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淑己 淑己 的推荐 siyin681.lofter.com
真田龙政、

【眉嬛】 梅香如故

眉姐姐没去世的平行世界

别人的约稿

全文6k一发完

彩蛋是一个眉嬛小段子,眉庄姐姐吃醋,需要礼物

—————————————————————

1.转机

“嬛儿,这些年,只有实初和你,是真的对我好……”


卸去冷硬旗头与虚假胭脂,除却在薄凉后宫中的最后一层防备,甄嬛从未发现,那端庄淑和的人儿,竟也这般孱弱。



都说人死前万般留恋世间,可是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两人守在身旁,便也无可遗憾。



若让此时永恒,就算堕入阿鼻地狱,任由恶鬼万般侵蚀啃咬,又有何遗憾?



“眉姐姐……”暖阁内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甄嬛脆弱的神经,任由泪珠滚落,她攥紧她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别哭...

眉姐姐没去世的平行世界

别人的约稿

全文6k一发完

彩蛋是一个眉嬛小段子,眉庄姐姐吃醋,需要礼物

—————————————————————

1.转机

“嬛儿,这些年,只有实初和你,是真的对我好……”


卸去冷硬旗头与虚假胭脂,除却在薄凉后宫中的最后一层防备,甄嬛从未发现,那端庄淑和的人儿,竟也这般孱弱。



都说人死前万般留恋世间,可是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两人守在身旁,便也无可遗憾。



若让此时永恒,就算堕入阿鼻地狱,任由恶鬼万般侵蚀啃咬,又有何遗憾?



“眉姐姐……”暖阁内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甄嬛脆弱的神经,任由泪珠滚落,她攥紧她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别哭,嬛儿一直在。”



我会一直陪着你。



就像……就像翊坤宫外,你牵起我的手;甘露寺中,你抚上我的肩头。



眉庄渐渐合上双眸。



“眉姐姐!”甄嬛一声惊呼,抱紧玉人余温尚存的头颅。泪水如决堤,这些年的心酸一并涌出。



温实初心如死灰,只能紧紧攥着眉庄的手。



“你先出去吧,趁着眉姐姐的魂儿还没走远……我有些话想对她讲。”吻去眉庄额头的一粒汗珠,甄嬛强忍喉头哽咽。



现在不讲,就再没机会了。



温实初默默点头,双手撩起衣摆,如从前无数次那样退出暖阁,在心底默默祭奠着这一段无法回应的感情。



夜再次归于沉寂。这一次甄嬛不再隐藏眼角情意,大胆地将玉手抚向眉庄额头。



“眉姐姐,前些日子,我做了一个梦,只是这梦里……就剩我一个人了,秋霜时节,永寿宫桂花飘香,没人给我做藕粉桂花糖糕了。”



“我的头发都白了,眼见没你的日子已经比由你的日子长了,却还在宫里养了一片绿菊,巴巴儿的等你回来看,却等到给漫天寒霜都打蔫了你还没来。眉姐姐说,嬛儿是不是很痴呢。”



“你说你来陪我,我道……我道眉姐姐贤良淑德,怎得如此失信于我,”甄嬛眼眶一酸,“便是往后数年,数十年 你都不在了……”



“这般孤苦的光阴,眉姐姐,你好狠的心,竟撇下嬛儿一人……”甄嬛说着,已然泣不成声。



沈眉庄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两只纸船互相依偎,划破如镜水面,越飘越远。



直到耳畔听到那个世间最熟悉的声音对她低语,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嬛儿……”



“眉姐姐……”甄嬛又惊又喜,“眉姐姐!”



“姐姐醒了,等我,我这就去叫太医,”她匆匆抹去一脸泪痕,急急忙忙走出暖阁,“温实初,温实初!眉姐姐醒了!”



跪在门外的温实初低低抬起头来,瞬间如梦初醒,一旁的采月也飞奔上前。



“小主!”采月凑上前去,“你可要吓死奴婢了!”



来不及惊喜,她连忙跑向屋外,唤来婆子宫女,唯恐再出波折。



温实初快步走来,不敢大意,急忙掀开被褥,望向眉庄推间。



“血止住了……”他不敢相信,宛如丝灰般的双眼再度焕发生机,皱紧眉头,将手搭上眉庄脉门。



“眉……小主吉人自有天相,能挺过这般凶险,自有菩萨保佑,往后定能否极泰来,小主珍重……”



眉庄产后虚弱,他不敢有半分马虎,反复交代着产后用药与护理的事。



望着婆子忙碌的身影,他突然感到心头一涩:宫人都来了,他不敢再唤一次她的名字。



心中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充盈着,甄嬛泪中带笑,“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挺过去了就好,妹妹还以为……我本不信佛,方才姐姐血崩,”甄嬛说着,再次拭去眼角湿痕,“妹妹在心底将满天神佛都求了个遍,为姐姐默诵佛经,这才有菩萨显灵,往后当日日上宝华殿礼佛,抄写佛经,为姐姐祈福。”



眉庄的唇动了动,却累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能醒,不是有菩萨显灵,而是因为你。



那一夜就像从前,她将所有宫人都赶到门外,亲自伺候她的眉姐姐,一夜未眠,她望着她纯净的睡颜,一遍遍地为她擦去额头冷汗,换上新灌的汤婆子。



第二日眉庄转醒,脆弱的脸庞已爬上丝丝血色。见她度过血崩最险恶的时段,温实初为了避嫌先行离去,去太医院配两味产后补药。甄嬛见状,叫来了抱着静和的奶娘,又遣了忙碌一整晚的宫人下去歇息,除三人外,瑾汐,采月两人一早便便贴身伺候着。



“孩子呢?”



“知道眉姐姐一早醒来定要瞧个痛快,我便早早抱来了,”甄嬛唇角含笑,从奶娘怀里抱来静和,递给眉庄,“静和,你知不知道,你额娘为了生你,差点把命都搭上了呢。”



怀中婴儿双眼紧闭,小口微张,浅浅吮吸可爱的手指。袖旁一粒翠菊,将昨日还险象环生的碎玉轩点染的生机勃勃。



眉庄不语,只是将劫后余生的满心欢喜,悄悄凝注于怀里的女儿和卧榻旁言笑晏晏的女子,只期盼她们在往后历经劫难时,能与她昨日一般化险为夷。



“眉姐姐可还好些了?”甄嬛说着,攥紧那只她一整晚不曾放开的手。唯恐一放手,那人便化作一缕菊花魂,芳踪杳然,再寻她不得。



“自然,”眉庄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比起昨日,能说得上话了,身上也有力气了。总归你昨日夜里在身旁照顾着,我才不至于……”



“姐姐可莫再说这等不吉利的话了!”甄嬛提高嗓音,一如当年那个天真纯粹的少女,“姐姐若去了,化作绿菊仙,妹妹便为日光,为春泥,日日夜夜守着姐姐。”



“这等日头了,你还有心思说笑。”眉庄表面责怪,笑意却也缓缓爬上唇角,却瞬间消失,“我若去了,不必再见到她们,倒也落得一番清净。可我还在,她们又得巴巴儿的辛苦盼我早点走了。”



“眉姐姐不不必担心,”甄嬛的话音极轻,“昔日皇上是如何疑心你假孕,皇后是如何栽赃陷害,今日陵容是何等狠心,逼得温太医自尽,逼得你早产,”灼灼美目射出两道利刃般的寒光,“……如此种种,我都不会忘记。如今我身为贵妃,又经此滴血认亲,皇上对我的怀疑势必会降到最轻,利用这等上天赐予我的时机,那些害了你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小心,”眉庄轻抚女儿,“你我二人这般处境,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美目微波流转。甄嬛知道,“处境”指的是二人的“皇嗣”。



“我只是没想到,陵容竟如此不留余地,此等血海深仇,我执意要报,自会万分小心,不让她抓住把柄,”甄嬛说着,垂下眼帘,“只是眉姐姐日后,作何打算?”



“人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说这做什么,”眉庄望向甄嬛的双眼,“我只盼你能好好的,至于其他,自然不敢奢求,只求能在太后面前多服侍敬孝,庇得我母族平安了。”



甄嬛沉默了一下,“姐姐,陵容这般恶毒,不顾昔日姐妹情分,如今皇上念你产下公主,又心存愧疚,姐姐不妨抓准时机。”



“你是让我争宠?”



眉庄未施半点粉黛,产后的虚弱使她淑和的玉容散发着圣洁的光辉,盈盈水眸照得甄嬛心虚。但她还是狠下心来,说完刚才未说完的话。



“昔日我小产,无心侍候皇上,夜夜以泪洗面,姐姐也是将我带去冷宫,教我清醒过来的。姐姐今日也打算像我从前一般沉沦下去吗?这么多年了,你,我,还有陵容,甚至是皇后,都该有个了结了。”



眉庄轻抚女儿柔软的脸颊,柔声道:“不是我不想。嬛儿,我血崩前问过你,你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做得开心吗。试问日日夜夜守在一个打心底厌恶的人身旁,谁又能开心呢?”



眉庄缓缓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是你从阎罗王那生生抢了半条命回来的。这下有了静和,我这辈子,便只想任性一次,为自己而活。其他的我是想顾,也顾不得了。她们闹,便让她们闹去吧。他我实在不想假意逢迎,眼巴巴地望着那一点施舍,还要谢主隆恩,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种日子,我不想再过了。”



见她厌恶皇上,厌恶到连皇上二字都不愿提起,只是用“他”代替。甄嬛张了张嘴,却只说了声“也好”。



2.敷衍



甄嬛刚走,眉庄便差采月去内务府领了藕粉桂花糖糕的材料,安抚她受惊的甄嬛。她坐在床上,与侍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屋内安神香沁入心脾,让人混混欲睡。



她还很虚弱。



虚弱到一颗饱经风雨的芳心再经不得任何摧残,可是那个人……马上又要回来了,来看她,和那个不属于他的孩子。



宫人扯着嗓子叫了声“皇上到”,旋即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快步走来,盘龙玉佩发出阵阵脆响,身后的苏培盛碎步跟上。



“惠妃,你醒了。”帝王走上前去,唇角的盈盈笑意早已隐藏不住,“身子不便,就不要行礼了。”



“臣妾恭迎皇上。”



身后的苏培盛眼疾手快,连忙取过一旁的木凳,置于他身下。



眉庄莞尔一笑,“多谢皇上。”



“身子可还好些了?”



