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藕饼】全天界都知道我在追你(二十七)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二十七)
到了晚间,他仍未回来。不算是未回,因为善财说哪吒已经回天帅府了,只是未回华盖府而已。
自二人相认后,哪吒便一直如八爪鱼牢固地粘在他身上,一刻也扒不下去。这条八爪鱼突然自己主动脱离,敖丙难免奇怪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多一瞬都没有,知道他在天帅府后,并未多问,便又阖目参修去了。
在府里时哪吒总搂抱着他,总也不撒手,其实会觉得黏腻了些,而不大自在。不过又因凡尘记忆在脑海中鲜活地翻涌,当年凡尘他二人在闺房内比这旖旎千百倍的时候多了去了,只是搂抱,已经清汤寡水得很像话了。
敖丙也说不清自己是怎回...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二十七)
到了晚间,他仍未回来。不算是未回,因为善财说哪吒已经回天帅府了,只是未回华盖府而已。
自二人相认后,哪吒便一直如八爪鱼牢固地粘在他身上,一刻也扒不下去。这条八爪鱼突然自己主动脱离,敖丙难免奇怪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多一瞬都没有,知道他在天帅府后,并未多问,便又阖目参修去了。
在府里时哪吒总搂抱着他,总也不撒手,其实会觉得黏腻了些,而不大自在。不过又因凡尘记忆在脑海中鲜活地翻涌,当年凡尘他二人在闺房内比这旖旎千百倍的时候多了去了,只是搂抱,已经清汤寡水得很像话了。
敖丙也说不清自己是怎回事。大多时候,他的心想与哪吒保持距离,可身体像有自己的意识,又拒绝不了他炽盛的热情。如若哪吒身处险境,他甘愿为他赴汤蹈火,可若无事,其实更愿独处。哪吒在身边时,看他的眉眼,心底是欢喜的,甚至柔肠百结。不见他时,却从未思念过。
矛盾得一塌糊涂。他想,许是少了情根的缘故。
所以,哪吒不来,刹那的意外之后,他自己都未意识到,更多的其实是如释重负。
婚期愈发接近,敖丙心内无甚波澜,他并不期待。只因为是哪吒提出来的,他心甘配合,但也仅此而已。所以前前后后,多数是哪吒在冗忙,他只写了封信回东海。想起凡间那场婚礼,虽已感受不到当时的心境,但必然是望眼欲穿的。不像现在,无可无不可。
说到底,于他而言,一切并无太大变化,不过是脑海中多了一段记忆,身边多了一个伴侣而已。
夜已深了,各处府邸已掌了灯。敖丙拿着火捻子点燃挂在门口的莲灯,豆大的橘光在深重暮色里,不比天边晓星黯淡。
哪吒今晚大约不会过来了。他转回身踏入门内,门将将要合上,一只手忽然出现在门缝里,攀住了门扇。
打开大门,尚未看清门外来人,一阵冲天的酒气先扑面而来。
哪吒两颊红得如有火烧,脚想往前迈,却未估好距离,被门槛绊了个趔趄。敖丙眼疾手快扶住他,但醉的不知人事的身体格外沉重,仍旧一歪,连带着敖丙一起撞到门上,门被撞的铛一声闷响。
哪吒靠着门,缓缓滑下去,如一滩烂泥,颓然坐到地上。
通天太师的酒量和他的道行一样,十分高深莫测,敖丙早有体会,当初整坛烈酒下肚,轻松似饮水般。
此时竟酩酊烂醉,他大感意外。他一言不发地在哪吒跟前蹲下,看见哪吒脸上熟悉的红色纹路。
敖丙愣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摸向哪吒的眉心,指腹摩挲着他火红的额纹。这个纹路与自己的额头上的是一对,他很熟悉。恐怕哪吒是想起什么来了。再打量醉酒的哪吒,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辛酸。
哪吒昏头昏脑地盯着前面的皙白手腕,努力地眨了眨眼,半晌慢吞吞地问:“我媳妇儿呢?”
不论过多少年,敖丙还是不大习惯这个称呼,沉默地看着他。
没有得到回应,哪吒嘟囔了一句,“夫人。”接着转动已经被酒侵蚀得僵了的脖子,东顾一下西望一下,手腕挡住了他朦胧的视线,看不见眼前人是心上人,便仰起头木着舌头放开嗓子大声吼:“敖丙——我丙儿——!”
他是真醉了,一点形象都不顾了。声音近乎嘶吼,从胸腔里撕扯出来,牵动着肺腑丝丝震荡,震得一颗心都在发疼,真正是撕心裂肺。唬得半个天宫正当值的星官纷纷隐入云层,于是幽蓝天幕里,璀璨繁星忽而暗了一瞬。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明日整个天宫都会知道太师在这里发酒疯喊媳妇儿的名字了。简直胡来。
“丙——”他还要喊,敖丙慌忙撤回放在他额间的手指,转而去捂他惹事的嘴,声音被掐散,戛然而止。
哪吒陡然被捂住,声音堵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憋得他难受,舞着手去抓口鼻上的祸首。
他这样不安,敖丙只好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在这呢。”
听到他的声音,哪吒才安静下来,使劲睁着一双泛雾气的眸子,望住眼前的人。敖丙的影子在哪吒眼里,是模糊的两个,一会儿重合,一会儿分开。他拼命眨了眨眼,终于在左边锁定了人影,高兴地朝他认为的人影伸出手,迷醉的眼眯成一条线。
“夫人,我好像醉了,站不起来,你扶我一下。”
虽然醉了,在夫人面前,说话还是慢条斯理的,如果不是手伸错了方向,单听声音一点不像醉酒之人。
敖丙望着那只悬在半空的,南辕北辙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想将人拉起,却没料到哪吒手劲极大,他没防备,一下反被拉得往前倾去,扑倒在哪吒怀里。
敖丙奋力支起膝盖,半跪在哪吒两腿之间,双手攀在他的肩上,稳住自己的身体。
像是奸计得逞,宽大的袍袖覆盖上敖丙单薄的身形,哪吒自然而然收紧怀抱。浓烈的酒气混着清冽的莲花香裹住敖丙。敖丙垂下眼望向哪吒,与哪吒醉的五迷三道的双眼对视。
哪吒努力地瞪着眼睛,仰着头,依然有点不大看得清他的脸,便往前靠近一些,还是看不清,再靠近一些,终于看清了,知道抱住了人,开始忍不住笑,而凑的太近,看的太清,也看见了他脖子上那道极浅的瘢痕。
他的笑就这样凝固在嘴角,心脏被攒得紧紧,疼得他呼吸不过来,才明白有些疼,是喝醉也麻痹不了的。他怔怔对着那道疤,顿了顿,缓缓闭上眼吻了上去。
他吻得那样虔诚,虔诚得几乎圣洁,火热的双唇贴在敖丙的脖子上,无一丝欲’念。第一下轻吻过后,紧跟着是疾风暴雨的吻,一下又一下,落在瘢痕上。似乎要用吻洗去伤疤。
敖丙没有阻止他,手指插进他发丝中,看上去像一个拥抱。
淡色瘢痕被亲得红彤彤水淋淋一片了,哪吒终于放开它,视线转而向上,定在敖丙唇上。
敖丙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垂下头,主动地凑上去含住了他的唇。
仿佛得到救赎,哪吒狠狠反攫住他的唇,粗暴地吸’吮碾’磨,片刻敖丙的唇就被吻得潋滟一片,他略略松开,退开些许,抬眼看自己造成的景色。静静欣赏了一会,闭上眼重新覆上去,用舌尖轻轻舔过敖丙的唇瓣,向里探去,舌尖舔’舐着牙关,见稍有松动,舌叶便如一条灵蛇长驱直入,侵占领地一般在敖丙口’腔’内大肆扫’舐。
【这里删了亲热的一段,不然过不了审】
身体是欢’愉的,哪吒一向知道他身体最敏感处,即使无情根,他觉得自己也未必逃得过他的手心。
好在,他还未想过逃脱。
【这里又删了一段亲热戏,不然过不了审】
哪吒停住动作,原本不甚清明的双眸更晦暗了几分,他打横抱起敖丙,走向正房内室。
善财站在西厢房的门口,看着哪吒的背影,直至被一扇门斩断视线。他在门口坐下,撑着脸望天边闪烁的星辰。一个时辰后,星君房内的灯熄了。他折回房间,从床底下拉出三尺长的乌木盒子,把它摆到星君的房间门口。
翌日,敖丙打开门,一眼便瞧见地上摆着的木盒。木盒两端雕着精致的莲花,暗光流动,一望便知出自哪里。
这些日子为筹备婚礼,经常会有人送些东西来请哪吒过目。敖丙以为这次也一样,只是没想到送东西来的人那般粗心,直接放在地上。他弯腰拾起,放到桌上,等哪吒醒来再处理,就要出门去,然而跨出门槛之时,突然想到哪吒昨夜喝醉了,还不知何时才能醒来,若是要紧的东西耽误了可不好。
他指尖轻轻触了触木盒,盒盖只稍稍扬起一条细缝,熟悉的气息从木盒溢出,敖丙没来由得一阵心慌,未细想为何,手指一抖,盒盖被彻底揭开。
木盒里躺着一根三尺长的鞭子。敖丙怔怔望着那根龙筋鞭,都不需要仔细辨别,只从气息就能知道那是什么。
木盒里被关着的东西感应到主人,化身成一条透明质小青龙,发出一声清透的龙啸,昂头摆尾地从盒子里探出脑袋,似是在寻找目标,发现主人后,便如一道青色利刃般射向敖丙。敖丙下意识抬袖阻挡,可那本就是他的东西,他又如何挡得掉,小青龙终没入他的身体消失不见。
他的身体不自然地一僵。而后挺直了背脊,像被什么钉在原地,久久地不动。
两千年的求不得与剜心之痛就这样措手不及地在他眼前铺陈开来。他在无望的苦海里浮沉,无人救得了他,直至在斩仙台心如死灰。
脸色一点一点地白下去,直至毫无血色,如同死人一般了,也依然一动不动。
眼眶突然酸胀,接着清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哭过,甚至在受尽磨难的岁月里,他也从未流过泪。
木然地抬起手在脸上蹭了一下,他看见手上一片红色。
他还是怔怔的,魂魄离体一般反应慢了半截,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是血泪。
也不知道咽下了多少东西,双眼才会涌出血泪。
他在桌边坐下,眼睛便看见床上的人,那个昨夜与他缠绵的,一千年前将他抽筋杀死的人。
各种情绪纷至沓来,他闭上眼。仿佛再也不愿多看哪吒一眼。是该恨的,也确实恨得不得了,可情根里仍有一丝眷恋。
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敖丙站起身,捏出一道诀。
他极少私自下凡,其实只要他想走,满天宫无一人拦得住他。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自从封星君以来,东海再也回不去了。
心乱如麻,他像一只迷失了方向的雏鸟,找不到归家的方向,在外胡乱游荡。当意识到自己落在陈塘关时,已经不知过去了几日,他望着这个他曾生活过近百年的镇子,如今已有诸多变化,可每一处在他看来还是那样熟悉,熟悉到又在心口上添一道利落的伤。于是他落荒而逃。
他又落在灌江口的神主庙前。这个残害他的地方,竟也是他其次熟悉的地方。
杨戬正准备上天宫拒绝当哪吒的主婚,迎面撞上失魂落魄的敖丙,不由顿住了脚步,上前关切道,“星君怎么了?”
突然的声音惊得敖丙瑟缩了一下,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杨戬出现在自己前方。他茫然地看向杨戬,认出这个人当初也是帮凶。他冲上去,想揍他,可是拳头捏紧了又松开,只是不解地问,“真君,小仙当初究竟犯了什么错,你二人要置我于死地?”
他是真的不理解。难道就因为他痴缠了两千年?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连痴缠都算不上,他只是单方面地等在天帅府外面的梨树下,等了两千年。
杨戬惊愕道,“你都想起来了?”
敖丙又不想知道答案了,他一语不发地在神主庙前的落拓台阶上坐下。
杨戬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陪着他坐着。
日转星移,竟然就这样坐了三日。有个人肯陪着自己坐着,敖丙终于觉得神智回来一些。
可他还是不想回天宫,不想看见那个人,想在这里赖一日是一日。杨戬沉默地坐在他一丈远的地方梳理着黑子的毛。
敖丙忍不住问,“真君选的是哪一杯酒?不记前尘还是忘记当下,为何真君没有忘记黑子?”
杨戬奇怪地转过头,迷茫道,“星君是什么意思?”
敖丙道,“封神台前的两杯酒,真君选的哪一杯?”
“没有啊,”杨戬彻底迷茫了,甚至以为敖丙是不是记忆又糊涂了,“没有酒。”
敖丙倏然站起身,疾步走到杨戬身边,盯着他的眼睛,“真君的意思是没有选酒?”
“没有。”杨戬确信。
一阵头晕目眩,敖丙又问,“三圣母呢?”
“婵儿那时还小呢,与我一道,也未曾饮过什么酒。”杨戬笃定。
敖丙只觉得天旋地转,头脑中一片浆糊,原来竟只有他与哪吒被逼选了酒么?
为什么呢?他想不明白,心中连日来的郁结伴着疑惑,挤压得他猛吐出一口血。
——————
谢谢小可爱 @勤勤恳恳嗑藕饼 @季姬击鸡记 @Shanji @道法自然 @星星与槲寄生✨ @荟♪ 的打赏,让你们破费了~~
其实只有半章,实在来不及了,先发出来,小可爱们将就着看吧~
【隐囚】洛伦兹教授的三十七岁
*全文一发完,总字数1.8w,看过前两篇的可以从第三卷开始观看
*逻辑为0,我只负责传递爱情
*非典型现代
*如果OK的话,食用愉快——
第一卷:枕上梦
洛伦兹教授去年三十六岁。
这个年纪是他这辈子最无法忘却年纪,他在这一时段里失去了他的挚友,消防车的轰鸣声扰乱了塞尔维亚的黑夜,几个人慌乱的把阿尔瓦从火场中扶出来,让他靠在旁边的座椅上休息。
“洛伦兹先生?您还好吗?”
来话的是一个女警,边轻声安慰边把水递给阿尔瓦,阿尔瓦接过...
*全文一发完,总字数1.8w,看过前两篇的可以从第三卷开始观看
*逻辑为0,我只负责传递爱情
*非典型现代
*如果OK的话,食用愉快——
第一卷:枕上梦
洛伦兹教授去年三十六岁。
这个年纪是他这辈子最无法忘却年纪,他在这一时段里失去了他的挚友,消防车的轰鸣声扰乱了塞尔维亚的黑夜,几个人慌乱的把阿尔瓦从火场中扶出来,让他靠在旁边的座椅上休息。
“洛伦兹先生?您还好吗?”
