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通灵王】他有猫·45
1999年,1月,东京郊外。
通灵人大战预选赛开启的第一天,对于普通人来说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随着夜幕降临,街边的路灯渐次亮起,离去的汽车卷起尾气,轰鸣声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今天是店员A在便利店上班的第一天,到目前为止,他没有遇见刁钻的客人,使用收银机的时候也没有出现故障,一切风平浪静。
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便利店内空无一人,他正打算靠着柜台放松一下,门口叮铃一声,自动门随着客人的到来缓缓向两侧滑开。
“欢迎光临。”店员A换上营业模式的微笑。
他已经习惯了被客人无视。但这次的客人稍许有些不同。
“这就是便利店吗,好大人?”
戴着五芒星耳饰的少年...
1999年,1月,东京郊外。
通灵人大战预选赛开启的第一天,对于普通人来说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随着夜幕降临,街边的路灯渐次亮起,离去的汽车卷起尾气,轰鸣声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今天是店员A在便利店上班的第一天,到目前为止,他没有遇见刁钻的客人,使用收银机的时候也没有出现故障,一切风平浪静。
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便利店内空无一人,他正打算靠着柜台放松一下,门口叮铃一声,自动门随着客人的到来缓缓向两侧滑开。
“欢迎光临。”店员A换上营业模式的微笑。
他已经习惯了被客人无视。但这次的客人稍许有些不同。
“这就是便利店吗,好大人?”
戴着五芒星耳饰的少年笑着应了一声:“你想买什么都可以哦,小黑碳。”
深夜光顾便利店的两位客人穿着奇怪的斗篷,长发的少年看起来十四五岁,跟在他身边的小不点看起来只有三四岁,乍一眼看去就像一只黑色的小绵羊,头发又卷又蓬松。
两人在一月的东京除了身上的斗篷没有任何可以御寒的衣物,少年充满耐心地陪着小不点将便利店逛了一遍,矮小的客人最后从冰柜里选了一支雪糕。
“一共是100日圆。” 店员A保持着恭敬的笑容,下意识加了一句,“感谢您的惠顾。”
戴着五芒星耳环的长发少年看着他,既没有掏出钱包,也没有要付钱的意思。
店员A的额头渐渐冒出冷汗。
“……一共是100日圆。”
“……是吗?”
店员A在那一刻改变了主意。
电铃响起,自动门再次滑开,如释重负的“感谢您的惠顾!”随暖气飘了出来,没有付钱的两位客人离开便利店,莹白的灯光映到停车场上,在黑暗中拖出长长的方块。
郊外,没有了高楼大厦的遮挡,低垂的夜空仿佛能触到地面的野草。
天空零零散散飘着雪花,坐在河堤旁的少年用指背托着下巴,好像在赏雪,似乎又没有在看着落下的雪花,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这是小黑碳第一次吃雪糕吧?”
“嗯。”懂事的小黑碳举起手里的雪糕,“好大人要尝尝看吗?”
“我就不用了。”麻仓好温和地说,“好吃吗?”
“好吃。”
“这样啊。”
雪花无声地飘向大地,麻仓好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会好吃到哭出来吗?”
遥远的路灯照出旁边的积雪,深夜时分的道路没有汽车经过。
“……诶?”
“没什么。”麻仓好放下手,“是我问了奇怪的问题,你不必为答不出来而感到难过。”
小黑碳重新快乐起来。
“明天就是好大人的第一次预选赛了。”
“……啊,是这样没错。”麻仓好撑着膝盖,从河堤旁站了起来。
五芒星的耳饰在路灯中轻轻一闪,他看向几位不速之客,脸上依然带着温柔的笑意:“在那之前,稍微热一下身也不错。”
平安无事活到二十二岁的店员A有一个秘密。
他能看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有些人将这种能力称为灵感,他曾靠着这个能力多次逃过一劫,比如今晚,他能平平安安地下班,就全靠对危机那种毛骨悚然的直觉。
好不容易熬到交班的时间,他换下制服,离开便利店的后门,在雪中走出没多远,抬起头的刹那,看见了有几层楼那么高的恶魔。
巨大的火之恶魔身后站着身披斗篷的长发少年,被烈焰包裹的恶魔拎起地面上挣扎的身影,裂缝般的嘴巴忽然张大——
察觉到他的视线,少年微微侧头,似乎在那个瞬间朝他的方向笑了一下。
然后,烈火的深渊合拢,惨叫声戛然而止。
……
落到大地上的雨和雪,最后都殊途同归。
水分渗入地面,融进地底的暗河。暗河重新浮出地表,有时化作湖泊,有时变成泉水溪流,所有的河流最后都会回到一望无际的海洋。
雾蒙蒙的世界静止在日出时分,黎明的光线映入水面,芦苇丛中飞出白色的水鸟,无声的画面如涟漪扩散,她光着脚涉过那片水泽,在空荡荡的时间里走了许久。
温和的水浸过脚踝,慢慢淌过腿肚,岸边的芦苇渐渐在白雾中隐去身影,没入水中时,身体没有感受到任何窒息的痛苦。
水流托起散开的长发,她好像在下沉,又仿佛在上升,安静的水底慢慢浮现出熹微的光线,她被那道光吸引着,周围的水开始朝相同的方向涌去。
白沫如散乱的飞雪纷杳而来,她下意识闭上眼。
水底的光芒破裂开来,忽然浮出水面的刹那,她喘了一口气。
看见了白色的天花板。
视野从模糊到清晰,眩晕的感觉慢慢消散,她一动不动躺了许久。
外面传来持续不断的蝉鸣,季节好像是盛夏,明亮到有些刺眼的阳光映到眼皮上,她忍不住抬起手。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
“你总算醒了。”如释重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她一转头,看见了表姐熟悉而陌生的脸。
“我的天啊,你到底在搞什么,好端端地去逛个历史景点也能中暑晕倒。”她的表姐拿起手机,直接往她脸上一怼,“你看看,你这都睡了一天了,你妈听说你晕倒了,连工作都管不上了,直接买了当天的机票,待会儿你自己跟她解释去……”
她盯着那个待机屏幕。
2020年8月7日,下午3点11分。
沈渡慢慢伸出手:“……这不是我的手机吗?”
“不然呢?你手机没电了,我帮你重新充好了。都多大的人了,出门前都不会注意一下手机电量。哎,我说你啊……”
絮絮叨叨的声音还在继续,沈渡划开屏幕,停顿许久,好像愣住了:“……我的手机解锁密码是什么来着?”
她的表姐忽然就顿住了。
“……我需不需要去找一下护士?”
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年近五十的沈燕女士抛下工作赶到京都,来到医院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傻愣愣地坐在床上,久久回不过神的模样。
“……”
“……妈妈?”
沈燕差点忘了自己是来探病的,下意识回了一句。
“怎么了?”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对话,坐在病床上的人忽然就流出泪来。
“妈妈。”
好像在超市走丢的小孩子一样,眼泪在看见妈妈的瞬间,忽然随着无法言说的委屈和害怕全部涌了出来。
“妈妈。”
“……你这是怎么了?”沈燕手忙脚乱地抱住女儿,“饿了吗?如果饿的话,要不要我给你叫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她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
“我想吃你做的饭。”
“……”
脑袋忽然被盖了一下。
“说什么胡话呢你。”沈燕笑骂了一句,声音听起来有点高兴。
“唉,你先待着别动,我去看看能不能定个民宿,给你做点饭带过来。你想吃什么?”
“酱油。”
“……”
她的妈妈和她的表姐交换了一下眼神,声音迟疑起来:“要不……还是找个护士来看看?”
两人的表情仿佛在说,她现在真的很需要被拉到脑科,然后做个核磁共振检查一下。
“我没事。”
她能有什么事呢?她只是忽然从一千多年前的平安时代回到了现代而已。
“我想吃番茄炒蛋、红烧茄子、醋溜土豆丝、蒜炒空心菜、可乐鸡翅、麻婆豆腐、红烧肉……”
“停一下,”她的表姐说,“你给我停一下。”
沈渡吸吸鼻子,抱着她妈妈的腰抬起头:“不行吗?”
“……还有呢?”
“还有,我今晚想和妈妈一起睡。”
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嫌弃了。
因为她只是中暑晕倒被送到医院来的,医生给她做完简单的检查,确定她一切健康后,就爽快地放她出院了。
那场可怕的大火,砸倒的房梁在她身上造成的伤痕,都如同梦里发生的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任何痕迹。
脑袋被砸破的地方不见了,脸上的血迹没有了,她张开手,手指白白净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仿佛从未存在过,柔软得令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的行李和衣物都留在酒店,沈渡在医院门口挥别有些担心的两人,笑着表示自己很快就会到民宿和她们汇合。
夕阳漫过京都的建筑,她放弃了打车,沿着街道步行。
人行道亮起绿灯,贺茂川河畔拂过微风,三三两两的人们坐在河畔,天空处在最为美丽的分割线上,桥边聚集着不少拍照的游客,和家人及天空合影。
最热闹的河原町车来人往,热闹的声音像挤满泡沫的海水一般涨潮而来。
京都这座城市并不靠海。
沈渡回到酒店,从背包里拿出房卡,按下楼层的数字。
房间保持着她离开前的模样。
门把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打开灯时,柔和的灯光驱散了房间的黑暗,半敞的行李箱躺在地上,里面装着她此行带来的衣物,还有一叠厚厚的参考书。
根据她原本的计划,在京都旅游的这几天,她本该抽空背一下单词。
现在错位的世界恢复原本的模样,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什么都没变。
她翻开那本书,进度依然停留在第一页的第一个单词上。
——Abandon。
【通灵王】他有猫·43
1972年,岛根县,出云市。
永恒不变的蝉鸣在树影里喧嚣,午时的后山空无一人,低眉顺眼的地藏菩萨注视着路边的青苔,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在岁月的洗刷中发白褪色。
听到近处传来的脚步声,躲在神祠后的身影往下蹲了蹲,本想往阴影里藏得更深一些。
脚步声停下来了。
“茎子小姐……”
“我不回去!”
十二岁的麻仓茎子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
她下意识缩起肩膀,准备迎接训话,闭着眼睛抬头半晌,没有等到回复,只好自己偷偷睁开眼睛。
没有人。
停顿片刻后,她将视线往下移了一些。
“茎子小姐。”那个声音不急不缓,听起来十分有礼貌,“再不回去的话,你的家人会...
1972年,岛根县,出云市。
永恒不变的蝉鸣在树影里喧嚣,午时的后山空无一人,低眉顺眼的地藏菩萨注视着路边的青苔,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在岁月的洗刷中发白褪色。
听到近处传来的脚步声,躲在神祠后的身影往下蹲了蹲,本想往阴影里藏得更深一些。
脚步声停下来了。
“茎子小姐……”
“我不回去!”
十二岁的麻仓茎子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
她下意识缩起肩膀,准备迎接训话,闭着眼睛抬头半晌,没有等到回复,只好自己偷偷睁开眼睛。
没有人。
停顿片刻后,她将视线往下移了一些。
“茎子小姐。”那个声音不急不缓,听起来十分有礼貌,“再不回去的话,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啊,”她眨了眨眼睛,“猫说话了。”
“准确点说,是猫又。”
斑驳的光影穿过叶隙,随着那只猫说话的动作,它的尾巴从斗篷后面露了出来。黑纹的尾巴像分叉的麦穗一样,在眼前轻轻晃来晃去。
“小生是猫又股宗,侍奉麻仓家已有将近一千年,原本在外浪迹天涯,这次难得重回故地,接下来几日多有叨扰,还请您莫怪。”
麻仓茎子:“……猫修炼了一千年就会长出一条尾巴的传说原来是真的啊。”
随后,她回过神。
“是父亲让你来找我的吗?”
“叶明大人很担心你。”
麻仓叶明是麻仓家的现任家主,视独生女为掌上明珠,但今年刚刚小学毕业的麻仓茎子明显有自己的想法。
“说谎。”她双手环胸,强振气势,“说是担心,其实只是觉得我不能落下巫女的修行,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我要去东京!”