“自然比昨日好了。”



没有想象中对方的热切的回应,皇帝的笑意渐渐淡去,只是攥紧了她的手,“朕念你产女不易,刚下了早朝,便来陪你用膳。御膳房的新厨子做了清蒸鲈鱼,朕吃着很是喜欢,便给你带了些。”



苏培盛努努嘴,一旁的小太监低头上前,将食盒摆在桌上。



“多谢皇上。能为皇家绵延子嗣,自然的是臣妾的福气。”语气中,还是一味的疏离冷淡。



他掌握着她母族兄弟的生杀大权,而她不是没有想过与他重归旧好,只是那道月事带,那只被抽下的簪子,与人前毫不顾忌地羞辱猜忌,他的歉意来的太迟,那些旧事早已成为了她心口难以愈合的疤痕。



她不再怪他薄情猜忌,要怪便只能怪他是皇帝。那一层厚重华美朝服,于龙首利爪缝隙间爬满了吸人血的虱子。



如风中暗自凋谢的枯菊,她学不会曲意逢迎,亦不想学会。



“从前,朕与你,与嬛嬛,都错过了太多的时光,如今嬛嬛回来了,朕只想加倍弥补。她给朕添了一对龙凤胎,朕与你,也定要给静和添个弟弟才是。”



“皇上这样想,臣妾就安心了。”嘴上的话说的越甜蜜,心底便越冰凉。



好在,还有那样一个人,与她在森冷宫墙内互相依偎取暖……



真可谓是患难见真情。



眉庄想着,就连看皇帝的眼神也增添了一丝温度。



嬛儿……



“怎得今日这般出神?”



“臣妾没有,臣妾只是心里高兴罢了。”



“是该高兴,”皇帝微微颔首,挽着翠玉念珠的手掌拍向掌中的纤细玉手,“给朕生了个冰雪可爱的小公主,朕往后得常来才是。”



“那定是极好的。”



“时候不早了,朕去一趟养心殿,晚些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



苏培盛轻轻掺起主子,“娘娘请歇息吧。”



每次他离开时,她都无意间松了一口气。



回来的采月一路上走得匆忙,见到归去的皇上,悄悄在一旁行了跪礼。



等到帝王远去,眉庄问她道:“采月,怎得这般匆忙?”



“小主,温太医,温太医他……”



“怎么了,你倒是说呀。”眉庄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倏然收紧。



“温太医自请去给已故妃子守灵去了,把太医院的事物都交给了卫临照看……”



整间碎玉轩,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眉庄喃喃道:“早该想到的……”



“他那样多疑,怀疑了一次,便会怀疑第二次、第三次,温实初为了嬛儿,我,静和,终究是葬送了这大好前程啊。”



“小主,您千万别生气啊小主,”采月急了,“温太医走前特邀叮嘱过奴婢,您产后血崩,切忌郁结于心,何况温太医是为了您的安危才去了的,您要是有个好歹,那让咱做奴婢的怎么活呀小主!”



“我没事,你放心吧。”眉庄嘴上说着,紧蹙的眉头并未有半分舒展。



“眉姐姐这是怎么了?”



采月寻声望去,只见刚到门槛处的甄嬛快步走来,“姐姐大病初愈,怎可这般作践自己?”



“娘娘,你快劝劝我们小主吧,”采月连忙跪下磕起头来,“温大人他去守妃陵了!”



“一个个儿的都劝我要好,如今这样让我怎么好,”眉庄清丽的脸庞上血色全无,“嬛儿,你莫担心,我不会做傻事。只是寒夜漫漫,宫里人心叵测,如今他又不在了,今后的日子……怕是更难熬了。”



“温实初这般下来能保住性命,不牵连自身,乃至不牵连你我二人,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姐姐切莫自责过度,损伤心脾。”甄嬛说着,将手抚向眉庄单薄的肩背。



“姐姐这般懊恼,皇后、陵容知道后,定会得意万分。姐姐向来聪明,何必这样让亲者痛而仇者快?”



她的话语还是像从前那般冷静,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眉庄暗自闭眼,一滴清泪,顺着眼角缓缓而下。



甄嬛静静地看着,没有伸手上前帮她揩去泪珠,也没有再说任何话。



突然间,没有任何征兆,她挣脱贵妃仪制的束缚,逃离宫闱间森严的戒规,一把将她紧紧搂住,恨不得将她脆弱的身躯揉碎了浸入骨子里。



——那是年少的午后,倾盆大雨滚滚而下,在府苑间追打蝴蝶的二人齐齐被淋湿,捧着斗笠的婆子凶巴巴的,眉姐姐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挡在她身前。换下鞋袜,暖烘烘的榻榻米上,两人嬉戏打闹间,她从身后抱紧她。而她并不反抗,只是伸手拽了拽她笑得花枝乱颤的小脸。



“姐姐想哭,便哭出来吧,嬛儿一直在。”



甄嬛何尝不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只是她的泪水早已流尽。



3.陪伴



长街向远处蔓延,好似无穷尽,将她的人生圈禁于此。



送走了安陵容的最后一程,甄嬛默默地想着,心中五味杂陈。



“嬛儿。”



丽人一声轻呼,长街在那一刹那有了终点,就连两侧的暗红砖瓦也不再冷漠。



有人在等着她。



“眉姐姐!”甄嬛皱紧眉头,连忙走上前去,“姐姐大病未愈,风这般大,姐姐怎可这般不小心?”



她厉声𠮟斥,看得采月默默低下了头。



“陵容呢?”她上前牵住她的手,“我还想见她最后一面。”



甄嬛默默垂下眼帘,“鹂妃娘娘殁了,就是刚刚的事。”



眉庄暗自点点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再恨她了。



甚至眉庄也知道,甄嬛也不再恨她了。



“嬛儿,我有时候仍会想到,你还在碎玉轩时,咱们一起说说笑笑的日子。”



眉庄知道,从前甄嬛与陵容比她与陵容要好,她此刻心里难过,也不会主动说出来。



甄嬛点点头,“那时她日子过得不好,时常得靠你我二人接济。罢了,这个人无论是对她好还是恨她,都是不值得的。”



“若是一直能在那时该有多好。果然世间万物,一动不如一静。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倒真应了那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陵容若不是坏事做尽,也该有一线生机。”



就在刚刚,甄嬛发现她在忆起陵容的音容笑貌时,全然是那个纯真潦草的少女,悄声走入碎玉轩,含笑道了声“姐姐”。那个淬毒入骨,心机深重的鹂妃,就在她魂归地下那一刻消散而去,怎么也记不起来。



“姐姐,嬛儿在这深宫之中,便只有你了,”甄嬛低声道,眼圈却隐隐红了,“你要好好的,为我做一辈子的衣裳,哪怕到下辈子,你我二人还要做姐妹,那时我便整日给你做香囊,做衣裳,把你给我的尽数还回去才行。”



眉庄微微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随即莞尔一笑,温声道:“你这说得什么傻话,你我二人,做便是做了,那还有什么借,什么还的。”



大概除了眉庄,没人再能听到那个城府深不见底的贵妃娘娘,竟也会说出这般幼稚的话来。



那日夜晚风雨大作,眉庄不顾采月的阻拦,去永寿宫与甄嬛同宿。烛光下,两人回忆着从前的日子。那人渐渐睡去,放心地只留给她一个纤弱的背影。眉庄一夜未眠,静静地看着,将手轻轻搭在她肩头。



她从前想着,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而现在,她倒觉得身后都有了个熹妃娘娘了,退便退罢。



她熄灭了烛火。



4.后来



“这绿菊开得真好,眉姐姐最喜菊花,给她都送去吧。”



“是,太后娘娘。”



太后吗……



近日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场大梦,直到小允子那一句“太后”,才使得她悠然转醒,心口沉重大石轰然落地。



如一片孤舟,于风雨飘摇间沉浮多年,如今终于找到落脚的地方。



“嬛儿,我在宫中憋得发闷,便来看看你。”



“眉姐姐来的正巧,”甄嬛嫣然一笑,“我还正说把绿菊差人给你送过去呢。”



——那个地方,叫沈眉庄,是孤高纯良的惠太妃,是她孩子的干娘,亦是她的莫逆之交。



眉庄温和道:“如今成了太妃,也就你能想着我了。你我这一路相互扶持走路甚是不易,如今苦尽甘来,也算是菩萨保佑了。”



她说这话时,慈宁宫阳光明媚,厅前绿菊舒然绽放,宫人们脚步轻快,俨然一幅春日里生机勃勃的自然景象。



“眉姐姐能这么说,嬛儿便知足了。”甄嬛垂下眼帘。



年少时,她总爱慕男女间情深义重,而如今看来,男子会欺骗,会背叛,姐妹间静水流深的情谊,对比之下更显得难能可贵。



“嬛儿,宫里日子寂寞,如今皇上驾鹤西去,好在还有你,我才不至于心里难过。如今熬出头了,也该贪得几年清闲了。”



“如今我身为太后,自然不会让眉姐姐有所牵绊。”



心情爽快了,就连说话时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甄嬛轻闭双眸,低啜一口掌中温热的雪顶含翠。



“外头阳光这样好,你偏还窝在宫中,倒不如与我出去走走。”眉庄说着,浅笑着拉起甄嬛的衣袖。



“眉姐姐,那些害过你我的人如今都不在了,如今往后的日子也才终于有了盼头。”



如从前无数次那样,两人并肩漫步宫中,用对方的话来温暖自己。



眉庄看向她:“我只要你我好,咱们的孩子好,便以足够。”



阳光洒在脸庞上,微风轻抚脸庞,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温和从容,岁月静好。



眉庄与甄嬛同时想到了这一句,却都保持着沉默,在心头默念着。有些话即使不说出口,对方依然能有所感。

同时,眉庄还想到了,那年她衣袖蹁跹,舞若游龙,勾得她心头一紧,就连她抚琴也不由得慢上一拍;



倚梅园冬梅初绽,厚重斗篷下,蝴蝶漫天飞舞;



碎玉轩冬日漫漫,她于甘露寺修行,而她夜夜祈祷,即使不再相见,也保她岁岁平安;