来话的是一个女警,边轻声安慰边把水递给阿尔瓦,阿尔瓦接过到了一声谢,拧开瓶盖饮下,一股清凉暂时缓和了刚才的灼烧感。
这场闹剧就和人间欢喜离别一般,除了在接下来的几天成为人们饭后茶闲的谈料,也没人真正关心这次意外。
“你听说了吗?这次大火赫尔曼直接被烧死了。”
“啊?不是炸死的吗?”
“哎呀,这又不是重点,你们之前不也听说了赫尔曼的传闻吗,他妻子都被他气死了,独子也无法原谅他离家出走了,这种事情啊就是他咎由自取。”
“可他还算有点名气哎亲爱的,这么说还算过分了。”
“那他的搭档——阿尔瓦先生呢?”
“当然被救出来了,这次事情要我说,就是上帝对他的惩罚!”
人们的话五花八门,掺杂着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爱与敌意,阿尔瓦捏了捏眉心把手里的稿子放进抽屉,啪嗒一声落锁,宣告着他和过去的告别。
这个坚毅的决定被一个孩子打破。
少年眼睛清澈,像是一片不被污染的海。阿尔瓦见过卢卡斯,他也曾惊异过卢卡斯在电磁学上不凡的天赋,只可惜了,他姓巴尔萨克。
赫尔曼的离世并不算给他带来过很多困扰,但是这毕竟是他唯一的挚友,平时人都说阿尔瓦这种人其实不需要朋友,他自己就能过得很好。话是这么说的,但能享受孤独的人是少数,大多数人只是在忍受孤独罢了。
卢卡的长相随母亲,算得上清秀,有可能是常年的理论研究,他看上去比同龄人要瘦削一点,但这并不阻碍他发光发热。
这个比他小了快二十岁的少年,成了他生活的一点光。
“老师?”
阿尔瓦又在发呆了。
他的老师总是这样的,莫名其妙就会坐在窗前发呆,卢卡这年幼的年纪是不能懂他的想法的,他只觉得自己的老师又不想理他了。
“老师?老师————,洛伦兹教授!“
最后这一嗓子终于把阿尔瓦从梦里面拉了回来。
“老师你怎么了吗?”
卢卡慢慢走到阿尔瓦身边蹲在他的椅子旁边,仰着头看着阿尔瓦因为沉思而紧皱的眉头,笑了笑说道:“老师,经常皱眉头会变老的啊。”
“卢卡斯。”
“啊啊我不是说您老的意思啊老师,你怎么还生上气了。”
卢卡噗嗤笑了一下,阿尔瓦却感觉自己也好受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透过这个孩子想起自己已故的挚友,卢卡斯像是上帝给他的补偿——不,卢卡斯就是他自己,但他遇见了卢卡实属让阿尔瓦觉得这是上帝的恩赐,他必须好好保护这个孩子。
阿尔瓦轻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卢卡斯的头发,少年就这样乖顺的蹲在那里,闭上眼睛,不清楚是享受阳光还是享受此刻。
这一刻阿尔瓦觉得这太阳是宠幸他的。
阿尔瓦从故友屋子里领回来这个孩子的时候,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想到卢卡现在的处境,阿尔瓦也就把他留在了家里,两个残缺的人组成了一个不太完整的家,但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已经很好了,这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疗伤。
“老师也会离开我吗?”这是卢卡在圣诞节的时候问的。
那是阿尔瓦没有回答,卢卡以为阿尔瓦是没有听见,也不想接着问下去,他害怕得到他不想得到的答案,其实一开始问题出口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只是阿尔瓦其实听到了,他想告诉他自己不会,但转念一想,人世间哪有什么永远呢。
他不想骗他,也不想伤害他,还好卢卡没有继续问。
虽然我做不到永远,在至少此刻我是在你身边的。
在卢卡上大学这年,他十八岁,洛伦兹教授三十六岁。
阿尔瓦想,幸好当时没有给卢卡承诺会永远陪着他,你看,这不就食言了。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戏剧性了,大学通知书下来那一刻,阿尔瓦看着自己暂时在的那所学校不由得愣了愣,抬头对上了是卢卡笑嘻嘻的神情。
“你不是说想去个远点的地方读书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也不和我说一声。”
“这您不也就知道了嘛。”
卢卡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阿尔瓦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卢卡斯,你也长这么大了,有的事情还是得权衡利弊。”
“我权衡过得,而且去哪里上学不是上学嘛。”
卢卡几乎是马上回答,几句话下来阿尔瓦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其实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从小养到大的小孩都不太会舍的放走的,沉着冷静的阿尔瓦也是。
“而且,别的老师也不见得比你教得好。”
这句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好在阿尔瓦没有听到,只是唇角微微勾起,随后把通知书还给了卢卡,语气依旧温柔的说:“虽然你已经长大了,卢卡斯,但以后有的事情,还是得和我说一下,知道了吗?”
其实阿尔瓦知道,这句话是废话,他的小洛伦兹一向叛逆,现在答应了下次也肯定还会再犯,那能怎么办,还能扔了不成?况且这么大个孩子了,扔了也只能当他独立罢了。
卢卡乖乖的点了点头,随后阿尔瓦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卢卡一个人在客厅发呆。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留在这里上学的原因吧。
卢卡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开摆似的躺在上面,手指慢慢抚摸着通知书上欧利蒂斯大学这几个烫金大字,心情怎么样?不知道,也就那么回事吧。
也就开心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很多很多年前,这个睡前故事大多会用的开场白,那件事情,可能也就是大家生活里八卦的闲事吧,卢卡确实记不清那是多少年前了,当时他一个人在家里,冷清的很,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的时候像是神明对将死之人的怜悯。
那确实是怜悯吧,毕竟他已经没有家了。
卢卡就这么一个人趴在桌子前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头有点晕乎,但也没这么在意,门铃响起,卢卡撑起自己的头挪到门口。
“卢卡斯,很抱歉告诉你这个消息,昨晚米霍斯街道爆炸,你的父亲去世了,节哀。”
尤利西斯作为警队的队长,已经在来之前都想好怎么安抚或者说平复这个十六七岁少年的情绪了,只是他并没有愤怒也没有哭闹,在旁人嘴里说很活泼的卢卡在这一瞬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问道:“尤利西斯警官,您是来带我去参加那个人的葬礼吗?”
不怪卢卡会有这种想法,因为上一次母亲去世的时候就是尤利西斯带他去的。
“啊,是的,很抱歉打扰你,卢卡斯,但那是你的父亲。”
尤利西斯曾经是巴尔萨克夫人的挚友,本来其他人都以为巴尔萨克夫人会嫁给这样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后话就少说了,毕竟事已至此,但尤利西斯这个人还是非常靠谱,也许念及旧交,他也帮助过卢卡许多。
其实尤利西斯并不想多来干涉卢卡的事情,他知道卢卡对于父亲的态度,但是父亲去世这种事情,多少按照世俗还得和他说一下。
那个曾经一赌气就走,誓言要超过父亲的孩子,现在也学会沉默了。
卢卡点了点头,尤利西斯也舒了口气,葬礼上他很安静,没有哭,也没有闹,就和当年他参加母亲的葬礼一样。
再后来尤利西斯想去看看卢卡,就发现他已经拜入阿尔瓦的门下了,这或许是一件好事,从那以后他就很少来看望卢卡了。
卢卡知道,他当时真的只是赌气,他要完成这个人渣未完成的东西,他要证明自己一定比那个抛家弃子的败类强。
说不上复仇,这只是他当年幼稚的想法,其实是否能成功,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这一切被阿尔瓦打断了。
说是老师,其实阿尔瓦更像是他的室友,一个比他大了将近二十岁的室友,除了偶尔问问他一些问题,一起坐在桌前吃饭,卢卡很少和阿尔瓦说话。
阿尔瓦还和他说永动机不存在,好,那说话就更少了。
卢卡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幼稚,但他不懂自己还应该用怎么样的自己去面对所有的事情。
目标,未来,有了底气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那时一个很冷很冷的夜晚。
卢卡依旧在房间里摆弄电线,这是他经常会用来练手的实验,只是这次他感觉自己头很晕,慢慢的,他听见了电线落地的火花声,然后他就跌进了一个很温暖的怀抱。
那时一个黑甜的梦。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桌子已经被收拾好,他头上有一块毛巾在动,一遍一遍的擦拭着自己的额头。
见鬼了,毛巾活了。
等视线慢慢回归,卢卡才看清了毛巾背后是阿尔瓦的手,等毛巾的温度升上去,他又在盆里冰了一会,然后再慢慢敷上去。
整个过程温柔的过分,混着月光,卢卡总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神明,阿尔瓦看他醒来想要坐起来,赶快把他摁倒,然后把手边的水递给他抿了两口。
”感觉好点没,卢卡斯?”
可能是因为在晚上,阿尔瓦的声音很低,这一声简直叫的卢卡心都在颤。卢卡点了点头,转过头偷偷瞥了一眼阿尔瓦,他脸上的担忧还没褪去,他赶快偏过头去,试图用视线死角去遮掩自己湿润的眼睛。
如果被他发现的话,一定很丢人吧。卢卡攥紧了手,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一整夜都很温暖。
就像一场不愿意醒来的梦。
等卢卡病好了以后,他扭捏了好久才问为什么阿尔瓦会去他房间,阿尔瓦叹了口气问他:“你还记得你发烧前在干什么吗?”
“我,我记得你在接电线。”
接下来卢卡就懂了,那些电线裸露在外没有处理,阿尔瓦是听到火花声才赶过来的。
卢卡低下头,像个小孩子犯了错卖乖一般,阿尔瓦捏了捏眉心:“卢卡斯,以后你就少关门了,有事记得叫我,我们不是仇人。”
这段时间卢卡的行为,阿尔瓦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之后,卢卡才真正意义上的喊阿尔瓦“老师”,像他小时候黏着母亲一般阿尔瓦走哪跟哪,不知道的以为阿尔瓦多了个儿子。
但阿尔瓦确实不只是他的老师,他教了他很多电磁学之外的东西,例如人活着不只是为了仇恨,例如在累了的时候可以悄悄的躺一会,例如他也是有家的。
卢卡在心里想到,他人生的另一半,是阿尔瓦给他的。
他在最无助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衣角,这个人在短短两年的时间教会他爱,教会他生活,教会他放下仇恨。
只可惜,他可能要让阿尔瓦失望了。
他是个笨蛋,在这么多课题中,他只学会了怎么爱他。
“这就是你伟大的暗恋故事啊。”
奈布把手上的酒一饮而尽,思考了点什么,又给旁边的伊莱拿了瓶饮料,艾格撑着头,抬起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话。
这是宿舍最安静的一次。
奈布可能是兄弟义气上来了,也可能是酒劲上来了,一拍桌子差点把宿管招过来:“没事,卢卡,咱们可是住在一个防空洞的兄弟,这事我肯定帮你。”
至于为什么是防空洞,其余三人把这点归结于最近奈布看电视剧看多了。
“很多事情别放心上,卢卡。”
伊莱从桌前转过身来微笑一下:“有些东西,如果本该属于你,就一定会以各种方式来到你身边。”
话说的不错,但你们学天文的都这么谜语人的是吗?
讲完故事的卢卡把自己扔进了床里,摸了摸自己枕头旁边,打开手机看了看,好像也没有什么消息。
愣了一下,卢卡点开了备注阿尔瓦的聊天框。
PMM:老师你下班了吗?
AL:快了,还有点教案。
几乎是秒回。
难道敬业的洛伦兹教授也会在工作的时候摸鱼吗?
想到这里,卢卡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还想发点什么,但居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是在曾经他最迷茫的时候,他给了他一个家吗。
是在最无助的时候,他坐在旁边守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夜晚吗?
不知道,这个答案太深会了,他算不出来。
那么就不想了,把未来交给时间吧。
这个故事教会了卢卡在晚上别想太多。
人吧,一想多就容易失眠,对于一个脆弱的大学生来说,早晨是最想自杀的,存在即合理,但早八除外。
卢卡第二天喜提中国四川眼。
特蕾西甚至不怕死的问出了昨天晚上去度什么春宵了这种暴言,但凡这里不是教室,但凡这节课不是阿尔瓦的课,但凡特蕾西不是个女生。
卢卡发誓,除去以上原因,自己一定会把特蕾西送进ICU。
“好了,不说你了,昨天你的动人爱情故事我已经听奈布说过了,不过说真的,一直住在一起真的不会相看两厌吗?”
“不会。”卢卡鲜少的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
“好吧好吧。”特蕾西摊了摊手,随后又想到什么说道:“不过这个学期过完,咱们就该毕业了,你真的不打算给洛伦兹教授表个白吗?”
“特蕾西,你单身到现在真的不是没有原因的。”
“禁止人身攻击。”
卢卡懒得和她贫嘴,翻开书记了两笔,之后就没有心情听课了。
不想吗?想,做梦都是表白成功的场景。
但不同于那些其他校园情侣,卢卡和阿尔瓦是师生,还带着那么一点养父子的关系,在这两层厚厚的隔阂下,卢卡不敢表露一点自己的感情。
他太骄傲了,不允许出一点差错,也觉得失败的样子太过于狼狈,那么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选择画好界限。
AL:你今天上课精神状态不太对,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晚上,手机铃声连着他的心颤了一下,卢卡不知道怎么回复,打了字又删掉,最后也只回了一个嗯。
AL:生病了话要休息,要我帮你带点什么吗?
PMM:不用了,可能就是失眠了,我最近早点睡。
AL:好,注意身体。
接下来就没有下文了。
卢卡关上手机,奈布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着他唏嘘了两声,成功获得了卢卡的一记眼刀。
奈布选择闭嘴。
伊莱说过,是自己的东西总会是自己的。
无论如何也会来到自己手中。
那么,不属于的呢?
如果一开始,他就是一无所有的呢?
卢卡慢慢闭上了眼睛,今天似乎睡着的格外快,也可能他不是睡着了,而是一开始就处在这样一个香甜的梦里。
不要醒了。
梦里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爱你。
第二卷:梦中人
洛伦兹教授今年三十七岁。
风啊,你能给我捎去我的思恋吗?
