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青】皆大欢喜
☆首次尝试,原作向
☆青子已经知道斗斗就是基德sama
☆没忍住对绀青之拳下手了
我背向你却感知你。
01.
中森青子从不否认自己讨厌怪盗基德,就像她从不承认自己喜欢黑羽快斗。
第五十四次从同桌的青梅竹马手里抢过平板,然后无视黑羽快斗有些愤懑的神情,捏着平板大声朗读出新闻标题:“怪盗基德的最新目标——绀青之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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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次尝试,原作向
☆青子已经知道斗斗就是基德sama
☆没忍住对绀青之拳下手了
我背向你却感知你。
01.
中森青子从不否认自己讨厌怪盗基德,就像她从不承认自己喜欢黑羽快斗。
第五十四次从同桌的青梅竹马手里抢过平板,然后无视黑羽快斗有些愤懑的神情,捏着平板大声朗读出新闻标题:“怪盗基德的最新目标——绀青之拳。”
“什么啊,”她眨眨眼睛,又把平板丢给黑羽快斗,话在舌尖滚了一圈,从嘴巴中脆脆地落地,“快斗又在看那个小偷的新闻。”
平板在黑羽快斗手上转了一个圈,最后安安稳稳降落在课桌上:“青子不也一样吗,明明知道看完会气得不得了,还要坚持不懈抢着看。”
“青子才没有抢着看那个小偷的新闻呢。”
“难道刚刚抢我平板的是其他人?”
“快斗根本就不懂,那是因为——”上课铃截断她的话,像一条河被落石截断,于是中森青子闭上嘴巴,顺理成章地地让那些话流淌进胃里。努力无视了身边少年大呼小叫的追问,她不再回答,把自己伪装成青春期女孩常有的样子,借由对青春期男生顽劣的无奈来标榜自己的成熟,闭上嘴巴,学着像成年人一样沉默。但是中森青子知道,她再如何沉默,如何假装对这件事不在意,也无法阻止自己内心一遍一遍的追问。
会关注那些新闻,不是因为基德,而是因为快斗。
这样的话语可以成为理由吗?快斗和基德,明明是在别人来看那样毫不相干的两个人,青子想,却总在她的眼睛里重叠成一个。
其实很多事情她并非像黑羽快斗说的那样不明白,她已经十七岁,快要抓不住所谓孩子的尾巴,是颠颠脚就可以勾到成年的年纪,幼稚脱落为成熟,孩子变成大人,一朵花终于要迎来花期。
17岁的中森青子能一边分神与自己的青梅竹马对峙一边回答出困难的数学题,能在父亲中森银三追捕怪盗基德而黑羽快斗又刚好有事的夜晚自己给自己做出一顿丰盛的晚餐,大概可能也会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青梅竹马会如此关注一个小偷。这时候她不再是黑羽快斗眼里不会滑雪因为怕鬼眼泪汪汪的小青梅,也不是对方嘴里的“暴力女”“大笨蛋”。她的沉默里留着她递给黑羽快斗的答案。
她其实从来都不笨,她其实一直都很清楚。
就像海是阳光折射后的蓝,捧起一舀时才会发现它只是澄澈的透明。
怪盗基德的目标当然不会止步于绀青之拳,只是绀青之拳过于出名,像翻糖蛋糕里永远备受瞩目的装饰,理所应当压过了媒体对一些小宝石的关注。但这并不代表基德会大发善心放过那些宝石,所以不省心如kid,哪怕要飞往遥远的新加坡,仍然选择在预告前夕为江古田和警部送上一份惊喜。
理所当然的,家里只剩了中森青子一个人。
这个时候无论电视声音开的再打也会显得寂寥,像落雪太久的山谷,死和生都悄无声息。于是她沉默地吃着饭,沉默地看着电视直播,沉默地做着家庭作业,沉默到能够下满一场大雪。然后在临睡前,她莫名其妙在卧室的阳台上留下了一盏灯。可她明明不怕黑,从很小的时候中森青子就不再惧怕黑暗了。中森青子在很早以前就明白有些事放在黑暗里做才会安心,失明的世界包容一切,比如担心,思念和眼泪。
灯被她妥帖地放在室外,拉上窗帘后就没了什么作用,更何况那灯用作小夜灯未免太亮了些,在一片死寂的夜里发着橙色的光,仿佛在努力把黑夜烧开。她的卧室远离马路,正正好落在在青梅竹马家对面,父亲走夜路回来的时候自然不会经过她的窗边,因此灯到底为谁而留,在这样沉默的夜晚中,答案就显得清晰明了起来。
再三告诫自己那盏灯是为了黑羽快斗看见而不是招惹怪盗基德那个臭小偷,中森青子终于能把自己塞进被窝里,睡一个并不安稳的觉。其实她早该习惯这样的生活,但蜷缩在被子里时还是会觉得委屈——那并不是一种想要向别人发泄的情绪,更像是一种自我的犹疑和不甘,拉扯住她的情绪。中森青子闭上眼睛,在睡着的前一秒她想,人如果不知道一些事情,只拥有单纯的快乐,其实是非常幸福的事。
她并不是没有察觉,那些若有若无的巧合,黑羽快斗反常的维护,身边人的暗示。还有少有的几次她与基德正面遇上,她气势汹汹,对方态度却温柔却又强硬。他呼吸的频率,他转身背侧过去的身影,他衣服上的味道,他说话的语调,无一不让她熟悉,太熟悉了,因为陪伴她太多年就变得和呼吸一样熟稔。因此望着他白色的影子,一闭眼,眼睛里就会印出另一个人模糊的微笑。
网络上从不缺少对怪盗基德的评价,有那么些因他帅气又绅士而失去判断力的女孩子为了他而兴奋,她们兴致勃勃的说怪盗是如何温柔如何帅气,又如何绅士如何体贴,吻自己手背的时候彬彬有礼,单膝下跪的动作标准,声线低哑又迷人。这其中自然有百分之八十是臆想,但足够贴切,足够神秘,足够让人点燃崇拜和狂欢的潮汐。
然而中森青子遇到的基德却不是她们说的这样的花心,油嘴滑舌,他总是疏离又礼貌,站得老远说中森小姐好久不见,这不是可爱的女孩子该来的地方,又或者晚上好中森小姐,替我向你的父亲说声抱歉,我无意戏弄他,只是更希望观众能够享受我的魔术,他的话像月光,中森青子摸上去,只能摸到一片凉而白的柔软,带有距离的温度。至于吻手礼,那自然是从未体验过的,因为没有体验过,在下意识排斥后又会有点好奇,小偷的吻会有什么不同吗?但基德从不肯靠近她。青子知道,对待她的那种疏离并不是厌恶,恰恰相反,就好像对待珍宝一样,是小心翼翼的。
她最初不明白,后来不想明白。
可有时候无知恰恰是什么都知道。她可以不知道黑羽快斗为什么在课堂上昏昏欲睡,下课后直接昏迷陷入梦乡,但她必须知道他为什么又一次没吃晚饭,又为什么在滂沱大雨的夜晚后高烧到40度。她可以不知道黑羽快斗为什么那么维护怪盗基德,装作那是魔术师之间的吸引,装作那是一个正常男孩子的好奇,但她必须知道这次怪盗又一次只身涉险在高楼大厦中张开白色的羽翼时黑羽快斗为什么不在,基德抱住她下落时为什么黑羽快斗的味道会让她安心。她可以不知道怪盗基德面对她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易容成别人,但她必须知道黑羽快斗的腹部有伤口所以从背后抱住的不能太用力。
尽管内心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黑羽快斗叫她相信他,于是她一次又一次把某些呼之欲出的东西压回去,继续装模作样地成为一无所知的幼稚鬼。
她是很乖的小孩,是小时候会愿意相信黑羽快斗真的会魔法的小孩,长大了也会相信他真的有把握和分寸的乖小孩。
所以要说基德,那肯定是讨厌的,可实在无法上升为痛恨又或者厌恶,如果猜测是事实,如果月光其实近在咫尺……中森青子会选择去拥抱月亮。她深知他是在犯罪,但也相信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在水落石出之前谁都不可盖棺定论。所以她愿意做个乖小孩去等待,等一个人,在历尽千帆过后于故事结尾向她娓娓道来。
她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最终停泊的港湾。
“快斗就是快斗。”睡梦中青子呢喃,大约是梦到了什么脆生生的欢喜,她嘴角终于有了那么点笑意,一心一意沉入到梦境里去。
所以她并没有看见有人因为她的那盏灯而来,翩然降落与她的阳台,白色礼服上落下无数温柔的月光。
02.