封妃大礼浩浩荡荡,她身着宫装迤逦而来,此生终于再有与她相见的时候……



香辣土拨鼠

桃花雨下 不见连理【白浅x胭脂】(1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同人文

cp:白浅x胭脂

         玄女x鎏英(香蜜

有抄书情节,慎入,慎入,慎入。

——

  她只是个凡人,曾有幸救得天上一仙人。

  奈何仙人非要报此恩情,她记得自己当时两手一摊,随意道:“你不如以身相许。”

  谁料仙人一句话不说直接把她带上了九重天。彼时她二人还未成亲,上了天后,她才晓得自己的未来夫君原来竟是天君的孙子。

  九重天上,无数双轻蔑的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睛森冷盯着她,只恨不得有一把刀将她从头到脚剜得剩下骨头才肯罢休。

  这些她都不怕,因为,她并不爱他。她心里又空又荡,这世间...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同人文

cp:白浅x胭脂

         玄女x鎏英(香蜜

有抄书情节,慎入,慎入,慎入。

——

  她只是个凡人,曾有幸救得天上一仙人。



  奈何仙人非要报此恩情,她记得自己当时两手一摊,随意道:“你不如以身相许。”



  谁料仙人一句话不说直接把她带上了九重天。彼时她二人还未成亲,上了天后,她才晓得自己的未来夫君原来竟是天君的孙子。



  九重天上,无数双轻蔑的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睛森冷盯着她,只恨不得有一把刀将她从头到脚剜得剩下骨头才肯罢休。



  这些她都不怕,因为,她并不爱他。她心里又空又荡,这世间万物大抵在她眼中都是一副清冷模样,只偶尔也会幻化成一个人影,远远看过去,倒是个清秀佳人。



  可每当她想去触碰时,却什么都不剩了,徒留下冰冷的空气直透手指,带着无法言喻的悲伤。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对着那身影声嘶力竭地喊着:“你是谁!为什么你要让我看见,却又叫我碰不到你。”



  那佳人无动于衷,仿若一潭死水生不起涟漪。



  她不敢再伸手去触碰了,生怕一个动作就叫这身影消散了,只能呆呆地睁大湿润的双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泪眼朦胧中映出的那抹瑰丽的倩影,更令她眉目迷蒙,不知是那泪水掩目,还是早已沉浸在这莫名的伤感中。



  清晨她惊醒后,尤自摸着脸颊冰凉的泪水呆怔不语,直到……她碰到了一个人,满身是血地倒在自己的茅草屋跟前。



  她救了他。她想他陪着她,所以才提出这个要求。



  不然……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那股挥之不去的悲伤给逼疯了。



  “娘娘,可要起来走走?”奈奈见她窝在床上久久不动,像个泥像般了无生气,亦如那枯枿朽株死气沉沉。



  半晌,她摇摇头,不语。眼眶突然有些痒,忍不住抬手想去揉,待碰到缚眼的白绫时才突然想起来,眼睛已经没有了,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一天,她会永远记得。素锦天妃邀她去瑶池赏花,她傻乎乎地应了。到了瑶池,才知道只有她们两个人。后来素锦拉着她一路行至诛仙台。



  那时,素锦在她耳边凉凉地笑:“你知道么?天君要将夜华封做太子,将我赐给夜华做夫人。”素锦顿了顿,继续道:“我和夜华情投意合,这九重天上本就不是一个凡人该待的地方。我劝你还是从这诛仙台上跳下去,回你该回的地方吧。免得以后夜华对你生了厌,可不好了。”



  她虽然不爱夜华,却也知他是自己即将成亲的对象,胸口猛地气血翻涌,不知道是愤怒,还是迷茫。



  或许,她本不该来这天上的。



  或许,她就该乖乖地待在俊疾山上。



  或许,那位佳人会来找她呢?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慌,未曾注意到素锦突然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向诛仙台边缘倒去。



  “啊!”她以为自己要被推下去了,失声惊叫,出乎意料地,掉下诛仙台的却是素锦。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旁已经掠过一个黑色的影子,跟着翻了下去。



  眨眼间,夜华抱着素锦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看着她,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酝酿了滔天的怒火。



  素锦在他怀里气息微弱地开口:“别怪素素,想来她也不是故意推我的,就是听了……听了天君要将我赐给你的消息,有些冲动。”



  “不……不是我推的……”她愣在原地,怔怔地解释着,有些语无伦次,却固执地一遍又一遍说着,仿佛这样就能证明清白,可怜得像个傻子。



  “够了!”夜华大手一挥,打断她的话,“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说完这句,他就抱着人匆匆离去,再没看她一眼。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突然软了身子跌坐下来。接着有婢女搀着她回到洗梧宫。



  到了晚上,夜华神色晦暗地站在她的面前:“素锦的眼睛被诛仙台下的刀兵之气灼伤,素素,因果轮回,欠了别人的债,是一定要还的。素素,别害怕,我会和你成亲,从今以后,我会是你的眼睛。”



  她凄凉一笑,笑容里不见光亮,“你要我的眼睛?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与我半点干系都没有!”十指陷进掌心,低下头笑着,嘴唇轻轻蠕动,却没了声音。



  他凭什么把要拿自己眼睛这种残忍的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他又凭什么当自己的眼睛,她才不要,她嫌弃。



  末了她又想,呵呵……是了,自己只是个凡人,天上的神仙都不太看得起凡人,所以恐怕还轮不到自己来嫌弃,什么事还不是他说了算。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也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夜华目光沉痛,继而冷笑:“诛仙台下戾气缭绕,她自己跳下去?不想活了?素素,你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说罢一挥袖,随即刀割般的气流朝着她的眼睛侵袭。



  “啊!”眼前寒光一闪,已然黑了视线,她抬手捂着双眼,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侧脸躺下,脸部痛苦地扭曲着。



  夜华背过身,紧了紧袖口,一双手也抖得不成样子,最终还是决然离去。



  “欠了她的债?不,我不欠她的,我谁都不欠。”她兀自捧着脸喃喃自语,在说到“谁都不欠”的时候,胸口猛地一疼,疼得她蜷起身子,汗水已经不知不觉浸透了衣服。



  “唔……”她难以抑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音低沉得像是粗厉的布料在撕扯着,又像是某种动物发出的绝望的嘶吼。



  “娘娘!”在她支撑不住倒下时,奈奈忙把人抱到床上,才发现她已经昏过去了,脆弱的睫毛下,一道道可怖的血痕干涸凝固。



  “唉……”奈奈拿着沾水的绸带,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直到这张脸干净如初才停了手,可她知道,娘娘再不能看见东西了,有些心疼地叹气,也不知是在可怜她还是在叹自己和娘娘一样如此悲哀而渺小的命理。



  毕竟她只是个小小的婢女,这里任何仙的一句话就能将她摧毁。



  她已经照顾娘娘三天了。



  自从娘娘醒了后,大多时候都坐在床上,不声不响,安静得像个死人。



  “娘娘,天君方才颁了旨,要将素锦天妃赐给,赐给太子殿下。”她恭敬地立在一旁,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素素。



  没有预料之中的歇斯底里,素素仅仅是转过头,用那覆着白绫的眼僵硬地对着她,平静道:“带我出去散散步吧。”



  “是。”她小心地搀扶她下来,又从旁扯下一件披风给她裹上,心知娘娘的身子好不容易被自己调理好,可不能再受损啦。



  素素叫奈奈领着自己走向诛仙台,感受到扶着胳膊的手一滞,她侧头解释道:“这一路上的芙渠花香我挺喜欢的。”



  那手的主人微微松了口气,“娘娘,您喜欢就好,不过我们出来也有些时辰了,该回去了。”



  素素点点头,任由她搀着自己回宫。



  快到洗梧宫时,奈奈突然放开她,跪在地上颤声道:“太子殿下!”



  “下去吧。”遣下奈奈,夜华上前就要搀她,却还未触碰到,那女子就狠狠将他一把推开。可以清楚得看到她浑身都在发抖。



  “素素,你怎么了?”他不顾她挣扎,一把将人抱起,瞬移至洗梧宫才松手。



  “我没事,只是风大了些。”她颤抖着牙齿撒谎,两只手躲在袖子里紧紧揪在一起,察觉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她继续道:“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你去忙你的吧。”



  过了片刻,还未听到他回应,素素惊疑地抬头,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就是能感受到夜华的气息,是那种能让周边空气下沉的威压,带着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



  很久之后,久到她以为自己都要睡着了,才听见他说:“素素,我要和你成亲。”



  她此时已经躺在床上,侧身背对着他,没有回话。



  许是觉得她已经睡下了,夜华并未多做停留,跨步离去。



  殊不知,在他走后,素素猛然起身,着单薄素衣就跑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她流恋的。



  她其实并不记得洗梧宫和诛仙台之间的路,她也只来过三次。



  第一次,是赴素锦的约。



  第二次,是她吩咐奈奈带着自己去。



  而这第三次,却是终于要跟这一切说再见了。



  愣是让她凭着直觉给闯到了诛仙台去,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她注定要离开,通过这诛仙台。站在台上,她觉得身子像风一样轻。



  她本是孤身前来,如今也要无牵无挂地离去。伸手摸了摸怀里,掏出来一面铜镜,这是夜华给她的。他说,无论他在哪里,只要自己对着镜子叫他的名字,他都可以听到。若是自己孤单时,可以和他说说话。



  她扯着嘴角艰难勾起难过的笑,将铜镜往后一抛,舒张着双臂翻身跃下诛仙台。



  夜华,我们两不相欠了。



  她以为,跳下诛仙台就可以回到俊疾山了,就可以回到那虽有些孤单但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然在她跃下的这一刻,诛仙台下突涌的戾气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也正是这戾气,破了她额间的封印。



  她才想起来,自己是那狐帝白止的女儿,名为白浅,生来仙胎,不用修行便是神女。如此殊荣却也给她带来一些麻烦,比如这些个爱恨情仇,说到底不过是一场天劫,自己须经得这些,才能飞升上神。



  当初鬼君擎苍破出东皇钟时,她白浅为了将他重新锁回去,与他大战一场,反而被他种下封印。这封印敛了她的容貌记忆和周身仙气,将自己化作了个凡人,所以才有了素素这一身份。



  如今这前尘往事接踵而来,按理说她的心不应该空荡了,可当她想起那抹倩影时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因为,她竟然还想不起来那个人!仿佛从始至终那个人都只是她自己的一个臆想,她不相信,若真的只是臆想的话,那自己为什么会有撕心裂肺的痛苦,比起身体上的这种彻心彻骨,还有一种灵魂上的折磨,生生搅得她神格分离。



  好在她已痛得失去了意识,待得醒后,就见到折颜一张为老不尊的脸,感叹道:“你阿爹阿娘并几个哥哥发了疯似地寻你,我也是急得这么两百多年来没有睡个安稳觉,你这眼睛,你这满身的伤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一场劫数吧。



  她笑着对折颜说:“我记得你这里有一种药,吃了就可以把想忘记的事情忘记得干干净净?”