可是风吹过的地方,秘密连花都知道。
卢卡自认不是个多情的人,大学的结业对于很多人是个人生转折点,有句话也说得好,大学毕业不过是把你扔回以前的阶级。
学生时代多好啊,像春天,短暂美好。
卢卡考试之前和学校打了报告,准备回家一段时间,其实卢卡一直觉得自己不住校都可以,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当时填表的时候下意识就在住校那一栏打了勾。
直到住宿分配下来卢卡才想起来收拾行李。
哈哈,真是令人惊喜。
不过说来那天也搞笑,卢卡一大早搬着东西就往学校跑了,别问,问就是起晚了,住校一事也没告诉阿尔瓦,结果是那天晚上自己的手机被打爆了,因为上课的原因他习惯静音,接起电话,对面是熟悉的声音传来焦急的心情。
“卢卡斯?你在哪呢。”
“我,我还能在哪啊。”
听没听过一句话叫信息差害死人。
于是在卢卡入学第二天,洛伦兹教授哐当一声打开了教室的门,正坐在台上的是个刚刚研究生毕业的年轻人,显然是个标准社畜,以为自己犯啥事了背咯噔一下挺直,阿尔瓦在众目睽睽之下微微睁大眼睛,对上了卢卡无辜的眼神,手在把手上转了一下,微微欠身道:“抱歉韦尔小姐,我以为这节课是我的。”
说完就是一声巨大的哐当声,这一下可能会给可怜的韦尔小姐带来不小的心里阴影,她需要用很久去平复自己的心情。
晚上回到宿舍,奈布放下东西潇洒的从上面跳下来宣布今天晚上翻墙出去小聚一下,来庆祝大家入了同一个防空洞。
这个提议除了奈布无人响应,大学生是脆皮,被指导员一轰就死的那种,开学这会可是高危时段,这会违纪的严重程度不亚于出去捅个人。
卢卡鲜少没有去凑这么个热闹,手机正好响起,给了他脱离战场的绝佳理由,下次他一定要亲这个打来电话的人一口。
洛伦兹。
算了吧,这个想法下次再兑现。
“喂?老师你还没回家吗?”
“回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我不回来啊。”
“卢卡斯,人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来赌气。”
“啊?”
一句话差点把学校说成了什么是非之地,不过背后那群人危险指数也是未知,但起码五颗星起步,不过他也马上想起来了自己好像没有告诉阿尔瓦自己住校的事情。
啊,这不就说的通了吗。
“没有,老师,我在宿舍,之前填表顺手把住宿填了,现在在宿舍呢。”
电话对面顿了一会,后面阿尔瓦来了一段老父亲发言就挂电话了。
据说,那天洛伦兹教授在男寝外面踱步了一会。
卢卡拿着手机在原地笑了一下,这笑容是温暖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因为他的离开而慌张。
不过这次毕业,就是卢卡要自己去打拼了,倒不是说以后再也见不到面,只是卢卡自己也觉得,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和曾经的自己划清了界限。
人总是要学会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准备回家这天,卢卡看见自己的舍友们也都在收拾东西,大家鲜少的安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离分别还剩一点时间,大家都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好像,什么都要结束了。
“哟,卢卡,你不是说明天就要回家了吗?可是明天是你打扫唉。”
奈布凑上来一把搂住卢卡的脖子,脸马上就要凑到卢卡的脸上了,卢卡一偏头潇洒的推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很熟吗?奈布同学。”
奈布显然装傻:“怎么不熟了?”
俗话说不和装傻的人较劲。
卢卡潇洒的拿起扫帚,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看着他说:“奈布同志,我想你知道我们之间的情谊。”
“不知道。”
“……”
是的,那天晚上男寝有人被罚站了,最后两个人还笑嘻嘻的勾肩搭背一起回去了,伊莱甚至给他们留了门。
这是卢卡这辈子除了阿尔瓦之外最美好的记忆。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尔瓦算着卢卡回家的时间,卢卡当天刚打开房门就收到了阿尔瓦的微信。
AL:卢卡斯,到家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AL:我今天晚上要加班,组里面的事情,晚上不回来了。
AL:我房间下面的抽屉里有个文件,明天帮我带过来行吗?
PMM:好。
你没回来啊。
是因为我回来了吗?
卢卡把手机和行李放下,虽然在宿舍里他是恨不得一会去就躺在床上,但现在他莫名其妙又不累了。
你站着的地方,吹过来的风都是暖的。
卢卡走到阿尔瓦的房间门前,他们俩的房间离得并不远,之前卢卡在房间里搞实验出意外后,阿尔瓦就再也不让他在房间里自己弄了。之前他把几块电池放在自己房间里,后来想不起来放哪了就没管了,结果阿尔瓦看见在墙角的时候愣是一天没和他说话。
卢卡那时候和他闹了一阵,后来还是阿尔瓦先服的软,卢卡本来也没有多不高兴,只是他可能不清楚,为什么因为他一个行为就能让阿尔瓦如此生气。
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想明白。
阿尔瓦的房间比他的整洁的多,书桌下面那么多抽屉他也把资料和书籍码的整整齐齐。
像他这个人一样。卢卡莫名其妙想到这个形容。
好几个抽屉里都没有所谓的资料,大多是草稿纸和手稿一类的东西,翻到最下面倒数第二个抽屉的时候却怎么拉也拉不开。
卡住了?
卢卡放弃了用力拉出来的打算,他记得自己房间里的抽屉是连接的,如果这个抽屉卡出来那可以先拿开下面的抽屉。
下面的抽屉果然能拿出来,卢卡拿出来的时候看见最下面有几张纸,他以为是刚才自己翻出来没注意翻出来的,赶快伸出手去捡起来。
纸张是背对向下的,方方正正摆在那里有点刻意的感觉,卢卡拿过来翻转过来看,本意只是看看是什么,但是看清上面的字后,他感觉这里便不再是家。
天雷劈下,这是神明对越界者的惩罚。
阿尔瓦当天晚上显然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可怕的暴风雨,那天熬夜开完会后又要去准备第二天的实验,摆弄完仪器之后感觉自己用完了接下来的所有阳寿,明明自己才三十七岁。
一大早他还在实验室里小憩,其实因为生物钟的影响他已经迷迷糊糊有了意识,首先是听到了门口匆忙还带着烦躁的脚步声,接下来是一声比天雷还响的砸门声。
谁一大早这么急躁?
阿尔瓦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这个实验室他已经打过报告了,不能去别的实验室吗?
开门之后是一股不知那里来的力抓住了他的衣领,因为没站稳向后趔趄了两步,等到视线聚焦之后他才看清了来人。
“卢卡斯?”
“不要叫我卢卡斯。”
卢卡这一声甚至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把那张稿纸拍在洛伦兹的心口处。
像是决绝了他们过去的那么多年。
“为什么那个人的这张手稿会在你这里,为什么你要藏起来,那么见不得人吗?”
“还是说,尊贵的洛伦兹教授,是靠窃取一个抛妻弃子的败类的东西,才能有所高就。”
这句话说的太难听了,阿尔瓦皱了皱眉头想要推开卢卡的手,但卢卡显然力气比他更大一点,这一下几乎成了反作用力,直接把他推到在桌子旁边。
阿尔瓦的后脑勺一下子撞在了实验台上,上面被架好的仪器受不住这冲击力,支架纷纷倒下,滚落在地。
实验室的东西不说多危险,但是这么掉在地上。
那可就不好说了。
电线被扯开垫的到处都是,明明没有明火的教室不知道那里有了火源。
天崩地裂的爆炸声炸醒了欧利蒂斯大学。
卢卡本身充满愤怒的眼神突然涣散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绝望,他没有经历过,一场爆炸崩的冲击力巨大,几乎把他往外轰出去几米,玻璃柜的碎渣割伤了他的脸,高温使血液迅速凝固,他能问道很重的血腥味。
他想要逃离,但是等到意识回归自己的时候,他绝望的发现自己已经被大火包围。
满天的光,炽热的火舌卷起他的衣角,卢卡几乎站不起来。
在绝望和死亡之际,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卢卡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往外冲,阿尔瓦却死死的把他护在怀里轻声安慰道:火太大了,刚才启动了消防栓,但是这是漏电引起的火灾,没什么用,估计等会就有第二次爆炸,别动,卢卡斯。”
过了一会,怀里的人安静了下来,没有再挣扎,取而代之的是他把头埋在阿尔瓦的怀里无声的抽泣,阿尔瓦只是紧紧的抱住他。
“老师,老师。”
“嗯,我在。”
不要害怕,我说过会陪你永远。
最后他们没有经历第二次爆炸,消防车先来了,欧利蒂斯大学因此获得了几天假期,但没人敢欢呼。
据说消防员到达现场的时候,他们还以为现场只有一个人,那个人背部被烧的血肉模糊,满脸灰烟,等他们去救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怀里还有一个人。
那人几乎只有小部分皮肤烫伤和割伤,看得出来,在灾难发生的时候,他把这个孩子紧紧地护在了身下。
在场的很多人都没有说话。
卢卡几乎到了医院就醒了,等到处理完伤口再敷个药,他就马上跑到了手术室门口一会站起来走走一会坐下焦急的扣绷带,路过的护士差点被他吓死,烫伤感染了可是要死人的。
护士叮嘱的差点就要抓狂,只可惜等她苦口婆心说话,对上的还只是卢卡没有聚焦的眼神。
上帝啊,你还是杀了我吧,这是护士的心声。
但令护士没有想到的是,卢卡真的乖乖在门外等着,没有乱动没有吵闹,尤利西斯来看的时候,卢卡的神情就和他参加两次葬礼一样无神空洞,不知道的以为是个橡胶人。
尤利西斯过去晃了晃卢卡的肩膀,卢卡抬起头,失散的目光慢慢汇聚,成了一颗颗泪滴顺着少年瘦削的脸庞流下来。
“没事了,卢卡斯,你已经没事了。”
尤利西斯到处翻口袋找纸巾给他擦眼泪,但卢卡自己伸手抹掉了泪水,低下头说道:“抱歉,尤利西斯先生。”
“没事,我理解你的心情。”
卢卡双手攥紧垂在大腿面上,尤利西斯坐在了卢卡的旁边,本来想点一根烟,但想起来这是医院,啧了一声把烟收了回去,仰头看向天花板说道:“卢卡斯,那张手稿,是洛伦兹教授留下来纪念友人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赫尔曼,但是他毕竟是洛伦兹先生的挚友。”
“嗯。”
“洛伦兹教授这个人啊,憋,就是不会说话,明明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情,他愣是不说,之前赫尔曼也因为这个说过他,但他在那种情况下收养了你,也没什么坏心思,你这孩子也是,当时打个电话就能问清楚的事情你非要跑到实验室闹,你们俩能凑一起过日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卢卡其实已经没什么心思再去听尤利西斯讲话了,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无比酸涩,下意识抓紧自己的裤腿,却发现不是熟悉的布料,红灯还在闪烁,像黑夜里恶魔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其实卢卡听到过护士谈论,洛伦兹在受到的第一次撞击很严重,当时已经形成脑震荡,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爬起来用自己做成了肉盾护着他的小洛伦兹。
为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爱你,我还没来得及和你经历很多事情,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告诉你。
尤利西斯伸手拍了拍卢卡的肩膀,其实他也心疼这个没爹没娘坚强的孩子的,之前他很高兴卢卡能有个照应,他现在的心情也不必卢卡好多少。
“哭吧,卢卡斯,想哭就哭吧,洛伦兹教授一定会好好的,别害怕。”
听到这句话,卢卡紧咬住下嘴唇的虎牙终于松了一点,他的眼泪一滴一滴打湿了他的伤口,在口子上形成了一小块水湾。
手术到最后据说是成功的,阿尔瓦已经从手术室推往了重症监护区,后面每天会带着人来调查此次事情,尤利西斯帮他承担了大部分罚款以及赔偿,卢卡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
“你小子也真的是和洛伦兹教授在一块住的,没关系,警局饿不死我,你以后注意着点,他们说洛伦兹教授这几天生命指针正常了,马上就醒了。”
尤利西斯明显是开心的,卢卡感觉自己的鼻子还是酸酸的。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
阿尔瓦醒来的那天,卢卡还在上课,尤利西斯警官的电话也没接,最后尤利西斯给他发了个微信,结果算着点人就跑过来了。
自从巴尔萨克夫人去世以后,卢卡就没有这么慌张过了。
他长大了,不只是学会了放下,也学会了珍惜。
“洛伦兹教授已经醒了,看起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这几天我留在这照顾他,你就好好上课,听到没?”
卢卡乖顺的点了点头,尤利西斯突然有种长辈的优越感,指了指那边的门问道:“不去看看吗?虽然洛伦兹教授刚吃了药,现在已经睡了。”
“不了。”
卢卡回答的很迅速,还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尤利西斯有点惊异于卢卡的反应,卢卡低着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他不敢去看,他怕这张脸已经不再是他所熟悉的样子。
他害怕,阿尔瓦会恨他。
他惊恐,自己对那张脸的眷恋。
尤利西斯神经大条,显然看不到卢卡的内心活动,以为是马上考试了紧张,安慰了几句就让他回了。
“谢谢你了,尤利西斯警官。”
神啊,能让我从这场梦里醒来了吗?
阿尔瓦出院那天,卢卡在旁边找了个能短期租住的房子,房东老太太可能看他是个学生,热情的接下来了两个月的房租。
其实你看,这个世界还是很温暖的,不是吗?
卢卡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伊莱帮他把东西放下之后走过来想说什么,但凑过来了以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奈布的把东西往下一放就招呼着伊莱和卢卡去吃饭,伊莱笑了笑拍拍卢卡的肩膀说:“先不想了,卢卡,是你的肯定是你的。”
是我的肯定是我的。
可如果我做了错事呢。
如果我错过了呢。
卢卡之前并不算个信神的人,虽然阿尔瓦经常也叫他不要研究永动机,那玩意不现实,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基于一定的学术理论。
神明呢。
他真的在爱着世人和虔诚的信徒吗?