“那么,茎子小姐去了东京之后想做什么?”
她顿了一下:“我要成为在公司上班的白领。”
没错,就是这样。
“当巫女太累了,我明明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们就是不肯好好理解我的想法,总想擅自安排好一切。”
“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
猫又股宗翻开手中的书,她这才注意到它一直拿着一本书。
会直立行走,穿着和服披着斗篷,像人一样说话而且谈吐文雅的猫已经足够罕见了,没想到它还喜欢读书。
“这就是茎子小姐你离家出走的原因吗?”
麻仓茎子不自觉松开手,掩饰般地拨了拨落到耳边的头发。
“……那倒也不全是。”
“为了今年在札幌举办的冬奥会,我听说叶明大人给家里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猫又股宗翻过一页,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你没有邀请朋友来家里吗?”
“没有……”她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没有那种人。”
她用松了一口气的语气说:“我能看见幽灵,但周围的人不是觉得我在说谎,就是觉得我很可怕。”
“作为麻仓家的子嗣出生,又不是我自己选择的。”
麻仓茎子在神祠前的台阶上坐下来,斑驳的碎光随夏风在地面晃动,好像玻璃杯里的冰块一般折射出细碎美丽的光泽。
她抱着手臂,将脸颊靠到膝上。
“关于麻仓家的始祖的故事我已经听腻了。”
千年前的平安时代,被朝廷封为大阴阳师的麻仓叶王创立了现在的麻仓家。
据说,麻仓叶王精通这世间的一切阴阳术,他不仅掌握了自然界的法则,还能自如驱使连鬼神都能降服的式神,强大的力量举世无双,在那个年代就算被当做神也不为过。
“关于那个人的事,你了解多少?”
猫又股宗从书中抬头。
“你是指什么?”
“你刚才说自己已经侍奉了麻仓家一千年,那么你和那位麻仓叶王,应该是同时代的吧?”
麻仓茎子抱着手臂往前倾了一些。
“后来他不是疯掉了吗?”
麻仓叶王为什么会从神堕为鬼,这至关重要的一点,她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一直没有给出解释。
那种感觉就像拼图拼到最后一步,却发现自己缺了一块关键的拼图一样,有时候甚至会梗到她晚上睡不着觉。
从有记忆起,家里的人就会反复提醒警告她,千年前死去的大阴阳师会再次卷土重来,他掌握了能操控自己生死的禁术,每隔五百年就会再次转生,每一次都会掀起可怕的腥风血雨。
阻止麻仓叶王是麻仓家千年以来的使命,每一个麻仓家的子嗣都是这么被教育着长大的。
在同龄人开始读书习字时,她已经将麻仓家始祖的故事翻来覆去听了无数遍,听到耳朵都能起茧。
麻仓家的罪过必须由麻仓家来赎清,她觉得这句话有些道理,但细想又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
猫又股宗没有回答她的话。
麻仓茎子怀疑这是所有成年人心照不宣的把戏,当他们被问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时,他们会熟练地开始装聋作哑,巧妙地转移提问者的注意力。
股宗虽然不是人,但它是她见过最奇特的猫。底蕴深厚的麻仓家有许多作为式神的持有灵,可没有哪个灵像股宗那样,衣着谈吐都无限接近人类。
因此活了千年的猫灵也可以勉强归为成年人。
“你为什么没有邀请同学来家里?”
“……因为不想。”麻仓茎子说,“就算他们愿意接受邀请,那些人喜欢的也不是真正的我,他们只是想来我家看电视罢了。”
猫又股宗合上书,她发现猫原来也可以露出微笑的表情。
“小生收回之前的话。”
“哪句话?”
“‘小孩子才喜欢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声音微顿,猫又股宗继续道,“茎子小姐已经是出色的大人了。”
她好半天都没有接话。
“……股宗,你这次会在这里待多久?”
“在你的父母办完事之前,小生都会陪着茎子小姐。”
夏季昼长夜短,晚霞波澜壮阔,火烧云层层叠叠,好像天空失了一场大火。
电视机里播放着最近震惊全国的刑事案件,最后一具尸体迟迟未能找到下落,麻仓家的家主麻仓叶明和政界的要员多有来往,妻子麻仓木乃是天赋极高的市子,夫妻二人被政府委以调查的重任,这几天暂时都不会回来。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麻仓家的家教十分严格,她鲜少有机会独自行动。
摇曳的烛火照亮了脚下的石阶,跟在她身后的猫又说:“小生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但你就不好奇吗?”麻仓茎子端着烛台。
麻仓家在出云的宅邸占地七千坪,历史悠久的建筑群埋藏着无数秘密,她的父母以她年纪还小为由,禁止她打探族里的禁地。
石阶不断盘旋向下,没入地底迷宫般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哪里忽然传来噗的一声轻响,橘色的烛光接连从岩壁上跃起,照亮了通往禁地深处的道路。
回过神来时,麻仓茎子发现自己站在朱红的鸟居前,鸟居两侧绘着五芒星纹,偌大的地底空间被火光照亮,长长的参道尽头立着一座神祠,神祠门扉紧闭。
“这是叶王堂。”猫又股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衔着烟斗的猫灵好像叹息了一声。
“这个地方建于公元1005年,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来这里本来为时过早,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猫又股宗在神祠前停下来,“作为麻仓家的子嗣,你有知情权。”
犹豫片刻,麻仓茎子伸出手,门上的禁制无声解开,随着一声嘎吱轻响,门扉缓缓打开,里面的烛火无风燃起,长长的光影驱散了黑影,勾勒出壁龛里的挂轴。
她抬起头,视线沿着挂轴里描绘的大阴阳师的身影慢慢下落,最后落到祭台的供物上。
“这是什么?”
一堆供品中,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摆在正中央,被岁月腐蚀的书页四角贴着朱纹的符咒。
“那是《超·占事略决》,里面记录着那位大人使用过的所有法术。”
麻仓茎子摇摇头:“我说的是这个。”
她指向旁边的祭台,色泽黯淡的红绳从中断为两截,金属的铃铛残缺凹陷,表面留着焦黑的痕迹,仿佛被火烧过。
“……”
麻仓茎子转过身:“这个是什么?”
“……是遗物。”
“谁的?”
“那位大人的妻子。”
“……为什么她的遗物会被供奉在这里?”
“谁知道呢。”猫又股宗抬起头,它抬头的原因和她不一样。
“也许,”它停顿了很久,说,“也许是为了平复那位大人的愤怒和悲伤。”
成为灵之后,身体会变得轻盈。
卸下沉重的躯壳,衰老的身躯会摆脱岁月的束缚,四肢会重新充满生机和力量。
将近一千年的时间,它再也没有体验过第一世的沉疴负累。
但猫又股宗始终记得,在焚烧过后的大地上奔跑的感受。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房屋和人都化为焦炭灰烬。烈火消失后,呛人的烟雾没有立刻散去,惨淡的黎明被蒙蒙雾气笼罩,一时让人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活人的世界还是亡者的土地。
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它穿过倒塌的房屋,踩过破碎的木梁,绕过看不出人形的尸体,从黑夜跑到黎明,灰白的烟雾颓然覆过大火留下的废墟。
最先看到的是破碎的铃铛,断裂的红绳如血丝散落,安安静静地落在焦黑的废墟旁。
然后是狩衣的一角,接下来是手指,然后是手臂,找到后,移开房屋的残骸只是一瞬间的事。
回忆没有声音,可能是它选择性地忘记了。狩衣染上血污,记忆里的背影弯下身,将找到的人抱到怀里,仿佛试着聚拢破碎的东西那般,好像将摔碎的东西重新拼凑起来一般,慢慢将人搂到自己怀里。
大阴阳师在废墟里坐了许久,回过神来后,他抬起手,仿佛出于习惯想要理一理怀中之人的头发,但是黑色的头发和脸上的血块凝结在一起,他分不开。
他分不开。
也就是那个时候,那个人的体内好像有根弦,突然啪的一下断掉了。
——“股宗。”
现实的声音穿透回忆,麻仓茎子端着烛台,还在看那个破碎的铃铛。
“她是一位怎样的人?”
“……”
“她是哪里人?”
“据说是在沿海城市长大的人。”
“啊,”麻仓茎子说,“那不就是像出云这样的城市吗。”
千年前,世人都说想要消灭全人类的麻仓叶王疯了。
【通灵王】他有猫·42
一千多年前的平安时代,是被饥饿笼罩的时代。
普通人一心只求生存,为了活下去能够互相残杀,贵族想要权力,为了自己的贪欲不择手段。
从这个时代的人心中生出的鬼继承了这份饥饿的特性,弱小的鬼被其他鬼吞吃,吃得越多的鬼变得更加庞大,扭曲的黑影不断膨胀,獠牙变得尖锐,长爪变得锋利,身躯覆上厚甲,骨骼被嘎吱咬断的脆响,血肉被撕扯开来的声音,浓郁的血腥味让陷入进食狂热的鬼变得无比疯狂。
越是吞吃只会越是饥饿,越是饥饿便越是想要吞吃。
鬼群闯入人类的聚集地,狩猎生者的过程中,破碎的火光随茅草飞散出去,木质建筑颓然塌陷,滚烫的灯油撒了一地,汹涌的火势着油即燃,烈焰如蜿蜒的巨蛇包围了平安京...
一千多年前的平安时代,是被饥饿笼罩的时代。
普通人一心只求生存,为了活下去能够互相残杀,贵族想要权力,为了自己的贪欲不择手段。
从这个时代的人心中生出的鬼继承了这份饥饿的特性,弱小的鬼被其他鬼吞吃,吃得越多的鬼变得更加庞大,扭曲的黑影不断膨胀,獠牙变得尖锐,长爪变得锋利,身躯覆上厚甲,骨骼被嘎吱咬断的脆响,血肉被撕扯开来的声音,浓郁的血腥味让陷入进食狂热的鬼变得无比疯狂。
越是吞吃只会越是饥饿,越是饥饿便越是想要吞吃。
鬼群闯入人类的聚集地,狩猎生者的过程中,破碎的火光随茅草飞散出去,木质建筑颓然塌陷,滚烫的灯油撒了一地,汹涌的火势着油即燃,烈焰如蜿蜒的巨蛇包围了平安京的街道。
大火烧起来了。
赤红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空有平安之名的京城从梦中惊醒,寺院的长钟不断回荡,巨大的鬼压向五重塔,魁梧的身躯几乎遮蔽了背后的月亮。
秘密集会被迫中断,在麻仓叶良的指挥下,阴阳师们飞快集结成队,前往火势最为凶猛的各个街区。
数道黑影从火海中窜出,紧紧追在身后。
阿渡拔出刀,在街道的尽头倏然回身,那几只鬼一跃而出,携着凄厉的罡风扑了过来。
一声刀刃入肉的嗤响,鲜血沿着刀光飞旋而出,最先扑过来的鬼被她一刀切开嘴巴,另一只鬼从侧面急速绕过来,她在围墙上借力一蹬,旋身用力一斩,斩下犄角丑陋的头颅。
剩下的几只鬼撞到阴阳师张开的结界上,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爆响,式神和鬼缠斗在一起,旁边的围墙忽然倒塌,埋伏的鬼冲出来,距离最近的阴阳师躲避不及,被那只鬼一口咬住脖子甩入空中,温热的鲜血溅了几丈远。
越是接近平民居住的街区,场面越是混乱。
跟在她身边的阴阳师渐渐变少了,燃烧的火光携着滚滚黑烟,房屋轰然倒塌时,屋里的烈火汹涌膨胀,几乎能融化人皮骨的热浪迎面而来,烧焦的稻草如灰烬漫天飞舞。
衣衫褴褛的人们在火海中四处奔逃,鬼在燃烧的建筑物间游走,呛人的浓烟模糊了视线,长臂垂地的鬼从倒塌的房屋后冲出来,在鬼快要咬到她的脑袋时,阿渡忽然一个矮身,刀尖从喉咙到腹部,划开了那只鬼的身躯。
血的腥味很快吸引来了更多的鬼,滑腻腻的鲜血沿着刀刃不断滴落,她重复挥舞着手中的刀,看到扑上来的鬼就一刀将其斩落。
咚的一声,挥下去的刀砍到了坚硬的骨骼,后跃的动作慢了半拍,被那只鬼寻到空隙,扭头咬住她握刀的肩膀狠狠一扯。
她好像短促地闷哼了一声,那声音听起来惊诧多于痛苦,随即视野遽然翻倒,那只鬼将她压倒在地,踩入滚烫焦灼的地面,遍布森白利齿的巨口张开,嘴缝不断扩大,渗人的黑暗突然包围过来——
短刀没入喉咙,穿过呼吸的气管,从那只鬼的脑袋后面透了出来。
腥臭的血液溅了满脸,阿渡慢慢抽出刀,在那只鬼的尸体砸下来之前,艰难地往旁边一翻。
失血的眩晕感涌上来,之后才是撕心裂肺的剧痛,鬼的牙齿锋利无比,只是一下就咬碎了她右肩的骨头。
她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大脑一片空白,疼痛震耳欲聋,周围的声音不见了,生理性的眼泪渗出来,她张开口,无声而痛苦地喘气。
在这个时代待了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受到这么严重的伤。
第一次……
为什么现在才第一次经历这种剧烈的痛苦,她知道原因。
脸颊贴着地面,剧痛扼住了呼吸的咽喉,阿渡努力集中精神,延展灵力。
《超·占事略决》里记载了麻仓叶王能使用的所有阴阳术,这个治愈的术式她是第一次在自己身上使用。
左手再次握住短刀,阿渡踉跄着爬起来。
火海将夜空烧得炽亮,披头散发的女性坐在燃烧的建筑物前不肯离去,周围无人停留,还未彻底崩塌的房屋深处,断断续续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垂下的草帘被火吞噬,屋内的温度高到可怕,置物架和水缸模糊成扭曲的阴影,浓烟随热浪扑面而来。
阿渡单手抱起那个孩子,旁边忽然传来嘶哑的声音。
“你是阴阳师对不对?”