  折颜挑起眉头来:“看来你这几十年,过得很是伤情。”



  眼前这热气滚滚的汤药味道极是氤氲。



  她忽略心头的那抹痛,将之一饮而尽。



  她不愿想了,都舍了去吧。



  从此往后,她就是上神白浅了。


wszyzm

懿兰兰懿大旗扛起

1
“姐姐,姐姐,我饿了。”
“姐姐,我饿了。”
“姐姐,你不爱我了。”
如懿刚刚从外面回来,便听到海兰的哀嚎声。
她将手上的东西放下,看了看桌上未动分毫的食物,长叹一口气:“海兰,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你越发懒了。”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依旧给她端着热好的牛奶走到她床边。
披头散发的海兰坐了起来,有些哀怨的看着如懿:“我就知道你嫌弃我了是不是?”
如懿不说话,只是含笑探身亲吻海兰额头,顺便把海兰将要滑下的睡衣拉上去。说道:“又撒娇,快把牛奶喝了起来吃饭。”如懿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便出了卧室。
如懿起了坏心眼,想逗逗她家小“馋猫”,于是把刚买回来装烤肉串的餐盒,在卧室房门口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便四散开来,让某个饥肠辘...

1
“姐姐,姐姐,我饿了。”
“姐姐,我饿了。”
“姐姐,你不爱我了。”
如懿刚刚从外面回来,便听到海兰的哀嚎声。
她将手上的东西放下,看了看桌上未动分毫的食物,长叹一口气:“海兰,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你越发懒了。”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依旧给她端着热好的牛奶走到她床边。
披头散发的海兰坐了起来,有些哀怨的看着如懿:“我就知道你嫌弃我了是不是?”
如懿不说话,只是含笑探身亲吻海兰额头,顺便把海兰将要滑下的睡衣拉上去。说道:“又撒娇,快把牛奶喝了起来吃饭。”如懿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便出了卧室。
如懿起了坏心眼,想逗逗她家小“馋猫”,于是把刚买回来装烤肉串的餐盒,在卧室房门口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便四散开来,让某个饥肠辘辘的人咽了咽口水。
“我不想动,要不你来抱我?”不放弃的海兰忍住想起来的冲动,她今天一定要让如懿抱她,虽然比如懿“大只”,但是就想让如懿抱。毕竟最近如懿老在忙,忽略了她。这时的海兰,已经忘了昨天晚上两人之间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海兰将被子拉到一边,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你在不来,我可要吃完了,如懿玩味的说到。
吃吃吃,我让你吃,你等着,海兰嘴不说心想,下床走到卧室门边,把如懿轻轻推开,只听见“啪”的巨响关门声,把如懿吓愣了,这人该不会真生气了吧。如懿赶紧把东西放回茶几,往卧室而去。
一开卧室门,如懿讨饶到“海兰小天使,我错了,我错了,我和你闹着玩的。”边说边走到床边。
突然如懿被一股力量拉入.床.上,海兰翻身压在如懿身上,“我让你吃我的烤肉,让你吃我的美食,你把我的食物吃了,我要吃你补回来。”

步崽BUZAI

【青白】《痴缠》

  #白蛇:缘起背景

  #我非得把小白掰弯了不可

  #全文1.5w+


  【壹】


  

  小青醒来的时候,四下无人,满目疮痍,原本生机勃勃的村落已然成了一片废墟,远处几个人类惶惶瞧向这边,不敢靠近。


  其实也怪不得村民胆小,方才力战师父时灵力几近枯竭,小青现下只能勉力维持半妖之身,泛着寒光的蛇鳞覆在额际颊边,上颚处一对尖角也冒着头。


  许是因着那几名人类的进入无意间破了阵法,也许是那时被甩出阵外,小青感觉法力好似回拢些许,真身褪去一半,才好歹化出半妖之形。


  小青轻轻嗤笑一声撑起沉重身躯,撑着地面的手臂颤抖着,脸上嘲讽的笑却未减半分。


  ...

  #白蛇:缘起背景

  #我非得把小白掰弯了不可

  #全文1.5w+


  【壹】


  

  小青醒来的时候,四下无人,满目疮痍,原本生机勃勃的村落已然成了一片废墟,远处几个人类惶惶瞧向这边,不敢靠近。


  其实也怪不得村民胆小,方才力战师父时灵力几近枯竭,小青现下只能勉力维持半妖之身,泛着寒光的蛇鳞覆在额际颊边,上颚处一对尖角也冒着头。


  许是因着那几名人类的进入无意间破了阵法,也许是那时被甩出阵外,小青感觉法力好似回拢些许,真身褪去一半,才好歹化出半妖之形。


  小青轻轻嗤笑一声撑起沉重身躯,撑着地面的手臂颤抖着,脸上嘲讽的笑却未减半分。


  人类果然无用,这点胆识都没有。


  “姐姐……”她眨眨尚未明晰的双目,见四下都瞧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忽然慌乱。


  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便是巨大风洞吸收阵中所有生魂的画面,虽然她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躲过那一劫的,但是现在却不由自主担心姐姐安危。


  视线忽然略过锁妖阵边缘的一块巨石,一抹白拽住了小青的眼。


  正是小白趴在那处,尚且保持人形,不过一袭雪白衣袍几乎尽毁,衣衫裂口处的肌肤也鲜血淋漓,小青忍着无力虚浮,蹒跚游弋过去。


  伸手将小白拢进怀中,垂首细细打量,生怕这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似的,只见她眼角微红,泪痕尚还清晰地挂着。小青探出手,温柔地帮她拭去额头上尚未干涸的鲜血,拇指停在小白眼尾处摩挲。


  仿佛她怀里抱着的是世间罕见的珍宝。


  事实上,姐姐也的确是至宝,是她小青一个人的至宝。


  还好她没死,也不能死。


  小青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法力给小白渡去,勉强护住她心脉不损,咬牙拼尽全力在几位村民眼皮子底下化作一缕青烟而去。


  方才她靠近之时感应到小白的护心鳞不见了,现下她无能为力,只能去宝青坊碰碰运气。


  “哟,这姑娘我认得。”宝青坊主的笑容一如既往地难以分辨是何用意,她摇曳生姿地走上两步,旋即化作一道残影落在小青面前,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背过身去悠悠道:“不过姑娘你倒是面生得很啊?”


  细长的烟斗在四周悬浮的盒子上戳戳点点,结下一个又一个淡绿色的法印,似乎小白的情况在她眼里只是儿戏一般,并没有什么要紧。


  “救她可以,我的规矩你也知道?”


  小青抱着小白轻盈的身体,微微颔首,“你想要什么?”


  “要你护心本鳞,可否?”宝青坊主一扭头,后脑勺朝人,换了张狐狸脸,一烟斗敲开围上来的小妖,不知不觉间已至小青身前,妖娆至极的狐狸脸几乎与她贴面而视。


  蛇族破壳之日便俱都带着片护心本鳞,修道的蛇妖潜心修炼可得后天护心鳞,后天护心鳞虽不及本鳞珍贵,要想炼出却也极为困难。


  每个蛇妖都至少须得一片护心鳞保命,护心本鳞更是重中之重,其作用更非寻常护心鳞可比,没了护心本鳞,抵御力将会大大下降。


  凡人以其入药,可得百年寿命;妖类化其入体,可增百年修为;法器以其为佐,或为神兵利器。


  小青修成人身之后,纯净的修为不过三百年,先前常与小白互为炉鼎,才堪堪修出一片护心鳞,连带护心本鳞一共也才两片护心鳞,若是将护心本鳞交出,便只剩一片后天护心鳞了。


  “给你便是。”小青抬眸,神色如常。


  见她毫无犹疑,宝青坊主饶有兴致地挑眉,翘起腿,未曾想这小白蛇在眼前这人心中竟有如此地位,一时有些好奇:“你可想好了?护心本鳞若非紧要关头——”


  “现下便是紧要关头!”小青打断她的话,一抹惊惶掠过她幽邃双眸。


  她感觉到小白灵力流失得更加厉害了,几道白荧荧的光绕着她周身打转,看着竟像是要神形俱灭那般。


  小青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这千年情劫,当真可怕。


  宝青坊主不由得对这青衫小妖高看一眼,她还从未见过能为旁人牺牲至斯的人,更遑论天性凉薄的蛇妖。


  遂收起烟斗别在腰间,烟袋在她嫩白的大腿上拍打着,她笑道:“你很特别,用你的护心鳞来填补她的,可愿?”


  小青自是绝无二话,只是不明白宝青坊主竟会干这赔本买卖么?


  小小作坊内响彻女子笑声,带着浑然天成的娇媚,“痛快,再拿你百年修为作交换,如何?”


  若单单只是拔去护心本鳞,小青还能勉强稳住内息,再夺她百年灵力,只怕自身难保。


  一阵焦躁浮上心头,小青看一眼仍在昏迷中的小白,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拔鳞散修之后,要如何保护你?


  拔取护心鳞本就痛苦非常,甚至有些蛇会直接受不住暴毙当场,护心本鳞最靠近心肺,痛苦自然更甚。


  只见小狐狸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伸进领口,小青下意识沉了脸色,反手便要捏出法诀。对方却不知何时抽出烟斗,抵上小青捏了法术的手,笑道:“莫恼,我这不是给你取鳞么?”


  小青只能别开头忍下心中郁结,任由那只不安分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她暗自叹出一口气。


  若不是为了救姐姐性命,这手她非砍了不可。


  “我警告你,莫要乱动,否则……”


  “否则?”