黑羽快斗从不承认他是怪盗基德,也从不否认他喜欢中森青子。
所以中森青子一路和他跌跌撞撞走过这么多年,从懵懂无知的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仍然叫她幼稚鬼和大笨蛋,一叫就是好多年,几乎要脱离这两个名词到本身意义而成为她们之间隔开其他人的独特称谓。
原因无他,他的青梅竹马感觉敏锐头脑聪慧,能感觉出他与怪盗基德的某些联系也能几分钟内做出别人半小时做不出来的数学题,偏偏在恋爱方面迟钝的像头大脑未开发的怪兽。明明周围人都看的出来他喜欢她,明明她自己也不是没有抱有那些恋爱的感情,却还是好像什么都不懂的和他打打闹闹,毫不设防又留有余地,在他说不要称呼这么亲密小心被当成夫妻的时候拿扫把毫不留情怼上他的脸
没办法,中森青子就是这样的人,又或者因为他们从小到大都太过亲密,因而模糊了一些基本界限,也模糊了关于爱情的阈值。他自觉自己的恋爱之路将会心酸又艰难,一番检讨之后却还是忍不住要去爱她。大概这样的亲密让他的爱从习惯变成了本能。
寺井爷爷曾经调侃他说“您真是把青子小姐宠上了天。”
他的的确确是宠她的。他可以为了她亲自穿上怪盗基德的衣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带她滑雪,也可以为了她不惜吵醒整个东京只为了一句生日快乐,甚至可以为了她去面对自己最怕的鱼,去把背后暴露在危险里。他的确宠她,中森青子陪他走过十几年的生命,也被他安排在往日那几十年的余生里,他们是缝绣到一起的细密针脚,是两颗老树盘根错节的树根,是雨天里因为没有带伞而被雨溶成的一个坚贞,排外的圆,他怎么能不宠她。
“我有什么办法啊,”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耐烦,也不在意,借此隐藏一颗真心,该说别扭吗?又或者是对她迟钝的报复,“因为青子根本就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可其实还是有那么点不爽。想要爱是因为感受到了爱,想要对一个人的好也只是因为她本来就很好。她是考试里唯一的正确选项,为什么他还要绞尽脑汁想一个正当理由才能去爱她。
结束任务后他又一次落在中森青子床前。姑娘沉睡,约莫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嘴角有一抹浅淡的笑意。他低头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有做。其实他有很多机会吻她,滑雪那次是,从东京塔坠落的时候也是,甚至于他作为黑羽快斗,在看到她嘴角的冰淇淋时,他大可以吻上去,大可以用一颗真心去换另一颗真心,他拥有很多机会,却总是小心翼翼的迂回迟疑。因为珍重么,所以胆大的怪盗也会变得胆小。才因此担心,他不想用花言巧语骗她,就只能疏离,他真的很害怕她有一天接触到真相,只能延缓它的到来,其实他对中森青子有些信心,但是难免害怕见到她的难过或者失望,也许比起失望,中森青子的难过会让他更加恐惧一些。就是因为太珍重,才怕失去,他不是那种会畏惧死亡的人,唯一害怕的就是中森青子知道他是怪盗基德,因而不敢去想后果如何。
“快斗就是快斗,”姑娘在睡梦中叫他的名字,“哪怕快斗经历了再多,也永远是快斗。”
他的手指停在姑娘侧脸许久,最终在她窗前留下一勺绵密冷清的月光,连玫瑰都不曾有一支。
03.
黑羽快斗要去新加坡和黑羽快斗是混蛋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临上新干线之前黑羽快斗把平板丢给中森青子,黑羽千影看见她就在视讯里面笑的很开心,告诉中森青子她和快斗要在新加坡玩上五天,要她不要担心。
“既然是暑假嘛,我和快斗也好久没见面了,”黑羽千影冲她摆手,“小青子你也是,放暑假就约同学一去出去旅游嘛,比如约约自己喜欢的男生……”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黑羽快斗黑着脸抽走平板关闭,笑容立刻黑屏,中森青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黑羽快斗的声音:“不准约其他男生出去玩。”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等我回来,你想去哪我会陪你去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中森青子想不放手都不行。但又想到怪盗基德的预告函,只好用力拽了拽黑羽快斗的衣摆,仰着头去看他:“快斗一定要小心,基德的预告函出现在新加坡,所以快斗一定要小心。”
她话说的颠三倒四且语无伦次,但黑羽快斗还是郑重其事点点头,回应她的担心。少年一把抓住拽着他衣摆的手,变了朵蓝玫瑰塞进去。车站里人来人往,乱糟糟的很,她却宛如回到了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男孩子,笑起来时也为她送上一朵玫瑰,一如既往。如果一如既往就是黑羽快斗永远会在她情绪不稳定时变出一朵蓝玫瑰,那她也一如既往的相信他吧。
黑羽快斗把帽子反扣在头上,露出了一个笑:“放心吧青子,我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中森青子目送他上了列车,要返回家的时候又收到短信。
“说了不会有事就是不会有事,呆青子不要瞎操心了!ps:你房间的阳台上我放了一个小惊喜,不要太感动哦。”
来自笨蛋快斗。
她急急忙忙赶回家去,在阳台上发现了一支玫瑰和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玫瑰是新鲜的,妖艳欲滴,她打开小盒子,发现是前几天想要去吃但是一直买不到的小蛋糕。那家店平日里人就多,现在又正值暑假,也不知道黑羽快斗排了多久才买到。
蛋糕不经放,于是中森青子干脆席地而坐拆开这份礼物,借着尚且没有昏黑的日光小心翼翼挖下一勺塞进嘴里,奶油慢慢融化,夹杂着巧克力的浓郁,是比想象中更甜的甜。
既然快斗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她就是这样抱着对黑羽快斗的信任才维持住自己的平静和不在意的。中森青子小心翼翼等了两天,到底没听见什么大新闻,刚刚松口气晚上和惠子去逛街,回到家看新闻才知道其实不是没事。事情就是这么巧发生了,在她毫无防备时像一辆脱轨的列车脱离逾期,她不是那个要经历死亡的无辜者,她是列车上后知后觉但又不知道要如何的乘客,黑羽快斗是预期之外的意料之内。
新闻很简短,像是一个人被压缩的一生,因为包含了太多空白而变得极度痛苦起来:怪盗基德杀了人,被新加坡警方打中受了伤,现在下落不明。如此简短的一行字就可以为一个人的一生定性。
她坐在地板上握紧手机。房间里没开灯,月亮凄凄惨惨戚戚的流进来,冷冷地浸泡她的地板,窗户开着,但是没有风,一切都闷热的要死。黑羽快斗前天给她的那两朵蓝玫瑰已经有点焉了,无精打采被她插在花瓶里,已经有花瓣摔死在桌上,显得干枯又脆弱。
不会有事的,她闭着眼睛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然而手机打过去黑羽快斗却迟迟没有接电话,这不太可能,现在才晚上八点,换到他那边也不过才七点,正在吃晚饭或者刚吃过晚饭的时间,黑羽快斗说什么都不会不接她电话。
除非他出了事。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一遍又一遍打着黑羽快斗的电话,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中森青子知道,一本故意不翻完的书并不会影响到故事的结局,一些无法起到作用的信任并不能改变现实。
黑羽快斗是个大骗子。
电话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打通,隔着电流和大洋,黑羽快斗的嗓音沉浸在风里,多少夹杂了些不真切,他声音很小,在漫长的沉默后终于慢慢落进她耳朵:“……青子。”
黑羽快斗的呼吸在她耳畔起伏,这是他们之间少有的,沉默大于吵闹,悲哀大过快乐的时刻。中森青子想开口说话,她想骂黑羽快斗是个混蛋,她想说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她想说我坐在地上做了好久我腿都麻了,还想说小蛋糕很好吃,可惜玫瑰快枯萎了你能不能再送我几支我还挺喜欢的。她想说的太多,情绪比想说的更多,因此眼泪却先她一步落在地上,啪嗒一声,在这样寂静的时刻里清清楚楚的跨越千山万水落在黑羽快斗耳畔,像一声枪响,或是讣告。
04.