卢卡属实觉得自己脑子快要爆炸了,本来这次爆炸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后遗症,比如他的眼睛现在见不得强光。
也有可能不是身体上的伤害,是他看见满天的光就会想到阿尔瓦那张在大火里还略带笑意的脸。
求求你了,让我忘了好不好。
伊莱见卢卡没什么动静,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试图把他叫回来,卢卡的眼神慢慢恢复焦距,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伊莱刚才说的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洛伦兹教授明天就回学校了,卢卡。”
奈布双手抱胸站在卢卡和伊莱的对面,但这句话的说话对象也只有卢卡一个,伊莱抬头看了奈布一眼,又转头看向卢卡,摆摆手说:“先不讲这个了,咱们先走吧。”
这一顿饭吃的什么,吃的怎么样,卢卡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
在我死后,我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爱着我。
艾格早晨去了画展,伊索跑去实习,晚上五个人聚在一起准备小酌一杯,但是卢卡表示自己实在没心情喝酒,伊索以酒吧人太多拒绝了此次聚会。
“咱们又不是明天就见不到了,这离毕业都还有一段时间呢。”
“毕业的时候再聚吧,宿舍马上熄灯了,我们先回了卢卡。”
卢卡朝他们挥了挥手,准备现在就往回走,下意识往右边迈出腿,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忘了啊,那边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卢卡站住脚步,突然间就哪里都不想去。
天色已经慢慢黑下来了,晚春的风还是吹进了路人的心尖,卢卡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个理由回去看看。
要不然就说实验器材落下了……不行,说自己有衣服没拿?可是东西已经差不多在算着阿尔瓦回家之前拿完了。
算了,回家还需要理由吗,阿尔瓦一个受害者都还没躲着他呢。
人生在世稍微脸皮厚点,情有可原。
思恋的力量真的无比强大,它可以让两个人放下过节,可以让人义无反顾,可以把两颗走的越来越远的心拉回来。
风带着我的思恋吹到你身边。
卢卡把手放在耳边,春蝉的叫声依旧那么悦耳。
卢卡在门口的时候还在祈祷这阿尔瓦还没回来。
他希望住院手续出点问题,好让他在那边多待一会,或者是高峰期不太好打车,或者是尤利西斯今天有点事情需要他帮忙。
他现在能不在家吗,我只是想贪恋一下你的气味。
卢卡深吸一口气,家里的钥匙他一直是挂在身上的,这算是一种习惯。轻轻推开房间门,里面一片漆黑。
是还没回来吗?还是已经睡了。
卢卡轻轻的跨进门,其实他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但是犯了错的孩子不敢回家,他也不再是这个家的人。
熟悉的摆放,熟悉的气息,不熟悉的心情。
“属于你的,一定会来到你身边。”
无论是以什么方式。
卢卡往里面看了看,阿尔瓦的房间还亮着台灯,可能是自己走的时候忘了关了吧,这下子阿尔瓦可能又要说自己了吧。
他真的会再用那种责备里带着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吗?
卢卡不知道,他也不敢再去想,赶快去把灯关掉就离开吧。
好遗憾啊,还是没见到他。
可是你自己不是祈祷他不在家吗?愿望已经实现了,为什么还那么心痛呢。
人是自私的动物。
卢卡的步子放的很轻,轻轻推开房门那一刻他才想起来一件事。
他走的时候可没有关门。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背影坐在书桌台前看书,暖黄色的灯光给他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如果神有面容的话,一定是阿尔瓦这样的一张脸吧。
闻声阿尔瓦转头,对上了卢卡尴尬又想逃跑的眼神。
“卢卡斯?有什么事吗。”
阿尔瓦显然有点惊讶,其实他这句话没什么情绪,但是在卢卡的眼里阿尔瓦像是在赶他出去。
说自己来拿东西吗,哪有来别人房间拿东西的,现在应该直接跑吧,但是这样可能会让阿尔瓦更讨厌自己吧。
那么时间可以停止吗,我在梦里看着你,不用想任何事情。
阿尔瓦起了身慢慢往卢卡旁边走,卢卡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阿尔瓦见了顿住脚步,刚想问他怎么了,突然他看见卢卡脸上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
是几滴眼泪。
他没有上前给他擦去,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卢卡哭的很安静,身体没有激烈的耸动,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声,他就扶着门框在哪里落泪,像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对不起老师,我连怎么爱你都没学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卢卡感觉自己突然落入了一个怀抱,这次他没有挣脱,而是任由阿尔瓦把自己搂进怀里。
我是在做梦吗。
这是一个稍微惊动一下就会破碎的美梦吧。
卢卡把脸埋进阿尔瓦的肩窝里,哭的痉挛的嗓子终于发出了声,他有好多话想说,好多好多,可能一时都讲不出来,但是最后吐出口的只有几个字。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这几个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卢卡听到了两道防线崩塌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脸上多出了不属于自己的泪水,以及他听见了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他在不断的重复着对不起,仿佛这句话载着他日日夜夜的思恋,能把他所有的歉意和爱意表达出来。
他们互相依偎着,几年前的情景在阿尔瓦的脑海里浮现,他看见一个小孩,蹦蹦跳跳的跳到自己身后拿出自己准备的圣诞节贺卡,冬季的时候笨拙的画在窗户上的很丑的合照,以及那个为了和自己离得近一点,留在本地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曾经卢卡瞒着他出去玩的时候,他回来问卢卡为什么不和他说,卢卡想了想说道:“我怕您生气。”
“卢卡斯,如果你怕我生气,要么一开始不做,要么就问我这件事的可行性,这么瞒着,你想没想过被发现的时候别人会更生气。”
这句话,他好像也没有做到。
前几天尤利西斯问他为什么不去直接告诉卢卡,阿尔瓦给出的答案也是怕他不高兴。
“洛伦兹教授,虽然说这句话有点残忍,但是一件事情发生了,你能说只是一方的错误吗?”
尤利西斯本来想着是借此和他谈谈,阿尔瓦坐在床头,叹了口气道:
“我不恨他,相反,尤利西斯警官,我爱他。”
他阻止卢卡研究永动机只是害怕他再走上父亲的老路。这个恨死父亲的孩子,其实和他的父亲有很多相似处,阿尔瓦害怕他离开,他已经没有什么再能失去了。
原来他也是个不合格的老师,更是个不合格的暗恋者。
算了吧,不合格的老师和不及格的学生,也算的上一种门当户对吧。
梦中的人揭开了面纱,这场闹剧也终于有了主角,结局算得上圆满。
阿尔瓦的手附上了卢卡满是伤痕的手,卢卡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像是落水将要窒息的亡徒紧紧抓住最后的浮木。
他是他应得的报应。
他是他应得的救赎。
第三卷:人去楼空
洛伦兹教授明年三十七岁。
后来卢卡毕业出了点意外,不过在人生的路上也不算什么。
至少此刻,你还站在我身边。
毕业之后卢卡毅然跑去说要实习,意思是物理是一门需要实践的科目,像隔壁特蕾西毕业之后直接回去继承父亲的钟表店。
其实这个举例不是很恰当,但阿尔瓦看出来了,卢卡还是想要研究永动机。
这无法完成的伟大发明。阿尔瓦在心中重复了这句话,但这次他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毕业的第一天早晨,卢卡生涩的踮起脚尖亲吻了他曾经一段时间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这是个能算的上虔诚的吻,像是把自己这些年的思恋一次性全部倾倒出来。
但是弄干了河去打鱼,也只能打一次。
有的爱适合烂在泥土里,这样才能生根发芽。
“卢卡斯。”
“怎么了老师?”
虽然如今已经毕业多年,但是卢卡还是愿意叫他一声老师。
他确实是卢卡的老师,不只是电磁学。
卢卡已经快三十岁了,按照年龄讲,阿尔瓦已经奔五了,但是即使如此他依旧看起来和年轻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非要说的话可能他脸色总是很苍白吧。不过阿尔瓦平时就一副升天成仙的表情,也自然没什么人在意。
“今年圣诞怎么过?”
“还能怎么过,当然是和我最最亲爱的老师过啦——”
最后一个字尾音拖的很长,卢卡依旧像个小孩子一样期待着今年圣诞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听奈布说伊莱马上就要回来了,老师你说他会不会真的见到外星人了,听说他们学天文的最后都是要上太空的?唉唉奈布会不会已经成将军了,那我见他是不是要敬礼啊……”
如此的念叨还有很多,无一例外的收到了阿尔瓦宠溺的微笑和轻轻点头,最后卢卡脑袋上不存在的小灯泡亮了一下,最后自我极度肯定的说道:“不过不重要啦,老师你会陪我去看烟花的对吧。”
“嗯。”
“好!”
卢卡两腿一蹬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正好落在了阿尔瓦的怀里。
孩子有点瘦,但还是把他弄疼了。
不过这怎么能叫疼呢。
阿尔瓦抱着怀里这个给他带来一切的马上三十岁的孩子,竟感觉有点不真实。
算了。
至少我现在还陪着你。
圣诞节,相当于新年,是个和过去告别的好日子。
伊莱下飞机那天是奈布和卢卡一起去接的他,可能是户外探查,依稀记得曾经伊莱是他们几个里面长的最秀气的,现在也和他们画风相近了不少。
朋友之间来了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几个人准备往市中心走,或许是上天赏脸,今天居然下起了一场大雪。
雪丝纷飞的样子,像是羽毛。
鸽子会把已经去世的人未尽的话带给世人。
“快快快,奈布,伊莱,现在人少我们赶快拍张照,不然等会人多了不好看了。”
卢卡拿出来他们上大学那会珍藏的相机。其实这台相机还是伊索的,后来他家里出了事,也就提前辍学走了。几个人捧着这台相机很久没有说话。
伊索不爱说话,就像这台相机一样只是无声的看着所有人,最后悄悄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然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遗憾而又美好的时光。
“但是今天艾格不在,他到时候又要破防说我们……”
“到时候p进去不就行了嘛。”
卢卡招呼了一下他们俩,几个人哥俩好的挤在一张照片里,随着照片被打印,这一刻也将在时空里永存。
要是人生能一直这么完美就好了。卢卡想到。
如果能和朋友一直这么快乐,如果能和阿尔瓦一直在一起。
这种人生,也算的上一种永恒。
卢卡把相机收起来,跑向了人群之间。
过不了几天,伊莱又登上了不知道去哪里的飞机,临别前给了他们俩各一个星座的徽章。
“喏,这个我特别喜欢,总感觉里面装了星空——抱歉,你们又得说我文艺了吧,要登机了,我走啦。”
卢卡朝他挥了挥手,最后在伊莱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的时候僵住,奈布拍了拍他开玩笑道:“怎么了?这么怀旧?”
“去你的。”卢卡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你呢,你接下来要去哪。”
“我还能去哪,回去训练啊,哪像你们坐办公室的。”
“坐办公室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自从工作以后身体逐渐变差,又是这咳又是那胸闷,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办公室太闷,真的要命。
卢卡给了奈布一个白眼,两个人打了个哈哈就分别了,最后站在路口的时候,奈布叫住了卢卡。
“洛伦兹教授还好吗?”
“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家事了?”
奈布真的很想给这个人脸上来一拳:“没什么,就是问问,关心一下你的生活,感动不。”
谢谢你。卢卡轻轻给他肩膀上锤了一拳,随后笑了一下走了。
“老师?”
“嗯?”
阿尔瓦把书翻开下一面,卢卡没什么气色的趴在他对面,坐在椅子上转了两圈问道:“你说,伊莱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想这个。”
“总觉得毕业后就很少见面,我还经常不舒服,是不是伊莱把我好运拿去送天体了。”
又来了,阿尔瓦在心里摇了摇头。
“既然你想见,就一定会见到。”
“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朋友。”
阿尔瓦这句话卢卡没有听懂,最后还是自暴自弃的趴在了桌子上,阿尔瓦笑笑,绕道桌子另一边把他扶起来让卢卡正对着自己,随后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先不想这个了,睡吧。”
那年圣诞节之后他们确实没有见过面了。
卢卡未能再机场去迎接他最好的朋友,也不会在期待着早晨那张爱人的脸庞。他病了,很严重的病。
是那张火灾留下来的肺癌。
现在卢卡明白了,确实是伊莱带走了他的好运。他确实病了很久,之前胸闷气短他都没在意,权当是公司通风比较差了。
还有个原因,他不喜欢医院。
他不想去医院,不想看见那扇门,不想记起那个灰暗的日子,一扇门把两个人分割在两旁,从此天各一方。
不过如今也没什么灰暗的了,毕竟他必须住进去了,这病不小,不敢开玩笑。
那天办住院手续的时候,阿尔瓦抱着卢卡无声的流下了眼泪。
卢卡不敢说话,只是抱着阿尔瓦,把自己的头埋进阿尔瓦的颈窝里,仿佛这样他就可以一直陪着他,就可以暂时逃避现实。
别落泪啊,老师。
我爱你啊。
这一年,卢卡斯.巴尔萨克三十七岁。
为了化疗,前一天卢卡就去把头发剃光了,从小头发就比同龄人稍长的他暂时还没习惯自己这颗光秃秃的脑袋。
像被砍伐完的森林,卢卡想。
阿尔瓦鲜少的没有安慰他,也没有说什么话,就在一旁静静的坐着什么都不说,卢卡想说他讨厌阿尔瓦这样,明明他还有救,明明他们还有以后。
为什么这样悲观呢,我明明还在对你笑啊。
卢卡伸手想去拉阿尔瓦的手,阿尔瓦却顿了一下,随后明白了什么,轻轻的把卢卡的手捏在掌心里。
甚至让他有了希望的错觉。
化疗之后效果并不是很显著,医生安慰他们说治病要慢慢来,不能心急,事实上到了这一步急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阿尔瓦每天下班就是往医院跑,他害怕医院的饭不好吃,每天自己会熬一锅汤给卢卡带过来。到了后来阿尔瓦把课表换了,特地腾出了周五的时间。
卢卡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了。
原来在病房里的人这么痛苦啊。
那当初,你是不是也这样痛苦呢。
是不是也因为我而流泪呢。
不要流泪,我不想看见你哭,我想和你在夕阳下接吻,想看你温柔的笑。
只可惜,上天不会听见亡徒的心声。
阿尔瓦的眼圈越来越重,床头柜上的空胶囊盒越来越多,晚上掉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声,叮叮当当的像是有人在敲钟。
像丧钟。
卢卡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快拍了拍自己的头,示意自己别这么想。
没关系的。
一切都会变好的。
事与愿违。
世界上能熬过去身体这一关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人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心想事成。
卢卡在经历了一台手术后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到现在已经要戴呼吸机,阿尔瓦看着床上这个曾经蹦蹦跳跳在他耳边说很多废话的孩子,如今已经连牵他的手都牵不起来了。
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吻过无数次的唇再也吐不出一丝真言,阿尔瓦轻轻拉起卢卡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拉住他一样。
“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治的实在太晚了。”
医生摇了摇头,阿尔瓦第一次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话心那么沉重的痛了一下,他想拉着医生的手说不是,说卢卡肯定还有救。但是他的生活已经告诉他了,卢卡斯.巴尔萨克,这个男孩马上就会离开他,永远。
forever.
阿尔瓦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回到病房的,卢卡像以前一样没有分给他眼神,除了床头还算规律的仪器声提醒旁人这个人还有心跳之外,阿尔瓦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卢卡斯”的影子。
上帝很慷慨,他给予了阿尔瓦救赎,上帝很残忍,他不听世人虔诚的祷告。
“过几天,你就带着他回家吧,在家里度过几天,兴许还能让他舒心一点。”
阿尔瓦看着自己十指交错的手,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看着卢卡这张已经瘦脱相的脸,上面罩着呼吸罩,他看不清全貌,但在记忆里这个少年阳光,开朗,偏执。在记忆里,卢卡还是阿尔瓦最爱的那个样子。
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我永远爱你。
“老师……”
卢卡斯?
阿尔瓦惊奇的低头,看见卢卡的眼睛微微张开,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悲伤,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握住卢卡的手,告诉他他还在。
“这是哪?”