  否则?否则也不能拿她怎样,小青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深知自己绝非她的对手。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小青直直地跪倒在地上,她愤愤地看了一眼上一刻还和颜悦色,下一刻便突然发难的小狐狸,恨不得啃烂她那张狐狸脸。胸前钻心的疼痛叫她几乎喘不过气,小青感觉一只利爪穿透皮肉,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护心本鳞,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似乎会被那尖利的指甲剐蹭到。


  随着那只手的拉扯,小青不得不仰起头来承受这种筋骨寸断的疼痛,细长的颈子上青筋高高绷起,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看起来随时都会崩裂开来,她紧咬着下唇吞咽下所有的痛呼,揪着衣摆的手泛着光,已被冷汗浸透,濡湿了那处衣衫。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小青以为她撑不过去的时候,小狐狸终于不紧不慢地宣告了这场折磨的终结,语气里一丝难言的讶然。


  不是没见过取护心鳞的场面,可是如小青这般从头至尾一声不吭的,还真是头一遭。


  小青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身子软绵绵地倒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动一动手指都难如登天,一双眼皮似有千斤重,胸口处仍未褪去的疼痛蚕食着她为数不多的神智,她却是扯着唇角笑了,那是极为浅淡却十分满足的笑。


  方才是真的好疼好疼,她差一点就喊了停,可是小青不断提醒自己,倘若这点疼不忍过去的话,那就要失去小白了。


  那种痛她没尝过,也不愿意尝。


  她自问承受不起。


  小狐狸把泛着红光的鳞片在小白胸前一点,烟斗也冒出了诡异的绿烟,而后她又做了什么,小青不曾看清,只记得最后的印象便是那狐狸在自己额间轻轻结了个印,似有冰凉液体自颅顶传遍周身,令她愈发昏沉了。


  小青勾了勾手指,用仅存的力气捏住一片白色衣料,犹如浮萍有了依托,安心地阖上双眼,放任自己的神智归于模糊。


  也许醒来,就能瞧见姐姐了。

  


  【贰】

  


  于人来说,百年已是漫漫一生;但于妖而言,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青城山后头有处山泉,常年人迹罕至,未曾沾染世间尘杂的地界总是仙气飘飘,是人们总向往的世外桃源模样,灵力也很是浓厚,最宜修炼。


  小白偏了偏头,由着身后娇软身躯熨帖而上,微凉而又绵长的气息打在耳边,埋在水中的双腿被身后人儿柔弱无骨的腿缠上,小白略微不自在地抿了唇:“青儿……”


  五百年前她历了一次劫,醒来便什么也不知了,姓甚名谁,来路如何,去向如何,一概不知。


  那时,小白看着眼前满目欣喜的女子,心口似有一双手轻轻抚慰,暖意自那处传遍周身。


  “我是谁?”她问。


  “你是小白,一条白蛇,我的姐姐。”她答。


  然后她们便在这青城山落了户,朝夕相处了五百年,小青总喜欢这般亲昵地缠着她,小白虽不太习惯与人亲近,但小青如此缠着她时,


  ——她是愿意的。


  小白总觉得小青有事情瞒了她,因着每每当她靠近小青的那只珠钗,便只因为好奇,小青亦会如临大敌似地将那珠钗收起来,半点不让她瞧见。


  可是小白总觉得,心中有一处空落落的,因着没有太过难受,也便不曾放在心上。


  小白发现小青虽多年来一直助她修炼,她自己的修为反而不进则退,五百年过去法术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好似只是个五六百年修为的小妖。


  小青自己知晓,五百年前,她的法力只相当于一个刚开始修炼的小妖,而且长进太慢,只是因为那片护心鳞不在身上。


  小白近日离飞升愈发靠近,却总因心中那一点空落无法进一步突破,甚至好几次都险些走火入魔,幸而每一回小青都会赶来救她,倘若没有小青从旁相助,她恐怕早已坠入魔道。


  小白不禁有些惑然。


  “青儿,我总觉得自己缺了些什么。”又是一次有惊无险地避过法力流窜,小白抚着胸口,一截茭白的手臂从衣袖中露出。


  站在小白背后的小青眉头微蹙,抬起手,指尖不甚明显地轻颤一下,在空中凝滞半晌,终是拔下了随身带着的珠钗,伴随着珠钗的离去,一并响起的,还有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她上前两步,将那珠钗递了过去。


  五百年前,宝青坊主告诉她:“她的记忆又被这珠钗封存了,她醒来也不会记得你。”


  小青笑笑,不以为意,“只要她活着便好。”


  “值得吗?”


  “值得。”


  “痴儿。”


  这便是小青一直不让小白靠近珠钗的原因,也是她关于小白难得的一点私心。


  珠钗在小白的手触碰的瞬间泛起了光,莹绿的光华缠绕着珠钗。小白微微睁大双目,诧异道:“这珠钗……你不是从不让我碰的吗?”


  “现下你可以碰了。”小青别开脸,艰涩地弯了弯唇角,“它本就是你的。”


  是时候把他还给她了,自己已经霸占了小白五百年,怎能让自己的一时贪恋成为姐姐飞升的阻碍。小青如是想着,仍旧忍不住心酸。


  她刚带小白到这里的时候,把那珠钗看得紧紧的,她不想小白想起许宣,那个让她沦落至此的男人,或者至少……不要那么快想起来。


  可是眼下的情况,小青不得不把记忆还给她,她从来都是听姐姐的话的。


  尽管姐姐的选择不会是她,她还是舍不得让姐姐为难。


  珠钗上的光华一跃而起,化作数道术法悉数撞进小白额前,往日种种如过眼云烟,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记忆能打开,正果还是不能修得。”小白从草地上站起,攥着珠钗的手发了白。


  她于珠钗中,看见了自己的过往,忆起了幼年时小青刚刚化形的欣喜,想起了师父派遣自己去刺杀国师,想起了那个明媚如三月春风的捕蛇少年,想起了他的潇洒无拘,想起他温暖的胸膛,和他神魄离体时的痛彻心扉。


  可到底,还是缺了些什么,脑中心中都缺了一角,那里原先应该放着很重要的东西。


  应该找到他罢,她想,找到那个少年,兴许便能补全缺口。


  小青捏着拳,强忍着心头酸痛,温声提醒道:“他神魄完全,想来已投胎转世。”


  “一时欢情,我记了五百年。”五百年过去,她想自己早已理解了情为何物。


  也许他能知晓,她心底缺的那些是什么。


  “无论他身在何处,无论他是何样貌,无论他记不记得,我都要找到他,因为……”


  “我记得。”


  “那……”


  那我呢?你忘记的一千年,我都记得,可你从未多瞧我一眼。


  小青梗着脖子,强忍下诘问她的冲动,上前一步握住了小白垂在腿边的手,小心翼翼地拉至唇边,在行将贴上之处停住,克制着想要在她手背上烙下一吻的冲动,绽开一抹笑。


  这一笑,与她往日里勾人魅惑的笑容相去甚远,反倒藏着苦涩,透出纵容。


  小白左手捏着珠钗,右手被小青捧着,不知为何,她觉得小青的手滚烫滚烫的。


  “我总会陪着你的。”她说。


  既然姐姐的选择仍然是许宣,她就只能尽力去助她渡劫。


  “我知道。”小白也跟着她笑。她明白的,她的青儿是会永远陪着她的,无论沧海桑田,亦或此去经年。


  小青近乎痴迷地凝望着小白晶亮的眸子,那里面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倒影,卑微且渺小,她弯起唇角,那笑意中带着遣不尽的黯然与自嘲。


  你不知道,姐姐。


  你不知道烈阳断魂鳞发作的时候有多难受;你也不知道护心鳞拔出的时候有多痛;你更不知道,你一次又一次的选择都不是我时,有多令人心灰意冷。


  可她总会将那满腹心事独自消化,展露给小白的永远都是一副无论什么都能毫不在意的洒脱淡然。


  时日已久,许宣早已不知轮回几何,小青便陪着小白找,找过了绵延山川,寻过了大江流水,小白渐渐发觉,那回忆里的小白和许宣竟像是旁人的故事,而她作为看客,已不知自己这点执念是为何。


  就只是想寻回那一角?


  那日小青正倚在门前树枝上小憩,忽然听到了大力的开门声,她连忙睁眼去看,只见小白立在门扉,满面笑容。


  小青笑盈盈地跃下,想问她何故如此开怀,甫一落地,手就被小白抓住了,小青敛眸享受着小白这为数不多的主动,下一刻便敛了笑意。


  “我感应到他了!”小白言笑晏晏,声音都带着不似平常的愉悦。


  “青儿?”


  良久,小青才记起扯了扯唇角,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不近人情,她道:“那我们明日便去寻他罢。”


  从初遇的时候开始,她似乎就没得选择了。


  小白听出了小青声音里的不情愿,虽然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但她现下满脑子都是心口即将被填补的喜悦,未能深究那些反常。


  次日,小青亲手为小白绾了发,那支青翠剔透的珠钗别在小白发间,小坠子叮当作响,妖幻化而成的人形本就美艳动人,容颜精致,小白的眉眼间除了妖媚,更多了一丝出尘的意味。


  小青扶正了小白的头,凝视着铜镜中熟悉又陌生的人儿,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姐姐可真美。”


  只是有点可惜,这美却不是给我看的。


  细雨连绵,杭州城已多日未见晴空,来往行人皆神色匆忙,想要从这烟雨朦胧中跳脱出去。


  小青撑着伞,伞面倾斜,将小白遮了个全乎,自己大半肩头都浸在雨水里,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肩头。


  与隐隐裹挟了小白气息的书生擦肩而过时,她抬手扯下了小白头上的珠钗,攥在手心里须臾,而后遮掩着朝着那呆头呆脑的书生掷去。


  “姑娘,你的珠钗掉了。”


  未几,意料之中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还伴随着浅浅的喘息。


  二人停下脚步,细雨如丝划过伞面,青衣姑娘先回了首,看一眼书生,又看一眼眉眼带笑的姐姐,倏地笑了,带着女儿家的俏皮。


  只要她欢喜。


  姐姐,一时欢情,你记了他五百年。


  那你可知,枫林一瞥,我守了你一千年。

  


  【叁】

  


