的判断。

 

“我...占你便宜?”

她勉强稳住思绪,赶紧把手一松。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居然是想从这稠密的气氛中逃走,就像以往一样。她觉得自己好像习惯了游走在分寸线上,如果真的要她向前一步的确很难。方才趁着半恼的情绪去牵手,已经堪称她最大的突破了,再要她回应什么她自觉是不能了。大概也是因为害怕吧,她难以确定对方是抱着和她一样的情绪吗,虽然她也留意过他细微的反应,企图在其中找到无法隐藏的真实想法,但在一片未知被打破前,这些渺小的试探未免不做什么数。

 

出乎意料的,她刚挪开一步的距离,对方就贴近了不止三步。

 

“因为有些举动可不能用含糊其辞的方式一笔带过,”眼前人靠近的一瞬,博士还没想通他话语的意思,所以在被吻上的时候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更没能接上对方那句“比如——这可不是对朋友做的事。”

 

浅尝辄止的触碰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太快,以至于她还有些怔住。懵着要开口,因而往前凑了一步,高估了两人距离的她砰的撞到对方身上,想要开口说的话也变成了一声“诶呦。”敢情这是在投怀送抱呢?她自己也在心里吐槽自己一句。

 

“你这是...炎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博士想伸手,但老鲤已经先一步揉了揉她的脑门。

 

“是不是那句,”他的另一只手恰到好处的拍在她背上,这下可真是实打实的拥抱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什么?不是这句!况且你真当我听不懂炎国谚语?博士支支吾吾的想要反驳,但又不得不承认被心上人抱住的感觉真的很好。

 

虽然不想贪恋,却还是老实的缩在他给予的温暖中,也不再探头探脑了。太过亲密了,这实在让人陷入半醉半醒的眷恋中。

 

这是罕见的时刻。她眼前没有枪械的火光和炸弹的黑雾,也没有冰冷的文字,那些令人厌烦的利益交换和筹码往来也没在干扰她,满目只朦朦胧胧的看得到他一人而已。

 

她把右耳再贴近一点,耳边没有那些她无力拯救的哀苦声和战争时令她心碎的哭嚎,只有他的心跳声和两人衣料的摩挲声,细小而微弱,却安心至极。

 

博士的手不知不觉地攥住了他的衣服,她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确实抓稳了什么东西。此时的她不想去思虑这份沉稳还能在手心中呆多久,也不去想那些堆积案头的事,维多利亚的阴云,拉特兰的纷争,大炎端坐在禁城中的那位人的筹谋。

 

她轻声问了句,“回家?”

 

 

 








夏虫

【蒲齐】暗号

*伪骨科,伪相爱相杀

*非常非常ooc

*情人节快乐


——

蒲熠星下楼吃早饭的时候碰翻了齐思钧的盘子,煎蛋软塌塌碾烂在木地板上,火腿肠滚落到十厘米开外,始作俑者毫无诚意地用拙劣演技撩起眼皮,道:“不好意思啊,哥。”而后大摇大摆坐在了齐思钧旁边,用着他自己那份早餐。


管家在一旁擦了擦汗,给旁边的佣人使了个眼色:“再去上一份。”


“不用了。”齐思钧直起身的动作将椅子腿在地板上拖拽了一截痕迹,他手掌按在桌面上,声音是强压情绪下来的冷淡,“我没胃口,回屋了。”


齐思钧在离开前看了蒲熠星一眼,举着叉子啃小圣女果的蒲熠星正望着他,察觉到齐思钧的视线以后眯着眼露出个没有善意的笑...