黑羽千影说不定和中森青子才是真正的母女。
他刚刚坐上车,就听见黑羽千影的声音从手中已经黑屏的平板里传出来,她笑的很大声,很开心,很……不给她儿子留一丁点面子。
黑羽快斗愤愤不平的挂了电话,在内心告诫自己要保持扑克脸。好嘛,知道他要去异国他乡做这么危险的工作,非但不担心反而笑的很开怀的母亲全天下也就黑羽千影一个。他起身去了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俨然已经变成了那个鼎鼎有名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乔装打扮不是目的,而是过程,他想,对不住啦,大侦探。
他整整领带,提着行李箱跟着人流在东京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向远方。
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是非常的顺利,除了事务所的小兰姐姐告诉他她和工藤新一成了情侣这一点小插曲,其他都顺利的不能再顺利。这样很好,他想,顺利是幸运的,是必要的,很好,然而他内心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些太顺利就是不顺利,魔术师总要考虑到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后的种种结果。
他的幸运和不安一直持续到新加坡的警方把他包围为止。他从没有想到新加坡的警察会接到这样的命令,至少没有想过他们会朝他开枪。手臂被打中,子弹破开皮肉像一把镊子,探进他的身体,捣碎他的内里的纹路,腹部腿部也有擦伤,火药燃烧过后的疼更加热烈,像碎掉的玫瑰,从他伤口里满溢。好在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伤,踉踉跄跄狼狈逃跑摆脱警察,最后实在是体力不支跌坐在小巷子里时,他终于喘着气断断续续笑出来,好痛,他们走了吧,痛,这次是真的哉了,宝石,爸爸,我会死吗,他的思绪已经痛到连不成线,唯一清晰的感知却偏偏是幻觉:他看见中森青子穿着白色裙子,回头冲他笑的眉眼弯弯,像鸟,马上要飞离他,而他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他突然好怀念她买的冰淇淋。
他在痛苦和模糊的意识里做了个梦,疲惫涨潮把他拖进深海,而黑羽快斗不再挣扎,任由自己下坠。他梦见了很多很多,那些似乎是真实发生的,黑羽快斗不是什么怪盗基德,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擅长魔术的高中生,有一个喜欢的青梅竹马,他的生活足够平淡,足够普通,青梅竹马是个迟钝又糊涂的幼稚鬼,对爱情一窍不通 但某些时候又意外的让他心动。她冲他笑的时候会有风吹过,把纷纷扬扬的花瓣吹散,黑羽快斗看着花,却想,请把她吹向我。请把她吹向我吧。中森青子牵起他的时候掌心干燥又温暖,冰淇淋很甜,夏天好热,便利店外面的蝉鸣真实的无以复加,但黑羽快斗就是知道那是一个梦。
那只能是一个梦。
恢复意识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黑色已经铺天盖地兜头而下,黑羽快斗忍着痛把自己易容成保洁人员,去最近的医院“借用”了一些医疗用品,又忍着腹部和手臂的撕裂感跑到天台给自己包扎,伤口很痛,包扎更痛,那是一种缓慢的,清晰的,因强烈而让人无法逃离的痛楚,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松口气,新加坡的月亮足够圆足够亮,把他照亮,融成一片寒冷的,迷茫的空白。至于回到酒店把自己扔在床上才想起来看该看看手机,已经是他对着大侦探装模作样表演完又去跑去侦查之后第二天的事情了。
手机里明明晃晃的显示着中森青子打给他的二十八个电话,最近的就来自三分钟前。劫后余生的黑羽快斗才意识到这说不定才是最大的考验。他说不定会被青子吵死,或者被她骂,然后一直听她啰嗦到手机没电,这是常有的事。黑羽快斗闭着眼把电话打过去,等了很久喊她,却等来了一滴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尽量缓住自己的呼吸,听到对面有些沉重的吸气声才猛然意识到,中森青子哭了。
黑羽快斗最怕的事物里,鱼不一定排第一,但中森青子的眼泪一定是第一。他从小见不得她哭,因他从小把她宠到大,不过很可惜的是,她从小到大的眼泪似乎也都是因为他。
“青子……”
“快斗,”那边隔了很久才回复他,声音被眼泪堵塞,显得格外沉闷,“快斗没事吧。”
“当然没事啦,我只是手机丢在景点了,刚刚才让人家送回来罢了。”
其实有事,其实一点都不好,他没有杀人,假扮别人其实很累,枪伤很疼,包扎的时候更疼,死亡是让人惧怕又逃不开的阴影,但是黑羽快斗不能说。
他说不出口,他的人生中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坦白,但他宁愿缄默不言。
“好啦呆青子,不要瞎操心了,都说了我不会有事的,回去会给你带礼物的,不要哭了。”
挂断电话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纵使睡意朦胧,他仍然听完了中森青子那些罗里吧嗦夹着哭腔的话。他当然会很累,也当然会害怕,归根结底他只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十七岁,说出来仍会被调侃为孩子的年纪,甚至比那个大侦探还要小几个月,事实如此清晰地告诉他,他并不是无所不能,但是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无所不能。他想,这能被称之为爱情吗?还是更深刻,更疼痛。因中森青子是他17岁的生长痛,他才能从怪盗基德变成黑羽快斗。
他想追查到杀害父亲的真凶,想为自己洗尽冤屈,想找到潘多拉然后亲手摧毁,然而闭上眼睛睡着前的最后想法却是:他想回到江古田的校园,然后为她别上一朵玫瑰。
因蓝色太衬她,因春日太美丽。
05.
中森青子想要黑羽快斗平安回来,中森青子也想狠狠揍上黑羽快斗一顿,这两者关系大了去了。
在手机上看到金沙酒店被撞的消息中森青子简直心惊肉跳,如何形容那一秒?世界在她眼前像告诉旋转的摄像机,于是屏幕里的一切都模糊了,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在落泪,且有嚎啕大哭的意味。手机里播放的那段视频,拍摄者亲临现场,很明显是一边跑一边拍的,镜头晃,人也晃,在这样混乱的,似乎什么都看不清的视频里,她还是一眼看到了飞在上空的怪盗基德,沉沉夜色里他一席白衣,像只鸟,翅膀太脆弱了,好像折一折就会断掉。
这次事件连中森银三都被惊动,敲门进她房间问要不要和黑羽快斗联系一下。她点头说好,却又害怕少年真出了事或者自己妨碍到他,迟迟不敢播出那个号码,只敢捧着手机熬到半夜,视频终于看到脱敏,但是担心又是阵痛,迟来着折磨她。所幸这次黑羽快斗先她一步打了过来:“青子——”
他拖长音喊她,很有撒娇的嫌疑,很好地把自己的疲惫盖了过去:“新加坡一点都不好玩,我这几天就回去,你快想想要去哪里,我要把这几天的不愉快补回来,青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到了,听到了,她抹掉自己的眼泪,努力提高声线,没好气地开口,我要让你请我吃最贵的小蛋糕。
放下手机又觉得自己很委屈,但想想自己又有什么委屈的资格?她从没经历过那种想象不到的痛。可他在异国他乡出生入死,而她只能待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除却拿着手机祈祷,再无办法。这种等待的心情是一百个小蛋糕都不够赔的。
但是,千千万万个小蛋糕都比不上一个平安无事的黑羽快斗,她不会说。
她的人生其实有很多时刻可以说出这句话,但她也选择缄默不言。
终于要等他回来,中森青子满心欢喜,终于有了点属于恋爱里女孩子的心情,期待,激动,或许还有害羞,她迫不及待想见到黑羽快斗,却没想到最先见到的是怪盗基德。
黑羽快斗明天回来,中森青子在兴奋时就会浅眠,想想马上就可以见到几日未见的竹马,她终于像所有普通女孩子那样开心的睡不着,然后就听见了什么东西在她房间窸窸窣窣,就像小偷一样。
小偷?
她眯着眼睛观察,看见自己床边有影子影影绰绰晃动,心跳上涨像潮水,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倒数三秒,三,二,一。中森青子猛得坐起来把枕头旁边的那本词典甩出去,然后就和接住那本词典蹲在她床边的怪盗基德面面相觑。
中森青子大惊失色。
怪盗基德眼睛和快斗一样是蓝色的,太蓝了,未免有被天空抄袭的嫌疑,中森青子在深吸一口气的时候看见怪盗基德把自己的词典放在了桌子上。中森青子握紧拳头,张开嘴巴,然后她就被基德预判了行动一把捂上了嘴。
“中森小姐,我想现在需要的是安静。”
怪盗基德松了手。怪盗基德现在上了她的床。怪盗基德正在和她大眼瞪小眼。事情发生的出人意料,然而中森青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臭流氓。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准备大叫出声,没想到怪盗基德却先她一步叫起来。
他声音不大,此时正龇牙咧嘴的喘着气,明明脸色好像泡过水的墙皮,斑驳到苍白且可剥落,却还是笑着看她:“中森小姐,没必要用这么大的力气,我不会逃。”
中森青子一下子意识到:她抓到了他的伤口。
“怎么了,青子?”中森银三在这个时候敲响了她的门。
中森青子在那一瞬间感受到怪盗基德绷紧了身体,慢慢不笑了,他们在月光中沉默地对视,缄默不言地错过他们拥有的那么多次机会。
最后在一片寂静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稳又冷静:“没什么爸爸,我只是做了噩梦。”
基德不解地看着她。
“别乱动,”中森青子松了手,想了想又牢牢的抓住了基德的手腕,她声音也低下来,连带语调也降调,落在钢琴上就是低八度的和弦,太沉重而让人心颤,“我替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这下轮到怪盗基德大惊失色了。
06.
顺利完成任务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打道回府和青梅竹马见面。
走之前他特地给中森青子打了个电话报平安,果然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友好,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她在电话那头气呼呼又打不到他样子,但不管怎么想都是可爱到过分的程度,是猫,是鹿,是无法被比喻和形容词定义的她,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中森青子。
结束一切后,他终于得以走在新加坡的朝阳中,终于能够像个十七岁的小孩悠闲且光明正大走在这里的街道上,到时候看中了商店里的鱼尾狮挂件,想了想还是掏钱买下,和他那些杂七杂八的魔术道具扔在一起。
机场卫生间里名侦探钻进行李箱的时候还不忘嘲笑他,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怪盗基德也会买这种东西,黑羽快斗不屑的把他往行李箱里摁,非常炫耀的挑了挑眉:“并不是只有你有想要去爱的对象。”
那个小侦探安静了,很久后黑羽快斗才听见他的声音:“那她一定很开心。”
黑羽快斗弯起唇角,没有回答,但是他在心里说,会的,我知道她会喜欢。
结果回去之后还是出了意外,在机场以别人男朋友的身份见了自己未来的岳父,中森银三眼睛瞪得老大,几乎下一秒就要追上来把他缉拿归案,情急之下他也只好变成怪盗基德跑路。一直到穿着白衣飞翔在熟悉的夜空中他才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江古田于他从来都不只是故乡这个概念。
所以在漫不经心的情况下转悠到某个青梅竹马家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应该?