  细雨如愁,无声无息。白衣长衫凭栏而坐,如瀑长发铺散着,自下而上可以瞧见两只雪白的脚踝在衣摆下若隐若现。


  小青注视她良久,隐约觉得她好像并没有与心上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她又自背后攀上了小白的肩头,下巴枕在小白肩窝处,轻轻擦蹭着,两片同是微凉的肌肤相贴。


  她最喜欢亲近小白,也只喜欢亲近小白。


  可她到底给不了她人类的温暖。


  “姐姐,找到许宣了,你难道不欢喜么?”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见到许仙时心如止水,平静无波,小白虽只得一段短暂的爱情,却也明白这绝不是看到心上人的心情。


  小白抬起手轻抚着颈间不安生的脑袋,明显感觉到脖颈间的气息急促了几分,对这感觉有些欲罢不能,索性压低了肩膀,好让那人有更大的空间接触自己。


  许是太过久远了罢。


  没过几日,许仙果真来了,小青依旧瞧他不顺眼,唯唯诺诺的样子无端令人生厌,甚至还远不及五百年前的许宣。


  他眼睛里毫不掩饰的爱慕更是令小青烦躁不已,是以每每许仙到来,她都想远远躲开,可每次都会被小白拉住,不情不愿地给这位“许官人”端茶递水。


  不久便是端阳节,小白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此番耐不住小青的软磨硬泡,答应了她夜里出门看花灯。


  不算宽阔的河道里布满了河灯,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承载了人们对美好的向往,沿街也都是小吃摊铺,吆喝声此起彼伏,路人络绎不绝。


  妖不过节。从未见过此等盛况,小青像个半大稚童,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什么在她眼里都是新鲜的。小白倒还好,先前曾有缘得见过人间的节气,只瞧着小青上蹿下跳,眉眼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


  红彤彤的果子被一支竹签串起,外面还裹了一层不知是什么物什的晶莹,远远看着好看极了。


  小白见小青立在那,眼睛发直,双唇微抿,她伸出手在小青眼前晃了一晃,“想吃那个?”


  “嗯!”小青狠狠地点头,恨不得能多长一个头来给她点。


  小白轻笑着揉了一把小青脑后披散着的头发,温声道:“姐姐买给你啊。”


  这点温柔在小青这里受用无穷,看向姐姐的清透眸子里闪烁点点星光。她简直太喜欢这样的姐姐了。


  “白姑娘?”


  不速之客总是会打破一些温馨氛围,许仙拿了一个饼子,有些愣怔地看着青白二人,不曾想过淡泊如白素贞,也会和寻常女儿家一般逛灯会。


  “许官人安好。”小白温言问好,神色平静如常无甚波动。


  她还未习惯做他口中的“白姑娘”,还是小青的“姐姐”好听几分。


  小青嘴里的冰糖葫芦还未咽下,方才入口时尚且甜腻的山楂,现下糖衣溶去之后只余令人皱眉的酸涩。


  多像她自欺欺人的想法,是不是?


  不管平时再怎样亲密无间,小青始终明白,那不过是自己亲手编织的甜蜜梦境,许仙一出现,便能轻而易举地击碎她的美梦。


  “这个味道很好,白姑娘可以试试。”圣贤书读得多了,许仙一板一眼地介绍着摊位上金灿灿的烧饼。


  小白觉得他这样板正的样子十分有趣,忍不住掩唇轻笑。


  许仙与小青都被她这一笑震慑了心魂,反应过后,小青只觉得姐姐的笑容美则美矣,却太过刺眼——她总为着旁人欢欣。


  小白不想弗了少年人的好意,依言买了两块,小青不愿意吃,这人觉得好吃的,她一概不想碰。


  三人并行,难保有人受冷落。小白与许仙一路上有说有笑,小青便成了被冷落的那个,只闷闷不乐地跟着。


  事实上只是许仙绞尽脑汁与小白说话,小白时不时应他一句,且是她拉着小青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姐姐……?”行将出城,小白的掌心沁出薄汗,湿湿凉凉的,小青捻了捻她的掌心,轻声唤了她。


  却没有得到回应。


  许仙依旧滔滔不绝,小青虽嫌弃这人,现下也无暇顾及,她绕到小白身前,见对方只顾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焦急之下伸手托了小白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


  只一眼,许仙便浑身战栗。


  方才还慈眉善目,被他看做天仙的白姑娘,现下鳞片爬上了半张面庞,一双薄唇已从殷红变得幽蓝,唇缝间还嵌着依稀可见的一对獠牙。


  他只是一介书生,志怪奇谈只在书本上读过,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亲眼得见的一天。


  这一眼便足以叫他肝胆尽裂,气绝而亡。


  小白眨了眨迷蒙的双眼,她知道自己中了雄黄,想要推开小青的手,让她不要碰着了,却被小青反手握得紧紧的。


  胸腹灼烫不堪,小白只觉呼出的气息都好似那烈焰真火,要将她的神智都焚烧殆尽,只能任由小青抓着自己。


  “青儿……放手……”


  “我不会放手的。”


  小青倔强地瞥开视线,双指并拢轻触在小白眉心,试图通过法力压制,但明显无济于事,她的蛇尾已然替代了那双幻化而成的腿,听到小白唇间难掩的几声闷哼,小青心疼极了,却无能为力。


  小白靠在小青肩膀上,她实在是无力支撑自己,被小青揽了腰缓缓挪动着。


  听着耳边小青焦急的声音,小白本想说些什么宽慰她,却没能吐出一个囫囵句子。


  方才只顾着防备雄黄酒,却不防方才吃的那个饼里也加了些雄黄来驱虫辟邪,幸而量少,只是难受片刻罢了,若多放些,恐怕她千年道行都会毁于一旦。


  万事万物都有天生相克之物,哪怕成了仙也一样。


  小青从不知道姐姐的肌肤可以如此灼热,她们蛇族的身体向来都是冰凉的。


  幸而大部分百姓都在城内赏花灯,郊外人烟稀少,这会没什么人走动,小青把小白带到了一处破庙中,安顿好她,这才原路返回去找许仙,她拎着他扔在破庙角落。


  她现下对这个胆小怕事的书生有很大意见,碍于姐姐的情面才勉强去找他。


  破庙里,两个女子娇躯紧密交缠,一个书生闭目仰躺,不知死活。


  “热……”小青抱着小白肩膀的手再度收紧,企图用自己的冰凉体温为她祛火,小白已经快要被体内的热气逼疯,只一个劲儿寻了那点凉意靠近。


  “姐姐,再忍忍。”她不舒服,小青也难受,毕竟小白要想好起来,就得等着体内的雄黄随着汗液散发出来,可是这样肌肤相贴的距离,小青也免不得被雄黄熏得红了眼角。


  直至天色将白,小青才回拢了神智,刚一挪动手臂,便被接踵而至的酸麻感惹得倒吸一口凉气,睁眼一瞧,压得自己手臂酸麻的罪魁祸首可不就是眼前睡得正香的人吗?


  小青不再移动右臂,抬起左手轻轻拂过小白长而浓密的眼睫,蝶翼一般的睫毛颤了颤,旋即便放出了一双透亮的黑眸。


  小白带着昨夜被雄黄折腾的疲累,嗔怪地拉开那只打扰自己安眠的手,唇角微微下撇,“你做甚么?”


  “姐姐好看得紧,我没忍住便摸了摸。”小青也未完全清醒,只顺势攥住了小白一根拇指,声音带着撒娇般的软糯,“姐姐不会怪我的。”


  多少年未见过小青这般冲她撒娇了?小白愣怔地瞧了眼前人,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她给软化了。


  “你啊……”过了一会儿,小白才颇为无奈地摇首,从小青冷香馥郁的怀抱中起身,第一眼便看到了一旁的许仙,整理衣襟的手顿了顿。


  “他……”


  “三魂七魄丢了一半,下半生做个活死人罢了。”


  小白搭上许仙的脖颈,微弱的搏动显示着这人再度苏醒过来的困难,她蹙了眉头。


  心痛吗?似乎没有。


  她明白了,许仙终究不是许宣,他不再畏惧蛇,却也再不会像许宣那样把露出蛇尾的她拥入怀中,他再也不是那个浑不在意地与她讲“多长了条尾巴又怎样”的少年。


  许宣真的已经消失了。


  小青眸光凌厉,这许仙当真变化太多,若不是那张面容,这般软弱的性子,小白怕是瞧都不愿多瞧他一眼的。


  可是旋即又想到,这样的许仙,对于深爱了许宣五百年的小白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姐姐,我会想办法救他。”

  


  【肆】

  


  “我有办法。”小白下意识拽住小青的手,生生止住了她迈出的脚步。


  小青疑惑地看着她,安静地等待小白的下文。


  小白本就比小青年长几百年,所见所闻自然丰富不少,她还没捡到小青的时候,曾听师父提起过酆都城的九阴堂有还阳丹,可让中了邪气的凡人魂魄聚拢,状若重生。


  她想把许仙救回来,到底也是被自己吓成这样的,放任不管说不过去,救他回来也算了了这些年的情谊,之后便再无瓜葛了罢。


  只是此去凶险,她不想让小青跟着一起冒险。


  “你听姐姐说,我曾有缘得知昆仑山上有一仙草,名为灵芝仙草,它可助人还阳。”小白说得煞有其事,连自己都忍不住要相信了。


  小青关心则乱,并且自小到大她对小白的话从未生疑,只当她是不想离开许仙,当下点头同意:“姐姐你看好许相公,我去去便回。”


  看着绝尘而去的黛青色身影,小白敛眸又看看自己还未收拢的手,略显苍白的唇抿了又抿,终是独自对着空荡的破庙黯然神伤。


  哪有什么灵芝仙草,不过是她信口胡诌来的。


  “真是个急性子的丫头。”


  “就不能让我多说几句,多瞧你几眼么……”


  昆仑山与酆都城背道而驰,而且山上草木众多,小白就是料定了小青寻找需得有些时候,那时再来追自己定然来不及,将许仙安置好后这才动身前往酆都城。


  酆都城常年阴灵环绕,大鬼小怪排着队进城,城门处的鬼差还一一查验入城的通关文牒,发现冒充的直接就被押去煮汤。


  不过混入这地方对于修炼了千年的小白来说尚且不成难题,隐匿气息的法术她曾练过的,瞒过鬼差应该难度不大。


  小白看着鬼气森然的城门,双掌相贴旋转一周,淡淡的蓝光在掌中散开,照得她一张小脸清冷绝然,一双黑眸转而变得幽蓝,然后她便屏息凝神,绕过鬼差。


  九阴堂在酆都城的中央,守卫比起城门来说只多不少,一共只两层,整个楼都泛着薄薄的黑雾,历年来想要盗丹还阳的鬼魂都不知道擒了多少了,还是有鬼前赴后继。


  站在阴森的楼前,即便是法术属阴的小白也觉出了一丝不适,她走到偏门,许是这里的守卫偷懒,单单只放了两个鬼差,小白抬起手试了试自己的法力,蓝色法诀冷焰般在她掌上跃动。


  抬手一挥,轻纱衣袖随风飘扬,那束光团便飞也似的朝着两个鬼差打去,中途一分为二,落在鬼差身上逐个击破。


  因果轮回,小白不曾取他们性命,只打昏过去便罢。


  一跃而起化为烟尘,蓝光黑雾难以分辨,小白直抵二楼藏宝阁,楼中倒是没有守卫,她自架上取了一颗还阳丹藏进怀中,余下的悉数放回原处,转身打算离开。


  还未落地就感觉劲风袭来,小白当即化出蛇尾,长尾在地上一砸,借力旋身躲过一击,下一招便纷沓而至,小白不得不唤出佩剑抵挡,叮当声已然惊动四周,小白压低了声音试探道:“何方神圣,小妖不过为了救人而来,不如行个方便?”