*伪骨科,伪相爱相杀

*非常非常ooc

*情人节快乐


——

蒲熠星下楼吃早饭的时候碰翻了齐思钧的盘子,煎蛋软塌塌碾烂在木地板上,火腿肠滚落到十厘米开外,始作俑者毫无诚意地用拙劣演技撩起眼皮,道:“不好意思啊,哥。”而后大摇大摆坐在了齐思钧旁边,用着他自己那份早餐。


管家在一旁擦了擦汗,给旁边的佣人使了个眼色:“再去上一份。”


“不用了。”齐思钧直起身的动作将椅子腿在地板上拖拽了一截痕迹,他手掌按在桌面上,声音是强压情绪下来的冷淡,“我没胃口,回屋了。”


齐思钧在离开前看了蒲熠星一眼,举着叉子啃小圣女果的蒲熠星正望着他,察觉到齐思钧的视线以后眯着眼露出个没有善意的笑容,漂亮眼珠温软映着对方的轮廓。


齐思钧对着他的笑愈发冷下来脸,转开身踏上了旋转楼梯,他的房间与蒲熠星一个在左,一个朝右,离得极远。起初他与妈妈搬进来时,蒲叔叔让管家给他安排了蒲熠星隔壁的房间,“你和小蒲同龄,以后也要同校、同班,平时肯定有很多事情可以交流,住在一起方便”。只是家中长辈并没料到他与蒲熠星“交流”得过于频繁,三天两头就因打架而鼻青脸肿,直到某天半夜他们因打架摔烂了蒲奶奶宝贝的骨瓷花瓶,弄醒了一屋人以后,大人们才不好继续装聋作哑,对着两人天堑一般无法调解的隔阂睁开眼睛,最终作出没有办法的办法——将他们隔开。


齐思钧在屋子里写周末的作业,桌上的机械钟转过三十分钟之后,身后的门从外头被拧开,来人也不避讳,门被哐当摔上,然后是落锁的咔哒声与逼近的脚步。齐思钧僵了僵,又飞快装作没听见似的接着写英语阅读,蒲熠星的脚步停在他后背处,而后是俯下来落在他后颈上的轻浅呼吸。


齐思钧后脑勺短短的绒发被吹动拂在皮肤上,泛起微微刺痛的痒,他在磨人的呼吸里蹙起眉,手中笔终于搁在苍白的试卷上,蒲熠星的体温猝不及防贴到他的后背,他从后面搂住了齐思钧。


猫一样敏捷的男孩两只细长的胳膊垂在齐思钧胸前,他的脸贴在齐思钧脸颊上,夏天也体温低得厉害的人没什么自觉,声音黏糊抵着懒于张开的嘴唇,撒娇一样的说:“都不回头看我,真生气了?”


蒲熠星的脸像冰镇的可乐铝罐,齐思钧被冰得话都缩回去,伸手想握对方不正经晃悠的胳膊,又不知从何握起,只得虚虚勾住他几根手指:“浪费粮食。”


蒲熠星又松开他,亲密覆在自己身上的体温消失快速得仿佛幻觉,他坐在齐思钧床边,身体后倾靠着两只胳膊撑着,有些不高兴:“我刚刚真的是不小心碰翻的……”在齐思钧转过来看他以后补充说,“你饿不饿?”


齐思钧说不饿,蒲熠星伸手拉他过来,齐思钧被他拉起来,扑腾地倒在他怀里又连带着故意倒下去的蒲熠星摔在天鹅绒的被子里。他撑起胳膊居高临下看着蒲熠星:“你来干什么?”


陷落在柔软里的蒲熠星望着他笑:“你让我来的呀。”






蒲熠星的父亲和齐思钧母亲的婚姻比较复杂,与其说是因为爱情而缔结良缘,不如说是因利益纠葛不得不屈尊签订契约来得更恰当。齐思钧在跟着妈妈来到新家时就得到过的首要警告是:不要与蒲家任何人走得太近。


齐思钧仰着脸问他母亲:包括蒲叔叔吗?他那时年纪尚小,以为新家的男主人在成为自己法律意义上的父亲以后,也就变成了仅次于母亲的家人。可他那向来将自己纳入羽翼的母亲却摸了摸他的头,不容置喙道:“当然包括他,亲爱的,他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爸爸。”