黑羽快斗是真没想到中森青子还没睡,天地可鉴,他真的只是想去看看中森青子,然后把自己的青梅从快要憋死的被窝里拯救出来,没想到就被当做小偷收获了一本词典。
现在好了,他蹲在喜欢的女生床上以对方最讨厌的样子和她大眼瞪小眼,中森青子看起来很生气,很生气,所以当中森银三敲门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如何抱着对方跑路的计划,然而中森青子却突然冷静下来,在他们沉默的对视中,黑羽快斗看见中森青子的眼睛温润下来,软下来,像水,马上要淹没他。
她冷静地支走了中森银三,冷静地握住他的手腕,冷静地发言:“我替你重新包扎一下。”
他解读青梅竹马心思的能力突然解构,因而不知道中森青子是真冷静还是假冷静,但在强烈的心跳里他知道自己无法做到冷静……扑克脸……扑克脸,爸爸有教过扑克脸在面对喜欢的人也有用么?
他想拒绝,手腕正准备从女孩子手心挣脱,却被半路拦下。中森青子不依不挠,握着他手腕的力气越来越大:“我帮你包扎。”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血已经洇湿了那片衣物,在月光下显眼得很。
中森青子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腕,而黑羽快斗从来就不能拒绝中森青子。于是他只能回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中森青子提了药箱过来,小心翼翼的帮他褪去衣服,一部分血已经干涸,绷带和伤口粘在了一起,中森青子剥了很长时间才把那块纱布剥离,和血溶在一起的纱布想要剥离很难,很痛,像怪盗基德和黑羽快斗绑定后就很难脱离。中森青子盯着那块又裂开的血肉模糊咬了很久的嘴唇,我不敢动,到最后她说,你最好明天去医院或者让专业的人帮你清理。
她又不容置喙地帮他清理了小腿和腹部的伤口,白色纱布轻柔的缠上去,打了个软软的蝴蝶结,女孩子认真的神情比平日更动人,虽然她平日就已经能让黑羽快斗感知到心动,但黑夜发酵的暧昧让黑羽快斗感知到中森青子的体温,味道,她的脸庞,落在他皮肤的干燥手心。然而黑羽快斗到底没忘了他现在是怪盗基德的身份。中森青子很小一只缩在他怀里帮他清理伤口,他手臂虚虚的环住她,却连抱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但是女孩子却先他一步扑上来,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她的眼泪打湿他的肩膀,她又哭了,她在哽咽。黑羽快斗用手环绕住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抱一只小狗,湿漉漉的,可怜的,可爱的。
中森青子开口说话了:“你能不能少让我担心。”
黑羽快斗僵住了,天下第一的怪盗基德头次无法回答,不能说话。
这样的问句,连过快的心跳都是罪行。
07.
中森青子讨厌怪盗基德,中森青子喜欢黑羽快斗。
前提是黑羽快斗不是怪盗基德,不然这两者可能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她本来想叫中森银三抓怪盗基德,却又在看见他衣服上的血迹后心软下来。
他带着一身伤飞在云间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受伤时又在想什么?他一个人吞咽着秘密的时候会难过吗?中森青子不懂,也不猜不透。
她沉默地给怪盗基德清理完了伤口。她不是傻子,怪盗基德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假扮黑羽快斗,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刚刚痛的露出真实自己的那一瞬间,中森青子从来都不是傻子。
她能感觉到男孩子的手就在她肩膀两侧,却迟迟没有抱上来,于是她只能主动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
熟悉的味道和体温,熟悉的感觉和心跳,中森青子废了老大劲才把自己想揍人的冲动摁回去,她本来想开口抱怨,却没想到自己会哭出声,一边哭一边毫无形象和理智叫他不要让自己担心。好丢脸,青子果然还是小孩子吧。
可她其实一直都在担惊受怕。
“快斗是个大笨蛋是个大混蛋呜呜呜……”她口齿不清的哭喊,又因为顾及到中森银三而变的小声,不像抱怨,像撒娇,“总是让我担心,现在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呜呜呜,混蛋……呜呜你不回来谁请我吃小蛋糕……”
黑羽快斗的手心终于揽上她的肩膀,终于感知到很用力的拥抱,用力到让人感知疼痛。
她哭了很久,和黑羽快斗不对盘的坦白又持续了许久,他的确一直都在骗她,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不过鉴于她也骗了他,那么勉强算是一债抵一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黑羽快斗最后问她。
“大概是从上一次你救我吧,”她很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泪,“假扮一个人不可能那么像,连动作气息味道都能惟妙惟肖,所以从那里大概就知道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就更确定了。”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他们还维持这拥抱的姿势,中森青子有点别扭的待在他怀里,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出乎意料的暧昧。
“因为我想快斗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吧,”女孩子小心翼翼地坦白说,“快斗从小就是这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但是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考虑,而且青子觉得快斗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原因才会选择当怪盗基德的。”
“还有就是……”中森青子忽然抬眼看他,隔着十几厘米的空气和单片眼镜,月光落在她眼底,映射出一片光亮,“因为快斗叫青子相信你。”
怪盗基德,不,现在该改口叫黑羽快斗了,他迟迟没有说话,中森青子以为他因为伤口太痛变得迟钝了,小心翼翼再次开口的时候却被眼前人截胡。
黑羽快斗盯着她,十二万分认真的开口:“我可以吻你吗?”
中森青子愣住了。
08.
中森青子终于开窍了和他黑羽快斗本该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在她说出你能不能让我少担心之前黑羽快斗还心存那么一丝丝侥幸。然而女孩子的眼泪让他力不从心,最后还是把一切都交代了。他无法接受青子哭泣的原因是自己。
他断断续续讲的时候中森青子一直在瞪他,所幸自己身上有伤,她顾及着才没打上去。坦白是比欺骗更艰难的一件事,就像剥离血痂比受伤更痛,但是至少说出来会放松很多,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发泄口,因而不用再假装坚强。
中森青子是他的太阳,他曾以为他只要好好保护她,让她一尘不染就好,但其实他没想到中森青子不需要他欺骗性的保护,太阳即使落山也依然熠熠生辉,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其实才是自始至终沐浴在太阳里,被中森青子保护的人。
中森青子其实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强,要聪明。
“你为什么不揭穿我呢?”他这样问。
听了她罗里吧嗦一大堆解释都不及那最后一句来的炽烈沉重。她还是单纯,她还不懂什么是情话,但是她抬头看他的时候,月光从她眼底映出,笼罩在黑羽快斗身上,她的一呼一吸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爱的诠释。
她相信他,是黑羽快斗这么多年听过的最美的一句情话,他从前以后说过的所有话都甘拜下风,即使那根本算不上一句情话。
他大脑CPU转速太快,紧急当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出了那句我可以吻你吗?
然后他就看见中森青子傻傻的脸。
这的确是一句非常冒险的话,至少在这之前他们都保持着青梅竹马的关系,拥抱,暧昧都可以拿青梅竹马当挡箭牌,但他说出这句话,就相当于捅破了窗户纸,那些从前往后的暧昧都会变成他的别有用心。
这是黑羽快斗最失策的一句话。
但是中森青子出乎意料的没有骂他流氓,也没有害羞,不,害羞可能是有一点的,落在她脸上,一片淡淡的红。
她抬手为他取下帽子和单片眼镜,属于怪盗基德的最后掩饰终究被摘下来,现在是黑羽快斗在她面前。
只有黑羽快斗。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搭上他的肩膀,手指后移搂住他的脖颈,她说话的时候颇有点壮士赴死的破釜沉舟,有点好笑,有点过于庄重。
但她说出的话却让他怦然心动。
“你现在可以了。”她说。
于是他抱着满心雀跃和欢喜,吻上他喜欢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女孩子。
09.
中森青子喜欢黑羽快斗,黑羽快斗也喜欢中森青子。
纵使他们之间还有许多秘密,还有许多解不开的结,但好在来日方长,他们仍然能够陪在对方身边,且能一直,一直走下去。
所以一切仍然是皆大欢喜。
end
【佣兵日记】杰克的性取向
我和小伙伴们开黑时看到手杖杰克都会有个默契,就是被捉住了不挣扎,然后看他会放谁【最后大家一起去了vip
P3是有战争后遗症的小可怜
私心戳个杰佣tag,杰克估计后面几周才登场,这里的逃兵不对,佣兵和医生是闺蜜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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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瓜端午50h/20h】不合格恋人
#祝友友们和次瓜端午快乐><为米娜递上甜粽。这是一则简单的野营小故事,全文1w4+,年龄操作。
#已经成为皇帝的学生并且正在交往的次瓜。是刚刚谈恋爱不久黏黏糊糊的害羞期,私设众多,ooc是我的,他们是真的。
#姑且可以算《皇帝的学生演练仪式》 的后续。也可以单独成篇,前后关系不太大。
#点就看被直球阿妮娅轻松拿捏的次子^^
“你尚未出现时,我的生命平静,轩昂阔步行走,动辄料事如神。如今惶乱、怯弱,像冰融的春水,一流就流向你。”
他们在黄昏时抵达丛林。夕阳嵌...
