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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同性不同性只要足够爱就好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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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参宿

  【看好了,学着点】(改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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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机器人

【Theseus/Newt】有求必应镜

纽特还在家养小精灵重新安置办公室的时候发生的事

高配版厄里斯魔镜

一笔带过的GGAD,纯属搞笑


纽特累坏了。

他这最近几乎每天,每一天,都要听至少五个以上的家养小精灵在他的耳边放声哭泣。他必须在这种让人几乎要发疯的噪声里给他们找到新归处。这也就算了,问题是——这三天的晚上,每一晚——他都必须在梦里听忒修斯反复唠叨他的工作问题。反复说教,各种长篇大论,就为了让他辞去工作转去忒修斯的麾下。

是的——梦里。

这听着有些怪,但事情就是发生了。

起因是——三天前,有个家养小精灵送给纽特一面镜子。名字很玄乎,叫有求必应镜。

那是一面小小的、巴掌大小的梳妆镜,看似其貌不扬,但是却...

纽特还在家养小精灵重新安置办公室的时候发生的事

高配版厄里斯魔镜

一笔带过的GGAD,纯属搞笑




纽特累坏了。

他这最近几乎每天,每一天,都要听至少五个以上的家养小精灵在他的耳边放声哭泣。他必须在这种让人几乎要发疯的噪声里给他们找到新归处。这也就算了,问题是——这三天的晚上,每一晚——他都必须在梦里听忒修斯反复唠叨他的工作问题。反复说教,各种长篇大论,就为了让他辞去工作转去忒修斯的麾下。

是的——梦里。

这听着有些怪,但事情就是发生了。

起因是——三天前,有个家养小精灵送给纽特一面镜子。名字很玄乎,叫有求必应镜。

那是一面小小的、巴掌大小的梳妆镜,看似其貌不扬,但是却能够唤醒人内心的愿望,并将它以梦的形式呈现——据说,他获得这面镜子的当天正是这个镜子的“限量首发日”。排队购买的巫师差点把地都给踩塌了。

但纽特根本不关心这些。他的生活过得实在过于麻木,只有在回到家面对动物的时候,才稍稍有些起色。

他怎么可能选择这种工作?枯燥、乏味,毫无乐趣可言。每天就是重复的报告,重复的哭泣,重复的再安置,重复的一切事情。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因为……

忒修斯。

纽特在内心叹息。他实在不愿意看见忒修斯失望的表情。

家养小精灵执意要把镜子给他作为报答。纽特只得收下,他不太会拒绝别人。他本来也没打算用这面镜子,但是——忒修斯。又是忒修斯。这个名字每日每日地纠缠着他,让他不得安宁。

他忍不住诱惑,握着那面镜子睡了,于是噩梦就这么开始——在他创造出的这个梦里,忒修斯比现实更加烦人,数落他,指责他,教训他,让他醒来之后都糊涂了,简直搞不清自己的真实愿望。难道他希望的就是被忒修斯反复说教?

他只是……

内心的一个声音悄悄告诉他。他只是想和忒修斯谈恋爱。

 

 

任谁都不能,在连着三天被同一个人反复说教一整夜之后,还能坦然地和当事人相处。

第四天的早上,纽特在魔法部碰到了忒修斯。他差点就直接昏过去了——要不是他的一个同事赶紧拽着他走了,纽特怀疑自己真的能当场倒地不起。

他又在家养小精灵的哭声中度过了一天,一身疲惫……回家以后还要勉强提起笑容应对母亲的担忧和问询……好不容易回到卧室,还要面对那面可怕的镜子,等待在梦里被忒修斯反复盘问和说教……

纽特躺在床上,感到一切都毫无指望。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在梦里和忒修斯谈一场恋爱——前提是还要在梦里忍受忒修斯的长篇大论,去往忒修斯的部门重复枯燥的工作,忍受这些他现实中最为惧怕的东西。

——但假如这样就能和忒修斯在一起。

纽特紧盯着天花板。下一秒,他翻过身,把放在床头柜的镜子拿过来,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现实已经毫无起色,梦里总不会更差。现实的梦想都差不多熄灭了,梦里的梦想还能拿去换一个爱他的忒修斯。

假如这样就能不受任何阻碍地和忒修斯在一起……

他握住镜子,麻木地闭上眼。

 

 

纽特站在学校门口,眨了眨眼睛。

他想起来自己是霍格沃兹——这所麻瓜学校的动物保护课指导老师。这里没有魔法——虽然这些动物看起来是从魔法世界过来的。好了这无所谓。

他正在等人——对,是他的哥哥忒修斯。他的哥哥非常优秀,在一个国家机关工作,就是——叫什么的?什么部?算了这也无所谓。

他的哥哥这几天一直想让他辞去老师的工作,去那个机关上班,每天朝九晚五,生活被报告覆盖。纽特可以预想那种糟糕而麻木的日子。

这几天纽特过得很痛苦。他不愿意失去自己热爱的工作,但他也不希望忒修斯因此而失望。实际上他的辞呈已经写好了,就放在他的办公室,和一窝蒲绒绒待在一起。

但他不想……

就在他思绪混乱地垂着头琢磨的时候,忒修斯来了。他开着车来接纽特回家。

纽特等着忒修斯给他开门,结果——今天是怎么回事?车门居然自己弹开了,像是被踹了一脚。

“纽特,”忒修斯在车里看着他。他的眼里藏着一抹温暖的笑容,“走吧。”

纽特只好暂时将疑问都抛开,俯身钻了进去。

 

 

非常压抑。

纽特看着窗外。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忒修斯说。如果告诉忒修斯,自己已经决定辞职了,忒修斯一定会很开心的……但他的内心很痛苦。他其实希望蒲绒绒已经把那封辞呈给吃掉了。

“今天过得怎么样?”忒修斯问。

纽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忒修斯。他微微有些诧异——前三天忒修斯开车都是随便按几个按钮,车子就启动了。但今天——驾驶座上多了一个圆圆的轮子(好吧,这是轮子吗?纽特迷茫地想)——忒修斯正单手握着那个东西,好像是在掌舵。

“纽特?”忒修斯瞥了纽特一眼。

“嗯?”纽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喔,喔,是的……过得还行。”

他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我,呃,嗯……”

忒修斯又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忧虑。

这成为压垮纽特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写了辞职信。”他一口气说出来了,“我明天会正式辞职。”

说完,他安静地垂着头。

结果忒修斯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开心——忒修斯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目光望向前方,而后温和地说。

“好的,我很高兴。不过为什么?你在这里工作不开心吗?”

纽特感觉有点奇怪,因为这位哥哥昨天还在反复地教训他,催他辞职去他那里工作。现在却好像失忆了。

“呃,因为……”纽特不知道怎么说,“你让我去你那里工作,所以我才辞职的。我其实在这里还挺开心。”

“喔。”忒修斯说。“所以你想去我那里工作吗?”

好奇怪——纽特再一次想。

“不,其实我……我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一切,”他结结巴巴的,眼睛看着窗外,假装自己其实是在自言自语,“我其实……忒修斯,我不是不想去你那里。我只是……”

 

 

忒修斯把车靠边停下了。

“纽特。”这位哥哥严肃地说,“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来了。说教。

纽特条件反射地在副驾驶座坐正,垂着头,准备迎接今天的长篇大论。

“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解的事……我很抱歉。但那一定不是我的本意。”忒修斯轻声说。

纽特眨了眨眼睛。下一秒,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望着自己的哥哥。

“我不是要强迫你,纽特。”忒修斯轻声地叹息,“我不是……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更快乐,也更安全……如果你不开心,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也许我有时显得过于强势或是严厉,但那不是因为我要逼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纽特惊呆了。他没想到忒修斯会这样说。他傻傻地望着忒修斯,迷茫的目光和忒修斯的交汇在一起。

“如果我让你感到难过。”忒修斯看着纽特继续说,“纽特,对不起。”

“不,我,”纽特仓惶地摇头,他被这突发事件给弄懵了,“我没有难过,我只是有点烦,就是,因为我也不想让你感到失望,忒修斯。”

“那就遵从你自己的本意,好吗?——我想让你更开心,因为我爱你。”

忒修斯说。他重新启动了自己的车,问询地看了纽特一眼。

纽特还能说什么呢?他都快要幸福得爆炸了……

“好的。”他做梦似的说,“忒修斯。我明天就把辞呈喂给蒲绒绒。”

“蒲绒绒连这个都吃吗?”忒修斯的语气好像是在开玩笑。这真是难以置信,纽特想。他和忒修斯,他们居然在开玩笑。

他们终于回到了纽特的家门口。纽特看了一眼忒修斯,对方正朝他微笑。

“再见。好梦。”忒修斯说。

纽特朝忒修斯挥了挥手——好高兴。他不可抑制地想。

好幸福。

 

 

纽特一觉睡醒了。

他坐在自己的床上,连着好几分钟缓不过神来,直到身体向他抗议寒冷,他才回过神,察觉自己正用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微笑。

那面镜子安静地躺在他的枕边。纽特转过头看着它——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巫师为了买它排队排到路面塌陷了。

“谢谢。”他真诚地向那面镜子道谢,然后——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满怀希望地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工作。这世间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变得格外美好,连家养小精灵的哭声都不能动摇他美好的心情。

他一整天都在心情良好地回答各种问题,在所有报告上花里胡哨地签字,字尾全部轻飘飘地飞起来。他不断回想着梦里发生的一切——那么神奇,那么美好。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可以拥有这些。虽然那只是一个梦,但是……梦里这么一点点小小的甜蜜,已经足够让他支撑住自己,来面对这残酷的现实生活。

是的——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就是这么过分乐观。

 

 

纽特放下了手里的教科书——教科书?

他低头看了看,那确实是一本教科书,里面记着一些动物的习性。他合上书,书的封面写着书名——《神奇动物在哪里》,作者是他自己。

他感到有一些奇怪,但是又感觉这一切其实都合情合理。他再翻回刚才的那一页,喔。原来自己是在做教案。那么现在是——他看了眼时间,糟了。忒修斯可能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他匆匆地从楼梯一路跑下去,中间不得不跳着走了好几步,因为——因为木楼梯年久失修,有些部分坏了。

他跑出学校的大门,这应该很远但是——因为忒修斯就站在那儿。所以他可能错觉距离缩短了。

“我很怀念这里。”忒修斯在看见纽特的时候微笑着对他说。

纽特眨眨眼——对,忒修斯也是从霍格沃兹毕业的。因为他们只有——奇怪,英国只有这一所学校吗?

纽特又开始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而思绪混乱。他这几天好像每天都处在思绪混乱的状态里。

不过,当忒修斯抱住他的时候,这些思绪就全部不见了。

“虽然怀念,但我也很生气,”忒修斯在纽特的耳边轻声说,“因为它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了。”

纽特脸红了。他从忒修斯的怀里挣脱,不太好意思地垂着头,努力从一片空白的大脑中搜索能用的词汇。

忒修斯轻握住他的手——好了,这下是彻底没有词汇了。纽特的魂都被抽走了,像踩在一整片棉花上。他和忒修斯交握着手,接着变成十指紧扣,在霍格沃兹湖边的山坡上安静地漫步。

微风轻轻抚在他们的身上。这是一个非常宁静和幸福的午后……

 

 

纽特醒了。

他从床上安静地坐了起来——随着梦境的不断增多,他的内心不再有那一日醒来时仿佛爆炸般的幸福感。取而代之的是失落——是的,失落。

他摊开自己的双手,凝视着自己的掌心。就在刚才,他的手指还和忒修斯的紧紧交缠在一起。

这一个星期,他的现实生活毫无进展,还是每日重复着毫无意义的枯燥工作。而梦里,他不仅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居然还出了书),并且和忒修斯的关系突飞猛进。昨天晚上他们第一次牵了手。

纽特垂下头。他那刚才还和忒修斯交握在一起的手,现在只能孤独地握紧。

那个梦太美好了……太美好了。

那一切都是他无法得到的……

他看着镜子里面映照出来的自己。一丝苦涩的味道从他的心里流淌出来,包裹住被幻象迷惑的心——一切甜蜜都是虚假的妄想。

无意义,无意义,一切都无意义。

他被一种虚无的情绪包裹着。这情绪几乎吞没了他身上所有力量……仿佛有个摄魂怪正牢牢地跟着他……

他在魔法部又一次碰见他的哥哥。对方俨然一副傲罗精英的样子,和自己的同事谈论着工作,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他身上。

纽特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好掩盖自己身上那过于悲伤的气息,但这实在太难了……

“纽特?”忒修斯叫他,眉头忧虑地皱起,“怎么了?”

“什么?”纽特假装自己没有听出忒修斯语气中的担忧,“什么怎么了?”

忒修斯盯着他,大步走到他的面前:“你看起来脸色不好。你生病了?”

“生病?没有。”纽特立刻垂下头。他不能忍受忒修斯站在距离他这么近的位置,那只会让他回忆起梦中的甜蜜,然后为残酷的现实而感到更加痛心,“我可能有点困。我先回办公室了。”

他闪躲开一个拥抱,立刻转过身逃命似的奔向自己应该去的地方。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软倒在忒修斯的面前了。

 

 

“纽特。”忒修斯第三次叫他。

纽特突然回过神——他和忒修斯又一次坐在霍格沃兹的湖畔。

忒修斯正忧虑地看着他。

“你在走神。”

“我,呃,对,因为,”因为什么?“喔,因为我的一个小家伙生病了。”

“你的小家伙。”忒修斯一字一句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说起来,你还没有邀请我去参观过你的办公室。”

“办公室?那有什么好看的?”纽特问。

“我只是想知道……”忒修斯看着纽特。“让你着迷的工作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纽特眨了眨眼睛。

“那你现在想去吗?”纽特问,而忒修斯点头。

于是他们两个就握着彼此的手走向霍格沃兹。没有人会觉得他们的关系特殊,因为这里能包容一切。纽特也不用特意去提醒忒修斯哪些楼梯不能踩,忒修斯自己都知道。因为——对,因为这些楼梯一直没有人来修。从忒修斯上学的那个时候开始它们就坏了。

他们一起跳过不能踩的楼梯,走到顶楼(动物办公室怎么会在顶楼?)。纽特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把忒修斯领进来。他的小家伙们立刻齐刷刷地把头转过来,睁大眼睛注视着这个陌生的来客。这阵仗确实有些吓人。

“呃,我不怎么带人过来。”纽特为忒修斯解释,“所以它们比较好奇。”

“我的荣幸。”忒修斯低声说。

他看着这间办公室,外面貌不惊人,里面真是奇大无比。各种动物,怡然自得地生活在各自的领地。

忒修斯望着它们——他若有所思。

 

 

纽特总觉得忒修斯应该认识一部分,但他还是握着忒修斯的手,为他一一介绍自己办公室里的这些长居客:“鹰头马身有翼兽。你肯定认识。”

“是的。”忒修斯说。他礼貌地朝它鞠躬。

“这是我的蒲绒绒。”纽特拉开自己的抽屉,立刻看见自己的辞呈,“呃,这个……他们不愿意吃。”

“可以预想得到。”忒修斯微笑着说。

“这是卜鸟。”纽特指了指站在窗台神情忧郁的小家伙,“它叫是因为要下雨了。它经常提醒我要带伞。”

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迷惑——他觉得“带伞”是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这不应该啊……他可是英国人……

他刻意地忽略掉这些逻辑不合理的地方,继续为忒修斯介绍他的“朋友们”。他注意到忒修斯正盯着一个动物看——“月痴兽。很乖的孩子。”纽特解释道,“你没有见过?”