他将母亲的话奉为圭臬,所以即使那个男人对他明面上无限包容与爱护,齐思钧也不曾真正在心里放下芥蒂。


可他母亲却没跟他说,他会拥有一个弟弟。


齐思钧在蒲熠星身上跪坐起来,似乎今日没心情陪他玩游戏,大人模样温淡着脸道:“昨天我出门了,所以今天要写的作业很多,还有下周要交的征文……唔……”蒲熠星将他重新拉跌下来,摔在自己身上。


两具身体相撞发出闷笃的声音,齐思钧皱起眉,忙打量蒲熠星的脸色,语气严厉下来:“有话好好说,你不疼吗?”


蒲熠星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鼻尖上啄吻了一下,圆润的虹膜里满心盛着齐思钧担忧的模样,他说:“作业下午写。”然后就又亲在他的唇角,小猫似的露出舌尖舔了舔齐思钧的唇珠,“你昨天都出去陪别人了。”他跟齐思钧说话一向这样,软绵绵语气难以辨清其中真心与假意。


齐思钧眼中掠过犹豫和挣扎,蒲熠星的吻已落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吮吻着青春期才长出来的性别特征,和他早上举着叉子啃圣女果一样,似乎有无穷的耐心去吃一颗微不足道的果子。


齐思钧按在他的肩膀上,攥在蒲熠星的衣服上的手背轻轻打颤:“就一次。”


夏日炫目的阳光将床榻上很快衣衫不整的两人照得无所遁形,齐思钧起身想去拉上窗帘,蒲熠星从后头将他拉回去接吻,黏稠呼吸缠在一起,齐思钧有些紧张:“会被看见的。”


“这是二楼,哥。”蒲熠星的瞳仁在阳光沐浴里皱缩起来,有一瞬间让齐思钧以为他是某种亟待捕食的猎豹,而自己是他选中的猎物。他在觉察出危险的那一刻已经太迟了,蒲熠星叼住他的脖颈,齿缘在皮肤上的摩擦让齐思钧感受到一阵战栗,他的手指攀住蒲熠星的手腕,祈祷在不断变昏沉的意识里捉住一根救命稻草。







蒲熠星的周一是困倦的周一,他睡完了两节连堂的语文课,被唐九洲叫起来抓阄,蒲熠星搞不清楚状况地被同桌推上讲台,在大箱子里摸索一堆形状相同的球,扶着箱子负责记录结果的郭文韬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说:“等等。”蒲熠星感受到自己的手中被塞进了个东西,他与郭文韬对视一眼,拿出来大小与颜色都很靠近乒乓球的东西,上面有一个数字:15。


“好了,你是15。”郭文韬把他的球拿到一边,在记录册上匆匆记好,又按照座位表叫了下一个名字。


蒲熠星走回座位,唐九洲才跟他解释:“是游学旅行分组,两人一组,你几号?”


“15。”


唐九洲蓦然睁大眼睛道:“那完了,哎呀,肯、肯定是文韬搞得鬼,你知道他跟你不对付怎么也不小心点!小齐……齐思钧也是15。”


所有人都知道蒲熠星跟齐思钧是死对头,共处在同一时空之中就会随时呛起来演变为一场流血之争,唐九洲和郭文韬因了解蒲熠星家庭情况,更知道其中不为外人道的细节:蒲熠星与齐思钧的矛盾源于父母、源于蒲熠星最亲近的奶奶、源于未来终将引起阋墙的巨额家产,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对此郭文韬是拱手看戏,而很短时间就与齐思钧亲近起来的唐九洲就被夹得里外不是人了。他不想看蒲熠星与齐思钧发生冲突,可三天两夜的游学是要住两人寝的,唐九洲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无数会被十八禁的血腥场景,于是紧锁眉头,忧心忡忡:“不然我与你换,我是8号,跟小何一组。”


谁知他这话还没说完,蒲熠星的眼神已扫过来,他用唐九洲没有读懂的、不那么愉悦的目光将他慢慢剖析了一遍,才说:“不换。”


唐九洲想:完了,我得带个药箱去。


临出行的前一晚蒲熠星的父亲将他叫到自己的书房,问了问他最近的功课,例行关心结束后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和小齐最近没有吵架吧?”