#祝友友们和次瓜端午快乐><为米娜递上甜粽。这是一则简单的野营小故事,全文1w4+,年龄操作。
#已经成为皇帝的学生并且正在交往的次瓜。是刚刚谈恋爱不久黏黏糊糊的害羞期,私设众多,ooc是我的,他们是真的。
#姑且可以算《皇帝的学生演练仪式》 的后续。也可以单独成篇,前后关系不太大。
#点就看被直球阿妮娅轻松拿捏的次子^^
“你尚未出现时,我的生命平静,轩昂阔步行走,动辄料事如神。如今惶乱、怯弱,像冰融的春水,一流就流向你。”
他们在黄昏时抵达丛林。夕阳嵌在树与树相望的高空,赤红色暖光穿梭突破微隙的气息,为枝枝桠桠渡上一层惹眼的光晕。风廉裹挟着丛林里发涩的叶芽气味,海浪一般向树底下的行人滚涌而去。
阿妮娅坐在丛野里最常见的圆木上,昂头看大片被风吹得沙沙晃眼的叶片。它们沁着最动人的翠绿,仿若一幅酿出懒调小诗的油画,方便任何无聊的过路人观赏,以消磨时间。
他们每个人都发得一盏小灯,亨德森先生要求所有人,不能让它离开他们身体半步。所以现在属于阿妮娅的那盏灯就挨在她脚边,这让她没办法玩“摇秋千”的游戏来消遣。
贝姬与她并肩坐着,离正在准备晚餐的同伴们不远。这是一次标志“成熟”的野营晚会,他们需要在户外待上一天一夜以锻炼生存能力——当然,亨德森先生会在。他现在正背着手站在兴奋的男孩子们中间,默默谛视着他们把从各处找来的食材和外带的一些肉食收拢在一起。
达米安·德斯蒙也在人群之列。他不如以往总是干着最轻松的活,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干,双手插兜像个老大爷似的巡视工作。他肩上盖着由黑色、金色、红色三色构成的代表皇帝的学生的披风,如流水般在风浪里摆动,胸前闪着灿芒的肖邦链流泻出随着动作晃动而产生的清脆敲击声。
这身制服是佼佼者的象征,同时也耀眼又悠慢地阐述了一种名为责任的东西。达米安·德斯蒙第一次由外围来到了正中央,黄昏夕下所蘸取的斑驳光影洒在这个少年的发旋上,勾点出他费力工作的轮廓。
不过,贝姬并不是来夸赞他的。
她瞥了一眼他后,心里总记挂的八卦念头像猛长的野草,又攀附了回来。她回头盯着昂头像是在发呆的阿妮娅,林茂间清冽的凉风吹得她背后的披风滚动起来。
“小阿妮娅真的有在认真谈恋爱吗?”布莱克贝尔低低地说。夜之前的私语谈话连音节咬字都显得温柔轻慢,令粉发少女懵然地垂头回望她。
“阿妮娅已经在谈恋爱了。”
“你们两个这样根本不算恋爱啦!”贝姬弯腰在圆木旁边捡起一根树杈,她捏着它的尾端,用圆滚的另一边当作笔尖,慢腾腾地在深褐色湿土上画画。“坠入爱河的两个人互表心意后,应该越来越亲密才对。”
阿妮娅凑近了一点,想要看清楚她画的是什么。大小姐在绘画方面有不错的天赋。树枝压痕在地面上勾勒出干净的轮廓,简洁生动地描绘了一出充满浪漫色彩的童话情景。
他们静止在丛野湿软的春土上,却仿佛相牵走过扑扇着洁白翅膀的鸽群,在夕阳迷胧的教堂外听着流浪诗人温情的慢诵散步。
“像这样,王子与公主。”贝姬说。
“唉,你们两个甚至没有在一起前更像情侣呢。”
“会吗?”阿妮娅咕哝了一声,说这话时甚至没有看着她。她的注意力被地上的涂鸦勾走了,盯着他们时那对绿眼睛还在隐隐发亮,或许是被牵到了遥远的牧野。
“喂——那边的女孩子们。”
在她们愣神谈心的时候,篝火已经舞动起来了。熊熊火光团食了临夜的黑暗,散发出炫目的光束,继而流泻到围在火堆附近的男孩子们身上。不知道是谁挥手喊了她们一声,阿妮娅应声把视线从地上抽出来,一抬头,最先看见的是那个惹眼的黑色脑袋。
达米安站在火光不远处,因此得到了最多的照拂。他好像也在看她,脸上浅浅的绒毛被渡上一层金光,琥珀色眼睛宛如一颗通透的宝石,修饰掉他身上锋利的攻击性。仲春的晚风吹得年轻的情侣们头脑发懵,德斯蒙抢先一步撇开了脸。
“我们已经弄好了,快过来吧。”
在森林里最能感受到春天的芬芳。篝火燃亮了春夜的丛野,带着好闻的芳草烃味和热烘烘的木柴味,还裹有一味淡淡的肉汤香。学生们争抢着凑上去要打来尝一口,身形动作撞散了轻轻柔柔的雾团。亨德森坐在仅有的一把折叠椅上,把考究的金边眼睛摘下来,一边用手帕细细擦着镜面,一边叹息着摇头:“太不优雅了。”
一众推搡里,不争不抢的人却先挨个发到了一碗肉汤。阿妮娅捧着明蓝色的玻璃碗,一手用一只又圆又厚的汤勺摇匀了碗底的蔬菜,专注认真地喝了起来。温暖浓香的液体滚进了口腔,还有丝状的肉糜在舌尖上流动,一瞬间清扫了全身的倦意。
达米安坐在她的左侧,他也发得了一碗肉汤,不过并没有着急喝。也许是篝火燃烧时炸出的星屑太刺眼,也许是被火汤里氤氲的雾气迷了脑袋,黑发少年的视线总若有若无地落在阿妮娅身上。火光把她的睫毛投出长长的阴影,仰头喝汤时还会轻轻地打颤,连带他的心也跟着发抖。
“达米安少爷,你要肉么?”加入了抢食纷争的艾米尔端着两碗汤食大步走回来,汤面上浮着大大小小的肉粒,挨着达米安的左侧坐了下来。
“嘘——”艾米尔左侧的尤因狠狠扯了扯他的衣角,把他吓到噤声。尤因瞪圆了眼睛,带着警告意味地深深凝视他,“不要打扰达米安少爷。”
艾米尔困惑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紧接着,他如梦初醒地往尤因身侧凑了凑,把手里的另一碗肉汤塞给他左手边的朋友,“那这个给你了。”
他们并不像贝姬·布莱克贝尔有敏锐的洞察力,甚至可以说得上迟钝,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了最无法接受达米安和阿妮娅成为情侣的人。最开始知道时一连几天只要看见阿妮娅脸上都充满了惊悚。所幸他们那时并没有做情侣间更深一步的事情更大地震撼他们两个,这对恋人甚至连手都没牵过。
起初尤因和艾米尔还认为这是达米安在特地给他们两个缓冲时间——直到他们对着达米安拍胸脯说没有关系,并且成为了伊甸园学院最后两个接受这个事实的人后,达米安困惑地从书后瞟了他们一眼:谁在乎你们接不接受?
——至此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这两个人其实根本就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尤因接过艾米尔递过来的肉汤,滚动着诱人色泽的汤肴在厚厚的大玻璃碗里摇晃,昂头喝下了一口。
篝火中的野营晚会还在继续。学生们都围着坐成一圈。他们畅快地大谈未来理想,说到尽兴处还夸张地高高举起手里盛着火汤的玻璃杯,在半空中相撞,仿佛贵族宴席间的觥筹交错,而他们手上抓的是一只容纳了清甜辛辣起泡酒的瓷杯。
亨德森正靠在那张折叠椅上,沉默地闭目养神,默许了他们的狂欢——这让学生们更加欢脱了。他们手牵手围着篝火跳起了鄂温克族风情的舞蹈,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所有人兴奋又真挚的脸。
漆黑的丛野、热烈的气氛和风掠过时杂糅的青草泥土香气让阿妮娅像是泡进了果酒一般迷糊快乐。她把肉汤一口喝干净,刚想转头与达米安分享乐趣,却捕捉到了他慌忙把眼睛擦走的一瞬间。
少年假装全神贯注地在品鉴他们的篝火舞。阿妮娅把碗放在地上,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次子在偷看我?”
“哈?谁在偷看你!自作多情。”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快又急地说,耳尖上却攀染起了明亮的鲜红色。阿妮娅注视着他耳朵的变化,忽然生出一点有趣的想法。
“那好吧。次子,阿妮娅有话要跟你说。”
阿妮娅的语气突然变得紧张急切,好像要告诉他什么大事,这让达米安的心七上八下。他转过脑袋,紧接着对上了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几乎是瞬间,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粉发少女的眼睛满是狡黠,里面嚣张地写满了六个大字:次子也太好骗了。
很少有人能如此戏弄骄傲的德斯蒙。他咬咬牙,说不清是羞愤更多还是恼怒更多一点:“喂,你太无聊了吧!”
“其实阿妮娅是真的有事要说。”
她的脸在火焰跃动里时隐时现、让人看不清轮廓,只有那双碧绿色眼睛依然在闪动,在月色中蒙着清亮的水光,犹如刚起晨雾的塞纳河畔在里面缓缓流淌。
“达米安,要不要一起去看星星?”