“没有。”忒修斯说。

“它们很害羞,只在月圆之夜出来。”纽特指了指天空,“所以我……我用圆月装点了一下天花板。”

他们共同望向天花板。这片星空真的非常朴素,老实说,它就是一张挂在墙壁上、薄薄的缀满星星的床单,中间悬下来一盏圆溜溜的灯——纽特总觉得自己能弄得更好看些。

“它们经常去麦田里玩,趁着夜里没有人的时候,然后跳一些复杂的舞。所以很多人会觉得奇怪,为什么麦田里会留下奇怪的图案。这就是他们口中的‘麦田怪圈’。这很有趣。”

“麦田怪圈。”忒修斯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

“是的。你不研究这个,所以应该不太懂。”纽特眼中闪烁着细微光芒,用手给忒修斯来回比划,“那是一种很美的图案,规整、自然,又充满无限可能……”

他慢慢地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因为忒修斯正在凝视他——他迷失在那双眼睛里,像被海浪席卷,让人动弹不得……

“纽特,”忒修斯轻声说,“我真的很高兴……我爱你快乐的样子……”

 

 

纽特禁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我也很高兴。”他对忒修斯说。但他看见忒修斯正用忧虑的表情注视着他——一颗眼泪从纽特带着笑意的眼中滚了出来。

纽特愣住了。他自己都很错愕,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流泪。

“忒修斯,我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纽特说。他茫然地感到更多泪珠正从自己的眼中流下,“我为什么突然觉得很难过?”

他低下头,抬起手想要把眼泪擦掉。可是眼泪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完。他内心的悲伤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沉重……他甚至在忒修斯的面前颤抖着发出了一声抽泣。

“忒修斯,我,”他哽咽着,用衣袖擦自己的眼泪,“我不明白我怎么了……是哪个小家伙对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他后退了一步,却被忒修斯紧紧地拥在怀里。忒修斯轻轻抚摸他悲伤的后背——忒修斯的拥抱一直很温暖,他一直知道的……他在这温暖中狼狈地啜泣,忽然感到自己的悲伤有迹可循……他快要想起这悲伤的源头了……

纽特睁开了眼。

他沉默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天还没亮。他本可以再多睡一会儿的,如果不是枕边的潮湿将他唤醒。

他垂着头,近乎冷漠地看着自己的被子被一颗颗泪水打湿。但是没有忒修斯的怀抱——什么都没有。除了月光——月光也是冰冷的。

除了幻象,他一无所有。

 

 

纽特请了一天假。

他钻进了自己的小箱子里——梦中的办公室就是这个箱中世界。他将自己的一切都投射到这个梦里,他对梦想的渴望,他对崭新的生活的渴望,他对忒修斯的渴望。一切一切,全都在梦里。

他麻木而绝望地瑟缩在角落,侧躺着,抱着膝盖,感到生活毫无指望……他不知道忒修斯会来。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忒修斯第三次叫他的名字,他才突然睁大眼睛,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近乎茫然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的房门被敲响第四次。

纽特飞快地从箱子里钻出去,打开自己的房门——忒修斯就站在门外。他看起来有些焦虑。

“我去你们办公室找你——他们说你请了病假。”忒修斯忧虑地看着纽特。

“是的,呃……我有点不舒服。”

纽特说。他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转而去研究墙角上一块灰色的污渍。

“你昨天脸色就很差,我很担心。”忒修斯说。他向屋内迈了一步,忽然瞥见地上敞开的一个手提箱。那里面传出一声奇异的动物叫声——纽特懊恼地咬紧嘴唇。他出来的太急,竟然忘了关上手提箱。

“纽特,”忒修斯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那个手提箱,“如果我没猜错……”

“是的没错。”纽特只得硬着头皮为忒修斯解释,“我的……动物们都在这里。你想看看吗?虽然我感觉你可能对它们不感兴趣……”

“现在可以吗?”忒修斯轻声问。

“……所以真的不用强求因为它们很……呃?呃?你说什么?”

他和忒修斯面面相觑。

 

 

“我不怎么带人进来……”纽特领着忒修斯走入箱子。他感觉自己正在重复梦境里做过的事,“所以它们可能比较好奇……”

“……我的荣幸。”忒修斯在他的身后用低沉的嗓音说。

纽特艰难地吞咽。

“这个……鹰头马身……”

纽特还没有说完,忒修斯已经礼貌地朝门口的鹰头马身有翼兽鞠了躬。纽特只好咽下自己的后半句。这太奇怪了……他们完全是在重复梦里发生过的一切……

“蒲绒绒。”纽特麻木地拉开一个纸箱,露出里面毛绒绒的小家伙。“卜鸟。鸣叫是因为要下雨。”卜鸟忧郁地看着他。“月痴兽。比较害羞。”他随便指了指天空,那上面是他用魔法打造的一片夜空。

忒修斯盯着空中的圆月看。

“它们喜欢出去玩吗?”忒修斯突兀地问。

“呃?”纽特闪了神,“是的,晚上喜欢去麦田里玩,踩很多圆圈,就是麻瓜们说的‘麦田怪圈’。这个词你听过吗?”

忒修斯沉默了许久,然后说:“我也许听过。那是一种——很美很规整的图案。是吗?”

“是的……”纽特小声回答。

他们陷入了一阵异常寂静的沉默……忒修斯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纽特盯着地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忒修斯,如果没事的话,你回去工作吧。我休息一天就好了。”他垂着头说。

忒修斯侧过头——纽特感觉忒修斯正在凝视他。

“纽特。”忒修斯轻声说。

纽特猛然捏紧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别说话,他不能承受这些。他快要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绝望了……

忒修斯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只是安静地望着纽特,然后走过去,轻轻在纽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那我走了。”他的嘴唇轻贴着纽特的额头。“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他看起来还有话要说,但最终只是忍耐地在纽特的面前站了片刻,便转身离去了。

纽特只得呆呆地注视着忒修斯的背影。他感到心中有一丝隐隐的痛楚,但这次他没有流泪。

 

 

刚才为什么大哭一场?

纽特坐在副驾驶座,依然困惑不解。忒修斯开车送他回家——奇怪。从霍格沃兹出来之后,忒修斯的态度也怪怪的。难道是因为自己在他的面前毫无理由地哭了?这不可能,忒修斯不是这样的人——

“忒修斯,”他用哭过之后还有些轻微沙哑的嗓音问,“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思考。”忒修斯回答。

他们穿越了一片城市,纽特感觉自己从没来过这个地方。

“你现在感觉如何?”忒修斯问。

“很好……”纽特思考着,“刚才那种感觉很奇怪。莫名其妙的悲伤,不知道怎么了。”

又是一片城市。

纽特感觉忒修斯有些消沉。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手覆在忒修斯的手上。

“纽特。”忒修斯看起来有些伤心,“我让你很难过吗?”

这是什么问题?纽特迷茫地想。

“没有,忒修斯。我刚才只是……我不知道我怎么了。这不是你造成的。”

纽特犹豫地筹措着词句,但忒修斯的悲伤没有因此而缓解。

“纽特,我想我说过,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解的事,”忒修斯轻声说,“那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纽特回答。“我现在很快乐,忒修斯。我……”

 

 

忒修斯将车靠边停下了。他紧紧地握着纽特的手——纽特甚至都觉得有一些痛了。

“忒修斯,你,”纽特小心地观察着忒修斯,“你很难过?”

忒修斯沉默着,轻声叹息……

“我也不希望看到你难过的样子。”纽特抿了抿嘴唇。相比安抚动物来说,安抚哥哥要难得多。“我也希望……我也希望你过得快乐,忒修斯。……哪怕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

忒修斯突然倾身向他压过来,纽特好不容易组织的话语一下就被中断了。他们靠的很近——忒修斯太有压迫力了。纽特的后背紧贴着副驾驶座。他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忒修斯,不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

“忒,忒修斯?”他磕巴了一下。

“想接吻吗?”

忒修斯凝视着纽特低声问。

纽特瞬间被冰封住了。他慌张而混乱地想,这是什么问题?忒修斯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忒修斯要做什么?他应该回答什么?

他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好像要说什么话一般——他又一次沦陷在忒修斯的双眼当中了。他怎么可能拒绝?他一直想……一直想……

“我,忒修斯,我……”

他看着忒修斯将吻轻轻落在他的嘴唇上。

有一把火,瞬间在他的身上燃烧起来——纽特差点把魂都给丢了。他闭上眼睛,感觉忒修斯正在轻柔地触碰他。他的手忍不住攥住忒修斯的衣服,大脑一片空白,任由忒修斯领着他……侵入他……他尝试着抬起手臂,环住忒修斯的脖子,用舌尖回应忒修斯,换来的是更加热烈、更加深入的吻。他甚至感到自己正在这长吻中发出难耐而细微的轻哼……

“带我去你家。”忒修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他神志恍惚地点头。

 

 

他把忒修斯领到家里——家里的布置有些莫名的熟悉。纽特自己都疑惑地打量了好几眼。可这很奇怪吗?他迷惑地想。自己家当然应该熟悉了。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忒修斯。忒修斯的目光正审讯一般在屋内扫过,最后慢慢落到纽特的身上——这目光里满载着纽特看不懂的情绪。

纽特还没说些什么,又被忒修斯抵到墙上。忒修斯热切地吻他——一只温暖的手正在抚摸他腰线凹下去的部分,这种感觉太奇特,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忒修斯……忒修斯……”他求救一样地轻声将这个名字翻来覆去地念。

忒修斯一次次地吻他,好像比他还熟悉这间屋子的构造。他被稀里糊涂地带进卧室,倒在床上。忒修斯的手抚摸着他的脊背,他的腰,他的腿……忒修斯将他的衣服推上去,手指触及他柔软的皮肤……

他控制不住地发起抖,闭上眼睛,像是被猎人捕获的猎物,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

但是忒修斯停住了。

纽特等待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望着忒修斯,对方正紧闭着眼睛,似乎在控制自己。

“纽特……对不起。”

良久,忒修斯说。他轻柔地摸了摸纽特的头,将本该继续落下的热切的吻换成一个落在纽特额头上的轻吻。

纽特有些不解地望着忒修斯。

“我等你到完全准备好的那一天。”他低声地说,仿佛在自言自语,“等你……彻底准备好。”

他温柔地将吻落在纽特的脸颊,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纽特茫然不解地躺在床上——五分钟前他还和忒修斯热切到难舍难分,忽然忒修斯就开车离开了。

他这一天过得太奇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哭泣,不知道忒修斯为什么突然难过,为什么突然吻他,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他也不知道这件屋子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他环视着整个空间——墙壁,衣柜,书桌。他疑惑地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起居室,走向窗边——一切都不对。这不是他的家。

那这是谁的家?这么熟悉,这么——

纽特睁大了眼睛。他明白了什么。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感到混乱的思绪终于逐渐清晰,内心的悲伤也逐渐涌现……

——这是忒修斯的家。

他只是在做梦。

 

 

纽特猛地从自己的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他的身上都是汗,那面镜子冷冰冰地躺在他的手心。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做这样的梦?那些细节——纽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的被子——真是一塌糊涂。

他冷漠地拿来魔杖把床铺清理干净,麻木地从床上爬下来。他这一天过得稀里糊涂——连着三次把自己的名字签错地方,跟同事答非所问。中午忒修斯又来找他,他直接整个人钻进办公桌,拼命向同事打求助信号,害得一直嚎啕大哭的家养小精灵都被吓到忘记哭泣了。

同事把忒修斯搪塞过去,然后担忧地望着纽特。

“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纽特从办公桌里钻出来,一脸疲惫地把自己挂到椅子上,“我只是不想见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兄弟之间总是不能好好沟通……”那位同事忧虑地看着纽特,“你们冷静下来,好好谈一次呢?我觉得一切可能都是误会。”

“谢谢。我会的。”纽特说。他同时绝望地想,他们的问题主要是在于,没有几个弟弟会偷偷爱上自己的哥哥。

他这一晚没有用镜子。他想自己确实应该好好冷静一下。

 

 

他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有碰那面镜子。他这一个星期的生活又重归枯燥和麻木——但一潭死水决不能有任何波澜。他不能再沉湎在虚幻的甜蜜里——就好比一只鸟没有长出翅膀,就决不能向它描述飞翔。

纽特决定把那面镜子丢掉,然后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是——他不可避免地想着梦中的那个忒修斯。虽然那只是他梦中幻想出来的一个角色,一个虚拟的安慰剂——那个角色还深深地爱着他。

周五的晚上,他再一次拿出了那面镜子。他必须去做个了结。

他反复提醒自己,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是梦,然后闭上眼。当他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霍格沃兹的湖泊在他的眼前如画一般展开。飞翔的猫头鹰,充满生机的山坡,温暖的微风,一切曾温暖过他心灵的东西——

都是梦。纽特想。

谢谢。他在心中轻声地说。

再见了。

他合上手里的教科书。他看到那本书上已经没有他的名字了。

他走出办公室,那间奇怪的办公室就消失了。他从霍格沃兹一路走出来,那些楼梯、走廊、画像,全部在他的身后变成碎片消失殆尽。他不再需要它们了——这些虚幻的梦境,这些假模假样搭建的甜蜜公国。他将自己在梦里得到的一切,全部还给梦境本身。

他以后也不再需要这些东西了。

 

 

忒修斯还是站在湖边等他。

纽特慢慢地走过去——忒修斯转过身。他正望着远处的霍格沃兹,纽特猜测他应该恰好目睹了霍格沃兹塔楼的倒塌。

他安静地走到忒修斯的面前。

忒修斯移回了自己的目光。

“纽特,”他温和地说,“我等了你很久。”

“因为我……花了一点时间,去思考一个决定。”纽特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

“是我上次吓到你了吗?”忒修斯轻声问。纽特立刻摇头。

忒修斯再次望向已经消失不见的霍格沃兹。他渐渐地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你要抛弃我了。”他轻轻地对纽特说。

纽特一下子痛苦地捏紧自己的手。

梅林啊……这不是忒修斯。这只是个他臆想出来的人物,是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物——但为何他的心这么痛?