“没有。”


蒲父抬头看灯光底下站立的蒲熠星,少年人在近几年里拔节生长了不少,站着的时候因为不使力全身骨骼松弛,仿佛蓄力状态的一张弓,安静无害,但随时可以紧绷起来变成伤人利器。蒲父望着他还算满意:像是个男人样子。旋即又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拧眉:“周日上午你去他屋里待了一上午,做了什么?”


管家已跟他报告过早餐时就发生了争执,蒲小少爷故意打翻了齐小少爷的早餐,后来自己吃完以后又大喇喇冲进对方房间,两个人竟然锁在里头待了近四个小时,最后午饭也只有蒲熠星一个人吃,齐思钧只在房间用了一些下午茶。


蒲父叹气说:“我知道你对他不满,可起码表面样子做好,你对你阿姨不就很有礼貌吗?”


蒲熠星默不作声朝他递来一个眼神,他从小就不是乖顺的孩子,浑身逆骨难驯,眼下这个眼神也并无客气的意思,仅仅是用沉默作出反对。蒲父拿他没办法,语气软活和蔼下来:“你少听你奶奶说的那些话……我现在有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


蒲熠星漂亮的眼珠子转到他脸上,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嗯,”蒲父将手里的纸张又翻了一页,最后道,“这次游学,也不要发生任何争执,我和你阿姨的公司最近有合作往来,先忍让一个月。”






忍让。


哪怕蒲熠星与齐思钧的做戏里自己往往是跋扈的那一方,可在蒲父眼中也仍然觉得不让蒲熠星主动找齐思钧的“麻烦”是一种忍让。他自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受一丁点儿委屈。


出行的大巴车上,蒲熠星在袖子掩盖下捉着齐思钧的手放在膝盖上,齐思钧转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车上还不断有人来往找座位,一不小心就会露馅,蒲熠星重重捏了捏他的掌心而后才松开,抱着臂面朝窗外闭眼休眠,似乎不愿再多望身边人一眼。


唐九洲从座位后头伸出脑袋,小声叫齐思钧附耳过来:“小齐哥,你要不要跟我换一组。”


齐思钧望进唐九洲担忧的眼睛里去,他虽然领他好意,可若真换了一组,蒲熠星有的是办法回去折腾他,他耳后冒出热意,不知骤然间陷入了什么回忆,摇头:“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上午只去旅馆里收拾行李,蒲熠星在齐思钧关上门前就倒在床上睡觉,起了个大早的人眼睛睁不开,迷迷瞪瞪喊了一声小齐,齐思钧帮他把行李箱拖到一边,闻言走过来说:“离午饭还有一小时,你可以睡一会。”


蒲熠星仰躺在标间的单人床上,闭着眼伸出两只手,像走不动路的小孩,央求家长抱时那种姿态:“我睡不着。”


齐思钧一边想谁给他惯出来的毛病,一边很认命地趴到床上将自己变成没有生命的人形玩偶,给蒲熠星搂了个满怀,蒲熠星将头埋进他温热而软乎的胸口,在意识朦胧里喊:“哥。”


齐思钧很轻地“嗯”了一声,手掌穿过蒲熠星的臂膀,在他后背拍了拍,说:“睡吧,我过会叫你。”


蒲熠星在齐思钧的气息里很快入睡,他梦见最开始见到齐思钧的样子,说只比他大七天的小孩却比他高出十余公分,稳妥地跟着阿姨进了宅门,记忆虚化了所有背景与人物,只有齐思钧伸出来的一只手,那只手穿过所有童年里缺失的章节,坚定而缓慢落到他的脸颊,指腹蹭了蹭蒲熠星的颧骨:“铅笔灰。”