他们趁亨德森阖眼休息的功夫从圆木上溜走了。达米安跟着阿妮娅穿过一片低矮的树丛,来到了平缓的山坡上。这儿距离他们驻扎的地方不远,他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一团一团围着篝火跳舞的小黑影。
“这是阿妮娅刚来的时候发现的。”阿妮娅找了个视角开阔的地方躺下,她拍了拍自己右侧的位置,示意他一起躺下来,达米安照做了。“这里能看见一整片的星星。”
他躺在山坡上,身下是枯萎的草茎,柔软得像一张毛毯。身边的女孩还在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达米安想让自己全神贯注地去听,只是青草汁液的味道和她身上被风吹散的气味有点太勾人了。
眼前幽蓝的夜幕巨大又深邃,蘸取了细碎星辰在天地间挥毫泼墨,仿佛一幅描绘着深海的油画。黑发少年往躺在自己身侧的阿妮娅方向看,只见夜的潮气已经弥漫开来,润湿了她纤长的上睫。
她还在说话,达米安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她一张一合的双唇。他看着那双盯着天空兴奋的眼睛水光流动,像钻石碎在里面了似的,灵秀又可爱。
他发现自己心里正燃烧着一个牵她的手的念头。
黑发少年慌乱地重新把头摆正。一定是仲春夜的风太温柔悠慢,吹得他脑袋发懵。
可是怎么忍得住啊,可恶。他懊恼地想,因此全然忽略了突然怔住的阿妮娅。
——次子想要牵手吗?
她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睨了一眼达米安。后者紧抿双唇,耳垂通红,乱糟糟的黑发随意散在草茎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她忽然没由来地想起来黄昏时贝姬在湿泥上作的画。夜空的月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明明暗暗地流动,点缀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温柔,让她不自觉地想与他揭开星空的幕帷,像布莱克贝尔画中的童话一样,在洁白的教堂前慢慢相牵着散步——用尽整日晴天,只从左边,走到右边。
年轻恋人们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像一首没有尽头的爵士乐,梦幻又多情。两只绷直的手臂在鼓动的节拍中一点一点地擦过有些扎人的鲜草,在浩瀚夜幕下试探着挪动——他们的指节几乎要相触,以晚风为证,即将完成身为恋人身份的第一次牵手。
“小阿妮娅——快过来——”
从不远的地方恰巧响起来一声又一声高促的喊叫,强硬地打断了这场拉锯战。他们慌乱地坐起来,达米安看见阿妮娅脑袋上别了几根枯萎的草,以及低矮灌木后面被篝火照成几团黑影、正朝他们招手的不知道哪几位姑娘。
“知了——”她高声地回应她们。
达米安的心情则是糟糕到了极点。
他没有做出反应,心里甚至有些懊悔为什么他们不能走得再远一些。黑发少年注视着她一跳跳了起来,于是也跟着她一块离开了平缓的山坡站直。也许是因为刚才热烈的余温还没散全,趁阿妮娅拍落披风上的干泥时,达米安下意识伸手摘掉了横挂在她后脑发丝里的草根。
阿妮娅那双漂亮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那里面流转的水光泛动让他瞬间回过神来。他猛地后退几步,甩掉了手里捏着的枯草,像是在销毁犯罪证据。
“顺手而已,你不要多想!”达米安干巴巴地说。
她弯了弯唇角,微微睁开的双眼缝隙间闪动着可爱的狡黠,“阿妮娅什么都没想。”
等到他们走过去时,亨德森先生旁边已经聚拢上了班级中全部的女孩。走得慢腾腾的阿妮娅被贝姬拉了一下,很快融进了人堆里;跟在阿妮娅后面的达米安则被艾米尔狠狠往后拽,拽得他连连踉跄了几步,才勉强能够站直。
“对、对不起,达米安少爷。”黑发少年阴鸷的眼神让他不由得心惊,“我只是想说,亨德森老师没有叫我们。”
他其实差点就要发作了,只是周围的学生都在伸长脖子想听亨德森先生有什么话要说,这让他默默把话咽回了肚子里。达米安皱皱眉头,小声询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艾米尔刚要开口,亨德森先生浑厚如钟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双手端正地背在身后,身材颀长,脖子上围着的白丝领带紧紧系成了一个温莎结,衬得他宛如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一位充满智慧的绅士。“我要发派给各位一项任务。”
“正如你们所见,黄昏时由少年们所收集的柴火并不足以支撑火焰燃烧一个晚上。”达米安看了一眼火堆,透过舞动的火舌,可以很明显地看见内里被高温烧成焦褐色的木材表面。“如此下去,只怕我们的其它晚餐怎样炙烤烘熟都成难题。”
“所以,老夫决定,这次由少女们出发,就在丛林的周边寻找柴火。”亨德森先生不慌不忙地说。达米安几乎能想象到阿妮娅那双因为“任务”而兴奋地发亮的眼睛。
“加油吧,少女们。”
看来艾米尔说的不错,确实没有他的什么事。达米安双手交叉撑在胸口处,他背靠山毛榉树,树干凸起的节点透过全新的制服长袍硌磨他的背部。他看上去像是在休息,然而尤因却注意到这位少爷又有在往女孩子们的方向看了。
“原来恋爱能改变一个人这么多。”尤因嘀咕地说,艾米尔却不知所云地看着他。他发现他的好友好像开始一点一点变得博学起来了。
“你变了,尤因。”
“是你太傻了!”
他们各执一词的辩论没有引起达米安注意,因为他的确是在往女孩子们的方向看。她们星星散散地从各处聚在一块儿,组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形,大概是在商讨一会的行路方案。身披皇帝学生制服的阿妮娅在这个时候好像理所当然地成了牵头羊,看着她不知道被哪只手推向最中央时慌乱的神情,达米安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这个笨蛋,怎么还没做好身为皇帝学生的觉悟?
出乎他意料的,阿妮娅这份慌乱没有维持多久,她缓回神后似乎就迅速开始了思考。肢体跟着双唇的一开一合而晃动,彼此配合着大概是在阐述她的计划。
被她的指尖划到的女孩儿无一不是一脸信服地点头。这让达米安起了好奇心——可惜他距离她们太远了,连一个字都没听清。
身为德斯蒙的骄傲钉死了他的脚腕,生拉硬拽地把他摁在身后这棵山毛榉树上,不让他为了听见阿妮娅难得看上去周密的计划往前哪怕一步。达米安无法可想,他只好眯起眼睛,小心翼翼瞄准她的嘴唇,想要辨别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达米安少爷,你在干什么?”
“……看星星!”
这种带着探究的炙热目光一旦投过去了,下场一般都是被发现。而且是非常轻易地被发现。所以当阿妮娅转头看过来时,他已经来不及把眼神收回去了。
达米安·德斯蒙于是狼狈地瞪大眼睛,以掩饰自己偷偷打量她的事实——后者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反而显得他的伪装更加窘迫幼稚了。他咬了咬牙,脸上的温度滚烫得吓人。
阿妮娅跟着人群往驻扎营镇边缘走,她们四散到不同方位,而她也只身走向西北边的丛野。在踏入灌木前,她意料之外地回了头,朝达米安递过去一个俏皮的wink。
——然后她非常不负责任地一头蹿了进去。而被她漂亮的眼睛电到的达米安·德斯蒙顿时像个炸开的烟花,绚烂过后在大脑里落了一地星火,甚至不需要谁来点一把火,自己就能燃烧起来。黑发的少年皮肤白皙,因此明亮的鲜红色能很轻松地霸占他的皮肤,盖过他的肤色。
这家伙,未免也太狡猾了——!
“达米安少爷……你、你真的没事吗?”
“少啰嗦,都说了我在看星星!”
“可是你的脸……”
“闭嘴!”
时间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阿妮娅的计划顺利进行着。姑娘们陆续从四四角角抱着木柴走出来,她们一边往前跑一边兴奋地大喊“亨德森老师”,在清亮的月光里,额间细密的薄汗闪耀着宝贵的弧光。
亨德森率先从折叠椅上站起来,接过头一个跑过来的女孩手中的木柴,柴身的黄泥在他暗色长衣上擦开一道水痕。百无聊赖的男孩子们也一哄而上,把木头从她们手上运到篝火旁。
达米安也在这些男孩子之列。他一边帮忙一边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终于,在第四次帮忙的时候他搬到了贝姬手上的木柴。
“阿妮娅呢?”他抓住空隙问。贝姬回给他一个摇头和担忧的眼神。
这个家伙上哪去了。他皱皱眉。
满载而归的女孩们越来越多,木柴填补进火堆里,哔哔啪啪地炸出一堆火星子。几个勇敢的少年重新抗起撑着大铁锅的木头炉架,小心地把它放在火舌之上。
飞溅的火星发出轻微的炸裂声,吓得他们“哇”一声后退几步。所幸炉架放的位置大差不差,周围的学生大笑起来,亨德森先生则颇感无奈地摇头。
达米安·德斯蒙却无心这场笑话。他紧皱着眉头,视线在四下女生的身影里飞速滑动,试图找到那个粉头发的女孩。他们营地的边缘已经不再冒出来一丝人影,如果她没有回来的话——达米安不敢往下想。
“亨德森老师!”
是贝姬·布莱克贝尔的声音。她高高举起了手,颤抖的哭腔让所有人的笑声都停了下来,“小阿妮娅没有回来!”