那个声音又惊又喜,带着危险的狂热。
“快救救我!”
那个男人被倒塌的重物压住了半边身体,面貌模糊的脸被烟熏得焦黑,只露出微黄的眼白。
支撑房屋的木梁发出摇摇欲坠的声响,穿过火海时,她停顿了刹那,但也只是刹那而已。
“……别走!”
嘶哑的声音陡然凄厉尖锐。
“不许走!!!”
啪的一声,仿佛木屐带子断裂的脆响,那个男人在最后一刻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气,骤然往前拽住她的脚踝。
她回过头,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寺院施粥的队伍,看到了周围充满恶意的目光。
她第一次见到人露出那么疯狂而恶毒的眼神。
头顶的房梁咔嚓一声,她凭着本能将怀里的孩子猛地往外一推。
时间静止,屋顶的缺口露出焦黑的夜空,夜空的一角勾勒出五重塔的边缘,大鬼被五芒星的结界印束缚,挣扎着发出扭曲的咆哮。
熊熊燃烧的房屋随着一声撕裂世界的巨响,骤然向内坍塌。
……
模糊的黑暗中,自行车的车铃响了起来。
橘色的夕阳大片大片地漫过高楼大厦,汽车卷起闷热的尾气,无声的光影在建筑物之间闪动,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仰头望着天边的火烧云。
骑车的身影回头和她说了什么,她应了一声,乖乖抱住被汗水打湿的衬衫。
一声轻响,车轮越过减速的路障。
坡面下斜,自行车的车轮飞快转动,她背着书包,一个人骑车穿过光阴斑驳的林荫道。
作业越来越多,书包越来越重,自行车变成巴士,巴士变成火车。后来书包不见了,她拖着行李箱,踏上离开家乡四年的班车。
学士帽被抛入空中,寝室变得空空荡荡,她看着堆叠在桌面上的参考书,手机屏幕这时亮了起来。
……她原本并没有打算去京都。
前往二条城的巴士缓缓驶入站台,随着一声气响,车门打开。站台周围的世界朦朦胧胧,世界上的所有声音好像都在那个刹那消失了。
「不要去。」背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白茫茫的世界中,没有熄火的巴士等在站台旁,车身微微震动着,穿着制服的巴士司机目视前方,手臂搭在方向盘上。
「不要去。」
拉住衣角的力道松开,她迈开步伐,踏上命运的班车。
折叠的车门在身后合上了。
……
黑暗中,黏稠的液体在流淌。
蜿蜒的液体缓缓滴落,在地面上积成温热的一小滩。滴答、滴答,持续不断如同古老的钟摆。
有人在和她说对不起,那好像是个女性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更多的声音从远方如涨潮的海水没顶而来。
好疼,救救我,有没有人,好烫,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好害怕,好痛苦,我要死了,不要留我一个人,为什么没人救救我……
火海燃烧的声音好像变小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焦黑的世界映入眼帘,模糊的火光在眼前闪动着,温热的液体不断顺着额角脸颊淌下,她的身上好像有千钧重,失去痛觉的四肢动弹不得,她试着挪动指尖,用手臂的力量往外爬。
倒塌下来部分的房梁形成了矮小的三角形空间,艰难地抬起头时,她失去意识前见到的场景并不是幻觉。
五重塔附近的大鬼被巨大的五芒星结界压制,磅礴的灵力如耀眼的流光,不断撕裂漆黑的夜晚。
——「你其实不应该相信我,谁知道我是人是鬼,心里怀的是善念还是恶意。」
靠着车壁的大阴阳师朝她微微一笑。
——「你不害怕吗?」
……
她抠住地面,努力往外爬。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选择相信一个人,和那个人真实如何无关,信任只是我出于个人的判断做出的选择,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后果也由我自己承担。」
就算口口声声说着要消灭全人类,她认识的那个人,心底一定还保留着温柔的角落,不会对他人的苦难视而不见。
所以……
压在身上的房梁好像松动了一些,她拼命往前够去。
——还能挽救。
他还没有将想法付诸行动。
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
不需要和血脉相连的族人对立,也不需要和天下人为敌。
失血过多的眩晕模糊了视野,她好像透过倒塌房梁的空隙看到了前鬼和后鬼,隐约看见那两个身影在视野的边缘里一闪而逝。
她艰难地张开口,喉咙发不出声音。
……叶王。
……
他的式神没有回来。
陷入地狱火海的平安京充斥着痛苦的心声,烈火吞噬着倒塌的房屋,滚滚浓烟遮蔽了夜空,她感受不到灼热的高温,察觉不到压垮身体的痛苦。
火光变得轻飘,烈火在无声的寂静中燃烧,刺目的颜色慢慢渡向温柔的白。
飞舞的火点变成春日的落樱,被舒缓的清风一吹,慢慢飘到长廊上。
她面前有一道门。
金色的隔扇绘着苍劲的青松,远远的,外面隐约传来了小孩子的嬉闹声。
她穿着那一天的衣服,手里拿着油墨彩印的旅游传单,细长的阳光映到门上,好像一条裂开的缝。
在打开那扇门之前,她已经知道另一边等着她的是什么了。
她知道谁等在那里。
她伸出手,打开了那扇门。
【通灵王】他有猫·40
人类和纸不一样,着火后不会立刻开始燃烧。
被火烧死的过程漫长而痛苦,从人体外面最薄的皮肤开始,滚烫的火焰会一层一层剥开剩下的皮肤,直到黄色的脂肪溢出,在人死去之后,着火的尸体依然可以持续燃烧数个小时。
神经被火烧焦后,人不会再感到疼痛,但大部分的人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死去。
葬身于火中的人,最直接的死因大部分时候并不是烧伤。
有时候是一氧化碳中毒,有时候是体内的脏器被高温融化,有时候是毛细血管破裂引起的失血过多,被火燃烧的人喉咙会肿胀到无法呼吸的程度,最后窒息而死。
被火烧死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在黑夜中驱逐野兽,为人类社会带来光明的火焰,同样被人们用来惩罚罪犯,铲除异...
人类和纸不一样,着火后不会立刻开始燃烧。
被火烧死的过程漫长而痛苦,从人体外面最薄的皮肤开始,滚烫的火焰会一层一层剥开剩下的皮肤,直到黄色的脂肪溢出,在人死去之后,着火的尸体依然可以持续燃烧数个小时。
神经被火烧焦后,人不会再感到疼痛,但大部分的人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死去。
葬身于火中的人,最直接的死因大部分时候并不是烧伤。
有时候是一氧化碳中毒,有时候是体内的脏器被高温融化,有时候是毛细血管破裂引起的失血过多,被火燃烧的人喉咙会肿胀到无法呼吸的程度,最后窒息而死。
被火烧死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在黑夜中驱逐野兽,为人类社会带来光明的火焰,同样被人们用来惩罚罪犯,铲除异己。
——麻仓叶王从来没有和她提起,他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欧洲中世纪时,人们会将巫女绑到火刑架上。
平安时代的人们面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时,将能够看见幽灵的女人绑了起来,和屋子一起烧得干干净净。
当年那个被烧死的女人,名字叫做麻之叶。
血液和火光流淌到地上,被鬼撕成几块的躯体散落一地,周围的人群崩溃般地尖叫起来,衣袖染血的大阴阳师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如同隔岸观火,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般,看着那只鬼冲向人群的方向,被层层叠叠的结界不断压下,又再次挣脱出来。
……叶王。
叶王!
这一次,不论她怎么呼唤,那个身影都没有动。
一定是因为周围的声音太多了,人群的声音过于嘈杂——
“……杀人了!!”嘶哑的声音在混乱中沸腾。
“麻仓家的阴阳师杀人了!!”
阿渡猛地抬起头,但那个人狡猾地隐入人群,没有灵感的普通人看不见鬼,只见到了那个指认麻仓叶王的村民在下一刻尸首分离,肠子流了满地。
周围的视线变了。
浑浊的光影,纷乱嘈杂的脚步声,藏进人群中的换了个声音,继续高喊:
“麻仓叶王杀人了!”
大脑变得一片空白,血液尽数上涌,一个陌生的声音粗暴地切进那片混乱——
“都给我闭嘴!!!”
回音震荡嗡鸣,世界遽然褪色,在金属般的回音中褪成炽热滚烫的白色。
她好像没有在思考,有人拿着剪刀,咔嚓一声,切断了她体内非常重要的一根线,警告般的回声在脑内嗡鸣回荡,血液翻涌得过于剧烈,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要吐出来了。
谎言一旦出口就没有回转的余地,而她甚至还没有开口,就已经感受到了它的副作用。
“……是天谴。”
喉咙仿佛有火在灼烧,但她这辈子第一次抛弃了自己的良心,选择用谎言保护更重要的事物。
阿渡闭上眼睛,大喊:“散布流言的人遭到了天谴!!”
在场的阴阳师惊诧无比地看了过来。
“这就是证明!那个人撒谎了!”
她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沙哑又可怕,撕扯到沁血的极限。
但是要和人沟通,就必须使用和他们相同的语言。
“撒谎的人会被天惩罚!!”