午饭的位置是可以自由选择的,所以蒲熠星和唐九洲坐在一起,齐思钧折身去找了郭文韬,唐九洲小心翼翼端详蒲熠星的脸与脖颈,胳膊与手背,见没有一丝淤青后才放下心来,可蒲熠星精神奕奕的模样又不免令他担心起另一个人来,唐九洲用叉子叉住一块胡萝卜啃,忍不住说:“阿蒲,其实小齐……齐思钧,并不是个坏人。”


蒲熠星:“嗯。”


唐九洲见他不排斥,眼睛一亮:“其实你们很适合……”他想说做家人,因为蒲熠星从小就渴望亲情,唐九洲很清楚这一点,恰巧齐思钧是个能满足蒲熠星对家人所有期望的完美形象,但他又不好说这样深,只得住了嘴重新改口,“做朋友的。”


至少,别做仇人。


蒲熠星有些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唐九洲被凝视得喉咙发紧,他入学早,所以比蒲熠星和齐思钧小一岁,虽然偶尔喊人会带上一个“哥”字,但他并不把自己当小孩。可唐九洲却在蒲熠星这道目光中捕捉到了许多不能宣之于口的、无望的、浓郁到要让旁观者都被淹没的情绪。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个小孩,而蒲熠星已经长大了。


因为他看不懂这种情绪。


“我知道。”蒲熠星用勺子舀了一口饭咀嚼了一会,才轻声说,“但是不可以。”


下午参观了水族馆,蒲熠星在排队进去的时候,磨磨蹭蹭走到齐思钧身边,用眼神当锁链牵住齐思钧:“走吧。”


小学时候齐思钧也跟蒲熠星去过水族馆,不是这一家,俩小孩趴在钢化玻璃面前看巨大的蝠鲼懒洋洋游过去,即使在书籍里学过宇宙之大,也不免在这种直观的体验里头一次发现自己的渺小,他们从场馆里出来时才发觉手不知在何时已紧紧抓在一起。蒲熠星脸红了要往回缩,齐思钧笑了笑将他握紧,在水下餐厅的甜品台买了份冰激凌给蒲熠星。


他说:“没事的,这里不是家里。”


蒲熠星手揣在兜里跟着齐思钧从一个场馆走进另一个场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看这些东西不会那么兴奋,齐思钧倒是规规矩矩将介绍各种生物的工作人员的话录音了下来,因为后面写游学报告要用。场馆很多,自由学习的两小时大家四散开来,就没什么人看得到他们,蒲熠星突然伸手拽了拽齐思钧的袖子。


齐思钧偏着耳朵过去:“怎么了?”


“想吃冰激凌,哥。”







齐思钧对亲情没有过不必要的期待,他妈妈给予了他许多,所以他从小就懂得如何被爱,如何索取爱。但是没人教他如何爱别人,如何在被人索取爱时克己慎重地维持平衡,他发现他只懂得永无止境地给予。


只要蒲熠星要。


中学时期他和蒲熠星腻歪在房间里被他母亲捉个正着,蒲熠星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屋门却忽然被敲响:“小蒲,你睡了吗?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齐思钧警铃大作,他妈妈绝不会做出半夜敲继子房门这样不体面的事情,唯一理由是她怀疑自己在这里,既然来敲蒲熠星的门,说明她已确认过自己不在这屋子的其他任何地方。齐思钧避无可避,只好指着自己的脸颊说:“快。”


蒲熠星明白他什么意思,他们从小就无师自通懂得如何在父母面前假意做一对仇敌,他们顶撞、争执、摔东西吵架,为了让家庭里的长辈们安心,他们永远在竭尽所能伤害彼此。蒲熠星的拳头举起来,在齐思钧闭上眼后重重落在耳畔的墙壁,骨裂一般的脆响和并无迎来的疼痛让齐思钧重新睁开眼,他抓住通红的蒲熠星的手,眼眶急红了:“你这样干嘛?”