“我……”他感觉自己呼吸不畅,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一根针正在刺穿他的心脏。

“没关系,纽特,没关系……”忒修斯轻叹着说,“遵从你的心。我从来不愿意强迫你或是干涉你。”

可纽特的心正在哭泣着说不要……他的骨节已经被自己捏得发白了。

“忒修斯,我并不是不爱你。”他垂着头,像背魔法史似的,把句子僵硬地念出来,“我只是有不得不与你分别的理由。”

“我能知道吗?”忒修斯问。

“因为……”

因为你只是我臆想出来的角色。纽特想。

他实在无法把这句话说出口。

“因为我要走了。回到我真正应该去的地方。”他含糊地说。

“我不能一起去吗?”

“不能。”

微风变成了利刃。它们刺穿纽特的心。

忒修斯沉默着……良久,他将始终垂着头的纽特搂入自己的怀里,最后一次在纽特的耳边轻声叹息。

“好的,我同意……你走吧。”

 

 

他最后一次在纽特的额头留下轻吻,这让纽特立刻想起现实中的忒修斯在箱子里留给他的轻吻。

温暖的怀抱松开了……纽特感觉自己的眼眶正在发热。他实在没办法好好地和这个忒修斯告别,他们曾经在梦中度过那么多美好的日子……

纽特垂着头,逃命一般地飞快远离忒修斯。他警告自己不能回头,但他失败了。微风中,他停下脚步。他在痛苦地挣扎……

他有些犹豫,又有些不忍地轻轻转过头。

忒修斯还在那儿,没有消失。而且正用一种悲伤的表情,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纽特的防线瞬间就被击垮了。他的腿再也迈不动离开的步伐,而是立刻朝着忒修斯飞奔过去,整个人扎进忒修斯的怀里。

“对不起。”他听见自己语无伦次地呜咽着,“对不起忒修斯。我不该伤你的心。我骗了你,我没有告诉你实话。”

“没关系,没关系……”忒修斯安抚他。“你是我弟弟,是我爱的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

但是纽特在忒修斯的怀里拼命地摇头。他低下头用衣袖胡乱地擦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用哽咽的声音对忒修斯说。

“这只是因为你是我想象出来的梦里的人。忒修斯,对不起。”

 

 

一阵沉默——忒修斯有些哑然。

纽特可以理解。任谁听到这句话,都会瞬间哑然的。

“你刚才肯定也看见霍格沃兹消失了。因为这里是梦。”他逐渐冷静下来,将这一切完完整整地告诉忒修斯,“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梦。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关系,一切——都是我梦中假想出来的。你对我有着刻骨铭心的感情,这只是因为我想让你这样。我想要这些,才有了这样的梦。”

“我爱你,是因为你想让我这样。”忒修斯缓慢地重复。

“对。”纽特点了点头。“所以我……我不能再继续了。”

“你创造了一个梦,为了让我来爱你——可现实中的我难道不爱你吗?”忒修斯问。

“……”纽特垂着头,“不是我想要的那种。”

一阵寂静。

忒修斯轻轻叹息。

“那你应该告诉我。”

怎么回事?纽特有些困惑地想。他怎么感觉自己确实是在和现实中的忒修斯谈话……他甚至有一丝怀疑了……但他立刻又为自己解释了这一切。他会有这种误解,只是因为他希望听见这样的话,而有求必应镜正在满足他的愿望。

他希望忒修斯真的爱他。

“纽特,”忒修斯还在叹气,“如果我在梦里都这么爱你,现实的我也一样会这样来爱你。”

“不会的。”纽特平静地说。“你现在会这么说,完全只是因为我希望听到这些。”

“……如果我说我就是现实中的忒修斯呢?”忒修斯低声地,孤注一掷地说。

但纽特完全不相信。“因为我想听这个。”他悲哀地轻声说。

忒修斯沉默了几秒。

“我对你的爱不是假的。”

“对,因为我希望你爱我。”

“我保证现实的我也是一样地爱你。”

“是的,因为我希望听到这些。”

“纽特。”

忒修斯无可奈何地抬起手按住自己的额头,看起来又像是生气,又像是在忍笑:“我都被你绕晕了……纽特,告诉我。如果我真的存在——我现在到底该如何证明,你才会相信,我不是你虚构的?”

 

 

这回轮到纽特哑然了。他抬起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哥哥,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那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忒修斯说。他在山坡上坐下,让纽特跟着他坐下来。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吗?为什么会‘创造我’?”

纽特跪在忒修斯身边坐着——他感觉将这些都说出来也没关系。

“有一面镜子。”他坦诚地对忒修斯说,“叫有求必应镜。它满足了我内心的愿望。”

“内心的愿望。”忒修斯重复。“包括我。”

“对。”纽特说,“我们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愿望。”

忒修斯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

“我上次那样对待你。那也是你的愿望?”

纽特知道忒修斯指的是什么。他的耳朵一下子红透了。

“是的。”但他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因为他是在梦里,“我……我很喜欢。也许我在这个梦中的唯一遗憾,就是我们当时没能把它做完。”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忒修斯,和那双温柔的眼睛对视了。他实在无法面对这双眼睛,和忒修斯的一模一样。闪着一模一样的光泽,蕴藏着一模一样的情感,一样地让人难以自拔……

他跪在草地上和忒修斯接吻。

微风轻轻拂过,梦境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这世界渐渐地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下他们两人……

 

 

纽特一觉醒来。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把镜子随手放到床头柜上,垂着头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一切都结束了……虚妄的甜蜜,虚妄的恋爱。

他和卜鸟呆了一上午,下午出门买了一些草药。今天竟然是个晴天——他感到生活或许也不是那么的枯燥和一潭死水。

工作又不是一切。他的闲暇时间还是和他热爱的动物们在一起。

他也没有失去忒修斯——他从未拥有过。但忒修斯永远是他的家人,他的哥哥。这已经足够了。

他也和梦中的忒修斯告过别了……虽然他知道,那只是他想象出来安慰自己的角色,但是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地发痛。他不能去想他们在梦中牵手走过的湖畔,不能去想他们在车里接吻。那一切都太真了。忒修斯给他的爱太真了。

过于沉溺虚假的美好容易让人发疯。

纽特忽然想起邓布利多曾经在课堂上说过的一句话。他决定回到家就丢掉那面有求必应镜。

可惜的是,纽特没能做到——一份报纸先一步获取了他的注意。那上面展示的是一家杂物铺正被烈火燃烧的场景。纽特记得那正是贩卖有求必应镜的杂物铺。

他买下了这份报纸,站在街边快速翻看。

……杂物铺被一位前来投诉的客人用蓝色火焰燃烧殆尽……客人投诉镜子不能有求必应,因为当事人并不愿意和他一起搞事业……后来还发现梦的当事人竟然客观存在……

纽特合上报纸。他隐约地察觉到某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他站在街边努力深呼吸,然后鼓起勇气,展开报纸继续快速浏览这条新闻。

……对此,杂物铺老板这么解释……有求必应镜能够获知人内心真正的愿望,假如愿望的另一方存有相同愿望,他们自然将出现在同一个梦中……他还劝这位客人要搞清楚自己真心想要的……如果那位当事人不是想一起搞事业,那他们一定是想搞点别的……据悉目前已有不知名人士替杂物铺负担了店面修缮费用……

纽特脸色煞白地合上报纸。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回家,然后丢掉镜子远走他乡。

 

 

但他也该知道,事情的发展永远不会轻易遂人愿——当纽特回到家的时候,忒修斯正坐在他的床沿,研究这面放在床头柜上的有求必应镜。

纽特立刻转身逃跑。但忒修斯比他更快,抢先施了锁门咒和屏蔽咒,压根没用魔杖。说真的这完全是作弊。

“晚上好,纽特。”他温和地放下手中的镜子,“我来和你谈谈。”

纽特只得把身体从“逃跑状态”扭转到正常姿势。

“你每次都逃跑,我只能暂时锁上门。谈完我会解除它。”忒修斯解释。他起身从床边站起来——纽特简直无处可逃,只能向后退了一步,后背贴上了墙。

“有什么事吗?”他狼狈地垂着头询问。

忒修斯站在他的面前。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忒修斯低声说。

纽特有那么几秒钟忘了应该怎么呼吸。

“我,”他仍然试图挣扎一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忒修斯微微俯下身。他近距离地凝视着纽特的眼睛。

“还是说,你想让我,把我们在梦里做过的事再重新做一遍?”

梅林啊,梅林啊,梅林啊。

纽特现在真希望梅林能立刻出现将他打晕带走,哪怕直接把他打死都行。

“我不知道……什么梦……”他发着抖,话都开始说不利索。他侧过身想从忒修斯的面前逃开,不过被忒修斯伸手拦住了。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忒修斯说。

 

 

纽特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起飞。

“我……不知道……”他几乎是咬着牙往外蹦字。

“你知道。”忒修斯执着地看着纽特,“你知道梦里那个人就是我。你知道我们在梦里彼此相爱。你说我对你的爱不是你想要的那一种,我现在告诉你它是的。”

纽特自欺欺人地紧闭着自己的眼睛。

“我来向你证明,我不是虚构的。”忒修斯继续说,“你的梦中情人绝非虚构,因为他就站在你的面前。”

“别说了……”纽特看着快要崩溃了。他抬起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忒修斯轻轻握住他的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忒修斯的手一把甩开。

“别碰我。”他发着抖,又立刻后悔起来,躲闪着自己的目光,“对不起……对不起忒修斯,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忒修斯轻声说,“我会原谅你。”

“我不要你原谅。”纽特说。他立刻又后悔自己这么对忒修斯说话,但这回他再也不开口了,只是咬着自己的嘴唇。

他们沉默着……纽特放下了自己的手。他绝望地将目光落到自己的脚下。

“我不想见你,你回去吧。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轻声对自己的哥哥这么说。

 

 

他不知道,自己正露出一种绝望和哀伤的表情……忒修斯心痛地叹息。他抬起手,把纽特轻轻抱进怀里,纽特立刻挣扎起来。

“纽特,为什么?”他用心碎的声音询问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不愿意面对我?”

“不要再说了。”纽特执着地抗拒着。“我们应该面对现实。”

“可现实是我们彼此相爱。”忒修斯感到自己的心也在被利刃击穿,“我们在梦中坠入爱河,那不是假的。”

“不,那是梦。”纽特紧闭着眼睛,“这一切都是镜子造成的……镜子我会丢掉。我们都忘了这件事吧。”

他抬起手想要召唤那面镜子。

忒修斯一下子用力搂住他。这使他几乎无法呼吸,只得再一次挣扎起来。

“不要丢掉它。”忒修斯用力压制住挣扎着的纽特,他的声音正在发抖,“纽特,别丢掉它。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面对我,我也不会逼迫你。我都同意。但至少,”他的声音哽了一下,“至少把梦留给我。好吗?”

纽特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还是忒修斯的心。

忒修斯终于松开了他——纽特感到他们又在重复梦里做过的事。但这次他终于不再奇怪了……因为梦里的忒修斯就是现实的忒修斯。

被锁上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我过一会儿再下楼。我也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忒修斯轻声说,“纽特。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不会反对。——你走吧。”

他彻底松开了纽特。

 

 

纽特从那个温暖的怀抱中离开。他犹豫着向前走了一步,忍不住地想要回头。

别回头。纽特警告自己。他像是背着重物一样艰难地走到门口,终于还是忍不住……他在梦里就应该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抗拒……

他微微侧过头,小心翼翼地瞥了忒修斯一眼。

忒修斯无声地站在原地,安静地望着他,和梦里一样……那双始终温柔和坚定的蓝色双眼正被整片悲伤覆盖……

纽特听见理智垮塌的声响。刺穿忒修斯的那些箭矢用同样的力道刺穿了他的心。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自己转向了忒修斯的方向。他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忒修斯的面前。

“对不起,”纽特说,他结结巴巴地,局促地站在忒修斯的面前,“我不该那么说。我又伤了你的心,我又骗了你……其实我很想和你在一起。我爱和你在一起的感觉,特别是在霍格沃兹的山坡……”

忒修斯突然用力把他抱住了。他过于用力——纽特感到自己的身体正被折断。他禁不住咳了两声,忽然睁大眼睛,听见忒修斯在他的耳边仿佛抽泣一般颤抖地呼吸。

纽特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他犹豫着抬起手,环抱住忒修斯,用自己的手轻轻安抚这颗破碎的心……他记得忒修斯在梦中对他做过同样的事。当他在忒修斯的面前哭泣的时候。

“忒修斯,对不起……”他轻声说。

“是我吓到你了。对不起。”这位心碎的哥哥正在重新粘贴自己的心,“我们现在能好好地谈谈了吗?”

“可以了……”纽特轻声说。

 

 

他们把房门再一次关上,然后并肩坐下。纽特看着那面镜子——他感觉自己在梦里应该也已经解释得差不多了。他只想知道忒修斯是如何走进他的梦的。

“你为什么……”他有些犹豫地思考着措辞,“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

“……我梦见我去霍格沃兹接你。”忒修斯轻声说,“你告诉我你要辞职了。我很担心。我本以为我是白天担忧得太多……那一天你状态很差。我一直担心。”

纽特哑然地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什么。原来前三天对他反复说教、勒令他辞职的忒修斯,才是他虚构出来的角色。

“但是,梦很连续……我感到奇怪。”忒修斯继续说,“我渐渐地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但我仍然以为是……我白天思考你的事情思考得太多。”

纽特安静地微微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你带我去了你的办公室。我见到自己不认识的动物,这才知道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我还以为这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事实证明并不是。”忒修斯轻轻摇了摇头,“那天你带我去了你的箱子……”

在箱子里,纽特为忒修斯介绍了他在梦里刚认识的动物。这不可能发生,唯一的可能就是——忒修斯的梦并非偶然。他走入了纽特的梦。

“你那天在我的面前哭泣。”他低声对纽特说,“那是因为你过得一点也不开心,是不是?”