阿渡没有办法去看其他阴阳师的目光,她觉得她好像烧起来了,不管是头发,皮肤,还是骨骼,全部都在被看不见的烈火燃烧。
“所以……”喉咙变得嘶哑,她喘着气,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而有说服力。
“如果不想死的话……”
“如果不想死的话,就都别动。”
麻仓叶王的声音十分平静,低沉如波澜不惊的井水。
下一刻,他抬起手,压制住鬼的结界骤然增强。
疯狂的挣扎被冷酷无情的力量镇压,摇摇欲坠的结界碎裂重铸,爆开又再次凝聚成型,最后硬生生凭着一股蛮力,将结界内的鬼直接捏爆了。
血水溅了满地,那只鬼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麻仓叶王离开时,没有人发出声音。
但在那之后不久,京城内出现了隐晦的流言,位列公卿的大臣因为如今的瘟疫死了将近一半,朝廷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局面,过去的势力平衡摇摇欲坠,新贵旧勋各怀鬼胎,都想借着这次的机会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利。
那些流言越传越玄乎,最后甚至演变成这次的瘟疫也是人有意为之的结果。
麻仓叶王被先帝任命为守护平安京的大阴阳师,官居左京大夫,如今升为出云守,作为非贵族出身的人,几乎已经达到了他所能触及的权力的极限,如果还想往上爬,就必须借助非常规的情况才行。
人们对于身居高位者的利己主义深信不疑,一旦听说部分人可能因为这场瘟疫受益,本来还有几分犹豫的人也立刻选择了倒戈相向。
麻仓家的阴阳师如今处境十分艰难,对麻仓叶王心怀恐惧的民众虽然表面上不会做什么,那些暗地里的视线却愈发令人脊背发凉。
乌鸦从空中盘旋而下,堆在贺茂川河畔的尸体变少了,那些凭空消失的尸体就好像被大型的野兽拖走了一般,地面除了泥土被拖行的痕迹以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和她一起巡逻的阴阳师病倒了,她去看望那个人时,年轻的阴阳师已经说不出话,脸上密密麻麻全是肿块脓包,看起来畸形又丑陋,恐怖得令人望而生畏。
像这样的人,寺院的收容所里有很多,还有更多的人倒在外面的街道上,死在没有屋檐遮盖的荒野里。
麻仓叶辅已经死了,她和麻仓叶良交班时,他就像被已经不在的人附体了一样,神情和语气变得严肃。
“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那你呢?”她叹了口气,“你也要休息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寺院的收容所差点发生了暴乱,被镇压下去后,麻仓家的阴阳师和民众之间那种紧绷的气氛却没有散去。
以前,她是不让自己合眼,害怕对弱势群体的犯罪发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现在她是不能合眼。
“你也许不喜欢,但恐惧永远都是最有效的统治手段。”
摇曳的烛火哔啵一声,阿渡以为自己听岔了。
她转过头,靠坐在廊檐下的大阴阳师表情温和,距离地面无比遥远的夜空,乌云后悬着一抹月亮,冰冷美丽的月光没过空荡荡的庭院。
“……你刚才说什么?”
“民众陷入恐慌时,沟通是行不通的。”
阿渡张了张口,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时候,你不应该放任那个人被鬼杀死,他本来可以成为重要的证人。”
“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那个人都注定会死。”麻仓叶王微笑着说,“和指认藤原周伊诅咒皇族的那几个僧人一样,想必他也会离奇死亡吧。”
藤原周伊是藤原道满的侄子,是他前不久才流放出京的政敌,听说遭到流放没多久后就自杀了,如今藤原家成了藤原道满一个人的囊中之物,他手上过多的权力已经引起了天皇的不满,但外戚当政的局面无法一时改变。
麻仓家本来会成为天皇手中的棋子,藤原道满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喜欢下棋。”麻仓叶王温和地说。
“为什么我要遵守他人设立的规则,和弱小的人玩一同盘棋呢?”
微弱的烛火不足以驱散冰雪的寒意,对面的人弯了弯眼眸,笑着说:
“为了无聊的权力斗争,居然擅自提起我母亲的名字,那些人不配。”
“……”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阴阳师要和普通人置身于同样的棋局。”
“……你到底想说什么?”
麻仓叶王漫不经心地开口:“真正的瘟疫是人类才对。”
阿渡看了他许久,手脚慢慢变得冰凉。
“……你是认真的。”
“是,我是认真的。”麻仓叶王没有否认,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清浅似春日拂过枝头的微风,说出的话语却一句比一句更加冰冷无情。
“需要被消灭的是人类,你不这么认为吗?”
“……”
“我……”
我无法认同。
“为什么?”
“人的善恶会被环境影响,环境恶劣时,人心也许会变得极其丑陋,但只要时代改变了,社会也会……”
麻仓叶王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纵容无知孩童一般的无奈。
“在你的时代,为什么夜空会看不见星辰?”
她忽然顿住。
“你很幸运,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没有经历过饥荒。”他缓缓道,“但是,那不是你的时代普遍的情况,你只是极其幸运的少数人而已。”
“只要人类还存在于这地表的一天,战争就不会就停止。”
“人永远都是人。”麻仓叶王笑着说,“人心是不会改变的,我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这一点。”
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堵住她的东西又痛又烫,烫得她视线模糊起来,但她将那股烫意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你说的好像普通人和阴阳师是两种不同的生物一样。”
阿渡攥紧拳头:“就姑且认为世上的人都能按照善恶归类好了,普通人有很多丑陋不堪的地方,但阴阳师难道就没有吗?”
藤原道满既然敢打压麻仓家,说明羽茂家一定在暗中倒戈了,要不然藤原家又如何要在如今瘟疫横行的世道中自保。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人类要灭绝,那也不需要借助外力。人类才存在了多久?一万年?十万年?二十万年?没有哪个种族会永远存在下去,地球会毁灭,太阳会爆炸,就算人类要灭绝也不需要你动手。”
“哪怕人类真的有原罪,那也有量刑的问题,有些人该死,所有人就都该死吗?”阿渡不断摇头,“我没有办法认同,我真的……”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许久之后,阿渡垂下眼帘。
“你不如说出真正的理由如何?”
“……没错。”麻仓叶王听到了她的心声,他微笑着,那张脸上温柔的神情,和煦的嗓音,全部都在寒冷的月光中变得陌生起来。
“因为我恨。”
他平淡地说:“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向人类复仇。”
为了他被火烧死的母亲。
“那么多年前……”阿渡试着道,“那么多年前的恨意,为什么现在……”
然后她停住了。
“和灵视有关,对不对?因为现在的瘟疫,你听到了太多负面的心声,所以才会……!”
“不要小看我。”麻仓叶王嘴边的笑意消失了,他的声音凉了下来,“我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灵视打败的人。”
“不要听!”阿渡急切地说,“不要去听那些恨意,那并不是你心底真正的感情,因为他人的心声侵入了你的心,所以你才会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憎恨,叶王……”
她抓住他的手臂,手指攥住他狩衣的袖子。
他笑了一声:“你又懂什么。”
她又懂什么。
没有灵视的人,擅自凭着自己的臆想,在这里试图理解,甚至解释他的感受。
阿渡睁大眼睛。
麻仓叶王好像在那个时候忽然回过神,短促的笑声立刻消失了。他抬起手,她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她顺势松开手,“你说得对。”
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是她刚才过于傲慢。
“阿渡。”
“我们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谈话。”她别开视线,然后试着笑了一下。
阿渡找到她的佩刀,忽然由衷感谢她现在需要去执行任务。
“我得去值班。”她松了口气,说出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宅邸里的寂静太陌生了,她不喜欢此时的月光,也不喜欢月光在积雪上投下的阴影。
离开前,阿渡顿了顿,安静地对身后的人说:
“等我们都冷静下来了,情绪都处理好了,再来试着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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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生后夏油杰变成了我的舔狗》by久酒
番外五条悟偷家蛮有意思hhh
短篇作者:
猫作、打银火、槿夭、春风拂槛、陌上云云云、千雪❄、namae、Ko no 不不 da!、火折子w、玫瑰花糖糕、Ephemeral.、鸢央、疯子阿修、龙姬、学术垃圾又想当咸鱼了、蓝锈、鱼酱的突刺光波、Ringo
【咒术乙女/五条悟】快进到结婚
☆你X高专悟
☆修改了一部分
☆想写出沙雕的感觉,回头看看可能只有最后一句话是沙雕的)
☆说是谈恋爱,更像是初见双人动心)
你坐在商业街路边的长椅上,手撑着下巴看着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店铺的广告声和车辆行驶的杂音不停地刺激着你的耳膜。所有的一切都让你很烦躁。
而且不知为何,总有路人带着好奇的眼光朝你这边看过来,甚至还会传来细碎的调笑声。
到底怎么回事!
你愤怒的转头往旁边看去。果然是他!
咒术高专派来保护你的那个白发小子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和你一样手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人来人往。
这样看起来,你们就像一对吵架的情侣。配合上他本就引人注...
☆你X高专悟
☆修改了一部分
☆想写出沙雕的感觉,回头看看可能只有最后一句话是沙雕的)
☆说是谈恋爱,更像是初见双人动心)
你坐在商业街路边的长椅上,手撑着下巴看着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店铺的广告声和车辆行驶的杂音不停地刺激着你的耳膜。所有的一切都让你很烦躁。
而且不知为何,总有路人带着好奇的眼光朝你这边看过来,甚至还会传来细碎的调笑声。
到底怎么回事!
你愤怒的转头往旁边看去。果然是他!
咒术高专派来保护你的那个白发小子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和你一样手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人来人往。
这样看起来,你们就像一对吵架的情侣。配合上他本就引人注目的长相,怪不得路人会频频侧目。
可恶的装酷小鬼头!
你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虽然实际上你只比这个小鬼大一岁。
你怒气冲冲地起身准备坐到旁边那张长椅上。
“离我太远会有危险的哦,稍微考虑一下保护你的人的心情吧大小姐。真是的,为什么要派我来保护你这个....”
“不满你就回去啊!又不是我拜托你保护我的。”
少年清冽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语气里却充满烦躁。于是同样很烦躁的你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少年好像也被你激怒了,
“要不是夜蛾那家伙一直唠叨,你以为我....,等等,别动!”