  “小小白蛇竟擅闯九阴堂盗宝,汝命休矣!”


  左掌贴着剑面再度迎下一招,三招两式过去,小白深知自己绝非对方的对手,这样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走神期间那人一掌击来,带着浓重的威压,直直砸在小白胸腹间,痛得她下意识闷哼一声,身子轻飘跌落在地,长长的蛇尾也瘫在地上,变成了细白的双足。


  这一击足以叫她看清来人是谁,可不就是那守楼大将玄魁么。


  小白涌出一口腥甜,轻抚胸口暗道不妙,玄魁却也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大掌一挥又是一个杀招,小白攒气拍地横跃,那招式便擦着她腰身击碎了她身后一块巨石,小白心下一沉。


  若是被这掌击中,修为尽散恐怕都是轻的,更甚者大抵会魂飞魄散。


  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只可惜还未见着青儿最后一面。


  她轻轻合上双目,脱力地扔了手中的剑,那剑也是个有灵性的,坠地一瞬便消失不见,重新回到了小白的身体中,为她续上一口气。


  灼热的风刮过脸颊,小白知道对方的招式已然到了脸前,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再去躲开了,只能微微开启那双染了血的唇。


  真不甘心,青儿还在等她回去。


  “且慢!”


  威压顿时消散,小白睁眼,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和尚,黄袍袈裟,右手持着一柄禅杖,左手端着个金钵,怎么看都是个降妖除魔的,她想不通这和尚为何要出言相救。


  “法海禅师何故阻拦小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法海将禅杖戳在地上,带起一阵尘土,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白蛇此番来取丹着实是为救人,且那凡人阳寿未尽,这丹药还是要给的。”


  “其余的事,老衲自有定夺,还望将军莫恼。”


  “那便听凭大师发落了。”


  玄魁后退几步,高大身形便顷刻间隐匿于黑暗之中。


  小白撑着墙面站起来,给法海施了个礼,“白素贞多谢法海禅师相救。”


  对于小白的答谢,法海并未搭理,只兀自言语:“待老衲与你讨恩之时,你可莫要拒绝才是。”


  而后便渐行渐远,小白拧起了眉,总觉得他这话中有话让人无端疑虑。


  回到破庙的时候,小白对着尘封已久的佛像拜了拜,然后从佛龛中把许仙移了出来,佛像后的空间足以容纳一人,匆忙之下小白把许仙藏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小青还没回来。


  白瓷般的手捏着许仙的下巴令他张嘴,将丹药放进去,他无法吞咽,小白只得以法力为他渡气。


  丝丝缕缕的白气从小白贴着许仙后背的手上飘起,继而消散无踪。


  “姐姐!”急切使然,小青直接用了术法飞进破庙。


  只见小白一袭白衣已然变得有些泥泞不堪,本就白皙的脸现下更是惨白如纸,唇边一丝刺目的猩红倒是让她的唇没那么苍白了,殷红得让人心颤。


  小青当下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连问她为何骗自己都忘记了。


  适才情况紧急,没顾得上收拾自己这幅尊容。小白适时收了手,闭上眼自行运转小周天,勉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这才睁开眼睛,安抚似的弯了弯眸,“我无碍的,青儿过来。”


  小青盯着小白的面容仔细查看,除了略显苍白似乎的确没什么。


  走近过去,小白撑着腿便勾住了小青的肩头,小青个头要比她高一些,她的下颌正正好好可以舒适地贴在小青的肩窝里,小白重新阖上双眼,动荡不安的心跳才趋于平静。


  她太想念她了,濒死之时想念她的青儿比许宣要多许多。


  不,不对,她根本未曾想起许宣。


  愣怔许久,小青才不可置信般抬起手,在小白背后搭着,这似乎是小白第二次主动抱她,她的怀抱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好让她欢喜。


  摘下小白的手,小青微微低头看进她眼里,似要将她看个透彻,“你去了哪里?”


  “没去哪——”小白攥着衣袖绞来绞去的,还未想好借口。


  “讲实话。”


  在小白面前从来都是温顺听话的小青再度展露了她少有的强势。


  “不管去了哪现下不是回来了么……”小白心虚地垂下眼帘,捏了捏小青的手,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而妖耳力自然不必说,小青挑了眉,当下便明白了这人肯定瞒着自己去了什么地方,她不明白的是小白为何不让自己去。


  “为何不告诉我?”


  “因为有些凶险……我想保护你。”小白咬了又咬自己的下唇,面露为难,她从没这样不知如何言语过,“我的妹妹。”


  听罢这话,小青抿住唇,因着她前半句心花怒放,却也因着那后半句怅然若失。


  “如果你不说最后那四个字,我会更开心。”小青的声音满是无可奈何,却还是抱紧了小白,将所有失落都放在她瞧不见的地方。


  有何不同?


  小白想看她一眼,奈何小丫头搂得太紧,她只能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

  


  【伍】

  


  许仙足足睡了半天才悠悠醒转,发觉自己是在家中,一时迷乱,不辨真伪,看到白蛇的事只当自己是做了个噩梦。


  小白打算带着小青回去,回她们的青城山,可是那个和尚见许仙得救,开始不依不饶地纠缠。


  “蛇妖白素贞,吓死许仙,擅闯酆都。”法海的禅杖开始抖动,金灿灿的,“两条罪状,老衲且收了你!”


  “法海禅师,吓死他实属无意,闯酆都也为救人!”小白挡在小青身前,背在身后藏于袖中的手随时准备防御,“如今因果已了,还望禅师高抬贵手,放我二人归山。”


  “因果已了,孽障已结,还不速速受降!”


  法海的金钵专为降妖除魔而造,上万年的妖都曾收服过,遑论加起来不过两千五百年的青白二蛇,先前他救白蛇不过是让她了却尘缘,现下收是定要收了她的。


  小白旧伤未愈,出招多次便开始有些吃力,略显滞涩,明明瞧着那禅杖缠着自己砸来,身子却未能移动分毫,仿若被钉在原地。


  “姐姐小心!”


  随着话音落下,她坠入了一个不算太暖的怀抱,天旋地转过后,小白从小青怀里抬起头,愣怔地看着那个姑娘。


  起初她还在对自己笑,紧接着便见小青瘦弱的身子一颤,她脸上的笑便也变了样子,二人霎时间被这巨大的冲击撞得退后远远数尺,小白反手揽住怀里瘫软无力的人儿,没工夫管旁的,只道自己心中慌乱得紧,“青儿!”


  法海面色一凝,他未曾想伤害这小青蛇,遂举了金砵在面前,念道:“阿弥陀佛。”


  小青忍了又忍,喉间腥甜还是窜涌而上,她咳了咳,似有温热液体顺着唇角流进脖颈,“姐……姐姐,快逃……”


  小白眯了眯眸子,似有什么在她眼前闪过,那年小青在师父手中,行将殒命的时候念的也是这句话,姐姐,快逃。


  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许宣,从未注意过这个为了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姑娘。


  她难以想象自己在小青这丫头心中究竟份量几何,只是现下格外心疼这个傻丫头。


  “姐姐不走,他欺负你,姐姐要替你讨回来。”


  小白唤出蛇尾,眉宇间戾气环绕,蛇鳞也再度钻出皮肉,嵌在脸上,修行在身总是平心静气的多,她从未如此怒火中烧,只想杀了眼前这和尚。


  “我敬重你救我一命,可你却伤我青儿,我杀了你!”


  小青动了动手指,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看着小白穿梭在阵法间的身影逐渐模糊,她笑了笑,声若蚊呐,“能看到你为我如此,死而无怨。”


  “你敢!”小白听到了,她时刻分着一分注意力在小青身上,听到身后微弱的声音呼吸一窒,对上法海一掌的同时回头吼道,“我不准你死!”


  霸道且不讲理,哪里是个姐姐该有的样子?


  小白只觉周天动荡,全部蛇身都化了出来,白蛇天生可控水,她自知不是法海对手,准备铤而走险,西湖水波涛汹涌,顷刻之间便爬上了半山腰。


  “孽畜!”法海停下了攻击,这白蛇妖定然要收了不成。


  他转身愤然离去,希望来得及赶在水漫金山寺之前遣散寺中徒儿们。


  旧伤未愈的小白法力大减,本就虚弱的身体控起水来愈发吃力,尽管她奋力收拢法力,却还是殃及了杭州城外的几处小村落。


  这大抵是她第一次害人。


  “姐姐!”小青按着胸口,也化出蛇身,绕在小白四周,好让她冷静下来。


  她眉心一团绿光,像是一道印结,倏地从小青头上钻入了小白的眉心。


  猛烈撞击之下小白收了法术,缓缓下坠间心神稳定下来,化作人形搂住小青轻飘飘的身体,几番喘息还是没能忍住汹涌而至的泪意。


  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小青脸上,小青不解地抬手,帮她拭泪,“哭什么……”


  “没哭……”小白别过头去,抱她抱得更紧了。


  烟波浩渺,鹰击长空。


  那场灾难来的快去的也快,除却金山寺和山脚下几处村落,再难寻觅踪迹。


  狐狸饶有趣味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小青,和看起来清醒的小白,半晌,发出了一声轻笑,“你们姐妹二人是有什么天生仇敌么?怎么不是她带你来求救,就是你带她来?”