“我……”

纽特无法说出违心的话。这么长的时间,他一直很累。很疲倦,毫无指望。但这不怪任何人……

“这不能怪你,忒修斯。你不用自责。”他用轻柔的声音说。

“我想让你快乐,也想让你获得安全。我一直在想……这些天我一直想究竟应该怎么办……”

忒修斯的难过让纽特也不好受。他抿着嘴唇思考怎么才能安抚自己的哥哥。

“我的同事对我很好。”他试着想让忒修斯开心一些。

“……确实。”忒修斯若有所思,“我去找你,他告诉我你去给家养小精灵做家访了,让我一周内都不要来找你,给你一些时间。”

纽特猛地咳嗽,而忒修斯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们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纽特感觉他们仿佛回到了霍格沃兹的湖畔。

“从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沉吟了片刻,忒修斯继续说,“我一直在想,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看见了你喜欢的工作,看见了你喜欢的生活。我……还看到了你想要的家。”

纽特跟着忒修斯回忆,然后脸一下子红了。对,他在梦里的家——那是忒修斯现实里的房子。

“我也曾像你一样,以为梦中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希望如此。我从未想过我们彼此其实是——”忒修斯侧过头看着纽特。“你还想去散步吗?我也很喜欢和你一起漫步。还有和你一起穿越过城镇……”

忒修斯的声音逐渐地轻下去。他和纽特对视着……纽特正单纯地望着他,嘴唇微微开启着……

“想接吻吗?”忒修斯低声问。

纽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抓住忒修斯的衣服,毛绒绒的脑袋主动凑到忒修斯的面前。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不是在梦里,没有隔着虚幻的薄雾。他们的嘴唇轻轻触碰着彼此,谁也不迈开逾越的第一步。这让这个轻吻变得非常神圣。

“还想要更多?”

一个轻如微风的轻吻结束,忒修斯问。

纽特简直难以想象这是忒修斯会问出来的话。但是这竟然是事实。他只能红着耳朵继续点头。

“好的……”忒修斯带着笑意轻声说,“但不是现在。”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张信笺。纽特看着它——那是一封转岗申请。

“这是我来找你的另一个原因。”忒修斯说。“我不希望你不开心,但是我也不太愿意让你离开魔法部,这是我的私心。所以……你为我介绍动物的时候非常快乐。我早该知道的。他们刚好需要人手,我认为没人比你更适合。”

这是一封转岗到动物科的推荐信。

忒修斯将它交到纽特的手里。

纽特接过了这封信,他在信上看见了好几个签名,第一个是忒修斯的。他的同事跟在后面签了字,他们两个什么时候……

他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

“忒修斯,我,”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我拿到这面镜子的前三天……那时它还没能把你召唤到我梦里。那三天我每天都被梦里的忒修斯责骂,说教,反复苛责我的工作……”

“所以我在你心里是这个样子的。”忒修斯无奈地说。

“不是,不是……”纽特立刻摇头,“我只是……我可能认为,这是为了和你谈恋爱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我忍着。”

这句话简直让忒修斯的内心融化成一滩糖水。

“我曾以为……我的生活将永远一潭死水……连梦里都是……第四天开始,我才感觉到幸福。而我一直以为是我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纽特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望着忒修斯。

“我忽然想起来,那个车里的轮子是什么?”

 

 

忒修斯想了半天。

“车里的‘轮子’?……方向盘?”

“方向盘。”纽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这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那些我没看过的城市,那都是你去过的……忒修斯,谢谢。”他轻声呢喃,“你补全了我的梦。”

“那些地方你以后也会去的。”忒修斯微笑着将吻落在纽特的发心,“你会为工作而去,或者我们一起去。这些都会实现的。”

纽特垂着头。

忒修斯以为纽特又在难过,结果低下头才发觉自己的弟弟正在忍笑。

“你不会开车门。”纽特忍着笑指出,“我想起来了。你来接我的时候,车门是……你踹开的?”

忒修斯猝不及防,只能尴尬地轻咳一声:“你虚构的世界我有点适应不来。”

他们对视了一眼,纽特把手轻轻落在忒修斯的手上。

“我还梦见……我出了一本书。”他对忒修斯轻声说,“是一本教科书。讲的是世界各地的各种动物,非常神奇。”

“我相信这会成为事实。”忒修斯看着纽特柔声说,“等你真的出版这本书的时候,我一定也在场。——在你的每一场签售会。”

他们又交换了几个轻浅的吻。曾经覆在两个人眼中的悲伤、痛苦、心碎,全部消失了。和那个消失的梦一起,成为一段谈及时不会再悲伤的往事。

忒修斯看着纽特。他的眼中此刻只有满到将要溢出的爱意。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纽特看着忒修斯。

“什么?”

忒修斯的额头贴着纽特的。他的唇边泛着微笑。

“你很遗憾的,梦里没能完成的那件事。……你想在什么地方完成?”

纽特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在准备起飞。他的脸一下子热得要融化,不得不立刻深呼吸,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

“我,忒修斯,我,”他闭上眼睛,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努力地深呼吸,“你那里。我想在你那里。”

“好的。”忒修斯低声说,“你想什么时候?”

纽特管不了自己的心脏了——他自己都开始准备起飞。

“……现在。”他咬着嘴唇,“现在可以吗?”

“可以。”

忒修斯从床边站起来,纽特跟着他——他们两个的手握着彼此。

这就像梦里一样……纽特做梦似的想。但他确信,此刻的温度,此刻的心动和爱,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在开门之前又稍作停留,最后一次在这个房间接吻。而后,忒修斯微微低着头,问询般地看着纽特。

“你准备好了吗?”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

早在纽特得到这面镜子以前,早在无数个偷偷爱恋着忒修斯的日日夜夜——他曾梦想过、以为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一切,如今都在慢慢地实现。

他羞怯又勇敢地看着忒修斯。

“很久以前就准备好了。”

 

 

END

塑料绿植

摸……不下去(

“二十年前就像昨天,昨天只比今天早上早一点。”


光点画反了艹 !有空再改有空再改(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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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

【光夜】三年都到了怎么还不离婚?(一发完)

大概是你一口答应和查理苏结婚三年再离婚,三年到了却发现他开始赖账的故事。

 后续指路主页我绝对没有对未婚妻一见钟情


【1】


“周日上午十点,您需要出席一场会议,午间将和德莱恩公爵夫人共进午餐,晚饭后,在市郊有一场葡萄酒品鉴会需要您和查少爷一起出席……”


你接过今天午餐的菜单,比划了几笔说道:“把我标记的这几个菜上菜顺序换一下,夫人应该不希望我们的谈话结束得太快,以及当晚的品鉴会我有事,替我把礼物带到就好,再说,我根本学不会鉴赏葡萄酒。”


最后一句话有点像孩子气的抱怨,但你的生活助理依然维持着程序化的笑容:“这场...

大概是你一口答应和查理苏结婚三年再离婚,三年到了却发现他开始赖账的故事。

 后续指路主页我绝对没有对未婚妻一见钟情

 

【1】

 

“周日上午十点,您需要出席一场会议,午间将和德莱恩公爵夫人共进午餐,晚饭后,在市郊有一场葡萄酒品鉴会需要您和查少爷一起出席……”

 

你接过今天午餐的菜单,比划了几笔说道:“把我标记的这几个菜上菜顺序换一下,夫人应该不希望我们的谈话结束得太快,以及当晚的品鉴会我有事,替我把礼物带到就好,再说,我根本学不会鉴赏葡萄酒。”

 

最后一句话有点像孩子气的抱怨,但你的生活助理依然维持着程序化的笑容:“这场品鉴会少爷一直很期待,特意为您早早挑好了礼服,据说庄园里建设的花木迷宫,现在正是花季,您没兴趣吗?”

 

“这个季度的发布会只有不到一个月了,”你为难道,“就算是周末,也抽不出一整天的时间休息,而且我约好了要去公司通宵。”

 

而且,你瞟了一眼小助理的眼神,还是没能问出口,你都要离职了,查理苏居然到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放出去,感情破裂总得要一个循序渐进的程序吧?

 

助理欲言又止,但还是没再问出为什么做了查家的阔太太还是这么卖力工作之类的问题,反正在你身边工作的三年来,她已经意识到你的不被金钱腐朽是何等气节,上一秒参加了一个盛果皮的盘子就价值千金的晚餐,下一秒就能钻进工作室昏天黑地只为了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还因为缺席会议被上司骂得唯唯诺诺。

 

“我热爱我的工作,”那时候你是这么解释的,“而且万甄薪水待遇都是业界良心,我们工作日下午茶的小饼干也很好吃。”

 

助理小姐当时的表情可谓一言难尽。

 

如果不是保密协议,你大概可以抓着她好好聊聊打工人心得,说到底大家都是打工人,她为查家打工,做你贴心的生活助理,你为查理苏打工,做他模范的好太太。

 

你的工资就是离婚后丰厚的扶养费,合同上一清二楚,每月的数字让你再三确定自己是不是多看了一个零。

 

“三年后,我就会对外宣布我们感情破裂离婚。”

 

“但你放心,该你的扶养费我一分都不会少。”

 

当时查理苏的字字句句犹在耳畔,苦于父亲的纠缠和压迫,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置气态度,你真的答应了他。

 

“可以啊。”

 

在他自得的赞叹声中,你默默地不发一言,反正不过是三年的功夫,这么长的时间,你从新人设计师升职到齐司礼的上司都不无可能,到时候你美美净身出户宣称自己深受情伤,还能躲过催婚的大爷大妈,一石二鸟。

 

现在距离你的胜利日,只有五天的时间了。

【2】

 

那场隆重婚礼的第三天,你就赶回万甄上班了,大概是你新婚当夜都在祈祷的诚心诚意感动了上帝,飞机没有误点。

 

当时正是新品发布会的决胜关头,你一直忙到凌晨,才发觉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匆匆插上充电线,未接电话十二个,再加怒气冲冲的四条短信。

 

【你人呢,吉叔说没找到你。】

 

【晚宴需要你出席,礼服已经托人送去了。】

 

【不要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演欲擒故纵的把戏了,小心机玩多了就没意思了。】

 

【结婚了就不知道珍惜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人。】

 

最后一句话像是喝太多了,你盯着看了看,觉得有些好笑,正想和他打个电话,第十三通电话恰好响起,你看着查理苏的名字闪烁,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只为了你的婚礼请了两天半的年假。”

 

“万甄连最基本的婚假都不能保证吗,我认为应该好好考察一下它对外宣称的优秀企业文化了。”查理苏的声音嘟嘟囔囔地传来,你怀疑他真的喝多了。

 

“我请的不是婚假,”你耐心地解释道,“你不是希望这场婚礼不要阵仗太大吗,我只是抽出了年假的一部分,毕竟我们只是合同关系。”

 

这四个字让对面沉默了一阵,干巴巴道:“原来是这样,也挺好的,三年后,我也能放心地和你离婚让你追求自己的幸福。”

 

更怪了,你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只喝了半杯,”查理苏老老实实说,“但我没喝醉。”

 

肯定醉了。你想。

 

“嗯嗯嗯你没醉好好休息我还要工作了再见。”敷衍三连。

 

“你记得我们三年的合约吧?”在你即将挂电话之际,查理苏又旧事重提。

 

“一天都不能更多了,三年后就会对外宣布我们感情破裂离婚,”你学着他的腔调,“没忘,你放心,到时候我绝不纠缠。”

 

“……”那头沉默了,然后突兀地挂掉了电话。

 

素来要求女士先挂电话的查理苏唯一一通先行挂断的电话,你只当他喝多了撒酒疯,没再放在心上,反正三年之约你刻烟吸肺,就算撞到头失忆了也能第一个想起来,这场豪门契约婚姻,你的傲然退出就是对查理苏最好的回击,你毫不犹豫,毫不迟疑。

 

这三年来你就是这么想的。

 

三年来不是没有温存的时刻,查理苏的克己守礼,和偶尔的小孩子脾气都深深吸引着你,不能否认,你确实对他有过心动的时刻,并且不算少。

 

在受邀参观查家入股的水族馆时,闭馆的水族馆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都是些搅动风云的大人物,站在其中你觉得自己还不如钻进玻璃做一条小丑鱼,所幸一行人很快就走散了,你乐得清闲,决定等逛得差不多了再联系负责人找个借口离开。

 

你只和查理苏发了条消息,这是婚礼事件的后遗症,查理苏又加上了夫妻之间对动向及时报备的义务,借此每天和你碎碎念一些医院里的小事情,你偶尔回复他,和他聊天挺有趣的,有时候你会觉得,如果不是那纸婚约,你们做朋友也是不错的选择。

 

就在你漫无目的地闲逛时,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来人干咳一声,似乎是怕吓到了你,你听出这是查理苏的声音,抬头正想问他是不是到了离开的时间。

 

一直鳐鱼轻飘飘地掠过,查理苏就出现在它的背后,仿佛戏剧的幕布缓缓拉开,他紫罗兰般的眼睛像是沉睡在水中的宝石,你恍然间觉得自己看到了亚特兰蒂斯的一角,他看着你,也没有开口,只有鱼群在你们之间安静地游曳,你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他眨眨眼睛,惊动了一团拖着气泡的透明小鱼。

 

你想,这对我而言确实有些难度,毕竟面对一个完美的男人确实没有谁会不动心。

 

但是没关系,动心只是三年来某一秒的事情,一眨眼就和小鱼一起溜走了,查理苏不会知道。

 

而你,选择忘记。

 

【3】

 

在你生日那天,查理苏为你安排了一场盛大的烟火,说是为了和他的生日相照应——他总是爱说一些让你产生误会的情话。天空被染成浪漫的金色,你看到他凑近了,那个姿势像是要索取一个吻。

 

他的眼睛被烟火的光芒映衬成明亮的镜子,你有一瞬间想放任自己沉溺进这片金色的汪洋里,溺死也甘愿,但你掐住自己的手心,疑惑地看着他:“是有记者吗,做戏做全套的话,要不要借位?”

 

他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烟花也到了尾声:“没有,我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此刻。”

 

又来了,你想,让人多想的浪漫告白,查理苏骨子里并不是个风流滥情的男人,至少你看不出来,但他对你的热情和恳切时常超过了合约的内容,如果不是三年之约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你会以为情难自禁的不止你一个人。

 

三年三年三年……

 

你在心中默念,后撤一步:“烟花很好看,谢谢你,我们回去吧,明天还有一场慈善拍卖会。”

 

“……你是真的不明白吗?”查理苏问。

 

海风潮湿,你的裙角被海浪吻过,贴在小腿上有些发冷,你愣愣看着他,想起在两年前的飞机上,他说过的话,那让你一气之下做出冲动决定的罪魁祸首。这两年以来,你完美扮演着查夫人的角色,从嫁入豪门的局促不安到举止得体,查理苏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帮助你,这场战役你和他并肩作战,打得干净利落,只是尾声突然加了些缠绵的基调,你不得不再次提醒道:“我明白的只有一件事,我们的约定还有半年,在此期间任何违约都会让我的努力功亏一篑。”

 

这是试探,你对自己肯定道,查理苏说过合约的唯一要求便是不要对他动心,而你一旦动摇,失去的不仅是这场虚假的婚姻,还有某些更加虚无缥缈却又无比重要的东西,比如自尊,比如爱情。

 

你绝不承认,这场交易里你是输家。

 

【4】

 

逃避可耻但有用,查理苏不问你也不提,三年的婚姻只剩一周不到了,你决定和查理苏好好谈谈这件事。

 

平心而论,和他的合作生涯没有任何不愉快,你越是了解他,就越是为他倾心不已。为了掩饰这份心动,你不得不频繁提起那纸合约,而与此对应的,查理苏却对三年之约闭口不谈,在你的生日后,他表现得越发明显。

 

面对你的邀请他一口答应,你下班比较早,先在花园逗了逗雪莉酒,迎上了他,查理苏还没脱下工作时的衬衫,风尘仆仆来到你面前,简直像是对于和你的约会迫不及待那样。

 

“有什么事吗,特意约我谈一谈,”查理苏绽开笑容,在你对面坐下,“如果是说周末那场品鉴会的话,我希望你能拨冗出席。”

 

“这一季的发布会我是主设计师,”你解释道,“而且搬家也会分走一部分的精力,我必须把前期工作尽早完成才行。”

 

“搬家?”查理苏睁大眼睛,“你不喜欢这里的装修风格吗,我早就说过设计师应该参考你的意见……”

 

“不是,”你慢慢摇了摇头,提醒道,“还有五天,我们的婚姻关系就要结束了。”

 

这个周日便是三年的最后一天,周六你之所以接受了如往常一样的日程安排,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你也搞不清楚查理苏是怎么想的,难不成你周日还顶着查夫人的头衔招摇过市,参加会议出席品鉴会,十二点一过神仙教母的魔法失效,你大喊“爷不干了”拖着行李箱净身出户,周一继续回万甄加班?