她一击即中地戳开了他所逃避的要害,达米安的心迅速往下沉了几分。上一秒还洋溢着兴奋的人堆登时爆发出一阵一阵的惊呼声,冰凉的晚风刺痛了每一个人的皮肤。
“有谁看见了福杰小姐吗?”亨德森高声地盖住了所有讨论声,这是他第一次在课堂以外的地方释放他的威严。不过现在没有人为此感到害怕,他们无一不在挂心着很可能迷失在这片丛野里的同伴。
达米安暗暗咬牙。他快速扫视着正在思考的所有女孩,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会在哪。
“我、我记得……”有个带眼镜的姑娘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他比任何人都更快地锁定了她。
“阿妮娅说自己会去西北方向。”
——对了,西北方向。达米安迟钝地回想起了大概一小时前那个wink,在那一眼之前,她的确是往西北边缘的丛林走过去了。
不是说了要在附近找柴火吗!?该不会迷迷糊糊地就走深了吧,这个笨蛋——!
他攥紧了拳头。
“好。请各位紧紧跟着老夫,不要擅自离队,大家一起……”
“亨德森老师!您快看,达米安跑走了!”
“什么!?达米安·德斯蒙!”
他几乎是瞬间拨开了人堆往西北方向跑,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身后亨德森先生错愕的声音让他有一刹的心惊,身体比大脑先动的达米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有可能会得雷。
可恶,阿妮娅·福杰!本少爷要为了你得到我人生中的第一颗雷了!
他的拳头捏得更紧了,但即便如此,他脚下的步子还是没有停下来——跟了他一晚上的小灯总算在现在起了作用。达米安把它高高举起来,照亮了眼前漆黑的矮灌木丛。
他心一横,大步跑了进去,甚至没有一点犹豫。身后的披风被风廉灌得在半空流动,仿佛一面黑红双色的旗帜,高调地昭示他的斗志。
回来一定要好好向父亲大人赔罪——!
现在,就连德斯蒙的骄傲也没办法钉住他的脚步了。
达米安·德斯蒙没有一刻比现在感谢命运。
他莽撞地跑进来,在此之前甚至已经做好了找不到她就一起迷失吧之类稀奇古怪的准备。但是他实在幸运,穿过灌木丛踩上泥土后,他的第一个发现是:这里的土像云。是曛夏午后在远天悠慢流淌着的乳白色的流云。
他的第二个发现是:这上面有一排整齐的脚印。
他提着小灯低腰查看,红壤土上篆刻着清晰的鞋底纹理,时浅时深,不难推断出这人走路时大概一蹦一跳的。达米安凭这一点确信了这是阿妮娅无疑。
他循着脚印往前走,越走越能看见人烟的痕迹——横长在路中间石缝里不起眼的野草被红泥东一块西一块攀附,蔫蔫地歪着脑袋,大概是人为把它摆正,却又不堪重负垂下来了;路两道树丛前总莫名其妙出现两三个整齐排列的树杈;红壤上有好多个到处乱蹿绕圈的印子,但最后还是会回到正轨上……
——他现在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晚到了。达米安憋不住地黑了脸。
他越走越觉得这家伙哪还需要担心,几次被自己的脑补气得差点要原路返回,但架不住心依然被高高吊在半空,要等见到她才会落地。他深深吸了口气,默默安慰自己:幸好他足够幸运,一走进来就看见线索了。
但,不太巧的是,达米安的厄运也来的很快。
他本来相安无事地走着,一颗豆大的雨珠忽然毫无征兆地坠在他提灯的手背上,划破了安谧。起初他只把它当做挂在哪片叶芽上的夜露,然而就在德斯蒙皱眉的时间里,更多的雨滴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糟了,下雨了!他咬咬牙,另一只手盖在眉骨的位置,迅速奔跑起来。雨点逐渐形成了轻如蝉翼的纱帘,让前路变得一片雾霭,平白多了一分诡谲和神秘。
达米安死死盯着土上的脚印,红泥被雨水洗刷,很快聚成了一个接一个坑坑洼洼的泥浆。有些印子被毫不客气地消抹,有些地方又冒出一个全新的水坑,充当他寻人路上的烟雾弹,明晃晃地告诉他:它们已经不可信了。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大,落在皮肤上砸得人生疼。他的脸上密密麻麻滑满了雨点,从太阳穴出发,顺着侧脸消失在下颚,连呼出的气体都开始变得冰凉。
阿妮娅,你在哪!?
达米安已经全无了埋怨她的心情,只想马上找到她。来自远山的风趁着雨水的势高声饮泣,掠过高大的枝芽呜呜作响,恐怖的声音犹如一阵又一阵哀嚎。这让他越发心慌。
雨点已经完全吞噬了阿妮娅的脚印,达米安不知道自己这样继续往前跑还有什么意义。或许他只是不愿意停下而已——只有往前——不停地往前——他才有机会能找到她。
他在祈祷着最后一丝的幸运。
前方一片飞雾流云,恍惚间,一束暖光穿梭着突破微隙的空气,闪烁在他眼前。达米安眉间一跳,即便眼前已经被雨露淋得一塌糊涂,他也能准确辨识出那束光与他手上的小灯如出一撤。
他如愿了。
他呼呼喘着湿气,更加费力地奔跑,似乎连时间都慢了下来。他心里雀跃着兴奋、开心,还有一点喜极而泣的冲动,总之要多复杂有多复杂,几乎要杂糅了他这一生所有的正面情绪。
——可达米安·德斯蒙第一眼看见她时,心里便什么都没有了。
阿妮娅蹲在一棵勉强能遮一点雨的大树底下,用制服披风盖着自己的脑袋。她抬起眼睛,与匆匆赶来的达米安直直打了个照面。微弱的灯光照在少女的脸上,潮润的粉茜色刘海正往下垂滴着雨点,浸湿了她纤长的睫毛。
那双祖母绿的眼睛被泡在眼泪里,在漆黑的丛野中亮得惊人,仿佛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小鹿,茫然又无助。她眨眨眼睛,马上有成串的泪珠滚下来,达米安注意到她身体还在发抖。
他迅速把自己身后那件披风脱下来,双臂撑着高高举过头顶,蹲到她身边,盖住他们两个人的脑袋。他的那盏小灯被他甩翻在地上,溅起一地泥水。
“嗨…次子。”她弱弱地说,音腔里全是害怕难过,语调跟着躯体一起打颤。
达米安·德斯蒙原本打定了注意在找到她后大骂她一顿。骂她为什么把别人安排得好好的,轮到自己就那么疏忽;骂她为什么要耽误这么久,不快点回来害他担惊受怕;骂她害自己要得一颗雷,打乱了他一直优异到光荣毕业的计划……
可是一看见她蹲在雨中发抖害怕的样子,他就忽然变得不懂得说话了。
“真是的,别哭了……我已经来了。”他说,语气是生硬又别扭的温柔。
她吸了吸鼻子,朝他点了点头。达米安悄悄舒了口气——还好她受用。
雨依然在下,夜的凉气掺在风里与透明的雨滴共舞,毫无怜悯地侵袭挨在树下勉强避雨的年轻人们。他们的外衫都算得上泡过大水,被夜风几乎是贯穿式的吹照,吐息时甚至能在一团热雾中看见细小的尘埃。
“阿妮娅好冷。”她咕哝般说,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身子。
“啰嗦死了。”
达米安总是喜欢说一些尖锐的话,这似乎是他的一项爱好,这点阿妮娅已经习惯了。她接受性良好地忽视掉他,把眼睛紧紧闭上,好像这样就能让身体自动热起来。
下一刻,身体似乎真的热起来了。阿妮娅惊奇地睁开眼睛,发现是达米安轻轻把她揽进了他怀里。
“行、行了,就特许你,靠着我取暖吧。”他别过脑袋说。阿妮娅抬抬头,能清楚地看见他鲜红的耳垂。
湿冷的衣物相贴怎么会有温度呢?她不知道,但是却感受到真的有温暖的热度流淌在她的身体里。阿妮娅往他的怀里又凑了凑,把头靠在肩边,两只手轻轻环住腰间。
“这样次子也能取暖啦。”她闷闷的声音从两条披风底下传来,让达米安浑身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僵直了身体。
在一场标志仲春的初次大雨里,年轻的恋人们依偎着完成了他们的第一次相拥。
亨德森先生和学生们找到达米安与阿妮娅时,他们已经靠着那棵可靠的大树睡着了。雨已经停下有一段时间了,达米安歪头靠在树上,阿妮娅靠在他肩上,两条披风胡乱盖在他们的脑袋上,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心焦的孩子们一拥而上,乱哄哄地摇醒了他们。达米安迷迷瞪瞪醒过来后看见尤因和艾米尔满脸泪水还做不出反应,阿妮娅甚至坐起来时还没完全清醒,指着同样是泪痕无数的贝姬问:你也淋雨啦?