“医院,咱们明天就回家了啊。”
阿尔瓦低声安慰着,卢卡突然笑了笑,声音干哑的说道:“好啊,那老师你要背我啊,我走不动了,真的好疼。”
好疼好疼,感觉马上就要疼死了。
阿尔瓦点了点头,卢卡似乎释然了一般闭上了眼睛,阿尔瓦突然也感到了困意,终于还是趴在病床旁边睡着了。
睡着前,他瞥见了仪器上的时间。
23:38。
阿尔瓦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小村子发了大水,淹死了好多人,阿尔瓦和他母亲很幸运的逃过这一劫,之后他靠着聪慧和努力走出了大山,在城市里,他认识了自己人生第一个朋友,赫尔曼,他有些偏执,但还算得上一个好朋友。
实验事故的火焰夺走了他的生命,上天看他孤苦无依,让一个天使降临在他的身边。
上帝问他,你能陪他一辈子吗。
能。
这次阿尔瓦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上帝没有说话。
这次他没有看见上帝。
早晨起来的时候,阿尔瓦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
周围站着一群医生,有年纪大的看起来是教授,有年纪小点的,看起来是实习生,多多少少围在他和卢卡的周围。
阿尔瓦紧紧地握着卢卡的手,却发现这只手已经失去了体温。
仪器上一条直线宣告了巴尔萨克的死亡,宛如一道卢卡一生所追求的地平线,最后他冲向了这条地平线,再也没有太阳升起。
卢卡比医生预计走的早,其实这也算是件好事,癌症晚期的疼痛那不是假的,卢卡经常晚上疼的睡不着觉,最后还是吃了止疼片和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
阿尔瓦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卢卡庆幸。
周围没有人说话,大家都静静的看着这一幕,阿尔瓦沉默了一会,问医生卢卡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医生叹了口气说道:七月九日,二十三点三十八分。”
七月九日。
今天是七月十日。
是卢卡三十八岁的生日。
阿尔瓦一直有一个秘密。其实他早就留在了那场大火里。
在手术台上的时候,阿尔瓦就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意识,在意识的边界,神赐予了他永恒。
永恒的生命,世人都在追求这样的人生。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阿尔瓦想。
不过这不重要了,阿尔瓦现在已经不再是正常的“人”,而是永生的“神”。
他的年龄,定格在了三十七岁。
卢卡斯二十二岁的时候,阿尔瓦三十七岁。
卢卡斯二十七岁的时候,阿尔瓦三十七岁。
卢卡斯三十三岁的时候,阿尔瓦三十七岁。
如今卢卡斯三十七岁,阿尔瓦三十七岁。
卢卡差一点就活过三十七岁了,阿尔瓦想。
他们没有一个人活过三十七岁,这是属于他们的诅咒,而诅咒显现的方式不同,也更残忍,连现在也不愿意让他们重逢。
永恒便是死亡。
他一辈子都不会死亡,何尝不是一种死亡呢?
阿尔瓦想,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没有遇见该多好。
但如果这次相遇被改变,他又如何能保证结局是好的呢,又或者这就是他生命中必须有的一次劫难。
医生说卢卡的肺不好,那场大火肯定占了不少功劳。
早知道就劝劝他去医院了。
早知道多关心关心他了。
阿尔瓦收拾卢卡的东西的时候看见了卢卡画的永动机手稿,和赫尔曼的差别很大,甚至能说成熟了很多。阿尔瓦突然想到了什么。
永恒的运动,永恒的生命。
永远的对外做功,只是不停的做着永无止尽的额外功,他不也是一个失败的永动机吗。
原来他没有阻止卢卡,卢卡依旧死于永动机,巴尔萨克们都丧生在这里。而阿尔瓦什么都没有拉回来。
他变成了卢卡的梦想,而卢卡死于那场大火。
他留在他的爱里,而他困在了他的未来里。
阿尔瓦把手稿收了起来,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是眼睛有一层薄雾。这薄雾逐渐脱落,最后落在了手稿上模糊了署名。
卢卡的葬礼在第二年的春天。
这天奈布和伊莱,还有艾格都来了,他们穿着大学时候的校服,手里捧着那台十五六年前的相机,相机已经褪色,里面的照片也模糊不清。
模糊的画质,阿尔瓦还能看见卢卡穿着一身白衬衫,扎着一个俏皮的小辫子,搂着他最好的朋友们笑。
阿尔瓦好久没看见卢卡这么笑过了。
“洛伦兹教授。”
伊莱往前走了一步把相机递了上来,轻声说道:“这台相机我们想了想,还是决定送您了,当时我们几个约好一个人保管两个月,结果后面还是卢卡保管的多了。”
阿尔瓦从伊莱手上接过了那台相机,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涩在嗓子里回旋。
这次葬礼,阿尔瓦没有哭,就像曾经站在巴尔萨克夫人面前的卢卡一样,他们终究都变成了对方,终究走上了对方的路。
阿尔瓦把相机放在了卢卡的墓碑前,手附上了卢卡的照片,额头微微向前倾。
这是我最爱你的那一年。
只可惜你永远听不见了。
“卢卡斯。”
春风扬起花的思念,再次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巷子里的鸢尾。
洛伦兹教授去年三十七岁。
洛伦兹教授今年三十七岁。
洛伦兹教授明年三十七岁。
洛伦兹教授永远三十七岁。
ENDING
碎碎念:啊啊啊啊终于写完力!(撒花)这个脑洞脑了很久但是现在才想起来写,脑的很开心写的很稀碎orz,感谢你的观看!后面应该会补个番外。(wink.)
【声入人心】我不入地狱•彼岸
这里原来是一片荒山。
女娲抟土造人,上面的世界逐渐活络起来,蓝天白云下一片生机盎然。可女娲没想到的是,人死后虽肉身腐烂,但魂魄仍留在人世间,无依无靠飘飘荡荡,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秩序又搅得一团糟。
得给这些魂魄找个地方。
于是,周深被从土里拔了出来。
他是一朵长在地下荒山上的彼岸花,在生出自我意识的第三个年头,被四处巡查的伏羲女娲选中,化成了人形。
伏羲微笑地看着这个四处张望的小人:“你在这里见过其他人吗?”
“像您一样的吗?没有。”周深一边感受着身体奇特的变化一边慎重摇头。
女娲巡视一圈,又抬头看看没有日月的“天”:“是个好地方,只不过太荒了。”
于是周深和第一...
这里原来是一片荒山。
女娲抟土造人,上面的世界逐渐活络起来,蓝天白云下一片生机盎然。可女娲没想到的是,人死后虽肉身腐烂,但魂魄仍留在人世间,无依无靠飘飘荡荡,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秩序又搅得一团糟。
得给这些魂魄找个地方。
于是,周深被从土里拔了出来。
他是一朵长在地下荒山上的彼岸花,在生出自我意识的第三个年头,被四处巡查的伏羲女娲选中,化成了人形。
伏羲微笑地看着这个四处张望的小人:“你在这里见过其他人吗?”
“像您一样的吗?没有。”周深一边感受着身体奇特的变化一边慎重摇头。
女娲巡视一圈,又抬头看看没有日月的“天”:“是个好地方,只不过太荒了。”
于是周深和第一波下来的鬼一起开启了他们的地下农夫生涯。他在山下发现了一条河水,足以灌溉长在旁边的其他彼岸花,在他的用心照顾下,彼岸花丛逐渐繁茂,中间却自然空出了一条小路。
几十万年弹指一挥,上古众神早已湮灭于苍茫云海,天庭地府落成,人神鬼至此各安一处。
“给这条路起个名字?”
周深回头,发现那是个新来的老头。不远处的阎君殿翻新项目正进行到重要阶段,每天乒乒乓乓地敲得正欢,之前的不少刚搬进来的老鬼都被抓去做苦力了,这老头却是一副清闲样子。
“要不您给起吧。”
老头咳嗽一声笑眯眯道:“不敢不敢,我可管不了这里的事,咳,就是来参观参观,顺便见见老朋友。”
周深看着他气色红润的圆脸和胖乎乎的身子,心里猜了个大概。
果不其然,那老头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条夹着金丝的红线,“我无论如何也不该管到大人您身上,所以我把您的姻缘交到您自己手里,”他把红线放到周深手上笑笑,“我和秦广王是一届同学,马上就要退休了。”
周深点点头,月老带着一股淡淡的胭脂香气飘然而去。
新来的阎罗王是个高个子,看着十分沉稳踏实,周深等他交接完工作,就提出了离开地府一段时间的想法。
那是他第一次到人间。
薄雾蒙蒙,是江南的小桥流水。
他在这里住了三百年,起初怕被发现,隔一段时间就换个地方。后来逐渐安定下来,他有时间就会帮助邻居,找找猫,治治病,对他而说不过举手之劳的举动,就被当地人称为神仙下凡。
天上地下都有人来找他谈过,篡改人寿会引来反噬,周深看着遍地林立的祠堂,跑了。
他跑到了中原一个大国里,这次学会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
大国国君姓蔡,本人气度不凡治下宽严相济,周深临走时在三生石上读过,这个国家可延续千年之久,不说历代明君,也无昏庸之辈,位极人臣者皆是文韬武略,用不着他操心。
安安稳稳地过了几十年,国君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他在江南的事迹,四处寻找欲求长生。
周深叹了口气,又跑了。
再往西走就是莽莽黄沙,周深带了支住在江南时邻居送的竹笛,孤身前往大漠。
他运气好,不过走了半天就遇到一个尚在壮大过程中的小部落,此处本来中原贼盗横行,他看着厮杀中跌下马鞍的幼子和含恨自尽的女人,默默出手赶走了这些人。
部落首领感激涕零,不由分说将他留下,他就留在这里教小孩子怎么写汉字,怎么说中原官话。
他自然又成了大祭司,守着这些纯朴的牧民度过了一代又一代,可他低估了这些人的欲望,纯朴的少男少女一夕间摘下面具,露出沙漠狼群的锋利爪牙。
“什么?借运!”
“我调案宗时发现的,”新上任的阎罗王王凯苦笑着,“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为什么没人发现。”
周深摇摇头:“人心不足。”
“不过那是人家用人命借来的运,咱们也不能就此不算了。”
“我想想。”周深伸手摸了把后颈。
阎罗王点头,转身消失。
他再回头时,手中多了盆发芽的小盆栽。
“你们祖宗借的运到头了,彼岸花开之时,国破。
我会信守承诺,让这里依然有二十年风调雨顺。”
当年用三千人牲献祭换国运的先祖也许没有想到,至此后每百年都要一血统纯正的直系子孙,用自己的命来殉这朵不起眼的小花,只为让它晚开一日。
周深是不想走到这一步的,那一个个在他眼皮底子下长大的孩子,得知真相后都毫不犹豫选择了同一条路。
也许这是惩罚,也是一命换一命的救赎。
只是太残忍了。
第二十一个。
那孩子真是漂亮,又聪明,唱歌也好。
周深站在碑前为他唱了一首《秋风词》,曲子是在地府时听一个年纪轻轻就为马革裹尸的丈夫殉情的女孩唱的,这孩子很爱听,还会问他,为什么这就是她的一辈子。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中原,看看另一个皮肤黝黑嘴角总是带着一丝痞笑的男孩现今过得怎么样。
令他惊讶的是,那男孩如今看上去竟如此沉稳,年纪轻轻,鬓间就多了白发。
周深又去了草原。
一对并肩策马的少年从他身边飞驰而过,太阳下下着细雨,牧羊少女轻轻吹了声口哨。
人间真美好,周深把玩着指尖红线,明天就要回去了,他实在在外面待得太久了。
回去给花浇浇水,也不知道现在的地府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换新人了吧,他应该一个都不认识。
地府新岗位日渐增多,周深回来后就静静坐在黄泉路边给花浇水,抬头时却在三生石旁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高杨。”
“深哥。”高杨冲他笑笑,“你如今能解释秋风词了吗?”
周深摇摇头,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他偏偏只是一朵花。
“高杨高杨高杨高杨高杨!!!!!”
来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身上的各种玩意一股脑堆到高杨怀里:“我出去玩看到的,都给你!”他兴奋了半晌,才意识到周深的存在,扭头向高杨疑惑道:“这位是?”
周深倒是先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周深。”
“黄子弘凡。”那人冲他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丝痞痞的笑。
他不记得了?
是的,不过没关系。
种花的四百年间周深总是被迫参观小情侣的日常生活,并且在第五十年时迎来了更加过分的第二对情侣。
“他俩其实是一个人吧,月老用红线把他俩身体绑一起了吧。”
马佳偷偷跟他吐槽过,其实大半个地府都偷偷吐槽过,于是在他又看到蔡程昱跟龚子棋明明火花四溅却自以为无事发生的样子时,周深愤然出走。
噫,满满都是恋爱的酸臭。
还是回江南吧。
周深一路思索着高杨的话,没留意唱出了声。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有没有人夸过你,你唱歌像百灵鸟一样好听。”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停在他身后,在这片寂静的雪地里,他的心却不合时宜地如锣鼓般叫嚣起来。
【深呼晰】此生长
*第一人称/半知乎体/同人而已不要上升*3
*建议BGM——花样年华/8k+
提问:“你有追过什么意难平的cp吗?”
1.
原本只是想清理清理手机里不常用软件的。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我愣了好长时间。
知乎真的改版了快四十年永远都是那个样子,动不动就崩,一崩就上热搜。所以干脆,在那件事情之后,知乎和微博我就不再用了,反正一切消息都能通过微信群得知,再不济百度一下...
*第一人称/半知乎体/同人而已不要上升*3
*建议BGM——花样年华/8k+
提问:“你有追过什么意难平的cp吗?”
1.
原本只是想清理清理手机里不常用软件的。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我愣了好长时间。
知乎真的改版了快四十年永远都是那个样子,动不动就崩,一崩就上热搜。所以干脆,在那件事情之后,知乎和微博我就不再用了,反正一切消息都能通过微信群得知,再不济百度一下我就知道。
这个问题我几十年前就看到过,彼时里面随手一翻就是当年大热的夏日限定耽改cp,自从我国同性婚姻合法后,这个问题就更火了,当年没能组成cp的男星和男星、女星和女星的粉丝一水儿的跑到问题下面来卖安利,我从前嗑的真情实感的两个人早都不知道被挤到哪个小角落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关了手机把它扔到沙发上走到窗前,抱着手臂俯视城市的车水马龙——霓虹灯的闪耀似乎几十年里都是这样,有些东西悄无声息的变化着,有些东西却从来都没变过。我只觉得有些冷,盛夏的风吹过来,我却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去摸放在裤子口袋里的烟——哦,忘记了,四月九号之后我就戒掉了烟。
我回到沙发前,捞起手机解开锁屏,盯着那个加粗的问题,像是当年熬夜写毕业论文那样、又像是当年为搞cp查资料那样,认真而反复的揣摩那连着两个字母的十余个字儿,似乎要把手机盯出个洞来。
我在这个晚上翻遍了这条问题下十几万的回答,在最后的最后看到了我想要的、也是我看到这个问题的第一瞬间想到的人——我的大提琴先生和小百灵先生。那张照片里他们笑得灿烂,大提琴先生的手紧紧的按在小百灵先生的肩膀上,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我突然笑了,这世上的一切都大类兰因絮果。当初靠得有多近,现在分开得就有多远。
北京离上海有多远啊,他们初初分开的那几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百度告诉我,空中距离1084公里、铁路距离1463公里、高速公路距离1262公里,两个半小时的飞机、五个半小时的高铁,两个人彼此再无交集的一生。
2.