 

“你不用担心,”害怕查理苏因为把你逐出家门这件事感到愧疚,你补充道,“我已经买下了之前租赁的公寓,离婚后我会搬回那里,离公司也很近……”

 

“离婚?”查理苏的第二个疑问句让你也充满了疑问,你掏出手机调出合同的照片——你把它作为你的手机壁纸有一段时间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屈服于查理苏的糖衣炮弹。

 

查理苏瞟了一眼屏幕,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缓缓说道:“你怎么还保存着电子档的……”

 

“乙方在婚姻期间可以享受查家的一切特权,甲方应该给予必要的经济支持,乙方必须注意对外形象,配合甲方扮演完美夫妻,必要时可适当身体接触……婚姻期间,乙方不得爱上甲方,否则后果自负。”你把合同从头到尾念了一次,指着放大的日期道,“签订的时候我们都没考虑离婚冷静期的问题,这个周日过后再一个月,我们可以再约个时间去办理离婚手续。”

 

“如果我不答应呢?”查理苏问。

 

你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雪莉酒在桌上蹦来蹦去的身影都停住了,只是在旁边叽叽喳喳,查理苏瞪了它一眼:“我听到你在骂我了。”

 

一人一鸟的互动让你不合时宜地想笑,你摸摸雪利酒的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合约白纸黑字,查先生不会是想要毁约吧?”

 

“还有五天,”查理苏负隅顽抗,“这五天里,你还要履行查太太的职责。”

 

雪莉酒继续小声叽叽。

 

查理苏又看了它一眼,对它道:“我只是没找到好的机会说清楚。”

 

“只是我觉得你至少应该和身边人说清楚,”你揉揉眉心,“助理还在和我恶补下周峰会的专业知识,下周这个时候,这件事应该就和我无关了吧。”

 

雪莉酒开始大声喳喳。

 

“不要叫我胆小鬼,我也知道这事是我不对!”查理苏对雪莉酒说道,他看了你一眼,抓住了躁动不安的雪莉酒,吞吞吐吐道,“先把品鉴会的事情解决了,离婚的事情我自然会想办法解决。”

 

你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那我就站好最后一班岗吧。”

 

【5】

 

周日是一个晴朗的夜晚,礼服一如既往的合身。往常你们都是一起从家里出发,查理苏对于和你共同出席的场合总是很看重,你们的衣饰从头到脚都必须相互呼应配合,在外人面前,你们浓情蜜意,简直过犹不及,你正担心如此铺垫三年再离婚会不会让见证全过程但不知内情的小助理再也不相信爱情

 

今天查理苏居然先行一步,只是托人把你带过去,一路上你没有看到别的车辆,不由得和助理确认了几次开场时间,以免是你迟到或者早到。

 

晚宴似乎出场顺序都很有文章,谁先到,谁压轴,全都有背后的道理,若是到达时间不合理,只会给东道主添麻烦。人生大抵也是如此,查理苏来得太早,你们越过太多步骤先一步进入婚姻的殿堂,现在都只能自食恶果。

 

这里确实是一处漂亮的庄园,只是门口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衣香鬓影,安静得让你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司机等你和助理下了车一溜烟就开着车跑了,你连车尾都没来及看清楚。

 

小助理和你面面相觑。

 

想到今天之后你就不会再见到她了,你对她和颜悦色道:“我叫个滴滴把我们接走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小助理正想开口,前方的灯光陡然亮了起来,一条“康庄大道”出现在面前,小助理看了看你,再看了看道路,天空突然炸响了烟花,先是一个“Charlie”,然后是一个爱心,然后是一个“you”。

 

小助理:“我自己回去了,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你在烟花的间隙里听到她边离开边在骂骂咧咧:“臭情侣,为什么还特意把我捎上看到这一幕啊我好酸呜呜呜呜……”

 

对不起,你在心里默念,希望明天离婚的消息登报时她不要以为是在平行世界。

 

你决心看看查理苏到底在搞什么鬼。

 

灯光依次点亮,你顺着走到了被人赞不绝口的花木迷宫,缠绕的铁线莲种在迷宫口,在夜风中招展,仿佛邀请你走入一场旖旎的迷梦,你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决定迈入。

 

第一个岔路口放着一束玫瑰,你拿起花束,不出意外地看到一张漂亮的小卡片,查理苏手写字体见之难忘,所幸迷宫的灯光充足,不然你得看上半天:

 

我在迷宫的出口等你。

 

对于你这种路痴而言,如果凭借你自己的力量,大概能走到明早你和查理苏名义离婚时还在迷宫转悠,还好每个正确的岔路口他都留下了一个标志物。第二个岔路口放着一枚戒指,你捡起戒指,下面押着这张卡片:

 

我在三年前犯了一个错误。

 

第三个岔路口放着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包装盒上写:

 

我在那一天欺骗了两个人。

 

第四个岔路口是一条洁白的头纱,款式让你觉得有些眼熟:

 

一个人是我自己。

 

第五个岔路口是一条领带,你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你和查理苏婚礼上的打扮:

 

另一个人让我一见钟情。

 

没有岔路了,眼前只有一条道,你像是在克里特岛上勇闯迷宫的英雄德休斯,在查理苏如同米诺斯王女儿线团的帮助下,懵懵懂懂地走出了迷宫。

 

查理苏果然在终点等着你。

 

你停下步伐,与他对视。

 

“等一下,先别说话,”他抢先一步开口,“还有一个地方要带你去,你可不可以蒙上这个?”

 

他拿着一块黑布。

 

【6】

 

你被引着向前走去,耳边满是轰隆隆的声响,突然一阵失重的感觉袭来,你跌入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之中。然后,黑布被抽走了。

 

“查理苏。”查理苏在对面一本正经地说道。

 

“什么?”你一头雾水。

 

“我的名字。作为未婚妻,你应该牢牢记住。”他继续说道。

 

你的思绪猛然回到三年之前,那个荒谬的初见,你的一时意气……但是你张了张嘴,捂住脸让自己不至于笑场:“我忘了当时我说了什么。”

 

“不得不说,你吸引人注意的招式很老土。”查理苏说。

 

“可惜我就是吃你这一套,应该说,只要是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台词似乎有误,你模模糊糊想起了几句,试探道:“我要下飞机?”

 

“那要看你答不答应我的要求了,”查理苏说,“不过,你确实可以拒绝。”

 

他拉开床头柜,一顶白色头纱在你眼前轻飘飘地落下,一切无二,戏剧的主角仿佛从未离开过这里。

 

“我的要求很简单。”查理苏说。

 

“我给你尊重,”迎着你疑惑的目光,他说道,“你给我爱你的自由,可以吗?”

 

End

 

 

查:虽然我并不想和你结婚,但鉴于你这么激动,我就勉为其难和你定三年婚期吧。赡养费一分都不会少。

你:你不能给我自由和尊重。

……

查:我输了,我给你尊重,你给我爱你的自由。

你:那赡养费还有吗?

 

突然发现这个脑洞还可以延伸写写,比如写写三年里查理苏是怎么真香的,以及如果真的离婚了可能会多出四个情敌一起抢前妻(

写的前提是我的排位不要再掉星了,我的美丽老婆的战力啊……

橘刀刀

【霆影】猫&犬

*不负责任瞎几把幻想系列②

*剧情走向和原著略有出入

*全员兽化设定/不过这里只写了霆影几个脑洞片段

*有人看可能会写全员?「flag」

*大概就是中短段子体?

*设定黑猫霆×哈士奇影「不喜勿喷接受不了勿喷」

*气氛逐渐沙雕

*OOC属于我

*可以接受往下看

01

【关于一见钟情/??】

其实猫科和犬科的关系一直非常微妙。

严格来说这是血脉本能和无数年下来被非常无聊地互相比较导致的综合结果。关系好的固然也有,但互相之间吹鼻子瞪眼睛就是看不惯的也不在少数。高影自认自己并没有对那些喜欢夜行的四足动物有什么偏见,尽管确实偶尔一大清早会发现有一些素质极差正大摇大摆睡...

*不负责任瞎几把幻想系列②

*剧情走向和原著略有出入

*全员兽化设定/不过这里只写了霆影几个脑洞片段

*有人看可能会写全员?「flag」

*大概就是中短段子体?

*设定黑猫霆×哈士奇影「不喜勿喷接受不了勿喷」

*气氛逐渐沙雕

*OOC属于我

*可以接受往下看

01

【关于一见钟情/??】

其实猫科和犬科的关系一直非常微妙。

严格来说这是血脉本能和无数年下来被非常无聊地互相比较导致的综合结果。关系好的固然也有,但互相之间吹鼻子瞪眼睛就是看不惯的也不在少数。高影自认自己并没有对那些喜欢夜行的四足动物有什么偏见,尽管确实偶尔一大清早会发现有一些素质极差正大摇大摆睡在自己领地的屋顶上,但是总的来说——虽然并没有过多的相处,毕竟从小到大睡的都是犬科的宿舍——他和日常生活之中接触的各式各样的猫科族裔相处的还算融洽。

一直到那天晚上被一个从窗户口蹿进来的女人狠狠踏在了胸口,喉间一口血气上涌,带着一片铁锈味的腥甜,往后摔了好几米远。带着眩晕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到一双金色的竖瞳微眯,语气狂妄又轻蔑地命令道:

“滚出去。”

末了又带着嘲讽和明明白白的嫌弃地跟上一句。

“狗精。”

高影心里好多mmp,血没吐完卡在喉咙里讲不出来。

这叫犬族!不叫狗精!

这就跟对华仔叫黑鬼是一个效果!

才来广州几天,就遇到了直猫癌,还打不过对方不能讨回公道,真实令人自闭。好在后面发生的事情如连续剧一样过于精彩让他暂时遗忘了这一点,直到清醒过来时,眼前是大片大片如墨色般的漆黑,还有一团庞大的,互相纠结缠绕着的血红色丝线,还有身边站着一个人。

他顺着那双做工极精美的靴子望上去,正好对上那人低头看他,一双秀雅的墨绿色的丹凤让他一怔,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看出男人的本体。

不得不叹一句这个人化形的本事之高超,刚才那只狂妄的野猫完全无法与之相比。男人的身形挺拔修长,完全没有一丝兽类的迹象,高影靠着嗅觉才勉强闻出来一个大概。

又是猫?

彼时高影已经没了什么好好化形的力气,尾巴和耳朵都露了出来,蓬松的一长条耷拉着被压在屁股底下,手背上的毛也现了一些。他索性又瘫了一些,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

男人微蹙眉,一挥手施法让他回了人形,一边唤了他的名字,“高影。”

居然没有被叫狗精,感动中国,看来这一只应该还挺好相处的。高影在心里泪流满面。

当然,很快他就会发现这个念头错的离谱——并且从此他将和这只可能是有史以来最难伺候的玄猫建立非常深刻的联系,而这么多年没和猫科动物深入相处过的记录也将被打破,直接粉碎的那种。

此为后话。但同居近在眼前了。

02

【关于本体】

高影化形的本事其实不太好,约莫是处于平均线以下的水准。除了正式场合和有时候出门会稍微用心打理些,大部分时候都是拖着根灰白的尾巴走来走去,胖乎乎毛绒绒的很好捏的样子,高兴的时候就一边晃尾巴一边在房间里溜达,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

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关霆观察了一阵之后认为。

将欢喜等等情绪完完全全地直白地表露出来是犬科动物的特质,在这一点上有利有弊,于关霆个人而言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发生在高影身上,却意外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但这几天高影的情绪明显相当低落,一个人从早到晚窝在房间里裹着被子刷手机,尾巴夹在腿根,毛色都黯了不少。

闷着不让犬类出去溜达确实是非常惨无人道的行为,更别提高影的犬种人送外号撒手没——但也正是这一点让关霆完全不敢掉以轻心,甚至考虑过弄条狗链来栓他脖子上。后来想想觉得有点诡异,就半路放弃了。

高影正窝在被窝里,感觉有人坐到了床边,推了推床上裹着的那一坨。他当然晓得这个人是谁,一下子怒从心头起,掀开被子就瞪了过去。

“又想干嘛呢你!”

“小心闷坏。”关霆依旧是那副平静清冷的神色,看不出多余的喜怒,“不是所有伤害太岁都能让你自愈。”

“那也是拜你所赐!”高影一听这话心里更来气,龇了龇牙露出两颗犬齿来,毫不客气地回嘴,“要不是你不给我出去我至于一天天待在这发霉吗,你不给符就不要和我讲话,要不然干脆闷死我得了……”

关霆突然伸出手,揉了揉那颗毛绒绒的摇晃着的脑袋。高影瞬间像被扼住脖子一般收了声,关霆感觉到对方的身子猛得一僵,身后尾巴一竖,又开始轻微晃悠起来。

然后他的手顺着后脑下移,在耳根流连一阵,直到颈后,然后又重复顺了两三遍。

尾巴摇的更欢了。

高影好像才意识到了什么,猛的退后一把摁住了那根不受控制的玩意,耳根红了老大一片。他似乎想开口解释,却支支吾吾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好些了?”