蒲熠星被他抓着手也不觉得痛,胸膛里有更痛更酸的地方,齐思钧的妈妈又敲了三声门:“小蒲,我知道小齐在这里。”蒲熠星猛地将手抽回,有一瞬间齐思钧被他孤注一掷的眼神摄退,竟然担心他会打开门就此与他母亲摊牌,可蒲熠星只是伸手掀翻了一边博古架,蒲奶奶最心爱的一套骨瓷花瓶稀里哗啦摔碎在地,巨大动静吵醒了走廊上的一盏盏灯,夜晚无声无息的蒲宅就此苏醒过来。


齐思钧记得那晚明晃晃的惨白灯光,和蒲熠星顺着手掌一滴一滴融进地毯里的鲜血。他记得蒲奶奶哎哟哎哟地捧着心说:你们俩是想害死我的星星啊。


你们俩。齐思钧抬头惴惴不安看了看他妈妈,后者却面无表情,仿佛听不懂蒲奶奶的意有所指。最后是由蒲叔叔拍板,将齐思钧的房间换到走廊另一边尽头,他妈妈点了头。


貌合神离的夫妻俩一起送蒲熠星去医院,他妈妈有些疲惫地摸了摸他的头:“别害怕,小齐,我知道不可能是你的错,你没受伤就好。”


蒲熠星的左手上仍然留着那晚被花瓶划破的疤痕,痕迹变浅,已变成粉粉一弯月芽。齐思钧叮嘱他涂祛疤的凝胶,蒲熠星也不以为意,说得多了就埋头缩进他怀里耍赖,齐思钧只得缴械投降,搂着他不说了。他总是拿蒲熠星毫无办法,又或者是从第一次见面起,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孩怯怯望着他喊了一声“哥”,齐思钧就已被身体里盈满了的酸胀情绪驯服了。


那是责任与爱。


是他妈妈不曾给予蒲熠星,蒲叔叔也不曾给予自己的东西。


齐思钧完全没用上房间里的另一张床,蒲熠星难得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抱着他入睡,觉多的人闭上的眼睛还在轻轻颤动,嘴里的轻声咕哝要贴到耳朵上才能模糊辨认,齐思钧听见自己的名字。


他不确信名字后面跟着什么,却也情不自禁喊了他:“蒲熠星。”


他的声音唤醒了蒲熠星的一半意识,又或者蒲熠星的一半意识从来就牵在他身上没有离开过。怀里的人睁开眼,迷迷瞪瞪借着月光辨认齐思钧的脸,发觉的确是他之后才肯重新睡去。


“如果一直都是今天就好了。”





和齐思钧一起坐大巴,一起逛水族馆,齐思钧给他买冰激凌,和齐思钧一起睡觉。





如果一直是今天,他不用演戏,不用对齐思钧恶语相向,不用借助暗号跟他见面说话,就好了。




—fin—


夏虫

【蒲齐】讨饶 09

*蒲演员×齐总

*是个金主包养文


——

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十一点到,蒲熠星屈膝摊着电脑在沙发上敲东西,阿姨熟知他不是多话的性格,拿着清扫工具就安安静静忙碌自己的事情,并不打扰他。蒲熠星删删改改,小说第二卷临近尾声,怎么改都不太满意,阿姨在他的余光中拿着吸尘器进了卧室,片刻后他听见里头发出了一声惊呼。


家政阿姨伸出头来问蒲熠星,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小蒲,怎么好端端的换了个这么大的床?”


蒲熠星早知她会为此惊讶,今天早上他被上门运输床的师傅弄醒也是一样的茫然。他昨天被齐思钧追问酒醉那些胡话,十句有九句都答不上来,齐总慢条斯理地逐项提问,蒲熠星有些烦躁对方超于常...