我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喜欢他们,不仅仅是因为那个牵线搭桥的节目,不仅仅是因为契合到令人惊讶的音色,不仅仅是因为王会舞和周完蛋用限定的冬春和绝美的音色给我们所有人编织的梦。
我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是两个人没有交集后的好长时间我唯一的慰藉——我的画手朋友在我长久的威逼利诱下完成的线稿。两个人穿着《声入人心》第一期录制时候的衣服,肩并着肩指着圆满的月亮的背影。这幅画在没有完成的时候就被我要走挂在当时的家里,我的画手朋友出了国后就再也没能加以润色和修改,就像他们两个人一样,仿佛只配拥有不完整的圆满。
我走到酒柜前开了一瓶囤了好长时间的红酒,本来是打算等过生日的时候叫上一堆朋友再开的,今晚却起了兴致,醇酒和回忆,在十五的月亮下显得格外契合。
月光透过流理台上倒扣的高脚杯折射在桌面上,漆黑的一团突然亮起一块儿,猝不及防又与众不同,我想这应当就是他们两个人彼此惺惺相惜的原因吧。
我打开手机,置顶的群消息里有那么个深呼晰的群,有快一年没活跃起来了,当初的小姐妹现在都要变成老姐妹。当时的298个人陆陆续续退的只剩89个人。我想了想,把这个问题的链接发在群里,然后就再也没看过消息,转而打开了上锁的相册。
那个名为月圆的相册里,是从开始喜欢他们到现在所有的合照、互动、暴力同框和想象美好。
我拖着滚动条一路到最上面,点开第一张合照——是《声入人心》第一期周深自我介绍完和王晰握手的照片。一个是三十几岁事业爱情赚得满钵的国家队,一个是事业小有起色自封的偶像歌手,他们拘谨却带着探寻的对视促成了第一次合照微妙的化学反应——毕竟这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彬彬有礼的两个人了。
后来一张张一幕幕,就像过电影一样在我眼前、脑海里自动播放,我看到王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手在他肩膀上黏的越来越紧。随着那些不断缩小的距离,我也扬起嘴角,就好像回到了当时还是王会舞和周完蛋的时期。
我下意识的点开那个深呼晰的群,打了一串儿啊啊啊甜死我了正要发送,却见十几分钟前我转发的链接后面再也没有白色的气泡,就好像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失望地退出微信,重新点开相册,就像刚入坑的新人一样,对着空荡荡的家和酒杯露出名副其实的姨母笑。
“你就唱大鱼。啧啧啧,安慰人还不忘夹带私货,王会舞不愧是你!”我看到被大家说家政组——哦,就是由爱洗衣服的王晰、爱做饭的李琦和爱洗碗的鞠红川组成的三重组合——绝美三重的王会舞穿着在声入人心舞台上我最喜欢的一身西装轻轻拍着周深的背,轻声细语地跟他说着悄悄话。那些话听了几百遍,我倒背如流。
他在他怀里哭地耳朵通红,说不清楚是自责还是什么,那双戴着戒指的手坚定地揽在他的肩上,以一个可以依靠的姿势,温柔地做着他的港湾。
“噫晰哥真的好完蛋啊!还秘密武器、还击掌!惹,晰望村的孩子们太可怜了!”我看到斗鸡的时候,俩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黄色卫衣,鸡头戴在周深头上,王晰笑弯了眼睛,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看着镜头、还有小组获胜后蹲下去那个带着百分百得意和傲娇的击掌。
我已经数不清两个人在节目里节目外到底有过多少次击掌,但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看着他的时候永远微微俯身、平视着他的眼睛,两双眼睛里一大一小是盛不尽的喜欢和信任。
什么戴鸡头最好看的是郑云龙,明明是周深啊。我在心里小声道。
那俩完蛋玩意儿自从同性合法后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当初有多完蛋,现在几乎是秀的翻倍。资深龙吹恨不得把微博当成朋友圈,连郑云龙自己买个菜都不忘在微博上写上几百字的小作文吹吹彩虹屁。
从起舞的最肆无忌惮的大四角如今只剩了一半,爱因斯坦的守恒定理果然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永恒的真理。那边的糖堆积如山,这边的糖旧的发霉。
然后是打板毕业的那一期,王晰走向人群,尽管周深身边好几个小朋友都站起来张开手臂,可他就是直直地走向周深、如愿以偿地抱住他,像是抱住了什么珍宝。是一生一遇的一声还是一生难遇的相衬,我早已经分不清。理智告诉我他很爱他的妻女,可这些交付过深的信任呢,他们又是什么。仅仅只是挚友吗。
相册翻的很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最后一次《月弯弯》,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每分每秒的弹幕写的是什么。
那一声真情实感的叹息和猝不及防的拉麦,或许一切都早有预兆。
命运不会落下我们每个人。
3.
差不多十几年前,机缘巧合认识了芒果儿——纵使王晰在女儿五岁以后再不晒孩子的照片、即便芒果儿为了掩人耳目去掉了名字里的一个字,可我还是认了出来——那个在王晰微博里还是个嚷嚷着要看小萌鸡的、发量优秀的小姑娘长成了大人,继承了爸爸妈妈的优点长得明艳动人。她没有如王晰从前在采访里说到女儿声音随他很低以后可能也会唱歌所料,一门心思扑在了做演员上。
芒果儿初出茅庐就拿奖的那部电影,很巧,是我的小说影视化。整个剧组一致决定把原著作者请来做编剧之一,好让剧本不至于魔改引起书粉的不满意。于是我来了,认出了芒果儿。她乐观开朗,像个小开心果,在电影整体一片肃穆消沉的基调下显得格格不入却能很好的调节所有人的心情。她的角色像她,是整个剧本里唯一的光,配她倒也恰如其分。我看过选角录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当是可以凭着这个角色拿上奖的。
我不知怎么的想到了王晰和周深都不怎么顺畅的从艺之路,莫名有些欣慰。芒果儿自己就是一束光,可以照耀任何黑暗的地方,不像他俩在黑暗里待得太久因而格外珍惜光明。王晰和妻子真的很爱女儿、也真的很会教育女儿。我把剧本卷成筒状,无意识的敲着后背。
芒果儿很有天赋也很爱钻研,进组第一天就写了拿了自己揣摩的人物小传给我,问我有没有不贴合人设的地方。我对自己作品的看重大过对芒果儿的探寻,便也认认真真的和她探讨起角色来。她很聪明,一点就透。无意中知道我喜欢《声入人心》后也旁敲侧击的问我知不知道深呼晰,那时两个人已经有快二十年没有明面上的合作了,我也早都不是遇见什么事儿就容易慌神儿的小姑娘,笑着跟她说我喜欢他们俩人的声音。她似乎松了一口气,自此便在没有戏的时候常常来找我说话。
后来小姑娘把我当很要好的忘年交,同我无话不谈。终于,在她婚礼之前的一周,她拎着啤酒和炸鸡敲开了我家的门。
小姑娘来的时候就带了些醉意,闹着闹着不让我打电话给她未婚夫接她回家。到底是年龄差距有些悬殊,芒果儿几乎是一拽,就把我拽跌在地上。我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就靠在我肩上,手在空中乱舞。
“怎么了,怎么突然跑过来了?”我问她。
芒果儿没回答我的问题,一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眼里带着水光看着我:“姐姐,我有个和我爸爸有关的秘密。”她神神秘秘地说道,几乎是一瞬间,我就想到了我当年嗑得真情实感的cp,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装作毫不在意地摸了摸她的胳膊,“既然是秘密那就不要轻易说出来哦宝贝儿。”
芒果儿举起右手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不,我就要告诉你。我最相信姐姐啦!”在那一瞬间,我几乎想要对善良且百分百信任我的小孩儿脱口而出自从认识她以来就憋在心里的歉意。
我看着芒果儿头顶的发旋儿,听她趴在我腿上说:“姐姐你知不知道,我爸参加《声入人心》那个节目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
4.
芒果儿很平静地告诉我她是怎么发现王晰对周深的感情不只是单纯的对后辈的欣赏和提携关系的。她用最平淡的语言说出了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我那个时候还小嘛,就只知道我爸有阵儿特别喜欢周叔,在家里也总对我和我妈提起什么‘深深真让人稀罕啊、深深可真可爱’之类的。周叔也来过我们家好几次,相比于爸爸讲故事给人讲出困意的磁性,我更喜欢周叔像百灵鸟儿一样的声音,因此常常黏着他,要他给我唱歌给我讲故事陪我玩过家家。他也总是笑着摸摸我的头,照单全收。”
“我爸就在一边儿靠着门框抱着手臂看着,看着我和周叔玩儿的不亦乐乎,说实在的,”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们这样和谐的好像一家三口——我知道这么说对不起我妈,可事实就是这样。小时候我还能骗骗自己,可等我知道什么是爱情后,我没有办法不遵从自己的内心。姐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喜欢即使不从嘴巴里说出来,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现在回头去看,我爸当时看周叔的眼睛里是冒着光的。”
“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周叔再也不到我们家里来了。我记得我妈和我爸当时吵了一架,我从来没见过一直都温文尔雅慢慢悠悠的我爸和谁那么激烈的争吵过。我爸也不再提起周叔,连周叔后来上节目,我和我妈打开电视他都选择回避。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爸再也不提周叔,为什么我爸就当生命里没出现过这个人。直到我高考之前偶尔回家拿东西,在门口听全了我爸妈又一次争吵。”
“几乎没有人能想到,我爸妈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快要没有感情了。反正他们一直聚少离多,就打算忍到我高考结束就立刻离婚。我妈言语比较激烈,就提到了周叔——那个时候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了——我妈问我爸是不是早就想等合法后拉着周叔扯证。”芒果儿的眼睛突然红了,“我爸妈离婚后我有一段时间特别恨周叔,恨他破坏我们家庭的美满和幸福。可仔细想想,周叔和我爸什么都没做,止损的再及时不过。后来我也渐渐想明白了,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感情,凭什么要我爸和周叔控制。”
芒果儿缓了缓,“前一阵儿回家跟我爸说结婚的事儿我才发现,我爸当年只是不在明面上提周叔,他还有一个手机,各种软件都申请了小号只关注周叔一个人。包括当年周叔的综艺,他也都是充了会员从头到尾连边角料都不放过的。我爸这人做的比说的多得多,前一阵子替我爸打理微博,我在他的草稿箱里找到了几十条没发出的生日祝福,几乎都是压着零点的线,上面都只有一句话‘深深,生日快乐哈’。”
我要去摸她脑袋的手顿了顿,我知道,一旦我摸上她的发顶,她一定能感觉到我的颤抖——我实在没想到,想象美好心有不甘了那么多年、每到想哭的时候找出来《月弯弯5.0》一定能哭的人肝肠寸断,一直被禁止提及的想象中的隐晦爱情居然都是真的。我看着怀里脸色酡红的小姑娘,好半天才问她:“你就不怕,我把这些都说出去?”
芒果儿冲我笑了笑,摇了摇手指:“不会的,姐姐不会。”
“我还希望姐姐把这个写进你在写的小说里。”她说,我想写以我眼里的深呼晰为原型的小说是早都起了的心思,一直没刻意告诉过芒果儿,偶然提过一嘴,没想到被她记到现在。
“还请姐姐如实的写下去吧,还我爸一段本来可能会有的圆满的人生。”芒果儿说,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笃定,那一瞬间她好像突然长大了。我不清楚这是不是经过王晰授意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芒果儿真的放下了所有芥蒂,诚心的希望能在书里给她最爱的人一个别样的圆满。
芒果儿不愧是王宇刚的孩子,她勇敢热烈也温柔似水。
5.
芒果儿的婚礼在六月,那天恰逢我的生日。我坐在第二排,看着昔日手机屏保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在我面前坐下,看着他们像节目最后一期一样穿上剪裁得当的西装,看着他们纵使好多年再也没有明面上的联系见了面却和当年无二,就仿佛那个限定的冬天又回来了似的。
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知道,这是我这些年来得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他们之中能来的都来了,浩浩荡荡的十几个人,他们互相拥抱握手,像年轻时那样斗嘴:蔡程昱和张超一个梗玩儿了快二十年依旧乐此不疲;仝卓拉着代玮的手开玩笑说今天一定要在座位上打下仝卓和代玮的烙印;龚子棋难得没有绷着脸,见人就是一副阿柴笑,被带着妻子来的简弘亦调侃了好长时间;黄子就是拉着高杨的手也不忘和梁朋杰互掐,过了这么多年梁朋杰的歇后语库依旧资源充足;余笛和王凯带着太太在一边唠起家常;鞠红川和小虎手拉着手跟高天鹤说着什么;马佳一口京片子在人群之中十分瞩目,他扯着嗓子喊每个人的名字跟他们打招呼。
没来的都录了视频,我仔细数了数,算上晰哥一共三十五个人。
我不由得像小时候那样因为什么事情不合心意的撅起嘴,也不由得感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叫他们时隔这么多年也依旧谨小慎微、牢牢守住内心的渴望安分的不出现在对方生活的任何一个角落。
他们都是很温柔的人,都太明白如何才不会让对方难堪,所以苦的永远只有自己。
芒果儿挽着王晰的手经过所有人走向爱人的时候,我看到王晰眼里盛着泪水,我固执的认为不只因为小棉袄要离开他们的小家和别人组成新的家庭,还有为那个想了好些年的人仍旧不愿意露面而惘然伤神。
我鼓掌的时候顺手揩去眼角的泪水,紧接着就听到前排的黄子拽了拽高杨的手问他:“羊羊羊,我看了一圈儿都没看到深哥,连视频里都没他,深哥是确定不来了吗?”
我清楚的看到高杨用他漂亮的眼睛瞪了身边人一眼,装作咳嗽捂住嘴警告黄子:“好不容易大家都快忘了,你再提起来叫别人听见了该怎么想!”