高影的眼神流露出些许痛色,似乎正在经历某种艰苦卓绝的斗争,但毫无疑问最终他的理智一败涂地,丢盔弃甲。仿佛某种视死如归般地,他红透耳根往关霆这边挪了挪,将后颈暴露在对方面前。

“嘶……再,再来几下……还挺舒服的……”

“嗯,好。”

03

【关于本体2】

几乎绝大多数情况下,关霆的人形都是几乎完美无缺的。高影不得不承认,哪怕是自己见过的能力最强的人,恐怕在这个方面都做不了关霆的对手。甚至高影特意观察过,哪怕是在刚从睡梦里醒来那阵子最无防御的时期,关霆的瞳孔都是完整的圆形,从没露出过竖瞳的样子。

这猫怕不是个假的。

这一度让高影怀疑起自己得天独厚的灵敏嗅觉。

但凡事总有例外。情绪波动较大时人形最难维持,哪怕是关霆也难免不会有失手的时候。

比如众所周知的扑伞事件。

青年扑上来的时候男人惊骇地瞪大了眼睛。隔着一层布料甚至可以清晰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体温和心跳。几百年来心头作茧自缚的隔阂第一次出现了裂纹,大脑轰得一声,然后又归于空白的沉寂。

色彩从眼前漫开了。

这时候他突然感觉高影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头顶看,表情惊讶极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吗?

关霆疑惑地想到。还没等他问出口,就听高影眨眨眼,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磕磕绊绊道:“耳……耳朵……”

关霆一愣。还没等他伸手往上探去,就感觉身体的某一部分被一股力道揪住,不疼,但感觉怪异得很,甚至头一次让他生了几分不知所措出来。

高影眼睛猛得一亮。

在他的视线里,关霆的头上在刚才突然生了一对尖尖的猫耳,覆着纯黑色的短毛,顺着对方的动作轻微抖动,鬼使神差就伸手抓了上去。

他从未离一只猫这么近过,更别提揉它们的耳朵了。实话实说撸猫耳的念头谁没有过,很多时候哪怕是犬类也不能免俗,但是和他关系较熟的猫科朋友几乎没有,并且稍有不慎甚至会被冠以欺凌的名头。

手心传来的些许温度和毛绒绒的柔软触感让他兴奋得略有些心跳加速。高影的视线下移,正和关霆碰撞在一起,那原本冰凉冷硬的眸子头一次化了个彻底,盛满了尚未反应过来的呆滞和难以置信,一双丹凤微微张开,不自觉冲着他眨了两下,高影手里拽着的猫耳也随之晃了晃。

高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反差这也太可爱了吧你是谁啊快说那面瘫秃子被你掉包到哪里去了——

但还没等他多揉几下手很快就被对方啪地一下拍开了,劲还挺大,高影吃疼收回手吹了吹。等回过神来那双猫耳已经没了,关霆还是那个关霆,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理了理头发,皱眉对他道:

“胡闹。”

啊没了,好可惜。高影郁闷地抖了抖尾巴,看着关霆明显不太善的表情,最终还是不敢再多造次。

但是自从发现了关霆在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比方说受到惊吓——有概率露出原型这点之后,高·被撸猫蒙蔽了双眼·影开始不断地在生命危险边缘试探。关霆每天不得不留神防备一只可能从任何方位吐着舌头横冲直撞过来的哈士奇。

结果还真给他成了好几次,甚至有一次还瞅到了尾巴,细长的一根,而且没有被杀人灭口,最多是被扯着领子往房里一扔,一整天不准出门一步。

高影感觉自己已经狗生无憾,幸福到飘在云端,从此像是发现了什么乐趣一般,每几天就要玩上这么一出,甚至逐渐成为大清王朝酒店一景,小幅度带动关叔经济收入增长。

关霆对此表示,狗傻,没办法,治不了,算了吧。

其实一次两次已是极限,同一个坑与他而言哪能跌进去三次四次甚至更多。

无非是在身后又一次出现脚步声的时候,手里捏上一个诀,并在时机恰到好处的时候将那部分原型现出来而已。

无非就是不想看他眼里露出失望来,那会没来由让他心里某处微微一紧。

“哈,吓到没有!”

猛地被人从后环住,一个脑袋搁在了肩膀上,制住了他的行动。少年身形纤瘦,腰肢贴上后背,一双大而亮的眸子眨了眨,然后便咧开嘴笑起来,把头埋到关霆肩窝里嗅,一只手往上,揉关霆露出来的耳朵。后者叹了口气,随他胡闹去了。

——说起来最近扑得越来越不走心了,你再这样我想配合你都说服不了自己。关霆心道。

04

【关于危机】

刀光一闪,高影只觉得眼前景色霎时变了样子。那邪祟的利爪正抵在自己颈侧,直扑过来一股子带着血气的腥臭。耳边似乎传来关霆的疾呼,带着几分隐约的惊惧。

脑海里本是一片空白的,这时心脏那处却仿佛燃烧了起来,似乎可以看到血红色的丝线在血管里搏动,拉扯,颜色鲜亮到刺目。那仿佛唤醒了什么,五脏六腑开始沸腾,直冲脑海,生成了一个原始又纯粹的本能命令。

他狠狠一口朝那禁锢住他的手臂咬了下去。犬齿此时比往常锋利得多,深深扎进残留的经络,随后五只爪尖借力,用力一扯,连根将那片血肉扯了开来,腥红飞溅。

这不过是眨眼之间发生的事,瞬间那红色就从他眼里褪去了,仿佛大梦初醒般把残肢吐到地上,在呸呸呸吐掉嘴里面剩下的血。身边猛然划过一道绿光,从他身边极近处擦过却未伤他半分,等他余光看过去时,那邪祟已经骨头渣子都没剩下了。

虽然说不咬人的狗算什么狗,毕竟有一个叫做狼的亲戚,但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用这种方式……况且刚刚那样子太奇怪,跟中邪了似的……

“欸瓜霆这玩意不会有毒吧,我一点没敢咽可没准漏进去一点怎么办我对死人肉可没兴趣啊……”

他一边猛擦嘴,这时一只手伸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掰过他的下巴。高影看着关霆,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就感觉冰凉的指腹擦过他的唇角,抹掉了最后一丝血迹。

“无妨,没有毒,你且放心。”他声线沉稳,没来由叫人安心,“下次别再这么冲动就是——想想你化人形是为了什么。”

高影一时语塞。

“……但我觉得效率其实还挺高的,就是稍微有点恶心……很奇怪我刚才不知怎么就咬上去了,我明明压根没反应过来才对……”他低头嘟囔道。

“无论如何,这样的事不可再做。”关霆皱起眉,少见地直接将他打断,眼神中带了几分不可反驳的强硬,和没被高影察觉的担忧,“你只要相信我护得住你。”

这话是少有的直白,高影一愣,胸腔里瞬间漏了一拍,揉了揉乱七八糟的头发掩盖自己的些许局促和有些发烫的脸颊,“好好好。”

关霆点了点头,一挥手又将他身后刚露出来的那根晃悠着的东西变了回去。

05

【关于出门溜达】

傍晚阳光正好,没了中午那般毒辣,暖洋洋得铺在人身上,让人舒服到骨子里去。高影坐在街边一家甜品店外的椅子上,沐浴这那股子柔和的暖意,一扫被在房间里关了这么多天的郁闷,眯起眼睛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怎么样,出门晒晒太阳是不是很舒服,你看你,在那黑黢黢的地方闷了个几百来年,都要闷出风湿病了。”

他一边说,一边摩挲了几下膝上趴着假寐的黑猫的脑袋和后颈。那猫支起一点身子看他,动作对于猫来说称得上优雅得过分,墨绿色的竖瞳像是两颗精致泛着光的宝石。

那猫似乎不是很愿意理会他,瞥他两眼又趴回了他膝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成一团,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什么臭脾气,高影撇撇嘴,在那毛茸茸的背上撸了两把,黑猫的尾巴抖了抖,竟没用爪子挠他。

这或许就是种族优势吧,高影叹息。明明看上去这么小只这么可爱的样子,化了人形居然比他高出那么多,果然人间不值得。

这是他第二次见着关霆完全化成猫型——第一次是在他被对方所救的那个晚上——若不是高影实在嚷着要出门,一个人怕是会出事,人形出去又容易引来当街围观,他还得不到这个细看的机会。

起初关霆是拒绝的,随后实在拗不过高影这颗橡皮糖才勉强答应。一开始高影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见着大街上部分人露出的古怪神色,甚至略有些避着他走的趋势,才堪堪明白过来。

玄猫,不详也,遇之即为大凶之兆。

这种听起来就很扯淡的说法还真有人信啊……这“大凶”还救了我好几回来着……

听说很久以前的说法似乎恰恰相反,玄猫该反倒是趋吉避凶的吉兆,若是生在当时这人也该是个被供起来的宝物,可偏就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世间大肆蔓延起了这种误解……

高影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正主似乎倒已经不甚在意那些尖锐的目光,在高影膝上蜷着假寐惬意得很,甚至还翻了个身子。

得,算他多替人操了份心。

“你是怎么习惯这些的?”,高影问道,揉了揉对方的耳后,眼见着那双猫耳动了动。

“欸你吃不吃冰激凌,给你尝尝看吧,猫能吃这玩意吗?”

不过这只好像不是一般猫,那晚好像看到他咬死了好几只奇怪生物。

“那什么……两份冰激凌,对,两份,嗯我给我家猫来一份。”

06

【关于上学】

于是选择了猫型伴读,省了高影偷渡奇装异服进校的麻烦。

据说广美今年新生多了一个带猫上学的男生,还是只黑猫。

关键是那男生据说还是犬科的,真真年度迷惑行为,犬科学生纷纷表示奇耻大辱犬科败类,定要找出那个人是谁好好教育一番。

“我劝你们别这么干。”

“怎么?难道还是狼族的不成?”

“这倒不是,听说就是之普通的家养犬……关键是据说他带着的那只黑猫,你哪怕就是羞辱了那男生一句,那猫能给你挠死。”

07

【还是关于上学】

南宫玉再次和高影重逢是在广美校园里。

高影一下就认出了那晚那只佛山无影脚,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南宫玉这回倒没多为难他,只是瞥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狗精。”

末了又皱了皱眉看着他身边那只黑猫,啧了一声,“丢人。”

高影:……超杀女走好。

南宫玉忽然觉得背后一凉,那黑猫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幽绿的瞳孔没来由让她从心里生出来一股子寒意,就好像被人扼住脖子一般。

不……这不是普通的猫……这是个人!

——还很强。

南宫玉心里骂了句脏话。

明明是同族居然……

高影那边又一次被那句狗精打击到黯然神伤有气没胆子撒,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东西圈住了。

嗯?

他低头一看,关霆背后原本盘着的尾巴此刻悄无声息圈上了他的手腕,上头的软毛蹭的他有些痒。

是在安慰……?

高影失笑。

南宫玉快气吐了。这是什么猫狗为奸世纪奇观还挑衅我好气啊但是打不过我为什么又打不过比那天晚上那个女的还要气……

南宫玉手动再见。祝分快。

08

【关于洗澡】

在这件事上,高影表示相当方便,洗好之后浴巾一裹,甩甩头甩甩尾巴就可以出来了。

但是另一边明显麻烦的多。

“好了头发已经给你吹干了。我去学了怎么编辫子了,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扯疼了你就说好了。”

“嗯。”

“尾巴我也帮你擦干……要顺毛吗?”

“……嗯。”

高·吃豆腐吃的名正言顺·一脸正经实则尾巴乱晃·影:ヾ(゚▽゚)ノ

09

【关于日常】

“你好,客服在吗?”

“是的,亲~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的,我在你们这买的书感觉不太全面,想问问有没有更加全面的版本?”

“亲您买的《如何与猫相处》已经是我们这里最全面的版本了呢~里面有最详细的问题举例和介绍呢~基本上所有问题都可以应对呢~”

“但我觉得我遇到的很多问题它都没法解决……?”

“您可以说说看呢?~”

“比如它里面没有写假如那只猫想用御风御死我该怎么办?”

“啊这个……??”

“以及猫换衣服的时候老着火我该不该往他身上泼水?还是用灭火器比较好?会挠我吗?”

“???”

“对了我觉得我家猫……啊不是,我这边这只猫好像对鱼不太感兴趣,好像更喜欢背着我吃我的凤爪,问下以前有这样的案例吗?”

“……先,先生您那边的猫先生可能是什么新品种,目前没有针对这些问题的解决办法呢……或者您愿意说一下他的品种我们帮您查一下……?”

“新品种吗?没啊,大清年间活到现在的,说是文物品种还差不多……”

【对方客服已下线】

“喂??喂??”

10

【还是关于日常】

高影有时候觉得,犬的嗅觉实在太灵敏,真的不太好。

无论关霆用了什么东西掩饰,无论出去溜了多少圈散味身上熏了多少香,他都能准确无误地在他身上问出来一股子凤爪味。

可能是他吃的,可能是他藏的。

然后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让自己不要在面对对方时因为憋笑憋地过于辛苦而表情扭曲。这太伤身体了,真的不太好。

但是还是不要戳穿了,他怕被御风从头到尾伺候一遍。

于是他把自己关到房间里闷在被窝里笑到岔气笑到锤床笑出狗叫。

啧。

门外关霆咬咬牙,微红着耳根捂了捂脸。

猫科动物听觉太灵敏,也不太好。

11

【还还是关于日常】

地球生物都知道,猫科动物的爪尖大部分时间都是向上弯曲隐藏在脚趾内,而犬科动物的爪尖则不能收缩。

地球生物都知道,狗的牙比猫尖。

地球生物都——啊不是,南亭人都知道,由于太岁的缘故,高影的自愈能力比关霆强。

所以每天早上起来高影身上光溜溜白花花一片,关霆身上青一道红一道都是血痕和出血的牙印也不难解释了。

家暴现场。这时候要是有人闯进来估计转身就要拨打妖妖灵。

“嘶那什么……对不起……我下次克制一点……我尽力……”

TBC.


四十五千克

【查理苏】流年似水一去不回

致我完美的未婚夫、丈夫、老头头查理苏。


BGM : 

陈奕迅《致明日的舞》

陈奕迅《床头床尾》

平井大《Stand by me, Stand by you》


00

我站在穿衣镜前琢磨,要挑选哪一条丝巾搭配今天的天气。镜子里的我满脸皱纹,满头白发,想也不想就知道,眼角有新添的鱼尾纹,床头有新掉的头发。毕竟太阳升起,睁开眼睛,就意味着又老去了一天。

但是我不怎么在意。

“早啊,查老太太。”电梯门开了,我向我的邻居们点头致意。他们脸上十年如一日地挂着和称赞“查老先生英俊又硬朗,查老太太美丽又优雅”时如出一辙...