亨德森先生叹气又叹气,既为这份情谊动容,又为这两个孩子没听进他半句话恼怒。他站在他们两个面前,平时扎得一丝不苟的马尾此时居然乱糟糟的,达米安一瞬间什么困意都没有了——如果肃杀之气能具象化,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会是一轮巨大的红日。
“对不起,亨德森老师。”他被尤因和艾米尔搀着站起来,还没站稳就开始连声道歉。旁边的阿妮娅更严重,甚至站都站不起来,贝姬扶一下,立马就滑一下。他们两个轮番把抱歉对不起说了个遍,堵得亨德森先生找不到时机开口。
“唉!”他最终什么都没说,极长地叹了一口气,背过身走了。边离去边高声地嘱咐,“把他们俩扶回去吧。每人多几碗热汤和毛毯。”
走回去的路上也相当艰难。达米安被他的两个好友扶着走,觉得头晕脑胀,看天天旋,看地地转;阿妮娅则是被包括贝姬在内四五个女孩子搀着,面色无比憔悴苍白,好像走着走着下一秒就会晕倒。
到达营地时,亨德森先生正在为他们俩烹煮清水,达米安迷胧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折叠椅上放着一盒绿色的东西,大概就是退烧药之类的玩意。
然后他和阿妮娅就被分别“扭送”进了各自的帐篷,被一群人在帐篷外一声一声督促着换衣服,据说是为了防止他们就着湿润润的头发睡着。
达米安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被浸湿的外衣了,但直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才认识到什么叫清爽。他差点就这样站着睡过去,最后还是被尤因和艾米尔强硬地拽到了外面的篝火边。
阿妮娅与他也是大差不差的待遇。他们被摁在圆木椅上,因为神志不太清醒,从始至终乖顺地任人摆布。有人给他们裹上了厚厚的毛毯,有人给他们递来了一碗又一碗热腾腾的火汤盯着他们喝下,又有人拿着洁白崭新的毛巾替他们擦头发。
亨德森先生舀了几勺清水分在两只撒了药粉的玻璃碗内,摇成了褐色的药汤。他的表情始终不太好看,所以当他把碗递过来时,纵使达米安已经喝水喝到有点恶心了,但还是非常痛快地一饮而尽了。
阿妮娅则懵了几下,抬头发现亨德森先生正无声注视着她时,马上也毫无犹豫地喝了下去。
喝下药汤,又被尤因与艾米尔坚持不懈地灌热水后,达米安的精神恢复了很多。他捧着一碗肉汤暖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被揉乱的黑发下时隐时现。
他侧目看了阿妮娅一眼,想确认她的恢复情况是否如他一样好——可结果却很糟糕。她喝了药、喝了汤、擦干了头发也换了干净衣服,可看上去还是昏昏沉沉,没精打采。
“阿妮娅呼吸不畅……先回去了……”她的声音含了很重的鼻音。什么都做了的孩子们面面相觑,没有任何不放人的理由,只能看着她摇摇晃晃地往帐篷走。
“小阿妮娅,我跟你一起吧——”
“没关系,阿妮娅可以的。”
声音虚得像张纸,还敢说可以。达米安默默腹诽,心里却是憋不住的担心。贝姬站了又坐,坐了又站,是非常典型的坐立难安。
“贝姬,你这样很碍眼。”他把玻璃碗放在地上。
大小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什么嘛,我才不跟病号计较。”
“喂,你那是什么态度啊?”他注视着阿妮娅慢腾腾地爬进了帐篷,继续说,“这样吧,既然你这么担心,我就去帮你看看那个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好了。正好你也不用这么烦人了。”
贝姬·布莱克贝尔刚想发作,过了一会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挑了挑眉:“我明白了。你就是想找一个借口,是你自己想去看小阿妮娅的吧?”
“哎呀,恋爱剧情里傲娇的男主角都这样。”
“别随便把本少爷代入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里!”达米安凶巴巴地说。
“你!你又在乱说话惹达米安少爷生气了!达米安少爷都这样了,你居然还这么恶毒!”尤因端着又一碗热水走过来,忿忿不平地说。艾米尔在一边狠狠瞪了贝姬一眼,颇有一副帮腔的架势。
“喂,你搞清楚一点,是他先莫名其妙说我的耶!”贝姬不落下风地瞪了回去。其他学生们默契地从周围散开——新一场的唇舌之战又要开始了。
达米安·德斯蒙则毫不犹豫地做了逃兵。他披着长长的毛毯,极快地掠过聚满孩子人堆的篝火,溜到了阿妮娅的帐篷前。他刚想伸手撩开帐帷,马上又顿住了。
我要怎么解释我来看这家伙?还是说帮贝姬·布莱克贝尔来的?不行——这个借口太拙劣了!
慢着,慢着——她看上去状态不太好,这时应该睡下了才对。所以我进去看一眼,确认一下,应该没关系。
他试探着把门帘提起来,小心翼翼地钻进去,尽量不惹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阿妮娅好像已经睡熟了,她蜷缩着背部,侧躺在枕褥的左端,也正对着刚爬进来的达米安。少年细喘着轻气,低头望向她的面颊。
看上去并没有刚才的苍白,但双颊泛着不大自然的酡红。他皱皱眉,极轻地撩开她的刘海,抚上少女饱满光滑的额头。他的指节泛凉,染上了外面夜露浓重的湿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到阿妮娅似乎小幅度地瑟缩了一下。
“正常温度……”达米安咕哝道。他顺手掖紧了她的被子,又费心地把她露在外面的左手轻轻塞回被褥底下。
——做完这一切的达米安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
少年先是涨红了脸,不多久又叹了口气——算了,老妈子就老妈子吧。别让这个家伙烧坏脑袋就好,本来就不太聪明。
完成任务的达米安打算功成身退。他心里想着,可以了,已经确认完了,可以走了,但他的身体却没有一点走的意思。甚至他的大脑有另一种思考:既然来都来了,多看一眼又怎么样呢?
达米安开始认真地望向她。望向她长长的眼睫,望向她红润的嘴唇。少女的两颊上还带着一点软肉,点缀着通红的颜色,宛如一杯醇厚的牛奶,可爱得让他想要摸摸她的脸。于是他的大脑适时又蹦出一种思考:摸一下吧,就一下。
这道思考用的是他的声音传递信息,却比潘多拉魔盒里冒出的音色还要勾人。达米安吞了口唾沫,用指节轻轻扫过她细腻滚烫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触感实在太过吸引人。他全无节制地试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是极细微地相触,点到即止。
他正想着要为自己设置一个上限次数,然后第不知几次凑上去时,忽然被阿妮娅反抓住了手掌。
达米安瞪大了眼睛。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醒的。”
其实在你想进帐篷的时候就没有睡着,所以完全听见你的心声了哦。她偷偷想,心跳藏在睡袋里面跳得怦怦响。
“好吧——你醒了,我得走了。”
“为什么要走?”
“不走才是奇怪吧,我又没有理由待在这里!”他通红着脸说,眼睛四处乱看,“我是帮贝姬来看你一眼的,仅此而已。”
达米安·德斯蒙原来也是个大骗子啊。她想。
少年见她没有反应,于是开始用那只被她牵住的左手轻轻使力气,试图挣脱开。只是这么一点细微的力除了起到警醒作用外没有用处。少女更紧地牵住他的手,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阿妮娅有理由。次子要听吗?”
“……那、那,我姑且听听。”
“在阿妮娅很难受的时候,会想和男朋友待在一起。”
阿妮娅的热烈犹如炎热的曛夏撞上了融冰的隆冬。她滚动水色的凝绿眼睛从被褥里探出来,让达米安彻底哑了声。他一肚子轱辘话在嗓子滚过,半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达米安不擅长表达。他不知道如何平铺直叙地描述感情,这在他过去的十六年生活中是一件很大的难题。他不承认他其实很爱看漫画,他不承认他对交到尤因和艾米尔这两位朋友这件事非常高兴,同样的,他也从来没承认过,他喜欢阿妮娅。
可是,阿妮娅都知道。这就好了。
他一如既往地藏,一如既往地逃,一如既往地以为没有任何人能看清他。可他没想到,她的不同并不只藏在他心里。
他的喜欢,早已经像风里掺着草籽的清甜,落入树的温存,犹如夜之间绵长的私语呢喃,化作月亮的银辉,在远天向她遥遥致心。
“阿妮娅现在觉得头晕晕的,还有点想睡觉。如果男朋友在的话,会好很多噢。”她鼻音闷得说话音调都变了形,只是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始终亮得让他心动。
“笨蛋。”他愣了有足足半晌才说,“既然这么难受,就不应该莫名其妙待在里面那么长时间。”
阿尼亚眷恋地蹭了蹭他的手,少年青涩的心跳由此热烈地蹿进她的大脑。她避着他的问题,嘟嘟囔囔地像抛皮球似的把责怪意味问题甩回去。
“次子不是说笨蛋不会感冒吗?”
他不回答她了。阿妮娅慢慢地等,等到她都有点发困,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后昂头看他,却看见他盯着门帘不知道在想什么。少女刚想开口,却马上顿住了。
因为她感受到,她握着的他那只展开的手正在慢慢收拢。
他修长的指节像出洞的游蛇,反手轻轻挑开了她微合的指头,生涩地以一个十指相扣的方式重新牵了上去。阿妮娅怔了只有一会,紧接着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用手指贴合着他的骨节。
现在,心跳加速的人有了两个。
“……麻烦的家伙。”她听见他轻轻说。
阿妮娅觉得,能因为牵牵手就害羞到不敢对话的他们两个,在贝姬眼中依然还是一对不合格的情侣。
不过没关系。
他们往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故事,会在东国的土地上,一点一点地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