*蒲演员×齐总

*是个金主包养文


——

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十一点到,蒲熠星屈膝摊着电脑在沙发上敲东西,阿姨熟知他不是多话的性格,拿着清扫工具就安安静静忙碌自己的事情,并不打扰他。蒲熠星删删改改,小说第二卷临近尾声,怎么改都不太满意,阿姨在他的余光中拿着吸尘器进了卧室,片刻后他听见里头发出了一声惊呼。


家政阿姨伸出头来问蒲熠星,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小蒲,怎么好端端的换了个这么大的床?”


蒲熠星早知她会为此惊讶,今天早上他被上门运输床的师傅弄醒也是一样的茫然。他昨天被齐思钧追问酒醉那些胡话,十句有九句都答不上来,齐总慢条斯理地逐项提问,蒲熠星有些烦躁对方超于常人的记忆力。


“为什么想辞职?”


蒲熠星在齐思钧的办公室里回想起自己刚毕业的时刻,他在很早之前就意识到自己或许会喜欢、能胜任文娱类型的工作,也在学生时代就参演过一些作品,那时候老师说他表演虽然青涩,但是不匠气,多钻研琢磨不同类型的角色,未来会有所成的。他在完成毕业大戏时跟着室友一起醉倒在饭店聚餐,那时候大家怎么说来着。


中国的演艺事业要靠我们了。


酒精麻痹神经的劲儿也许还未缓过去,蒲熠星迟钝地在齐思钧好整以暇的俯视姿态里品出了一些他平时不会去深究的东西,因为齐思钧大部分时刻会无差别展现他的温和、礼貌、有教养,所以蒲熠星就也放任自己刻意模糊某些身份关系上的不对等,可是他仍然会被这样一个温和的齐总堵住话口,在被迫直视里回答他的问题。


齐思钧很有耐心,于是这一重耐心也变成了钝刀割肉的折磨。蒲熠星只好拣出一个苍白的解释:“那是胡说的。”


他有没有胡说,他们都知道。齐思钧的指尖在桌上敲了敲,脸上浮现出微微苦恼的神情,蒲熠星没空去解读老板在苦恼什么——是员工想撂挑子不干还是员工不听话撒谎——他只是坐在沙发上头脑风暴回忆前天晚上自己究竟还说了些什么。


“昨天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这个问题能回答一半:“去了朋友的婚礼。”


任是什么多年老友,也绝不至于令蒲熠星醉酒失态,罗予彤没能力调查出来那边的官司,一切信息齐思钧暂时只能听蒲熠星说。齐总的思维拐了个弯,终于发散出一条勉强解释通一切的问题:“你喜欢你那个朋友?”


所以参加一场婚礼喝成这样,在视频电话里胡乱说什么想辞职,还买了一堆根本用不上的家具。


蒲熠星瞳孔放大,被齐思钧荒谬的提问弄乱了心神,惊讶过后才急忙反驳:“不是,就是个高中同学,怎么可能呢?”


他说完也不知道齐思钧信了没有,信了多少,但善解人意的那一方似乎每个问题都只找他要个态度,无论是敷衍还是撒谎都轻飘飘一概揭过,又说:“你喜欢红木家具?”


蒲熠星昨晚买了一堆家具,最后刷了个天文数字买了一张紫檀木的床,齐思钧一直以为这种东西只在老人家那里有市场,眼下问到这里有一半都是好奇。


蒲熠星没办法跟他解释醉鬼的行动路径,脑海里只调度出自己提出背五言绝句的酒令,和一桌被他喝趴下了的讨厌面孔。怎么去的家具城?他勉强记起为业绩奔波的推销员,一个劲儿扒拉着他说我们店的家具如何如何……满腔郁结无处宣泄的蒲熠星打断了喋喋不休的推销员:贵吗?


那推销员以为对方要打退堂鼓,脸上神情露出犹豫,说:不同价位的都有,也有比较亲民的价格……蒲熠星摆手:不贵,那,算了。


推销员用尽毕生力气钳住他的胳膊:贵!很贵的!