你正涨红了脸准备回击他,突然听到他的命令。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然后下一秒,你就看到这个被别人称赞有望成为最强咒术师的白发小鬼,闪身来到了你面前。
他一只手搂住了你的肩膀,把你往他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则从你脸边擦过,重重地击打在你身后的某处,掀起的风甚至吹起你的头发。
“说了不要离我太远,你要是死了我可是会被唠叨的。听到没,你这个天生就能吸引咒灵的臭、丫、头。”
五条悟一边收回手,一边贴在你耳边咬牙切齿地重复着之前的话。你的脸甚至能感觉他说话间呼出的热气。
他的话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但是你不想搭理他。你只是慢慢地转过身,看着他刚刚击打的方向。
果然,看不见啊。
天生没有咒力,却天生能吸引咒灵。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这更恶毒的诅咒了。
你来自中国,实际上直到去年为止,你一直过着和普通中国小孩没什么区别的人生。平凡的家庭,平凡的成绩,平凡的交友圈。
但所有的平凡,都伴随着你的长命锁,碎在了去年16岁生日那一天。一晚的时间内,你被迫了接受了很多东西。
比如,在很久以前,自己的家族是个咒术名门。
比如,家族的咒术传承早就断绝了。
再比如,自己的家族早在百年之前就被诅咒,每隔几代就会生下一个带着强大咒灵吸引力的孩子。
而你,就是那个无辜的替罪羊。祖传的咒具长命锁虽能抑制这个诅咒,却也在长久地使用中渐渐磨损,没能陪伴你一生。
一年的时间,父母一边手忙脚乱地保护你,一边帮你寻找救你的办法。
最终,你被送到了日本。日本咒术界的上层在接收你的同时,也要求你在必要的时候,配合他们的任务。
眼下,已经是你来到日本的第三个月,下个月你就要正式入读高专。昨天,校方正式从高层手里接手了你,并派了这个白毛小子过来,说是要帮助你适应。
你收回思绪,瞥了瞥打完咒灵后坐回长椅的五条悟。
他也和那群人一样吧,要你乖乖地,不要乱跑,做个安静听话的储备诱饵。然后在某天为了某件事,献上自己的生命。
你颓废地坐回椅子上,明明是出来前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转换心情,现在却更想哭了。
但是在这个小鬼面前哭也太丢人,你拼命眨眼睛想收回泪水。眼前却还是渐渐得朦胧起来。
“啧!喂!你…”
你听到五条悟嘴巴里发出不满的声音。然而他刚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
他站起身开始接电话,你趁机狠狠擦几把眼泪,把眼皮都擦得火辣辣得疼。
“走了大小姐,有咒灵在这附近,你跟我一起去把它解决掉。”
你没有再表示任何不满,乖乖地起身跟着他的步伐。
走了没几步,他突然步伐一转进了个甜品店。
你还在门口错愕这个人怎么这么善变,就见他拎着一份打包的点心出来,笔直的走向你,把点心放在你怀里。
“路上记得吃了,待会没力气的话,我可不会背你。”五条悟一边把点心扔你怀里,一边越过你朝目标地走去。
天空渐渐昏暗下来,你捧着五条悟刚刚扔给你的东西,脸涨得通红。很难说清楚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你现在感觉很不好意思。只能摆动僵硬的身体跟着他。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你们到了咒灵现身的地方,是一幢废弃的三层楼。可能因为只是个小角色,上面没有派人员来辅助你们,连帐都没有放下。
五条悟没有停下脚步直接进去了,你紧跟其后。
“待会不要乱跑,乖乖跟在我身边。”他头也不回地吩咐你。
你刚想回应他,就听到一阵小孩子的哭声,而且不止一个。
一瞬间,恐惧和不安袭来,你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身体也在出汗。
好可怕,你一边想着一边咽了咽口水。
五条悟回头看了看完全是外行反应的你。
“算了,这里应该暂时没问题,你就待在这里不要跑,我很快会解决的。”
说完他就闪身不见了。不久便有起此彼伏的爆炸声响起。
你听从他的话,乖乖抱着手里的点心,靠在墙壁上,警惕地看着四周。
忽然,又有一阵小孩的哭声传来,而且还越来越近,就在你右边的方向。
你下意识地转头,一个头破血流的孩子就出现在走廊口。在看到你之后,更是哭着向你跑来。
此时,就算是你,也微微感觉到,在那个孩子的身后,有什么在逼近。
你恍惚间明白,这里的咒灵,可能并不止一个。于是你拉起那个孩子的手就往外跑。然而很不幸的是,你走错了路,最后只能追赶中被逼上天台。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进入了黑夜,从天台可以看到城市里的霓虹闪烁。寒风吹过你流汗的身体,冰冷的感觉袭上大脑。
如果真的要死了,你要怎么办。你曾无数遍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到今天为止,也没有得出一个固定的答案。
你只知道自己拿起地上的碎玻璃割破了手掌,血液里的诅咒吸引着对面身形模糊的咒灵疯狂地向你扑过来。
你推开了那个孩子,起身从天台上跳了下去。咒灵也跟你一起跳了下来,撞破了水泥围栏。你被围栏的碎石击中脑袋,在半空晕了过去。
就这样吧,你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还是对,你只是想,在死前至少拯救一下他人,发挥一点人生的意义。
在完全失去意识,坠落到地狱之前,你似乎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你。
真好啊。
醒过来的时候,你的脑袋懵懵地,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偏头想看看四周,就发现五条悟盘腿坐在你床头,一脸凝重地看着你,他的眼镜摘掉了,天蓝的眼睛盯得你一激灵。
好可怕……
“那个……对…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是被救了,先道歉吧。
你看着五条悟,五条悟看着你。
沉默,长久的沉默。
那双天空般的眼睛一直盯着你,甚至给了你一种被神宠爱的错觉。
正当你被盯得受不了想要再次开口时。五条悟终于发话了。
“你想救那些普通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你不知道怎么接。
“明明和他们一样弱小。”
“用毁灭自己的方式救仅仅一个普通人,简直不能再蠢了”
???你怀疑他在人身攻击你,并且掌握了证据。
“杀了你可能只需要动动手指,保护你却要花上一生也说不定。”
说完这句话,他给你递了杯水。
这话的意思是……他要继续保护你?你一边喝水,一边艰难地消化着。
你想起了那双拉住你的温暖的手,不自觉地微微缩起被拉的右手。
明明和之前的咒术师一样都是保护,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所以你和我结婚吧”
噗!你被惊地一口喷出了嘴巴里的水,剧烈咳嗽起来。
这进展太快了!
他伸出手开始拍你的背,虽然看起来是好意,但是用的力气特别大,反而导致你咳嗽加重了!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我去报告给上面。”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顾你的阻拦,起身离开了。
你只能一边咳嗽一边在心里疯狂辱骂这个臭小鬼!
才不会和这种小鬼结婚!你狠狠地发誓。
当然,人类的本质是真香。几年后,你还是和他三年抱俩了。
【咒术乙女】当你群发了今天有空吗
*全员x你
*孩子尽力了
*觉得不好看ooc不要骂我噫呜呜噫
你绝望地看着手机上一屏幕的,甚至还在增加的未读消息。第一次在认真考虑要不要连夜买机票回老家。
世上最美好的事是什么,是周末一觉睡到自然醒,拉开窗帘外面还是晴天。你打开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今天更适合逛街了。
于是你在洗漱的时候,掏出了手机,准备给钉崎和真希这两个咒术高专仅存的JK群发一条邀请。
打开软件,编辑...
*全员x你
*孩子尽力了
*觉得不好看ooc不要骂我噫呜呜噫
你绝望地看着手机上一屏幕的,甚至还在增加的未读消息。第一次在认真考虑要不要连夜买机票回老家。
世上最美好的事是什么,是周末一觉睡到自然醒,拉开窗帘外面还是晴天。你打开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今天更适合逛街了。
于是你在洗漱的时候,掏出了手机,准备给钉崎和真希这两个咒术高专仅存的JK群发一条邀请。
打开软件,编辑内容“今天有空吗”,选择群发对象钉崎和真希,完美!
正准备点确定的时候,你握着漱口杯的左手手滑了一下。下意识地,你伸出拿手机的右手一起去捞杯子,结果手指不小心在屏幕上滑了几下。
然后你就惊恐地发现。
你给咒术高专这个分组下的每个人都群发了这条消息。
当时你的第一反应是想凭借单身十几年的手速,把它们挨个撤回。但是你忘记了,有人单身比你久,手速也比你更快。
五条老师不仅秒回了你的消息,而且还回了不只一条。
你当时就被瞬间冒出来的三条回复提醒震惊了,这...这难道就是最强吗?
就这么一会打岔的功夫,后面的人也陆续回复你了。
伏黑,虎杖,钉崎,真希,乙骨,狗卷。
你深吸了口气,冷静!千万冷静!总之先找异世界的入口!
当然,你没有找到,最后只能面对现实。
坐在床上做了五分钟深呼吸,你鼓起了勇气打开了排列在第一位的五条老师的回复。
“唉,真的假的,这是想约老师出去吗”
“虽然老师有任务,但是没关系!”
“为了可爱的学生,刚刚已经把任务全推了!”
“说吧,想和老师去哪儿,哪里都可以哦,情侣旅馆也可以。”
“刚才那句是开玩笑的啦,有没有被吓到哈哈哈”
末了,还发了个吐舌笑的可爱表情。
.......
真有你的啊五条老师!
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能把任务推掉,又威胁伊地知先生了吧。还有情侣旅馆是什么东西!想干什么你这个背德教师。
算了,下一个,伏黑惠。
他平时就很冷漠,这次一定也会拒绝你的,你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点开了消息框。
“有空,怎么了”
“刚刚上网的时候发现有个电影半价,随手买了两张”
“你要来吗”
……
可恶,伏黑你的手为什么也这么快,票都买好了某种程度上简直比五条老师更过分。
算了!下一个,虎杖!
“有哦!一起出去玩吧!”
“没想到你会突然约我出去,我好高兴,嘿嘿。”
怎么回事,良心突然好痛,根本没办法开口拒绝。
算了,继续!一定还有能拒绝的邀请!
钉崎和真希回复你的内容差不多,
“今天约好和钉崎/真希前辈一起出门,你一起来吗”
这个倒是可以拒绝。但是出门逛街不就是你一开始的目的吗!
下一个!下一个!
乙骨同学,我知道你最可靠了,你一定...
“唉,你想要出去吗,我现在去门口等你?”
你也可靠过头了吧喂!
下一个,狗卷同学。
“莫西莫西,这里是熊猫嗷,狗卷让我问你去哪,他去换衣服了。”
.......
累了,世界毁灭吧。
虽然你很想毁灭世界,但因为你不是无敌的五条老师,最后只能上网搜同时约了好几个人该怎么办。下面的回复不出意外全都是《教你怎么做海王》,淦!
综上所述,在紧急学习海王宝典之后,你给自己列了一张时间表。
大概是,11.00-1.00,和五条老师吃甜品。
1.00-2.30,和伏黑看电影。
2.30-4.00,和钉崎他们逛街。
4.00-5.30,和虎杖去公园。
5.30-7.00,和乙骨去吃晚餐。
7.00-8.30,和狗卷一起去吃寿司。
不得不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你在社会死的恐惧下,惊人地完成了今天的日程表。虽然中间赶路难免迟到,但是在你的诚恳道歉(花言巧语)下,大家都原谅了你。
最后你爬回宿舍的时候,差点心酸地哭出来。然而还没等你哭出声……
嗡!嗡!嗡!
手机又开始震动了,屏幕通知有人在艾特你。
你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不会吧,不会吧。
打开一看,果然是他们纷纷在动态里PO了今天的活动,还顺便艾特了你!
看了下评论,现在已经进行到互相询问怎么回事的阶段了。
你默默地关掉了手机,然后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今晚的机票。
【咒术乙女】和黑化的他们对线
☆内含五条/伏黑/狗卷/乙骨
☆老福特你到底从哪里看到了颜色
☆CP党避雷
☆宝贝们的评论一屏蔽都无了,我哭了
五条悟
五条老师把你绑去他房间的时候,你在劝他,
“老师,强扭的瓜不甜,而且你这是违法行为。你把我放了,我们当做没发生过好不好。”
五条老师笑了笑没说话,笑容十分可爱,脸上甚至能看到两朵红晕。
他把你压在床上的时候,你还在劝他,
“那个,谈恋爱的话从拉手开始怎么样,这样进展太快了。”
五条老师并没有搭理你,他笑着摘下了自己的眼罩,并且戴在了你眼睛上。
等事情发展到他把你剥干净的时候,你仍旧在做最后的尝试,...