旁边仝卓也假装打哈欠捂住嘴朝黄子这边凑过来,“当年那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晰哥和深哥都是怎么过来的我们再清楚不过了,大喜的日子咱就别添堵了,这不合适昂,不合适。”
芒果儿松开王晰的手扑到爱人怀里,在大家的注视下拥吻。眼里含着幸福的泪水。
王晰站在一边,看着刚才投过兄弟们祝福的大屏幕,一时之间竟看得出神,连司仪请他发言都没有听见。在司仪善意的调侃下,回神儿的王晰总算是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拿起话筒用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声音慢悠悠的回忆起芒果儿从小到大的琐事。
“……在我眼里我姑娘就那么大点儿,软软的在我怀里冲我笑冲我吐泡泡,一眨眼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芒果儿,我的宝贝姑娘,爸爸愿你永远保持爱与被爱的能力,永远都勇敢热忱的向往一切美好。”他说这话的时候中间顿了顿,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看着拱门边儿上用花束堆起来的月亮将后半句话说完。
我看着月亮、想着王晰刚才的话,他是不是在怪自己不够勇敢,是不是在怪自己不够热忱,是不是想到了那个唯一没有露面的人,是不是想起了那些年失约的合作。
百灵鸟本就是自由的,被束缚的大提琴只能目送着他远去。
6.
芒果儿带着哭腔打电话给我说王晰积郁成疾走在生日的前夜,我惊得掉了手里的咖啡杯,手忙脚乱的安慰着芒果儿,眼泪唰的决堤。我语无伦次,满脑子都是前一阵子打电话给芒果儿带着欣慰的声音告诉她,小说已经写完了,等王晰生日的时候作为礼物送给他。
可他没等到,没等到我和芒果儿圆了他的遗憾。
次日一早,一夜没睡的我登上许久不用的微博,看到消息已经公之于世。为他们三十六个人单独设置的分组隔一阵子就能刷出来一些东西。
早上十点钟,芒果儿给我发消息,遵从王晰的遗愿,不要追思不要缅怀,让他痛痛快快的无拘无束的走,伴着录了几十年却从来没能发出去的、许多人望眼欲穿的合作绝唱。
我扶着流理台,只觉得一阵地转天旋:原来他从来都没有骗过我们,没有骗过心心念念等待绝美二重的所有人,他是赴了约的,使我们没有听到的服气。
突然我的手机疯狂震动,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我拿起手机,恍惚之间以为是2019年9月29日,那声不带标点和感情的谢谢公之于众的时候我的手机也曾这样激烈的震动过。所有和深呼晰有关的群——无论微信、QQ、微博——全部都在嚷着过年了过年了,微博里全部都是因为两个人终于“认识”的抽奖。
我记得那天我连着发了十几条微博和动态,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我的喜悦;我也记得那天大家冷静下来后纷纷去给小月亮打投,愣是又叫小月亮冲上了榜首;我还记得做物料的、写文的、画画的姐妹们纷纷坐在电脑跟前激情产出。那是我自从不联系后最快乐的一天。
可这一切都过了好多年,我眨了眨眼睛,关于周深的消息推送赫然在眼前:先是一条缅怀王晰的微博,紧跟着就是一条视频。
当年那个感觉自己的心被打开的小男孩儿依旧瘦弱,朋友拿着手机按照他的意思在录像,他穿了一身蓝西装——好像当年唱《月弯弯》的、由王晰的衣服改来的西装,拿着一根小树杈逗着笼子里的百灵鸟儿,和楼下公园里遛弯儿的大爷一模一样。
视频的最后,是一段黑屏,他的声音虽不如当年清亮,却依旧动人——“我挺好的,有大提琴陪着我呢,我不会孤独。”
视频播完自动黑屏,手机里出现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脸——我曾经埋怨的、愤愤不平的所有所有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原来一直觉得被厌弃被欺骗的我们,其实一直有被两位先生很好的放在心上。
闹铃响了,熟悉的前奏熟悉的月光熟悉的声音,是很久之前设置的提醒——0409王晰生日,要记得祝他生日快乐。
我擦干眼泪,从橱柜里拿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蜡烛,划亮火柴点燃蜡烛。
“晰哥,生日快乐。”
7.
钢筋水泥的森林已经隐隐有了些微弱的光亮,太阳要升起来了,我居然在窗前坐了一夜。我揉了揉眼睛,年龄大了熬夜果然是有些吃不消的。
晚上发出去的消息终于在早上得到回应,有一个姐妹说,如果不是这条链接,她就快要忘记这辈子其实再也等不到她想要的圆满了。我思索片刻,一字一句的在对话框里打下:还有来世。
周总理对太太说“我这一生都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希望有来生。”是感人至深的情话。
我也当愿有来生,来生的他们还有很长路,来生能早些遇见,来生能不畏世俗爱的勇敢爱的热烈,来生能圆了此长长一生都未能满足的梦。
天亮了,我打开最开始的问题,在空白处写到:
谢邀,所有追过意难平的cp都会以别样的方式重新圆满,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唯此而已。
8.
其实还有一件事是我不知道的。
王晰虽然提到不要追思和缅怀,但他的家人和朋友们不约而同选择在第二年的清明节,去到公墓看望他。很不巧那阵子我在柏林处理一些事情,只是请朋友替我把花束送到芒果儿处以表追思。
那天去的人很多,大家站成一片,墨镜西装小百花,异常统一。
周深个子小小的提着鸟笼站在所有人身后不远处,同样衣着肃穆——虽然很少有人在扫墓的时候提着鸟笼,但周深执意如此,亲友也不好说什么。他同大家一起默哀鞠躬后,众人把芒果儿团团围住去安慰她,周深才得以稍微靠近一点儿王晰的墓前。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王晰这人臭美死了,肯定选了自己年轻时最好看的一张照片在墓前挂着,该刻墓志铭的地方肯定空空如也——他多了解他啊,可惜也只止步于了解他了。
笼子里的百灵鸟儿突然叫了起来,啼声清脆却与寻常时候不同。
周深缓缓蹲下来将笼子放在地上,伸手去逗弄他养了些日子的鸟儿,轻声问它:“你也有些难过了对吗?”鸟儿在笼中跳来跳去,似乎是做以肯定的答复。
周深笑了,空出来的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王晰的墓碑,对着那鸟儿道:“大提琴你快看,那里,躺着和你同名的人。那人也是我曾经现在和未来最爱的人。”
他盯着鸟儿叹了口气,似乎想从鸟儿的行为中看到些什么。可他哪里知道,百灵鸟儿即使再通人性,都不可能变成人。
“我曾经有两把大提琴,”他盯着王晰的墓碑唱曲儿似的扬着声调,“现在只剩你了。”
“若有来生……”周深的声音散在风里。
若有来生,那便来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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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上升不要上升不要上升!!!
同人而已,两位先生现在都过得很好!
以及期待一下评论?
【深呼晰】你认识我的小熊吗
*不太成功的病娇风/小神经病深×警察晰
*激情速打 / ooc 无逻辑不做人
王晰从噩梦中醒来,冷汗连连,他坐起来下意识的去摸床头的水杯,却摸了个空。他猛的睁开眼睛,四下打量一番,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现在他暂时住在朋友家里。他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把脸埋进双手里,满脑子都是那个手上明明染着血,嘴角挂着诡异的弧度,却用一种纯真至极的声音问他的男孩子——
“你认识我的小熊吗?”
409大案里一家五口全部被残忍杀害,另一位目击证人在凶手惨绝人寰的折磨下弄瞎了眼精神崩溃,什么都说不出来就进了疗养...
*不太成功的病娇风/小神经病深×警察晰
*激情速打 / ooc 无逻辑不做人
王晰从噩梦中醒来,冷汗连连,他坐起来下意识的去摸床头的水杯,却摸了个空。他猛的睁开眼睛,四下打量一番,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现在他暂时住在朋友家里。他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把脸埋进双手里,满脑子都是那个手上明明染着血,嘴角挂着诡异的弧度,却用一种纯真至极的声音问他的男孩子——
“你认识我的小熊吗?”
409大案里一家五口全部被残忍杀害,另一位目击证人在凶手惨绝人寰的折磨下弄瞎了眼精神崩溃,什么都说不出来就进了疗养院。地毯式搜寻了三个月凶手还是没抓着也不了了之。王晰之所以对这案子记忆深刻,除了是他接手警队的第一件悬案以外,还因为那天是他的生日。“妈的。”王晰想起来就想骂人。
王晰出门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表,八点整,应当是能碰到新搬来的邻居,王晰有些期待的跺了跺脚。大部分都不知道其实王队长有个奇怪的癖好,就像很多人是是恋足癖一样,王晰喜欢小男孩儿——倒不是恋童癖,就是喜欢那些明明成年了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男人,是的,男人。他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连父母都不知道。只是前些年逼着他去相亲却屡屡失败,后来也考虑到儿子的工作便对这些不怎么有要求了,只要儿子能平平安安的就算是撞了大运了。是以他这癖好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人发现。
王晰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开门的那一刻对面的门业打开了。他勾起唇角:等到了。
新邻居符合了他对伴侣的一切幻想,是个个子小小的男孩子叫周深,今年刚22岁,平时穿这个背带裤,像个小女孩一样总抱着个棕色的小熊,声音干净纯澈,见了人就笑,露出一排糯米牙甜甜的叫他“晰哥!”,就像小太阳一样。
他和周深一起进了电梯,他靠后站了一些,是以可以大胆的打量他。周深今天穿了背带短裤,一双小皮鞋和长至小腿的袜子,像极了国外七八岁的小男孩。卡其色的画家帽斜斜的扣在他的后脑勺,金丝边的眼镜框又有种别样的感觉,手里依旧抱着他的小熊。
王晰满意的笑了笑,他轻咳一声,用自己低而有磁性的声音道:“深深今天要去哪儿呀,看着这么开心?”
周深回过头来冲他甜甜的笑了笑,用一如既往纯真而充满元气的声音回答他:“去找我的小熊啊,晰哥你认识我的小熊吗?”
王晰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不是手里抱着小熊吗,怎么还要找小熊?他无所谓的笑了笑,只当是小孩子稀奇古怪的想法,随便应和了几声就先周深一步出了电梯——今早要开个早会,针对下个月的全运会安保问题要再次部署,可不能迟到。
他走的时候和周深挥挥手:“深深再见,玩的开心哈。”他走得急,没听到周深在他背后说了什么。
原本看起来乖乖巧巧的男孩儿搂紧了他的小熊,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晰哥,你真的不认识我的小熊吗?”他歪了歪头,笑着说。
开会开到一半,王晰和他的队员阴沉着脸出门——接到匿名举报409一案又有新的进展了。在赵局的默许下,王晰带着他的人把409案重新捡起来,没日没夜的沿着新的侦破方向抽丝剥茧。最后由技术人员查到了些线索,线索在王晰家小区,准确的说,在王晰家对面。
一组人都看着王晰,等着他的部署。
王晰闭上眼睛按了按额头,示意他们先别急,等他先去探探口风,毕竟大家都是邻居,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他应当不会没有察觉。况且,他事存了些私心在里面的——周深那样一个可爱的甚至有点脆弱的男孩子,能和灭门案有什么关系,单听到灭门俩字儿估计晚上都会做噩梦吧。
他这么想着,出于一个警察的职责和严谨,他还是敲开了周深的家门。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周深瞪着眼睛一脸迷茫的样子,忍不住觉得自己残忍,没说两句话就借口离开。“那啥深深,哥就不打扰你了,哥今天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啊,没事儿。”他听见自己内疚的说。
周深站起来要送送他,临走时他朝鞋柜瞟了一眼,里头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在碰到那东西的一瞬间被人当头一棒。接着便软软的倒在周深家的玄关处。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刚才摸到的东西应该是人的骨头。
接着,他听到周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晰哥,你是警察,可不能不专心哦。”
等王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扔在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四面漆黑,只有顶上一个小小的窗户透着微弱的光。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在椅子上不能动弹。后脑勺遭到的重击让他的意识很难集中起来,时而模糊,时而清楚。他忍着全身的痛,努力靠耳朵去听周围的响动,微微用了点力却使自己连人带椅子都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动。空荡的地下室里泛着回声,让王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晰哥不乖哦。”周深像天使一样的声音出现在某个角落里。
王晰心里一紧,声嘶力竭的往声音的来源处喊着:“深深!深深你也在吗!快跑!跑出去报警!这儿有个变态!”
他听到周深轻轻的笑了声,像银铃儿似的笑了。接着便抱着熊出现在他面前。他换了一身衣服,像个小海军似的,整个人洁白无瑕泛着圣洁的光。
“晰哥在说我是变态吗?”他歪着头,一副十分费解的样子,“我怎么能是变态呐晰哥,你清楚的对吧。”
他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拉来一把椅子,抱着他的小熊,脚踩在椅子的横档上,垂着头像是在说梦话一样——
“那个小姑娘死的时候也像晰哥你这样看着我,呆呆都,似乎没想到是我干的。”他叹了口气有点遗憾又有点骄傲的说,“毕竟谁也不会想到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像个未成年的小男孩一样的我,居然会肢/解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他耸了耸肩,用最天真的语气说着最残酷的现实。
“晰哥,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呀?”周深把小熊放在椅子上走到王晰身边蹲下来,双手托腮看着他。
王晰被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瞪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小变/态。
周深似乎被他的表情取悦到了,他低下头,贴着王晰的耳朵轻轻呼了一口气,咯咯的笑了——“晰哥,你干嘛这么瞪着深深,深深好害怕啊。你不是最喜欢这样的深深吗?”
王晰心里一惊,抖着嗓子开口:“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他站起来,走到椅子边上,拿起小熊,轻而易举的扣下了小熊的眼睛,然后将两个玻璃珠子送到王晰眼前,乖乖甜甜的说:“晰哥愿意把这些吃下去吗?”
王晰骂了一声有病,拧过头去不愿意看他。
周深好脾气的换了个方向,继续眨着眼睛问他——“晰哥愿意吃下去吗?吃下去深深就任你处置好不好?你不是喜欢深深吗,深深什么都可以给你。”话说到最后带了些魅惑。
王晰只觉得大脑混沌一片,张着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喉间一凉,那两个玻璃珠子就顺着咽喉滚了进去。
见到王晰咽下那两颗珠子,周深像个得到糖的小朋友,原地蹦跶了好几下拍着手欢呼。
“哦对了,晰哥,”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看着痛苦挣扎的王晰,“你认识我的小熊吗?”
王晰扭着身子痛苦的说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深有些苦恼的摸了摸下巴,思考着——
“可是,晰哥已经把眼球吃下去了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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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mlbml实在是今天太上头
和正主无关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但依旧狗狗祟祟期待评论orz)
醒来后决定把和小姐妹昨晚说的没写出来需要脑洞发现的部分贴上来bmlbml我知道有点bt……
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国际三禁】
【OOC是我的,他们只属于他们自己】
听《月弯弯》的时候产生的脑洞,然而正主的操作让我一度想要删文。
BE预警!!!!!!!!!!!!