蒲熠星回忆至此开始觉得糟糕,昨晚到底刷了他多少钱,今天居然也没看一下账单,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顶着齐思钧饶有兴趣的目光翻肠倒肚找理由:“我……我……我就是喜欢很大的床!”


他说着底气莫名其妙生出来,对着反应不过来的齐思钧更中气十足、蛮不讲理:“公寓的那个床那么小,我睡不惯。”


当时齐思钧没再说什么,蒲熠星以为这茬就算糊弄过去,回去还躲在浴室打电话把那些家具通通退掉,谁知道今天早上会冒出人来上门安装床,巨大无比的黄花梨木床——好像比他之前买得那个还要贵很多。蒲熠星早上有懒觉的习惯,所以满脸不清醒地看着上门安装的师傅辛勤忙碌,觉得世界都不真实了。


他对着惊讶的家政阿姨动了动嘴唇,佯装镇定:“哦,就是之前那个小了点。”


家政阿姨赞叹了一下这黄花梨的木纹好看,然后对着全屋简约欧式装修里唯一格格不入、存在感极高的红木床拧了拧眉,然后才沉默地恢复打扫。





齐思钧连着今晚也过来了,对着那床也直皱眉,很快又松懈下来,对蒲熠星笑:“这个你喜不喜欢?”


蒲熠星不好说自己的审美一天下来都没适应这张突兀的床,硬着头皮点头:“喜欢。”


齐总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知道蒲熠星是参加同学婚礼就好办一些,罗予彤总算顺藤摸瓜最终找来了酒店宾客的席位表,又找到了和蒲熠星同坐一桌的各人情况,最终汇总给了齐思钧。说实话罗特助并不知道这算不算完成齐思钧的任务,因为她实在没本事根据这些人的身份、工作判断出那天他们在桌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齐思钧却翻了翻就翻出端倪,都是蒲熠星的高中同学,也基本是留在本地工作——不然在非节假日也难以聚到一起,也都在本地混得还算不错,齐总见的人多,基本一望便知这种从小在某个地方顺风顺水长大了的男性,很容易长出些优越感,又是在那个众人你抬我我抬你的场合下……蒲熠星很容易变成小圈子里唯一被排挤的对象。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蒲熠星不愿主动逢迎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又会被过去情谊和朋友婚礼现场所困缚而无法撕破脸皮。好奇怪,齐思钧没曾亲身经历,但却很容易想象出一个在不健康社交场合里勉强自己的蒲熠星。


他知道,蒲熠星渴望自由。可他总是无法自由。


齐思钧坐到沙发上看蒲熠星正在着手上传新写的小说第二卷,小猫有自己的世界,人类是无法参与,更遑论加入的,但齐思钧偶尔也想,如果能让他开心一点就好了。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齐思钧说完这句话后,察觉到专注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朝自己移过来,蒲熠星的一边镜片反射着萤光,另一边镜片后的眼睛温和望着他:“我会的。”


他当然不会。


齐思钧将他那段醉酒的录屏在来时车上又欣赏一遍,现下忍不住叹气,他脸上又一次露出那种苦恼的神情。蒲熠星微微有些紧张,令金主苦恼的事情自己该怎么做?他什么取悦的手段也不会,只得伸手抬起齐思钧垂下去的脸,往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又被齐思钧按住手吻了回去。


这个吻比平时急促一些,电脑被扔到沙发一边,齐思钧将他按在沙发的靠背有些急切的吻他,蒲熠星像是知道他情绪不太稳定,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那个吻结束后蒲熠星居家的睡衣都被扯开了几粒衣扣,他又轻轻在齐思钧的眼皮上吻了一下,不明白对方的不开心出于哪里,但他很敏感捕捉到了,所以想用自己的方法作出安抚。齐思钧拉住他的手喊他:“阿蒲。”


“我今天心情好,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是吗?蒲熠星脸上的神色没有出现波动,他望着齐思钧唇边的笑想:明明心情很难过的样子,为什么说开心呢?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结束我们的关系的话,我也会答应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