☆内含五条/伏黑/狗卷/乙骨
☆老福特你到底从哪里看到了颜色
☆CP党避雷
☆宝贝们的评论一屏蔽都无了,我哭了
五条悟
五条老师把你绑去他房间的时候,你在劝他,
“老师,强扭的瓜不甜,而且你这是违法行为。你把我放了,我们当做没发生过好不好。”
五条老师笑了笑没说话,笑容十分可爱,脸上甚至能看到两朵红晕。
他把你压在床上的时候,你还在劝他,
“那个,谈恋爱的话从拉手开始怎么样,这样进展太快了。”
五条老师并没有搭理你,他笑着摘下了自己的眼罩,并且戴在了你眼睛上。
等事情发展到他把你剥干净的时候,你仍旧在做最后的尝试,
“老师,至少做个安全措施吧”
他还是没有回应,只是一边亲吻着一边要了你。
事后,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偏头就可以看到五条老师恬静的睡颜,他的呼吸打在你脸上,仿佛真的在熟睡。
你知道他肯定已经醒了,只是在等你下一步动作。要是你真的想偷偷摸摸溜走,等着你的一定是小黑屋囚禁。
你悠悠叹了口气。
“嗯?怎么了,为什么在叹气。”
五条老师声音传来,语气听起来十分温和。
看吧,看吧,你就知道他在装睡。
你偏头看向他清明无比的蓝眼睛,脑子里疯狂搜索着黑化病娇相关词条。
“在想宝宝的名字喔,孩子爸爸。”
你选了个综合下来安全系数最高的选项。
五条老师听到你的话后,愣了一下,随即开心的笑出了声,可爱的笑脸像只撒娇的大猫猫。
“是吗是吗,在想这个啊,老师很开心哦,果然……我还是不能离开你啊。”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声音逐渐变低,又压在了你身上。
你赶快翻箱倒柜继续找安全词条。
“这样的话,老师,我们去做婚前体检吧。”
五条老师又被你说懵了,蓝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你。
不得不说,你确实不讲武德。
“唔嗯,你说的没错。”
他好像缓过神一样,开始附和你的提议。
“那我们走吧。”
你抓住机会,一把越过他起床开始穿衣服。
五条老师也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看向你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个乖巧的笑脸。
啊……麻烦了。
他肯定知道你在骗他,但是对他来说,你表面的配合已经够了。
看过了太多真实的六眼,现在只想看虚假的美丽。
伏黑惠
用影子把你绑在床上的伏黑惠,一直低着头坐在床边,眼睛失神的看着地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论你向他说什么,他都只是回你一句对不起。
这个状态超级不妙啊。
得想个办法。
你在脑子里疯狂模拟,如果你是后宫类galgame男主,伏黑是你的攻略对象之一,现在他进入了黑化线,你要怎么办才能避免be结局。
一瞬间,你脑子里列出了三条支线,你一一否决后采用了最后一条。
“惠,过来亲我。”
伏黑惠听到你的话后,身体很明显一僵。他慢慢地把头转向你,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嘴巴好像动了动想说什么。
“快点。”
你再次催促了他。
这次他终于慢慢地向你靠近,你能看见他因为紧张而眨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也随着扇动。
在他靠近你一定距离后,你主动出击堵上了他嘴唇。
他渐渐开始疯狂,手掌在你的手臂上用力摩挲着,表达他逐渐高涨的某种欲望。
于是在这个时候。
“把我放开,惠。”
他乖乖听话解开了你的束缚,用手抱住了你。
“惠,继续吧。”
你靠近他的耳边吐轻轻出了这句话,他的心跳声开始放大,身体却在颤抖。
于是你反客为主,温和地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就像圣母在包容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危机解除。
狗卷
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比咒灵更适合搞黑化囚禁了。
虽然……使用者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看着前方捂着嘴巴的狗卷。明明喉咙受损严重,还在坚持不懈地持续使用咒言把你束缚在这里。
这是折磨你吗?
简直是在折磨他自己。
“前辈,住手吧,我不会走了。”
和他僵持一天后,你主动认输了。
“咳、咳……”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固执地用眼睛盯着你,仿佛并不相信你所说的。
“真的哦,没有骗你。”
“你不相信的话,我们来约定一个束缚吧”
“如果我离开的话……”
你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狗卷咳嗽着捂住了你的嘴巴。
好机会。
你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他被你吓到一般猛地收回了手,受惊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你。
“前辈,我不走哦,今晚留在这里。唔……我动不了,你帮把我衣服脱了吧。”
你幽幽地吐出这句话。
和你的淡定相比,狗卷整个人显得有些害羞和无措,他把脸低低地缩回了领子里。
你看着他红着脸低下头,好像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最后给你解开了咒言。
他伸手抱住了你,把你的头埋在他喉咙的位置。
你感受着他喉咙的震动,听到了一句沙哑微弱的,
“我爱你”
“我也是”
你也听到自己违心地吐出了虚假的爱语。
乙骨
乙骨前辈是个很可靠的人。你和他身处异国的时候,他一直照顾你,把你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当然,如果前提不是他绑着你强行一起出国的话,那就更好了。
你趴在宾馆的床上,无聊看着电视。乙骨又把你关在房间一个人去做任务。房间的周围布置了禁止你逃走的结界。
啊……特级就是了不起啊,挥挥手就能控制住你这个弱小的宠物。
“我回来了。”
门口传来了乙骨的声音,然后就是关门的声响。
“欢迎回来。”
你有气无力地敷衍他。
“……怎么了?很憔悴的样子。”
“没有哦,我们什么时候回日本。”
你不想和他演情侣戏码,直接抛出了直球,一直被关在旅馆里,你已经受够了。
他沉默了一会,慢慢走到床边,压在了你背部上方。你偏头能看到那一截从白色袖子里露出来的小臂。
这双小臂好几次在床上狠狠抓着你的大腿,让你逃都逃不了。要是继续刺激他的话,又会变成那样的发展吧。
你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对面看着乙骨的脸。
他抿起了嘴巴,绿色的眼睛也看不出什么感情。
你知道这是他疯狂的前兆。
“开玩笑的啦,晚上陪我出门可以吗?我在网上找了很多附近有名的景点哦。”
你逼迫自己露出笑脸,用可爱的语气说出了情侣间撒娇的话,并且伸出勾住了他的脖子。
万幸的是,这招确实很有效。
他嘴角再次勾起,眯起的眼睛藏住了那些不想让你看到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突然说想回去什么的,我都被你吓到了。还以为一直忽略你,让你生气了。……那就晚上一起去吧,之后如果有想去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哦。”
“嗯嗯”
你也笑着着回应他。
不管你愿不愿意,情侣的戏码都要继续上演。
【咒术乙女/五条悟】喜欢女孩子就欺负她是最烂的攻略方法
#你X高专悟
#纯情dk五条悟警告
(一)
“你问我有没有对五条悟动过心?”
“那确实有动过杀心。”
(二)
高专,咒术师的摇篮,主要功能是帮助咒术师提早适应咒术界996的工作生活。
说实话,如果不是妈妈威胁你不去高专的话就把你从富士山上扔下去,你肯定会选择去隔壁的学校学做菜。
不过来都来了,你还是希望能安稳把这几年念完。
……然后再去隔壁学校学做菜。
可惜命运真得很不讲道理,它给你安排的三个同学里,有一个叫五条悟的万恶之源,一个让你想要连夜买站票离开...
#你X高专悟
#纯情dk五条悟警告
(一)
“你问我有没有对五条悟动过心?”
“那确实有动过杀心。”
(二)
高专,咒术师的摇篮,主要功能是帮助咒术师提早适应咒术界996的工作生活。
说实话,如果不是妈妈威胁你不去高专的话就把你从富士山上扔下去,你肯定会选择去隔壁的学校学做菜。
不过来都来了,你还是希望能安稳把这几年念完。
……然后再去隔壁学校学做菜。
可惜命运真得很不讲道理,它给你安排的三个同学里,有一个叫五条悟的万恶之源,一个让你想要连夜买站票离开高专的问题儿童。
五条悟这个人啊,长得好看,强得一只手能打五个你,但是性格非常恶劣,尤其喜欢捉弄你。
他热衷于埋伏在高专每一个角落等你经过,然后拍下你被他吓一跳的样子。
知道你怕幽灵之后后,他乐此不疲地在外出做任务时骗你去鬼屋,看着你被鬼吓得脚发软的样子捂着腹部哈哈大笑。
走在路上,如果男生和你搭话,他就会一脸委屈跑过来说一堆,诸如你为什么不回他消息,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没关系你幸福就好这种憨批台词。
除此之外,他还干过上课薅你辫子说你发质差,体术课故意抓你做对手,在你摸野猫的时候故意把猫吓走等等行为。
一年下来,他捉弄你的次数之多,连夏油和硝子都会看不下去了说他几句,但是下次他还是会干同样的事情。
综上所述,你觉得你被五条悟校园霸凌了,并且掌握了大量证据,但是你打不过他。
(三)
在五条悟的魔爪下,你磕磕绊绊地读完了高专一年级,放暑假当天就连夜买机票飞走了。
别问,问就是怕五条悟假期给你找事。
在升入二年级之前,你翻阅了《一百种杀人方法》、《世界八大悬案》、《如何悄无声息地夺走他人性命》等等教育类书籍,并且记了一本厚厚的笔记。
隔壁家开餐厅的大姐姐知道后,语重心长地跟你说这是法律不允许的事,要是被抓进去就不能学做菜了,并建议你在网上向情感类博主寻求帮助。
你想想也是,于是向一个ID叫魔法少女梅莉酱的博主进行了留言。
第二天,你收到了她的回复:
“看起来好像是喜欢上你了,你呢?对他有感觉吗?”
“???你认真的吗?梅莉酱?”
“真的哦,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是这样啦,会欺负有好感的女孩来吸引注意力哒~。”
“听起来可信度不高……那有没有办法能把他做掉……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办法能阻止他。”
“这个很简单哦,你和他说你有男朋友就行了。”
你停下敲击键盘的手,狐疑地看了看这个回答。
“你确定?”
“以我的人品担保哦!”
对方的美少女头像在网页上闪烁着,你看了看她的粉丝数,决定试一试。
(四)
“我有男朋友了,暑假在老家交的,父母也同意我们交往!”
开学第一天的时候,你装出兴奋的样子猛地抱住硝子,向她分享了这个“喜讯”。
抱上去的瞬间,你特意用余光偷偷观察了一下五条悟的反应,果然看到他原本朝你而来的步伐停在了原地,但是很快他用更快的步伐迈了过来,一把把你从哨子身上拉了下来。
“哈?男朋友?骗人的吧,你这种家伙怎么会有男朋友。”
虽然这家伙某种意义上发现了真相,但是你真的好想揍他。
还好你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由梅莉酱友情提供的,据说是她亲自伪造的,印着你和一个白粉色长发帅哥的亲密合照,你拿着它在五条悟面前晃了晃。
“我有证据哦!”
五条悟一把夺过你手上的照片,摘下了脸上的墨镜很恨盯着它看,好像要把照片看出个洞来。
你有点慌,不知道六眼能不能看出P图痕迹。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你装作自信满满地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和小号伪装的情侣聊天记录,放到他面前。
“还有聊天记录哦,怎么样?这回信了吧。”
不得不说,看到五条悟瞬间臭下来的脸色,你超爽。
那天,终于在五条悟这边找回场子的你、一蹦一跳地回到了宿舍。
“谢谢你,梅莉酱!我成功了!还是第一次在那家伙脸上看见那种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
你快乐地敲击这键盘,给靠谱的网络博主梅莉酱汇报你的战果。
“不用谢~替粉丝解决困扰是应该的,不过,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呢。”
“有什么可怜的?”
“喜欢的女孩子突然有男朋友了,现在肯定难过吧,说不定现在他正躲在哪里哭哦。”
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敲击键盘的手也停住了。
还没等你回答,梅莉酱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如果你也喜欢他的话,稍微欺负一下他,作为被他捉弄这么久的报复就行了,千万不要错过高中生青涩甜蜜的宝贵恋爱机会哦「颜文字」”
你面无表情地关闭了聊天框。
(5)
“五条那家伙去哪里了,一周没见到他了。”
“悟吗?真难得,你居然会关心他的下落,不过我也不知道哦,他只说有事要去做就走了。”
眼前的夏油杰朝你耸了耸肩膀,表示他也不知道五条悟的去处。
从你骗五条悟说你有男朋友那天开始,他就突然消失了,一开始你也没在意,毕竟他经常接到单独任务,但是这次一下子去了一周,你稍微有点担心。
“不会真的躲起来哭了吧。”你小声地嘀咕。
“什么?”
“没…没什么,有他消息记得告诉我。”
夏油杰听了你的话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了一种奇怪的欣慰笑容。
“悟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一定很开心。”
“我没有关心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有他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对了,那个,虽然他一直捉弄你,但他其实……算了,等他回来让他自己来说吧。”
夏油杰没有把话说话,但你总感觉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6)
五条悟已经两周没回校,虽然理智上你知道他很强不需要担心,但是脑子里还是控制不住地不停地想他的事情。
仔细想想,虽然他非常喜欢捉弄你,但是每次上面派你做单独任务,他会找各种理由跟过来,遇到二级以上的咒灵,也会强行把你藏到身后去,体术课打你和教你的时候都很认真,而且特别喜欢强行给你塞他喜欢的甜点,虽然你讨厌甜食……
“啊啊啊!五条悟你烦死了!等你回来,我一定让你好看!”
从床上爬起来,你气势汹汹地准备去找校长申请派自己去找五条悟。
只是没想到你一打开门,就看到你想找的人就在站在你房间门口。
他显然也没想到你会突然开门,也愣在了原地。
此刻的他和你上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完全不同,白色的头发非常凌乱,没戴眼镜露出了眼睛下厚厚的黑眼圈,天蓝的眼睛旁边竟然还有点血丝。
你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让他这么狼狈。
“你怎么了?”