致我完美的未婚夫、丈夫、老头头查理苏。


BGM : 

陈奕迅《致明日的舞》

陈奕迅《床头床尾》

平井大《Stand by me, Stand by you》


00

我站在穿衣镜前琢磨,要挑选哪一条丝巾搭配今天的天气。镜子里的我满脸皱纹,满头白发,想也不想就知道,眼角有新添的鱼尾纹,床头有新掉的头发。毕竟太阳升起,睁开眼睛,就意味着又老去了一天。

但是我不怎么在意。

“早啊,查老太太。”电梯门开了,我向我的邻居们点头致意。他们脸上十年如一日地挂着和称赞“查老先生英俊又硬朗,查老太太美丽又优雅”时如出一辙的笑容。

查老先生、查老太太——噗嗤。自从我们认识到自己上了年纪这一事实之后,就完全没考虑过这么客套的称呼,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

“查老头头!”

“老婆婆你来啦!”

此时此刻,查理苏正把他那副一米九的身子骨硬生生挤在一辆儿童小汽车里,和他对面另一辆儿童小汽车里的小孙子吵架。他们在争论哪个车型最炫酷的问题,查理苏坚持是法拉利,而我们的小孙子喜欢红旗。

查理苏本来梗着脖子争得面红耳赤,鼻梁上架着的墨镜都歪了。忽然听见我来了,他急急忙忙从小汽车里跨出来,边走还边在外套口袋里掏什么东西。

“今天风和日丽,很适合我和我的老婆婆出门散步。”查理苏将一朵活色生香的小花拿到我面前晃了晃,然后低头为我别在发间。

我仰头看着我的大魔术师,笑意像清澈的水流挽在他脸庞的沟沟壑壑里。

他别好花后,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又摸摸我脖子上的丝巾,最后来拉我的手。

流年似水一去不回。我的爱情裹挟其中,哗哗作响。

要老便老吧。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01

我二十三岁那年,全城热恋。

新一期《Self》杂志开辟了一个名为“你是什么控”的专栏,我们组午休时在公司附近的餐厅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我猝不及防被点了名字。

“你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傻笑什么呢?大家都回答了,到你了!你是什么控?”

我摁灭了手机屏幕,无辜地眨眨眼睛。惨遭黑屏的是查理苏刚刚发来的消息:“未婚妻,下班告诉我,我来接你回家。”附加一个蹦蹦跳跳的萨摩耶GIF。

“手控。”

我不假思索道。

之所以说不假思索,是因为我脑袋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查理苏的手。

事实上,追溯到我的青春期,我确实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特殊癖好,我身边有颜控、声控、腿控等等控,而轮到我则一脸茫然。

就问你,你看人一般先看哪里,看哪里最多。

啊?看全身啊?我说。

得了得了,你谈恋爱就知道了。

这跟谈恋爱有关系吗?我反驳。

好吧事实证明,很有那么一点关系。虽然距离我答应查理苏——好吧也不算答应,因为他当时二话不说就要拉我去民政局领证,而我及时阻止了他,说路都不会走就要跑了,先谈恋爱再谈婚论嫁——才过去半个月,但是细数我们之间的回忆相册,百分之五十我都在给他的手拍特写镜头。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当然是脸啦,怎么看也看不够的脸。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吗?”我坐在副驾驶问查理苏。

他偏头眼神玩味地挑我一眼:“未婚妻是在考验我?当然记得,是在烧伤重症监护病房,我给你抹消毒液。虽然浪漫但是太过悲伤太过严肃,可惜。”他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口气。

我偷偷笑了笑。我想说你要不再想想,你记错了,再再往前,你来我家帮忙测试投影仪的时候,我编鬼故事恐吓你,趁乱把拿了冰啤的手插进你的口袋。你说你不会趁酒精上头对我做些什么,那你猜我会不会趁乱吃你豆腐?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夸奖他记性真好。

他得意的那个样,我怀疑他连“嘿嘿”的声音都要笑出来。

而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他握着方向盘正在倒车的手上,浮想联翩。

查理苏有一双有小麦色光泽的手,就和他的皮肤一样。骨节宽大、边缘粗糙,时时刻刻染着令人安心和放松的温度,让人想起夏威夷阳光灿烂的海滩。

两个人难得赋闲在家,一到夜晚降临,他身上的浪漫因子就会蠢蠢欲动。他让留声机转起来,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行绅士礼,像一只高傲慵懒的豹子,邀请我跳一支舞。我们随缓缓流淌的旋律摇晃、转圈,我在某一个怦然心动的瞬间蹭蹭他的指尖,他故作震惊地愣了愣,露出坏笑,蹭蹭回来。

大雪天和他并排行走,我在高处玩平衡木,他在低处踩雪,我总是把那两排鞋印幻视成爪泥。十指紧紧相扣,我在第一片雪花落在鼻尖的瞬间闭上眼睛,首先感受到他细腻的掌纹。然后我朝他扑过去,他无可奈何似的把我的手放进他的风衣口袋,衣摆鼓起来给我一个拥抱。

我们无意间浏览《情侣必做的100件小事》的时候,心血来潮要给对方做美甲。底油、指甲油、亮油、酒精棉片,我把这一堆东西教给他。

“以我与生俱来的精英头脑,这等小把戏听听就会了。”他挺起胸脯像汤姆猫。

结果他捧着我的手,用了比做手术更甚百倍的专注和谨慎,一会吹一会擦,上下左右来回变换角度,脑袋转得像监控摄像头。最后选贴纸,他兴高采烈挑了红色紫色的爱心、钻石和翅膀。

“嗯,真是一副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赞叹的美甲。你说是不是,未婚妻?”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我仿佛看到了他疯狂摇摆的尾巴。

我沉默不语地盯了半晌,很吝啬地表示了满意。

待我撸起袖子打算以牙还牙,看到他精心保养、干干净净的手,猛然想起他不能做美甲的事实。我登时蔫了大半,用训小学生的口吻让他坐端正,憋着一口气给他剪了十根手指的指甲。

他说他赚大了,以后绝不会自己剪指甲。

“你想的倒美。”我愤愤不平把他的手推搡开去。

当天晚上我坐了个美梦,梦见我拽着查理苏的手翻来覆去地折腾,给他涂了彩虹色的指甲油,贴满所有我喜欢的宝石花花,他办公室的医生看了直说好。

第二天一醒来,我侧过身,看着查理苏灰色鸽羽般的眼睫。他的睡姿有时候超级端正,跟迪士尼公主一样两手交叠在胸前,除去紧紧攒住我的小指这一点。

或许因为清晨的阳光太甜,或许因为查理苏睡着的样子太柔软,我把小指连同跟它勾在一块的那只大手举起来,嘴唇凑过去,在手背浅得快要看不见的那块小疤痕上面,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紧接着我发现查理苏眼睫颤了颤,嘴角上扬到我熟悉的弧度。

“露馅了,Charlie.”

我卷起被子准备睡个回笼觉。

我明白了,我哪里是什么手控,我是查理苏控。


02

我和查理苏第一次接吻是在迪士尼乐园。

我二十三岁,查理苏二十八岁。

果不其然,我说出“游乐园”这个词后,查理苏的表情有短短一刹那的僵硬,随即他谨遵完美未婚夫守则,说,好哦,只要是未婚妻的要求,我都会办到。说着他就做出一番要包揽整个旅程的架势。我瞅瞅他眼底的乌青,盘算着截至目前他熬夜加班了多少天。

最终,在长达一刻钟的口水仗之后,我们决定,他负责订购酒店、车票和VIP通道门票,我负责做攻略。

我们就住在园区里面。有钱嘛,没办法。尽管我们打开门就进园了,但是两个人丝毫没放松警惕。证据就是:迪士尼九点钟开门,我七点钟就爬起来了,没想到,查理苏这个变态更早。

他换第五套衣服的时候,我忍不住打断他棒读道:“帅啊,这套帅啊,帅得我差点睁不开眼。”查理苏听闻动作一顿,一抹诡异的绯红漫上他的耳尖:“未婚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催我。”我费了很大劲才没笑出来,踮起脚凑近他的脸:“没有啊,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查理苏穿什么都帅。查理苏世界第一帅。”

结果查理苏这个纯情少男脸也跟着红了。那什么,我也被他搞得不好意思,不得不转移话题,拿起发胶:“乖乖坐着别动,给你提供专属造型服务。”

总之,我们无愧于“光启市模范夫妻”的名头花枝招展地进园了,头顶米妮头箍和米奇头箍。

玩双层旋转木马,我说我坐彩虹独角兽你坐超规格河马,他硬要拉着我去挤南瓜马车。马车里空间不大,他的腿圈住我的腿,我也没有玩旋转木马的心思了,一直在辨认怦怦直响的是谁的心跳。

玩加勒比海盗,保险杠千不该万不该卡住了查理苏的小查理苏,在我啧啧称奇“这堆金币好像真的”“杰克船长不是演员演的吗”诸如此类之时,一转头就看见查理苏憋屈得不行的脸。

玩创极速光轮,我在科幻感十足的装潢和仅仅十几秒的刺激体验间摇摆不定,查理苏把我牢牢固定在怀里就大步流星往里去。“亲爱的,你要是怕了我可以把自己借给你,你想要肩膀还是胸膛?”他在我耳边说。装置启动的时候,四周漆黑,我与他四目相接,蓝色的灯光打在他紫色的眼睛里,我旋旋飞舞,像一只蝴蝶夜闯了薰衣草花田。

从迪士尼小镇难吃得要死的餐厅出来,查理苏还在点评他们徒有其表的儿童套餐。我让他站在一棵大树底下,说:“我想去买支冰淇淋,你在这等我一会可以吗?”查理苏表情微变,欲言又止地点点头。

天知道我私底下把我的计划演练了多少遍。我和他来迪士尼,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旋转木马加勒比海盗创极速光轮,唯一的目的就是使它圆满实施。

我鬼鬼祟祟钻进员工室,直奔我预订的玩偶套装而去。遗憾的是前阵子在查理苏的投喂下胖了几斤,我浪费了好些时间在脱牛仔裤上面。大汗淋漓鼓捣完,我清点好我精心搭配的浅紫色、深紫色的造型多变的五十五只气球,走到街道上。

携带一大堆气球的黛西——这身行头比我想象中还要引人注目,因为一路上我不知拒绝了多少个想向我购买气球的家长。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挣脱出来,我远远看见好好待在大树底下的查理苏。但是他看起来不太好,双手插兜,脚不安分地走来走去,即使是一米九的身高也要抻着脖子东张西望——看起来就像一个焦急等待母亲的孩子。

我匆匆跑起来,不合身的玩偶套装拖慢了我的速度。

查理苏注意到了我,脸上满是疑惑和错愕,还有“这也不是未婚妻”的心不在焉。

直到我终于来到他面前,献宝似的把那一大束气球递给他——像递出一大束玫瑰花。

“嘎!未婚夫!”

他没有像我事先预演一般笑得眼睛弯弯,而是在长达数秒的怔愣后,猛地把我抱进怀里。

他在我黛西的颈窝里蹭来蹭去,像某种大型犬科动物。过了一会,他发出闷闷的声音:“未婚妻,我好像更爱你了,你不跟我结婚就会死的那种。”

我的心脏在这一刻狠狠揪疼了一下。我打着哈哈问他我像不像要搞飞屋环游记。他几乎是立刻怼我说,你还想一个人逃到哪里去,你干不过查理苏大鸟。

“未婚妻,你热不热?”

他一面关心,一面小心翼翼地帮我取头套。

我本意是想拦一拦:“我的头发肯定被汗黏在一块!喂别……”

但他动作灵活地一下就卸了黛西的脑袋,放在一旁的草地上。

我正要说会弄脏啦我要赔钱的,就看见他很迅速地顺顺我的刘海,手覆在我的后颈上就要倾身过来。

我发誓我还没准备好。我慌得不行。

我不得不跟“游刃有余”这个词说再见,眼皮紧紧一闭,闭得眼睛都要痛了。

一分钟,不对,三分钟都过去了,我拳头攥出了冷汗,还没等到查理苏的下一步。

查理苏你是不是不行,磨磨唧唧的真是……我恼羞成怒地睁开眼,入目就是查理苏近在咫尺希腊雕塑一样完美的脸。

他细碎的头发摩挲着我的额头,鼻尖靠过来一点点,和我的蹭了一蹭。

“我可以吻你吗?”他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声音有些沙哑。

我的心率顷刻间翻了一倍。于是我病急乱投医地胳膊一伸,箍住他的脖子率先亲了上去。

身后的街道上有音乐响起,我知道是花车游行开始了。欢快的旋律和鼓点闹哄哄充满了小半个迪士尼乐园,人群循着动静沸腾起来,集中往一个方向涌去。

像是河流绕开一块很久之前就在那的石头,人群绕开我们,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略过我的耳畔。

我的手指早已经没力气再攥着我飞屋环游的气球,一个孩子跑过去,五十五只气球从我的手中逃脱,一大朵梦幻的紫色云朵在我们上空缓缓升起。

惊呼此起彼伏,而我和查理苏什么都没有管,在花车、人群、气球组成的缤纷色彩中,要把对方融化进自己的身体里。


03

查理苏这家伙,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是浪漫的。没洗头和不换袜子的时候除外。

他向我求婚的那一年,我二十五岁,他三十岁。

准确来说,查理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结婚这件事。虽然他本人迫不及待,但是他总是以我为至上主义者。

查理苏试探的小脚反复横跳,到他终于敲定主意拉着我跳进婚姻的大坑,还是为此做了一系列准备。

早上我一醒来,左眼皮就跳个不停。

我往身旁一探,被窝里空空如也。接下来走廊上就出现穿着睡裙的我与一排智慧小鸭大眼瞪小眼的滑稽画面。

“查理苏,好不容易休息日你一大早在搞些什么……”

无人应答。

我叹了口气,捏一捏离我最近的那只鸭子。

“嘎,未婚妻,今天天气真好。”

第二只。

“嘎,未婚妻,今天的未婚妻总是比昨天的未婚妻更美丽、更可爱、更迷人。”

第三只。

“嘎,未婚妻,我能不能不叫你未婚妻了。”

……

最后一只。

“嘎,未婚妻,准备好了吗,我们的关系要大大升华了,我变成你的丈夫,你变成我的妻子。”

我逮着最后一只鸭子一顿猛捏,直到“丈夫”“妻子”的字眼绕着我转来转去,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命中注定的时刻来临了。

于是,这一整天我都提心吊胆地度过。

奇怪的是,我的四周都是查理苏花里胡哨的小把戏,查理苏本人却不见踪影。

去上班的路上,我乘坐的公交车堵在亮红灯的十字路口,司机和前排乘客招呼大家看窗外的热闹。我也探头去看,冷不丁看到一架金光四射的汽艇在慢悠悠飞跃一栋又一栋高楼大厦,艇身上是一句我羞于启齿的宣言。

坐在办公室找资料,我拉开抽屉,发现一个喷着香水戳了印泥的信封。一打开,里面是查理苏用他龙飞凤舞的字体摘抄的情诗,从波德莱尔到博尔赫斯,厚厚一沓。我不禁猜想,查理苏也会有心潮澎湃停不下笔的时候。

花店卖花的少女赠我最新鲜的花朵,商铺老板给我一张中彩票得的五十块现金。

我说我没有订花也没有买彩票。

“这是您丈夫查理苏先生给您的礼物。他说您肯定会喜欢的。”

“他不是我丈夫。”

“他早知道您会这样说,他让您不要害羞,这是迟早的事。”

于是一位女士抱着一束正中央塞了五十块现金的鲜花走过长街。表面上绷着脸,实际上乐开了花。

我记不清查理苏的求婚大作战究竟经过了多少个步骤。

“求婚这么重要的事,以后想起来如果只有一瞬间可不行。我做不到让你记住一辈子,但可以让你记住一整天。”

后来他告诉我。他把幸福与惊喜的时间延长再延长,差点想破了他聪明绝顶的脑袋瓜。

到了这一整天的尾声,我按照对面大楼LED屏的指示,站在江边,等来了一场焰火和西装革履的查理苏。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在查理苏令我怦然心动的无数个瞬间,排第一的恐怕就是这个。新郎官查理苏都比不上。

他脱下他卡其色的风衣和花花绿绿的衬衫,身着一整套剪裁合身的西装一步一步走过来。步伐潇洒,表情羞涩。

我揶揄他,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就知道焰火来焰火去,怎么一点创意都没有。

他反驳说,未婚妻就因为不满意焰火否定掉我一整天的天才想法了吗!