  啧,连伤都伤在一处,这小娃娃,就一片护心鳞也不知好好护着。


  “老规矩。”狐狸合上一个木匣子,递给了小妖。


  “我要如何?”小白头也没抬,自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小青苍白的脸。


  就在刚才,她终于找到了缺的那点什么东西,无比重要的事情。难怪初遇许宣时,尽管没有任何记忆,也会被他的少年意气吸引,也会为他的肆意洒脱心动。而这些,不恰恰与朝夕相伴多年的小青如出一辙么。


  她竟迟钝至此。


  她也明白了,为何在失忆之时,小青一句呼唤,便能打开她记忆的阀门。小青之于她,从来都是最特殊的存在,不可磨灭。


  而她第一次来到宝青坊,被拿走的就是关于她爱上小青的感觉。


  “你这样子跟五百年前的她可真是一模一样。”狐狸轻嘬烟嘴,呼出一口白烟,迷蒙了视线,“她没告诉你吧?救你的代价。”


  “什么?”小白终于转了转眼睛,看向了狐狸那张过分妖艳的脸。


  小青挡法海的时候,小白捡了小青的护心鳞残片,她的护心鳞碎了,她却也在这时发现了小青没有护心本鳞。


  “她的护心本鳞,在你那儿。”


  怀中人儿呼吸微弱,一张精致憔悴的面容白得令人心慌,将她鬓边凌乱的几缕发丝别进耳后,指尖停在她不悲不喜的唇角,小白猛然发现,小青已经不再是那个整日里调皮捣蛋的幼蛇了,她已然悄悄地成长得强大如斯,默默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保护了她无数次。


  狐狸送走了她们,口中啧啧声此起彼伏,不过白蛇三百年修为换她修复一块蛇鳞,这买卖不亏。


  至于她为何要将那情思还给白蛇……


  “我也年少过,也为爱痴狂过。”她喃喃自语。


  小青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姐姐可还安好?”


  由着她将自己从上往下瞧了一通,小白才拨开她的一缕额发,在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浅吻,看着那人呆傻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好好的,我便安好。”


  小青脸上的不可思议刺痛了小白的眼睛。她不知道这个傻丫头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看着自己与许宣在一起,任由自己将那把名为情感的刀刃捅进她的心窝,还要笑着送上祝福。


  她真的是世上最坏的姐姐了。


  落入小白弥漫着冷香的怀抱时,小青仍旧是蒙然的,怎么是她受了一回伤,姐姐的心性反倒变了。


  但是她有些贪心,想要占有这个怀抱,哪怕只是一时的,也好。

  


  【终】

  


  “姐姐!”


  小白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小青从金钵的照射下送至安全地带,佛门之地,二人法力皆受限制,无法发挥至最佳状态,而将她二人诓骗至此处的,竟是那凡人许仙。


  小白只觉失望透顶,小青则是恨他至极。


  金光笼罩,小白痛不欲生,却又无比清醒,她看着阵法外红了眼的小青,唇边挂了似有若无的浅笑,温柔如水,恰到好处地安抚了小青急躁的心,只是这笑容里略带苦涩。


  青儿,她的心思还未亲口告予青儿,她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让她等那么久。


  小青从未如此憎恨人类,比起以前同族被捕杀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怨恨。


  一道门把她的小白关在塔里,撞不开,冲不破,小青一时怒火中烧,当下抖出青鞭甩向法海。


  “我杀了你这个臭和尚!是非不分!”


  “姐姐做错了什么你要将她关起来!”


  小青本就只是一介小妖,实战起来实力甚至还不及缺了三百年修为的小白,没过几招便在法海禅杖下挂了彩,但她生性倔强,一张小脸上仍是执拗。


  五百年,要她和小白分开五百年,小青只怕自己受不住这相思之苦。


  于是倔强不再,她终是软了性子,“要怎样你才肯放我姐姐出来?”


  “阿弥陀佛,西湖水干,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一道佛门,阻隔二人。


  白衫在里面,青衣在外面。


  小青握紧了手里的青鞭,声音有些嘶哑:“姐姐,这样的许仙又如何能配得上你?”


  许宣绝不会害你身陷囹圄,可许仙会。


  低哑的声音钝钝地刺中小白的心窝,她攥紧了塔里用以静心的佛珠,若能出去,她恨不能将那失魂落魄的人儿搂进怀里,品一品她微凉的怀抱,尝一尝她双唇的滋味。


  可是如今只能不咸不淡地说一句:“小青,是我错了,你万万不要冒险。”


  没有我在,法海若是再伤了你,可怎生是好呢?


  小青仰首,高耸的雷峰塔就这样矗立着,她会拔了它,定要拔了它。


  小青去南海偷了观音娘娘的净瓶,她拿着那通体玉白的瓷瓶,眉宇间的愁绪一点也没少,老狐狸告诉她净瓶可掌人间水系,可是她修为不高,一旦失控将会酿下大祸。


  起初还是挺顺利的,小青在一处山尖上将西湖水抽干,全数装进了净瓶。


  云影蔽日,一道青光掠过,长长的翠青蛇缠绕上金光闪闪的雷峰塔。


  “青儿?”摇摇欲坠中,小白跃上塔顶,搁着墙轻唤。


  小青无暇回答,她所有的精气神都用在毁塔上了。


  只要西湖水干,雷峰塔倒,法海就再也没有理由锁住白蛇。


  净瓶到底是仙器,灵性非寻常法器可比,放水时小青难以控制它,险些淹了整个杭州城。


  泼天的浪花席卷而来,青白一同抵挡都无济于事,幸而一股力量及时抵达,将那些四处流窜的水引入西湖,这才免去了小青造下杀孽。


  “青蛇,本座念你盗宝有因,饶你一命。”观音大士的虚影拨云见日,犹如虚空而来的声音宣告着小青的结果,“但,错已铸成,罚你三道天雷劫,可有怨言?”


  “绝无怨言。”


  小青看着小白的脸,这是最后一次了罢?三道天雷劫足以要了她的命,转世的机会都不再有。此刻小青只想将她的模样记在自己心里,事实上千年来她早已做到。


  寻常妖怪修炼千年才只一道天雷劫,小白曾历过一次,那一次即便有小青从旁相助,她也险些神形俱灭。


  小青还未到千年雷劫,为了她竟要提前受了么?还是三道。


  “观音大士,不可——”小白跪在小青前面,面色惨白,眼角含泪。


  她的青儿已然够苦了,她又怎舍得让她独自一人承受。


  “她盗净瓶是为弟子,酿下大错也是因为弟子而起,这天雷劫理应由弟子来承受!”


  小青满足地弯起了眸子,她上前与小白并肩跪着,捏起她的手,精致妖冶的容貌令人心神动荡。


  “姐姐,青儿好想一直陪着你。”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比许宣还要喜欢你。”


  “我知道……”


  尘封多年的秘密终于亲口道出,小青似乎刹那间明白了情为何物,只是有些遗憾的是,这情劫她好像永远都渡不了。


  因为她永不可能放下小白。


  第一道天雷,劈在了小青的腿上,修长双腿顿时消散,换作一条长长的蛇尾。


  小青惨白了脸色,冷汗瞬间冒出,她脸上仍旧挂着笑,她不想姐姐最后记得的,是自己狼狈的模样,于是她伸手,抱紧了小白的肩头,颤抖的唇在她耳边轻轻擦过。


  “姐姐,莫看。”


  小白嗤笑一声,紧紧扣住小青的纤腰,听话地阖上双眼,一滴灼泪烫在小青肩头,“我不答应,你休想抛下我。”


  这世间能够无条件包容她所有任性的人,好像只有小青。


  可她却忘了她爱青儿这件事,忘了那么久,五百年,一千年,她伤了青儿多少次都已数不清,她的罪孽两道天雷也难以赎清。


  第二道天雷劈下,小青松了一口气,坦然自若地闭上眼,小白似乎在她耳边也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楚,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而自己只是被小白按住了头,趴在了她怀里。


  小白用自己的后背挡下两道天雷,小青挣扎着从小白怀里抬起头,看到她蓝眸獠牙的狰狞模样,仍然觉得世上再不会有比她更漂亮的妖了。


  她想起来了,方才小白说的是:“是生是死,姐姐陪你。”


  小白只差一步便能得道升仙,是以天雷如今对她来说远没有普通妖精那般危及性命,却也让她元气大伤,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背过去,她喘息着缓了好一会儿,仍旧不能将半妖状态收回去。


  “小青,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你?”她的眼睛湛蓝清透,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绵绵深情。


  小青以为自己被天雷劈死了,不然怎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定然是做梦了,既然是梦,那就让她放肆一回,“没有。”


  “那我现在说,姐姐喜欢你。”


  “像你喜欢姐姐一样的那种。”


  这梦真好,可别醒了罢,小青想。


  可是呼吸忽然被馥郁冷香侵占,撞上来的唇瓣是如出一辙的冰凉,下唇被尖利的獠牙轻轻咬住时,小青猛然睁眼,惊讶地瞧着覆在自己身上的人儿,忘记反应。


  她本生得比小白妖媚许多,幸得一双剑眉平添几分英气,这会儿被小白噙住双唇,睁着大眼茫然无措,我见犹怜。


  小白勾过小青,将她贴向自己,平日里总平淡无波若古井般沉静的眸子闪烁着些危险的光芒,小青从未见过她这般勾人的模样,下意识张了张口回抱住她,生怕这人是假的,一不留神再溜走了。


  小青冷,她也冷。


  可是小青终究用她那颗比任何人都热的赤子之心暖化了小白。


  后来很多年之后,小白告诉小青。


  “其实你不必暖,姐姐早已对你……”


  “图谋不轨。”


  ————————


  人间不直的,青白也不直的。

  整理了一下合并过来,一口气看完会不会比较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