“你在撒谎!”
你正想关心一下,突然被他的反问打的满头问号。
“哈?”
“我去你老家找了两周,根本没找到你照片上的人,所以你在撒谎,你根本没有男朋友。”
五条悟的语气有点慌乱急躁,似乎怕你突然中断然后反驳他。
你细细消化了他的内容,才堪堪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你去我老家待了两周,为了找我给你照片上那个人?”
“是啊!”
你被震惊地无话可说了,只能呆呆和他对视。
扶了扶额头,你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脑子里的震撼和怒火,短暂的迟疑过后,你决定干件大事。
向前迈一步拉近了和五条悟的距离,你踮起脚让自己的脸尽量靠近五条悟那张帅脸。
“是啊,我没有男朋友,然后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这个动作气势太强了,五条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惊讶看着你。
“回答我啊,我有没有男朋友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又迈了一步,直接把他逼到后方墙壁上,接着踮起脚用手撑在他脸侧。
“快说啊。”
五条悟支支吾吾看着你,眼神四处躲闪,嘴唇动了半天也没蹦出半个字。
看到他这幅难得的可怜巴巴的样子。你想起了梅莉酱说过的话。
稍微欺负一下就行了,不要欺负地太狠。
叹了口气,你伸手抚上五条悟的后脑勺,感受着他头发顺滑的质感,然后果断地亲了上去。
这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单纯只是嘴唇与嘴唇相碰,快到让人来不及品味其中的意味,但是你毫不意外地看到五条悟白皙的脸上开始泛红了。
这家伙……
你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头,近距离和他因惊讶而微微放大蓝色眼睛对视着。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点我想听的话。”
(7)
“我……喜欢你。”
【通灵王】他有猫·27
那个瞬间,她决定以后都不喝酒了。
越是想要将记忆压下去,脑海里落雪的月夜越是挥之不去,滚烫的温度随着血液不断上涌,她恨不能立刻人间蒸发,或者连夜逃离这个星球。
虽然说了要战胜时刻被读心的羞耻感,但目前的情况明显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范围。
“……”
好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微笑地望着她的大阴阳师没有帮上任何忙,阿渡就像被对方含笑的目光烫到了似的,她无法直视对方的脸,只能充满羞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
现在来个土下座的话,会不会显得她好像占完人家的便宜就想跑呢。
——请忘掉昨晚的事!!
这种说法好像显得她更渣了。
……不行,不管怎么看她...
那个瞬间,她决定以后都不喝酒了。
越是想要将记忆压下去,脑海里落雪的月夜越是挥之不去,滚烫的温度随着血液不断上涌,她恨不能立刻人间蒸发,或者连夜逃离这个星球。
虽然说了要战胜时刻被读心的羞耻感,但目前的情况明显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范围。
“……”
好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微笑地望着她的大阴阳师没有帮上任何忙,阿渡就像被对方含笑的目光烫到了似的,她无法直视对方的脸,只能充满羞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
现在来个土下座的话,会不会显得她好像占完人家的便宜就想跑呢。
——请忘掉昨晚的事!!
这种说法好像显得她更渣了。
……不行,不管怎么看她的退路都已经被封死了,身后就是悬崖,读心这种能力太狡猾了,她现在进退两难,想要装傻都做不到,只希望自己可以立刻脱离这个次元凭空消失。
这个世界上有记忆消除术吗?
读心术都有了,难道还没有记忆消除术吗?
……啊,好想回炉重造重新做人。
她以后绝对要戒酒。
阿渡低头盯着木地板的纹路,非常努力地想要假装自己不存在。
“那么,”放下笛子的大阴阳师语气温和,“我们现在似乎应该交换姓名。”
“……诶?”
仍然陷在震惊中无法自拔的大脑一片空白,阿渡抬起头:“为什么要交换姓名?”
那种事情他们不是已经早就……
麻仓叶王含笑不语。
她心里忽然涌上不祥的预感。
……不会吧?你们平安时代的人……不会吧?交换名字难道还有别的含义吗?
麻仓叶王:“是这样没错。”
短短的一天之内,社会性死亡的次数太多了,她忽然在那一刻无比安详。
阿渡闭上眼。
但很快的,麻仓叶王的声音再次将她拉回残酷的现实。
“你之前说过的话,现在还算数吗?”大阴阳师嘴角微弯,嗓音和煦。
——“不管是什么,我都会负起责任。”
阿渡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
不管是什么。
我都会。
负起责任。
……问题是这是她负担得起的责任吗?!!
“……”
糟糕,她会被麻仓家暗杀吗?
“不会。”麻仓叶王微笑道,“没有人有那个胆子。”
阿渡低头不语。
“你想怎么做?”
麻仓叶王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神情:“我说过,你想要逃跑也可以。”
心里有什么东西忽然被轻轻揪着一扯,她抬起头。
半晌,阿渡听见自己说:
“……不,我只是需要时间整理一下思绪。”
昨晚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现在无法判断那是酒精驱使下做出的冲动行为,还是她当时发自内心地想要和对方变得更加亲近。
让她做出昨晚行为的,究竟是一时的冲动,还是更加深层次的情绪,她不想草草敷衍了事,也不想昧着真心编织谎言。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她心中对这个人怀揣的,究竟是想要回报恩情的热切,是感激、依赖、普通的喜爱,还是更深沉更热烈的情感,朋友之间的界限应该在哪里划分,一旦有些事情越界之后又应该如何处理。
如果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产生了变化,她不希望因为自己一时的草率判断,日后某一天忽然意识到她心里这份情感并非出自真正的爱慕,而只是被扭曲伪装过的依恋之情。
麻仓叶王是她在平安时代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在这个时代关系最亲密的朋友,因此这个问题确实存在。
那样对谁都不公平,人的心是非常珍贵的东西,需要被更加小心慎重,也更加温柔细致地对待。
更重要的是,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现在光顾着沉浸在自己的羞耻感和忐忑不安的情绪里,完全没顾及到他的想法。
阿渡:“……你是怎么想的?”
她鼓足勇气,认真地看着麻仓叶王:“你希望我怎么做?”
雪花从屋檐不断飘落,周围的寂静被落雪的细响放大,背对着灰白的世界坐在门边的大阴阳师微微一笑,身影的轮廓笼罩着一层柔软的雪光。
“如果感到不确定的话,”他低声道,“要再试试看吗?”
式神们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窗外落雪的房间里,回过神来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要再试一次吗?
世界如潮水退去。
阿渡沉默了许久。
终于,她小声说:“你低下头。”
衣裳窸窣的细响传来,鸦黑的长发随着对方倾身的动作从肩头滑落,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靠近过来,浅淡的熏香让人恍然想到了在寂静的深山里飘入泉水的落花,还未彻底将她包围,她的脸颊已经先莫名其妙地烫了起来。
阿渡垂着眼帘,慢慢抬起手,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上麻仓叶王的脸颊。
房间里的几帐绘着开在雪中的梅花,灿烂流丽花枝的垂落地面,染上香炉曳出的柔软气息。
心脏的跳动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大脑似乎变得一片空白,周围的世界都在背景里淡去,最后只剩下眼前的身影,以及大阴阳师温雅俊秀的眉眼。
麻仓叶王表现得异常耐心,她停顿了好久,拥有操纵鬼神之能的大阴阳师就像低下颈项的鹿一样温顺,她可以伸手摸摸鹿角,也可以抚摸温暖厚实的皮毛。
她可以抱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到他的肩窝上,他们在寂静的雪地里相拥,飞舞的雪花不断擦着他们的衣角飘落,呼吸落到寒冷的空气里,化作温暖的白雾昙花一现。
温顺安静的假象是诱人的陷阱。
她终于凑上去,托着他的脸轻轻落下一吻。
吻落在唇角,麻仓叶王嘴边的笑意融化了,一直静止不动的大阴阳师抬起手,揽住她的腰背,将她往怀里一拢,她的心脏停跳了一拍,瞳孔微微放大,仰起脸时,惊讶的声音涌到口中,短促地发出第一个音节,接下来便淹没在随之而来的亲吻里。
雪夜的记忆复苏盛开,这次比之前还要鲜明清晰。
她的灵魂被抓住了,被人下了奇异的咒。
咒的纹路沿着心尖蔓延,渗入滚烫的血液,温柔的亲吻绵密深长,呼出的气息在彼此的唇隙间交融重叠,她第一次发现时间这种东西确实是可以静止的,世界的存在感原来可以如此稀薄。
柔软的亲吻让心口满涨得不可思议,好像温热的感情随时都会满溢出来。
手指穿过发梢,指腹贴着皮肤温热的脸颊,紧绷的身体慢慢在对方的怀抱中放松下来,麻酥酥的感觉扩散开来,柔和似春日水中泛起的涟漪。
窗外,白色的雪花无声飘落。
他们好像亲吻了很久,停滞的时间再次流动起来时,木盆里的炭火哔啵一声,溅出星点火花碎屑。
阿渡回过神,温热的气息扑到脸颊上,她抬起眼帘时,清晰地在麻仓叶王温和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两人靠得太近了,他开口说话时,声音就像在她耳畔响起来似的:“还要再试一次吗?”
“……”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的理智倏然回笼,她飞快离开他的怀抱。
阿渡抓起不知何时滑落的外衣往肩上一披,侧身往床榻上一裹一躺,背对他道,“我需要思考一会儿。”
“思考一会儿是多久?”
“我还没想好。”
麻仓叶王单手支颐,声音含笑:“那么,你要什么时候才会想好?”
“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
麻仓叶王:“我现在似乎应该离开。”
阿渡:“既然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就付诸行动如何?”
“但是我好像不想这么做,怎么办?”
阿渡恼得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来:“……这种问题不要问我,我要思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然后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麻仓叶王面带微笑的模样。
“……你觉得很好玩吗。”
“不,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因为是真心话所以才糟糕啊!
她现在的心已经够乱了。
“你讨厌我吗?”
“……当然不是。”阿渡板起脸,“但我发现你这个人有时候确实有些坏心眼。”
“是吗?”
麻仓叶王放轻声音,含笑的语气比窗外飘落的雪花还要柔软:“阿渡。”
心脏忽然毫无预兆地颤了一下。
她别开脸,好半晌,才嘀咕出声:“……读心这种能力实在是太狡猾了。”
她心底的答案到底是什么,现在其实已经十分明确了。
剧烈跳动的心脏不会骗人,仿佛连思维都会融化的滚烫温度,她很清楚原因是什么。
愈是触碰就愈是渴求,浅尝辄止无法得到满足,一旦缠绕就变得难分彼此,只是稍微碰一下,颤抖的心湖便会泛起涟漪。
但她想害羞一下都不行,一定要让她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才可以吗?
阿渡看向麻仓叶王,这个人不必看也不必问,周围人的心声也会自然而然地涌入他的心中。
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但也许正因为如此,亲口说出来的话才拥有特殊的分量。
比起被迫去倾听,有些事情,也许还是希望对方能够亲口告诉自己。
心里忽然平静下来,两人的目光隔空相遇,麻仓叶王慢慢敛起笑意。
“……我喜欢你。”
不是感激,不是依赖,也不是普通的对朋友的喜爱。
窗外的积雪随着一声轻响,从屋檐坠向地面。
阿渡无意识地揪紧被子,不闪也不避,认真地看着他补充:“很喜欢。”
【通灵王】他有猫·25
根据天气预报,今天似乎会下雪。
这个天气预报来自麻仓叶王本人,平安时代的阴阳师不仅负责占卜吉凶,还负责预测天气,不得不说十分多才多艺。
步入年末后,阴阳寮的众人开始加班加点为正月的祭典做准备,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新历的制作。
这个年代的日历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只有贵族才能拥有。新年伊始之际,阴阳寮要向天皇陛下进献两种日历,一种注释着每日占卜结果的福祸吉凶,名为《具注历》,另一种则描述了太阳、月亮、以及五颗行星的天体位置,被称为《七曜历》。
献历以前由阴阳寮内的天文博士负责,但由于麻仓叶王在各方面的造诣都无人能及,现在这也变成了他的工作。
正月是最重要的月份,每一年都...