本文CP自由心证吧
———————————————————————————
2029年2月 国家正式通过了《婚姻法修正案》,将原婚姻法中所有有关夫妻、男女的表述全部修改为双方,并新增关于同性伴侣收养及抚养的相关条例。同年3月 正式废除由2025颁布的《民事伴侣关系管理办法》。
至此,全面宣布同性婚姻合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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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三禁】
【OOC是我的,他们只属于他们自己】
听《月弯弯》的时候产生的脑洞,然而正主的操作让我一度想要删文。
BE预警!!!!!!!!!!!!
本文CP自由心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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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9年2月 国家正式通过了《婚姻法修正案》,将原婚姻法中所有有关夫妻、男女的表述全部修改为双方,并新增关于同性伴侣收养及抚养的相关条例。同年3月 正式废除由2025颁布的《民事伴侣关系管理办法》。
至此,全面宣布同性婚姻合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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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在录音棚吗?”凌晨的上海已经褪去了白日的喧嚣,车窗外的霓虹映得车里人的表情更加难以辨析。
“嗯,刚刚录完。最后一首歌了”视频那一头,已经三十好几的大男孩软软的声音里带着疲劳,大大的笑脸却没受到影响,“好久没唱声乐了,还好有余笛老师帮忙。”
“那赶得及最后一天去北京吗?”
“那肯定的啊,要不是为了赶你的最后一场,我也不用这么拼了。”瘦小的男孩把自己蜷在沙发的一角,“龙哥,我决定不续约了。”
郑云龙愣了一下,笑了,“收到Offer了?”
“恩,华沙肖邦,老师推荐的导师。”
“那挺好的,刚好贾凡也在波兰,有个照应。”郑云龙看着屏幕里十年未变仍带着少年气额脸,说道,“深深,到时候有个惊喜给你。”
周深看着郑云龙那张隐在帽檐和头发之下的脸,轻轻回道:“好。”
2029年4月,周深发表了出道以来首张新歌加精选专辑,收录了包括《大鱼》在内诸多耳熟能详的经典歌曲,两首新歌分是国内音乐大师金铁霖先生创作的传统艺术歌曲和新锐唱作人黄子弘凡创作的流行美声作品。
2029年5月,改编自彼得·艾伦的自传音乐剧《奇异国度的男孩》,由郑云龙主演的音乐剧《另一个我》开始了全国巡演。
2029年8月,周深结束了全国巡回演唱会最后一站北京站的演出。次日,和《声入人心》第一季的部分成员现身国家大剧院,观看《另一个我》的最后一场演出。在返场的时候,郑云龙除了演唱原版音乐剧中的经典唱段《Not The Boy Next The Door》,还在第三次返场的时候演唱了经典歌曲《My Way》并直言是为某位特别的人唱的。
一时间引发多方猜测。
当晚,著名男高音歌唱家王凯在自己的微博平台发布一条郑云龙的求婚视频。
在《另一个我》的庆功宴上,当着音乐剧全体主创人员以及前来观剧的诸多好友的面,郑云龙向周深求婚,并公开了两人近十年的恋爱经历。
其实求婚这件事,大概真正感到惊讶的大概是除了两位正主之外的所有人。
单膝下跪、拿出戒指求婚,表现出足够的忐忑、真诚和爱意,郑云龙是个好演员,各种意义上。
戴上戒指、拥抱、亲吻,展露出满满的惊讶、喜悦和幸福,周深也是个好演员,某种意义上。
从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就默契十足。
庆功宴加上求婚成功,一帮兄弟和郑云龙的同事们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这两人。好在周深“梅溪湖团宠”的地位如同他的身高一样稳固,大家在一开始敬过几杯之后就不再闹他了,郑云龙的同事有心想闹的被郑云龙挡过几杯之后便也不再强求。
而号称“千杯不醉”的青岛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了。尤其是当初在一起朝夕相处了三个多月的兄弟们,更是牟足了劲儿要让郑云龙为这十来年的隐瞒付出“代价”。
酒过三巡,川子拦着郑云龙的肩膀,端着酒杯“逼供”道:“大龙,你告诉兄弟。当年你是怎么在晰哥的眼皮底下把深深拐走的?”
“就是啊大龙哥,我们这些年合作的不算少了,我居然一点都没发现。”丁辉也端着酒杯跟上,“你和深哥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
看着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郑云龙身上,周深悄悄离席,想躲到露台上透口气,却不想刚好碰见了刚打完电话的阿云嘎。
“嘎子哥?在和嫂子报备吗?”
阿云嘎收起手机,伸手拍了拍周深的肩膀:“深深,你们也瞒得太好了啊。我和大龙20多年的交情啊,你们也不给我透个底。”
他们俩之间身高悬殊,阿云嘎背着光,周深即使抬头也看不清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是失落多一些还是玩笑多一些。
“这不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吗?感觉特地说这个,很奇怪啊。”周深伸手抱了抱阿云嘎,“嘎子哥你别生气,到时候我们要是办婚礼还要你们家两个小宝贝来当花童呢。”
“呵,我这还没消气,你就想使唤我家小宝贝?”提起家里的一双儿女,阿云嘎脸上的幸福是藏不住的。
“那你进去灌龙哥吧,灌到你消气为止。”
、周深笑得机灵。看得阿云嘎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就怕你一会儿心疼。行了,我先进去了,你别待太久。”
阿云嘎转身走向室内。周深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出神。
恋爱吗?并不是。
他和郑云龙之间的这十年,也许有一万个词语可以用来概括,但绝不不会有一个词叫做“恋爱”。
充其量,他们只是和一个正确的人搭伙过了十年而已。
郑云龙需要一个在他参加完各种聚会之后,在他半醉半醒间能够容忍他喊着阿云嘎的名字还一边照顾他的人;
周深需要一个能够在他每次陪完小芒果之后,接受他为王晰失落流泪还能给他一个依靠的怀抱。
各取所需。
这大概是最准确的词了。
回到席间,王晰正在和郑云龙拼酒。当一个东北人和一个山东人在酒桌上杠上了的时候,周围自动出现“闲人勿扰”的气场。
“大龙,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趁我不注意拐走了我闺女的 ‘后妈’!”王晰操着一口大碴子味的普通话“控诉”。
“要不你把小芒果送我们,信不信都没你这个亲爸什么事了。”郑云龙用充满海蛎味的普通话回怼。
等到散场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了朦胧的光亮。周深在阿云嘎帮助下把脚步虚浮的郑云龙扶上车,笑着同众人道别。
郑云龙身上酒气浓重,但是周深知道他并没有看起来得那般不清醒。心里有秘密的人从不可能真的放纵到失态。
“深深,后悔吗?”郑云龙姿势别扭地靠在周深的肩头,语气里带着七分醉意,周深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十分清醒。
“怎么会呢?”
“我也一样。”
前排开车的经济人通过倒车镜向周深投来了一个“我应该在车底”的眼神,周深尴尬地别开了眼。
怎么会后悔呢?
郑云龙曾经听过无数次阿云嘎给他描述的未来,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个可以跟他学习马术的儿子,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郑云龙比谁都知道阿云嘎对家的渴望,所以比谁都坚决地固守着挚友的位置,将所有的情绪埋葬在毕业大戏的那一吻里。
周深遇见王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有了娇妻稚儿。他一边不可自制地陷入对那个人疯狂的迷恋和依赖,一边听着那个人与妻子伉俪情深的故事逼迫自己清醒。王晰的身边不乏有比他俩交情更久的朋友,但是在一众叔叔伯伯间,他是小芒果的“深爸”,他们夫妻俩都承认的小芒果的“后妈”。
是他们自己错付情衷,所有的苦果当然该有自己咽下。万幸能够遇到一个能够毫无保留倾诉的人可以陪伴,哪里还有什么后悔。
郑云龙和周深在一起的消息,随着求婚视频的流出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二人平时在圈里积攒的好人缘在此刻发挥了功效。以当年“梅溪湖36子”的其他34人为首的一众好友纷纷转发、祝福,就连廖昌永老师也难得通过官方微博表示祝福。那些反对的、抹黑的言论被压制得难以传播。
当然也不是没人说过,周深这么做无异于自毁长城。毕竟好不容易跻身国内一流歌手的行列,在公众态度摇摆的时候公开出柜,对他的事业有可能是毁灭性。
也有人说过,两个人这么做是为了蹭同性婚姻合法化的热度。毕竟这么多年周深一直算不上顶级流量,而郑云龙一直只活跃在音乐剧圈里。
然而,他们出柜的消息就如同一颗打破湖面平静的小石子,当过涟漪之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郑云龙依旧该排练排练、该演出演出,几乎拒绝所有有关他个人感情问题的采访、节目。
周深更是决绝,在和经纪公司的合约到期后直接挥挥手出国留学,除了偶尔在粉丝群和微博里出没,几乎抓不到人。
当歌手周深成为了“格莱美奖获得者”周深,当音乐剧王子郑云龙成为了“第一位获得TONY奖音乐剧最佳男主角的外籍男演员”郑云龙的时候,更多人的目光聚焦到了他们身上。
狗仔们疯狂地想要找到“老艺术家”们身上的污点来制造话题,毕竟两个人的生活轨迹如同娱乐圈里诸多貌合神离的夫妻一样天南地北、聚少离多。
可是最终,狗仔们的长枪短炮只沦为了吃瓜大众提供狗粮的工具。
比如周深无论在世界哪一个地方,出席哪一场活动,都没有摘下过的婚戒;又比如无论多晚,行程多忙,只要周深回上海一定会出现在机场的郑云龙。
两个当事人却仿佛有意回避着所有有关对方的话题,除了每年纪念日两个人微博上例行公事般的互Cue,和周深每一场演唱会上的例行感谢,几乎双方都没有在公开场合谈论过对方。
唯有一次,是在郑云龙刚得了TONY奖回国参演一部改编自蒙古族史诗的音乐剧的时候,在剧组访谈里谈到了周深。
也许是因为一同受访的嘉宾是这部剧的主演也是他多年的好友阿云嘎,又或许来采访他们的人也是他们当年北舞的同学,采访的氛围非常放松。
那也是郑云龙唯一一次向大众解释为什么他和周深从未同台的理由。
“他是个歌者,我是个演员。我们在舞台上一定会考虑观众想要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可是我们私底下的状态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要呈现出你们所想象的状态我和他都要去表演。与其这样你们还不如去看我的剧、听他的歌,在那里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爱情都会有。”
“他们就是不给你们看,在我们面前秀得很!”坐在一旁的阿云嘎笑骂了一句。郑云龙笑着推了他一把,默认了他说的话。
贾凡说过,他听过最浪漫的情话是郑云龙在周深准备读博的时候对他说,“你读,大不了我养你。”
黄子弘凡说过,他见过最浪漫的事情是在录音棚里困得睁不开眼的周深卡着时间给郑云龙打他生日那天的第一个电话。
王晰说过,唯一一件让他觉得自愧不如的事情,是周深因为演唱会发高烧的时候,远在北京的郑云龙连夜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赶回上海。
阿云嘎说过,让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他们排练音乐剧的时候郑云龙扭伤了腰,第二天中午本应该在纽约准备音乐会的周深出现在了病房里。
无论是朋友,还是粉丝,每每说到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的时候都会用一句“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来概括。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不过是两个渴望温暖又害怕给别人添麻烦的小孩。
那些他人所想象的成熟的、缠绵的、互相体贴的爱情,与他们无关。
互相照顾、彼此陪伴是他们给对方的承诺,与爱情无关。
唯一窥得真相的人,是洪之光。
彼时,郑云龙和他正在纽约合作一部音乐剧。郑云龙刚刚和周深过完了五周年的纪念日,而洪之光刚刚与他结婚三年的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
排练的间隙,洪之光仗着身边的工作人员都不懂中文,坐到郑云龙的身边,对他说:“之前其实我并不看好你和深深,总觉得两个人要长久总要有一方是真的喜欢才行。”
还未完全适应百老汇练习强度的郑云龙在放空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身边的友人。
洪之光在婚前的生活丰富得如同一只花蝴蝶,而在婚后却成为了兄弟们口中“浪子回头”的典范。所以当他的妻子以净身出户的决绝提出离婚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不可置信的。
洪之光似乎也不在意郑云龙是否在听,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现在才明白,婚姻不是谈恋爱,不管多么热烈的感情,只要长久地得不到回应都会冷却。”
“所以我和深深才选择不去祸害别人。”
没有心的人只配和没有心的人在一起,哪里可以奢求炙热而珍贵的真心。
“你们两个看着情绪化,其实比谁都清醒。”
“清醒?”郑云龙自嘲地笑了,“如果真的清醒,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洪之光翻着手上的剧本,这是一个白人贵族小姐和华人劳工的爱情悲剧,说道:“为爱疯狂到用一生去埋单,也算得上是一种无憾吧。”
“也许吧。”郑云龙不置可否地回到。
他们也曾拥有过那种不顾一切的爱情,疯狂地陷入那段无望的爱恋。
用心头血浇灌出的玫瑰红得耀眼,美得妖娆,也谢得够早。
周深的那一朵,凋零在了那一年的梅溪湖畔,那一曲写满了遗憾的《月弯弯》里;
郑云龙的那一朵,枯萎在了那一年的北京城里,那一支充满了祝福的《As Love Is My Witness 》里;
他们在高朋满座中将隐秘的爱意诉尽,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
可他们的爱情是否真如他们想象得那般沉默,我们不得而知。
只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中探得些许痕迹。
比如,王晰在周深的婚礼前的那场个人演唱会上,那首因为情浓而失态最终没能唱完的《花样年华》;
比如,滴酒不沾的阿云嘎在郑云龙婚礼之后的酩酊大醉;
比如,病榻上的余笛握着洪之光的手,在那首悠远的《故乡的云》中安然长眠。
但我们知道,除了离婚之后始终孑然一身的洪之光,他们其他人的一生都完满到让人艳羡。
后来的后来,上音和上戏的学生们时常能够看到周深和郑云龙在校园里相携的身影。
摘去年轻时的种种标签,一切繁华归于沉寂,他们还是回到了传说中“学习声乐的人最好的道路”上——周老师,郑教授。
他们的生平被后辈编作故事,变成了人们口耳相传的童话。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些惊鸿一瞥、怦然心动、一往情深,他们真的经历过,只是不属于对方。
他们携手走完了一生,成为了无数亲朋、后辈眼中的眷侣。
但是,亲爱的
他们之间
那并不是你们所说的爱情。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