根据天气预报,今天似乎会下雪。
这个天气预报来自麻仓叶王本人,平安时代的阴阳师不仅负责占卜吉凶,还负责预测天气,不得不说十分多才多艺。
步入年末后,阴阳寮的众人开始加班加点为正月的祭典做准备,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新历的制作。
这个年代的日历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只有贵族才能拥有。新年伊始之际,阴阳寮要向天皇陛下进献两种日历,一种注释着每日占卜结果的福祸吉凶,名为《具注历》,另一种则描述了太阳、月亮、以及五颗行星的天体位置,被称为《七曜历》。
献历以前由阴阳寮内的天文博士负责,但由于麻仓叶王在各方面的造诣都无人能及,现在这也变成了他的工作。
正月是最重要的月份,每一年都会有各种祭典。
整个阴阳寮都在加班,可惜她这个只擅长物理驱鬼的人派不上什么用场。
阿渡去了几次阴阳寮,结果反而被同事嫌弃她杵在那里太占地方,搬动文献书籍也有专门负责这些的杂役帮忙,于是只好灰溜溜地回到宅邸。
然后在麻女这里也碰到了铁壁。
“阿渡小姐不可以帮忙打扫。”麻女非常严肃,周围的纸片人也纷纷停下动作,用那一张张空白的脸谴责般地看着她。
阿渡放弃了。
只有股宗才是她唯一的温暖和依靠。
随着天气转冷,人和猫之间的关系也得到了升温。
阿渡已经承认了她在正月是个废物的事实,不需要去阴阳寮上班打卡后,她难得可以睡懒觉。
可能因为麻仓叶王总是天还没亮就进宫了,余温散去后的寝殿太冷,股宗最近开始跑到她的房间里补眠。
有一次,她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胸口好沉,想着是哪个鬼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在麻仓叶王的宅邸里玩鬼压床。
然后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团成球状的股宗趴在她身上睡觉的模样。
阿渡顿时就一个激灵,醒了。
……妈妈,她提前过年了。
这个好消息必须和人分享才行,她抱着股宗一骨碌爬起来,下意识喊了一句:
“叶王!!”
喊完之后,她才想起来对方去上班了,现在不在。
阿渡在宅邸里左等右等,等到天黑时分,总算等到垂着御帘的牛车嘎吱一声,在宅邸外停下来。
她立刻飞奔出门。
大阴阳师已经听到她的心声了,但还是很配合地问:“怎么了?”
阿渡抱起跟过来的股宗,黄褐色的虎斑猫没怎么反抗,尾巴轻轻甩了一下。
“……没什么。”
她总不能兴高采烈地告诉对方,股宗愿意和她一起睡觉了。有些话心里想想还好,真要说出来,总觉得有些奇怪。
阿渡抱着股宗,轻咳一声:“就是想出来迎接你一下。”
她露出微笑:“欢迎回来。”
细小的雪点从天空飘落,纯白如河畔芦苇的飞絮。
麻仓叶王的占卜果然很准。
——下雪了。
融化的雪片留下微凉的触感,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寂静柔软的苍穹。
暮色中,廊檐下的灯火如水氲开,白色的雪花越下越大,仿佛朝着地面上的光芒飞旋飘落。
“快看。”她提醒他抬头,“是今年的初雪。”
两人一猫站在屋外,后来麻女也跑了出来。
平安时代的雪和现代有什么不同,阿渡不太说得上来。
也许是哪里都没有什么不同,也许是哪里都不太一样。
但她就是很想感慨一声:
哇,下雪了。
京城的街道被雪覆盖后,正月的气氛变得浓郁起来。
正月第一日,举行祭拜天地四方的仪式和朝贺。
第二日,宫里举办元旦的宴会。
第三日,进行祈求天皇陛下长寿的仪式,献上镜饼、萝卜、甜瓜、香瓜、野猪肉、鹿肉等供物。
第四日,太政大臣摆设筵席。
“你想去吗?”麻仓叶王问她。
阿渡十分惊讶:“那么隆重的筵席,让我去也没关系吗?”
太政大臣摆设的正月筵席,一般来说邀请的不是朝中公卿,就是亲王之类的皇族,而阴阳师不过是从七位上的普通官职。
以位阶而言,从五位下是个分水岭,只有达到这个位阶的官员才有资格面见天皇,而若要达到公卿的地位,则必须还要往上爬才行。
“有何不可?”麻仓叶王微笑道,“如果守护平安京的功臣都没有资格的话,其他人也没道理出席。”
因为斩蛇的功劳,她被授予了成为阴阳师的资格。
但这个时代的阴阳师和武侍都没什么地位,像麻仓叶王这样,打破世袭制度一跃成为公卿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阿渡思考起来:“如果我去的话,说不定能膈应到一些人。”
尤其是那些自视血统高贵的贵族。
更重要的是——
“筵席上能吃到很多高级点心。”
她心动了。
阿渡:“居然还有这种好事,请务必带上我。”
如今的太政大臣是藤原家的家主,藤原家兼,这个人还同时担任关白和摄政,私人的府邸搞得比宫里还要风雅奢华。
阿渡曾经和麻仓叶王去过一次藤原家兼的府邸,那时不过是匆匆一瞥,如今坐在大厅里,倒是有闲心慢慢打量周围的景色。
外面飘着小雪,烛火照亮了黑夜,宾客按照地位尊卑分两行排列,她坐在大厅最外沿,麻仓叶王和其他公卿则靠近主位。
御帘卷起,朱红的丝绦垂落,黑暗的庭院里飘着水灯,钓殿的方向搭着舞台,鼓乐声和着飘落的雪花,衣裳曳地的舞者戴着金冠,两两成对地在方形的舞台上慢慢回旋起舞。
阿渡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确:她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盛在朱器里的菜品一共上了九道,在她面前摆得整整齐齐,隔水蒸的玄米饭直接堆成了一个小山,据说是这个年代待客的礼仪。
大厅里充斥着嗡嗡的声音,随着酒水端上,气氛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冬天是酿酒的季节,碗里的新酒比平时更加馥郁香甜,热过之后散发着熏人的气息。
各种各样的乌帽和衣摆遮挡了视线,人影重叠晃动,阿渡从中捕捉到麻仓叶王的身影,他和一群藤原家的人坐在一起,这种座位安排实属无奈,朝廷里最重要的职位几乎都被藤原家垄断。
作为先帝亲自提拔的大阴阳师,麻仓叶王打破了这种世袭制度,和藤原家的关系自然不怎么亲密。
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去的话会很麻烦,但是不去的话更麻烦。”
告诉她这句话的人现在遥遥坐在人群的另一边,她周围的人也在忙着推杯换盏,高声谈笑,密集的声音好像涨潮的海水,浮沫不断推涌堆积,人群中时不时蹦出几声大笑,啪的一声,像泡沫一样在热闹喧嚣的海面上破裂开来。
阿渡不知道心声这种东西有没有音量的分别。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大喊:
看我!
——不要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心声,看我。
黑影重叠的人群中,穿着狩衣的身影似乎忽然顿了一下。
然后,麻仓叶王在那个瞬间转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
两人的视线隔着大厅遥遥相遇。
旁边有人在笑,有人在抱怨家里的杂事,还有些人在低声细语,各种各样的声音重叠、交融、缠绕、像密密麻麻的线头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但只要找到其中唯一重要的那根线,轻轻一扯。
海水没过所有声音,热闹无比的大厅陷入空白的寂静。
好像坏掉的收音机终于找到正确的频道,杂乱无章的音质忽然清晰——
阿渡重新低下头,欲盖弥彰地端起一杯酒,同时在心里想:
……不,算了,你还是别看了。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对视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却烫了起来。
阿渡在心里默念:别看了,快把头转回去。
然后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过了好一会儿,落到身上的视线才终于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好事吗?”藤原家兼眯起眼眸。
麻仓叶王笑道:“并无。”
筵席过半,雪还在下,舞台上的舞者换了一批,被风吹斜的雪片追逐着舞者飞旋的衣摆,大厅内的空气热了起来,不知是盆里的炭火烧得太旺,还是喝下的酒水过于暖和。
阿渡的身边东歪西倒地趴着两三个人,她勉勉强强端起酒盏。
“我见过你。”旁边忽然斜过来一道身影,那个人眯起眼睛,脸上带着酒意熏出的绯红。
“你,”对方打了个酒嗝,不太平稳地伸出手指,“你是跟在麻仓叶王身边的那个谁。”
“哦?是吗。”阿渡笑道,“但我好像没见过你。”
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员,被她这么一说,那个人立刻就急了起来。
喝倒第四个受害者之后,她眼前的屏风好像也出现了重影。
阿渡眯起眼睛,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麻仓叶王的身影,周围的人已经喝得不省人事,因此倒没有人受到惊吓忽然跳起来。
“你喝太多了。”穿着狩衣的身影在她面前蹲下,“这个酒有那么好喝吗?”
她撑着头,朝他笑道:“……那你要尝尝看吗?”
酒喝多了之后,世界变得轻飘飘的。
手里的酒杯被人拿走了,她扯住那个人的袖子,将别人的衣服抓得皱巴巴的。
“你想溜出去吗?”那个声音问她。
阿渡慢慢松开手:“……溜出去?”
“是的。”他微笑道,“偷偷溜出去。”
筵席还未结束,没有人发现在座的宾客中少了两个身影。
雪还在落。新月后的第四日,月亮浅如夜空中的一个指甲印。
“偷溜出去不能坐牛车。”她肃然道,“必须步行。”
麻仓叶王:“为什么不行?”
阿渡用「你行不行啊」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因为哪有翻校门出去后打车的道理。
不行,必须用跑的。
与宴会一墙之隔的世界只剩下落雪寂静的声音,平安京的街道霜白一片,热闹喧嚣渐渐在背后远去,无尽的夜色像无人知晓的地图一般铺展开来。
“你找得到回去的路吗?”
“当然能。”
“那我们现在在哪?”
“……”
她停下脚步,往雪上一踩:“以后,这条街,就叫三条大路,所以我们现在在三条。”
跟在她背后的声音不置可否。
“然后呢?”
“然后我们左拐!”
“为什么是左拐?”
“……因为我想左拐。”她仰起头,“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
这个人一定是在看她玩笑,要不然他为什么总是在笑。
阿渡被气到了,她要单飞。
“我要单飞!!”她大喊。
“单飞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一个人回家的意思。”
“你要怎么回去?”
她被问住了,忽然难过起来。
“抱歉,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阿渡摇摇头:“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
正月是很重要的节日,在她的家乡,无论多远,人们都要回家团聚。
她叹了口气:“我现在的情绪会影响到你的,你还是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雪好像终于小了一些。
“没关系。”麻仓叶王顿了顿,轻声道,“就算是负面的情绪,那也没关系。”
星星点点的雪花从夜空飘落,银白好似镀着月亮的光辉。
麻仓叶王伸出手,拂去落到她发梢上的雪花。
阿渡抬起头,眼神格外专注,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
阿渡眯起眼睛:“现在的气氛,是我想的那种气氛吗?”
他轻笑一声:“你今天喝太多了。”
“一点都不多。”她下意识反驳,随即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做这种……”
话音未落,视野忽然一暗,阴影垂落下来,大阴阳师抬起手,将她笼罩在狩衣的宽袖内侧。
零零散散的雪花飘到狩衣上,沿着朱红的细绳滑落。
外面的世界消失了。平安京的街道,飘雪的夜空,夜空中的月亮,忽然都在那一刻神奇地消失不见了。
这个人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眼尾微微上挑,狭长的轮廓并不锐利,古典中带着几分别致的美感,温柔地半垂眼帘时,会让被注视的人忘记周围的所有事物。
她靠着他的胸口,讶异地仰起脸,麻仓叶王恰好在那一刻微微低头——
落到唇畔的雪轻柔细腻,温热得让人心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