“我也奇怪,我的天才小宝贝查理苏怎么最后一个环节偏偏选择了焰火呢?”我冲他眨眨眼睛。

然后查理苏头一次扔掉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支支吾吾地交待:“我、我怕你拒绝我。”

啊?

他说未婚妻说过,一直对曾经忘掉我的生日非常懊恼,所以对于我回赠给你的焰火心怀愧疚。所以,所以就想着,万一你真不同意,看到这个也良心发现,一时松口我就大功告成了哈哈哈。

“你看,我的求婚大作战是不是万无一失?”他捧着小方盒笑得天真烂漫。

我擤擤我泛酸的鼻子,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过小方盒把一枚钻戒套在无名指上面。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查理苏当时就急了,作势要把戒指抢回去,紫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簇簇火星。

“你、你怎么就戴上了!我还没单膝跪地呢,重来一遍重来一遍!”

第二天我们就去民政局领证了。

除了那个大红色的小本本,查理苏还搬回来一个镶了框的证书,挂在家里,一进门就能看见。

《光启市模范夫妻》。

哈哈,哈。


04

二十八岁那年我怀孕了。那年查理苏三十三岁。

在睡前娱乐项目这一点上,我们各执一词。我想看婚礼录像带,他要念《唐诗三百首》。

说起来我们的婚礼,我一再强调不要声张,查理苏点头如啄米,转头就震动了整个光启市。他说他已经尽量收敛了,要不全宇宙都得庆祝,他连他看中的小行星都想好起什么名字了。

婚礼录像带的摄影师是查理芬。

“全都包在我身上!我保证这是令你们终身难忘的录像带!”

查理芬确实有超高水平的业务能力。她忠实地记录了醉得不省人事自爆人生三大糗事的我、一脸看戏的查理苏和我手忙脚乱的闺蜜团,以及在场所有因为查理苏大撒红包完全值回份子钱而喜上眉梢的宾客。

我最喜欢的一段不大方便当着查理苏的面看。

我们虔诚又敷衍地念完誓词后,他扑上来就给了我一个标准的法式热吻。我被吻得缺氧,腰也被压得越来越低。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你要把我折断吗!”我满脸涨红地责难他。

“不要小看我,老婆。你要我把你折断吗,像你折断我的翅膀一样?”他在我怔愣的当口又凑上来舔舔我的嘴唇。

总之,查理芬把婚礼录像带上传过来后,喜滋滋地拿到了全场最大的红包。

“好了,接下来是《唐诗三百首》的亲子时间。来,乖乖躺好,my darling。”查理苏对着我身后的抱枕这里拍拍那里拍拍,扶着我往后躺。

我承认,查理苏作为一个新手奶爸,比作为新手奶妈的我称职得多。

我喝鸡汤喝得想吐。

我穿着全天下最舒服的孕妇装走来走去。

我晚餐后必须绕着楼下的小公园散步。

我睡前要听半个钟的古典乐,听半个钟的古典文学。

以上都是被动的。查理苏简直是一部修炼成人的百科全书,营养餐、孕妇装、有氧运动、胎教,面面俱到,并且耐心而强硬地督促我执行。

他那副专业的严肃神情从来只在面对病人时出现,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体验。

“查理苏,你真的是烧伤科医生而不是妇产科医生吗?”我大惑不解。

查理苏笑死了。

查理苏当然不是妇产科医生。我羊水破了进产房的时候,他在隔壁的隔壁,刚下手术台就一阵龙卷风似的刮过来。

“开到几指了?痛吗?”

这是他看见我第一句话。小脸皱得跟揉在一起的草稿纸似的,比我还要委屈巴巴。

他强烈要求和我一起过这趟鬼门关。虽然按照现代医学的程度,算不上鬼门关。

痛是真的痛。痛经已经很痛了,生孩子这是要干什么。

我进产房前在某博和某乎搜了一堆,有在产房里大小便失禁的,有生到一半痛到晕厥醒来继续生的,有因为妊娠纹太恐怖被丈夫嫌弃的。我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到上战场的时候倒是什么都顾不上了。随便吧,老娘生就完事。

但是我在旋转眩目的世界里捕捉到查理苏的脸,刘海被汗湿透了,眉毛挤作一团,眼睛里闪动着不明的光。他很紧很紧地握住我的手,剧烈地颤抖。

真好。真好。

我一边哭一边想。

他中途出去了一次又回来。第二天护士告诉我,我在里面怎么哭,查理苏就在外面怎么哭。

是吗。他也会哭得稀里哗啦那种。我看着门把手转动,随即查理苏的身子探进来。看啊。这就是那个最浪漫最多金的男人,其他人是永远不懂,他最易令人倾心的是哪一点。

我老早就和查理苏商量了要顺产。

他当时挑了挑眉,看我的眼神和当初听我那番自由和信仰的演讲一模一样。

结果这俩死孩子,第一个倒是顺利,第二个头太大了,卡在那一动不动,医生只得在我肚子上咔嚓一刀,强行改顺产为剖腹。

一日一夜我才出来。

“你看见没,这就是你妈生你时迫不得已被划拉的那一下。都是因为你头太大了,不好好读书岂不是浪费了这颗大脑袋瓜?”查理苏给老二来了个嘎嘣脆的脑瓜崩儿。

老二鼻子一皱就要哭,查理苏又抱着他摇摇晃晃起来,吹着逗小狗似的口哨。

老大是小女孩,老二是小男孩,中间隔了五个小时。

给老二起小名的时候,看着他奶奶灰的头毛,我脱口而出:“就叫Charlie吧。”

“那怎么行?”查理苏不敢置信地瞪着我,仿佛我背着他在外面找了别的男人。

“怎么不行?”我低头在老二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他叫Charlie,那我就不是你独一无二的Charlie了。”他把老二从我怀里抢过去。

我没忍住笑得很大声。

“你笑什么!我还是不是你最可爱的宝贝了?”查理苏围着我团团转,高大的身躯投下了一大片阴影,“是不是是不是?你说!”


05

“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爸爸!”

我一进门就看见查理苏翘着二郎腿坐在懒人沙发里,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四年级小朋友则拿着作业本站在落地窗前。

金色阳光透过玻璃在大理石地板上闪闪发光,小朋友一字一句地朗读被语文老师点名表扬的优秀作文《我的爸爸》。稚嫩的嗓音一字一顿,尾音拖得老长。

查理苏挑衅似的看我一眼。

我当即就走过去,视线和小朋友平齐:“写得真棒!妈妈也想听,有没有《我的妈妈》呀?”

老大和查理苏疯狂交换眼神,完全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最后小丫头片子选择了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慈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查理苏在旁边笑得肩膀直抖。

这时候老二出来喝水,路过客厅,貌似见证了全程。

他哒哒哒跑到我面前:“妈妈,你不要生气。等我一下。”说完哒哒哒跑走,背带裤都要掉下来。

我在尴尬和疑惑中拉扯查理苏的脸颊肉:“你还笑!你再笑!我要跟你分床睡!”

查理苏大惊。

我看他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控诉我,可惜还没开口,老二就抱着一摞书本从查理苏的书房走来。

他吭哧吭哧把东西往茶几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虽然没有《我的妈妈》,但是爸爸写了好多好多《我的老婆》,妈妈想看尽管看!”他昂首挺胸地等待属于他的夸夸。

卧槽真的吗。我趁查理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扑到茶几上,一本一本往下翻。

《霸道总裁深深宠》。

《误惹豪门——查少的冷面新娘》。

《蜜爱100分:傲娇鲜妻有点甜》。

……

粗略估计一下,有二三十本。

我把老二搂过来吧唧一口:“妈妈最喜欢你了!你在哪里找到的?”

“爸爸柜子后面有一个隔间,还有好多好多,堆得像小山一样!”老二越说越来劲。

查理苏痛不欲生地把脑袋埋进老大的肩膀里。

“查理苏!查理苏!”我星星眼凑过去,“我可以看吗?”

“当然可以。”查理苏把头发往上粑一粑,站直身体,散发出他那国王一样的骄傲。他欲言又止,最终长臂一伸给老二一个锁喉,拖着人质就走。

“好久没打屁股了。爸爸手有点痒。”

我在老二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和他挥手再见。

这一年老大和老二升上四年级(1)班。查理苏对小女孩和小男孩有两幅面孔,老大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漫画、手办、应援棒塞了一个房间还不够;老二则领了个排得满满的行程表,在查理苏的亲自接送下,上口才班、围棋班、高数班。

这一年我三十九岁,查理苏四十四岁。

“男人四十一枝花,你是不是越来越爱我、越来越离不开我了?”查理苏频频明示我。

是,我越来越爱你、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我埋在他的胸肌里不打算放手。

“你怎么不说话?

“老婆?

“宝贝?

“Honey?

“Darling?”

查理苏手掌覆在我后脑勺上挠了挠。

说个屁。我往上爬了一点点,用很轻的力道咬住他的喉结。

这一年情人节,我阴差阳错地收到了查理苏背着我写的一大摞书。

字迹还是很张扬。

语气还是很臭屁。

想象力还是很丰富。

这是有史以来我收到的最好的情人节礼物。


06

我和查理苏之间多的是小吵小闹,虽然在旁人看来,更像是拌嘴和调情。

我三天两头跟他辩论是要点豪华外卖还是做家常菜。“好好好,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每次都以查理苏的投降告终,虽然他会悻悻地补一句:“可是他们家的金枪鱼寿司真的很好吃。”哪里是想吃寿司,他竟然嫌弃我的厨艺!嫌弃我的厨艺!

他说我来做,你休息休息。

我没好气地把他从厨房赶出去。论文报告写完没?省点力气行不行?

他不满我熬夜熬到三四点。“我睡不着,快来哄我睡觉,亲爱的。”他扒在门框上撒娇。刚开始我担心他失眠的问题是不是又复发了,但后来我知道他这是变着法子让我早点睡。

你天天就忙着你的店。你也不来关心关心我。

我怎么不关心你了?我把被子掖好,任何漏风的缝隙都没留下。

然后看见黑暗里查理苏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晚安吻呢?他黏黏糊糊问。

多大人了还要晚安吻,你是查三岁吗?我骂骂咧咧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这样看起来,好像确实是拌嘴和调情。

但是我和查理苏还是凶巴巴大闹过一次的。

在我们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的时候。那一年,我四十五岁,查理苏五十岁。

为了我们的二十周年纪念日,我把大大小小一堆破烂事推到一边,早早回家布置好鲜花、彩灯和烛光晚餐——一切按查理苏喜欢的来。

忙活完之后,我拿着遥控器坐在沙发上,等查理苏回家。

结果到半夜我猛地在梦中惊醒,一片茫然地看看四周,才意识到查理苏一整晚都没回来。

手机上有好几条未读短信。他说今天有一台很重要的手术,让我不要等。他祝我结婚二十周年快乐。

我抱着被子愣了半天,站起来的时候脚抽筋了。

我一边哎呦哎呦叫一边看向餐桌上蜡烛已经熄灭的蛋糕。它周围还簇拥着一圈我研究了两周的甜点和面包。两个座位前摆放着我亲自酿的果酒。查理苏的椅子上还有一个神秘的信封。

我一瘸一拐地向餐厅走去,盛了半碗饭一个人吃了。

虽然一个人捂被窝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是今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早些回家。”我讲了句废话给他。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和我们熟识的医生打电话给我,说你丈夫凌晨下手术后晕倒了,人在住院部吊葡萄糖。

我用我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冲刺去医院。

推门进去之前,医生递给我一张体检报告单,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中间蹦出“过度劳累”“注意调养”“指数偏高”等等字眼。我分明竖着耳朵在听,却偏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直到我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查理苏。

他奶奶灰的头发睡得乱糟糟,刘海有些长了,好几根都快戳进他眼底的乌青里。

我看见他身边有一束静静盛开的百合。

我想起刚才我穿过人流,穿过许许多多年轻人,他们胸膛里跳跃着活泼的心脏。

我转头在玻璃上看见我们隐约可见的倒影。医院空旷的前坪上,有人推着轮椅嘴里说个不停,有母亲给打退烧针的孩子买了一包糖果。我恍惚间分辨出风的形状,它梳过黑发与白发,梳过陌生的面庞与洗旧的衣襟,从半开的缝隙中吹了我们满面。

我突然意识到,啊,原来我和查理苏老了。

可是为什么。

我慢慢走到他床边坐下,脚踝还在隐隐作痛。细碎斑驳的光点在他薄薄的、泛出青筋颜色的眼皮上跳动。他的睫毛很翘,呼吸很轻,睡着的姿势一点没变。

可是为什么,他看起来依然像个孩子。

时间容不得思索,容不得突如其来的悲哀,容不得心脏像一头猛兽想要冲破胸膛与它决一死战。

但是时间容得下我坐在这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查理苏。

他睡眼惺忪地醒来,大约还在刚才的梦里,看见我竟然语调轻快地说:“未婚妻,你来啦!”

不是。为什么这样说。

那一瞬间,我仿佛被查理苏下了一道魔咒,浑身的血液都往上涌,连嘴唇也在微微颤动。

我居高临下地指责他。

我说你食言了,你说每一年结婚纪念日都会陪我一起过。我们还拉过勾,现在你就是小狗!

我说你不是你第一人民医院最牛逼的医生吗,怎么现在自己躺在病床上。

我说我昨天一个人怎么也睡不着,肯定是你的失眠传染给我了。你还心安理得在这睡觉,给我起来!回家吹蜡烛吃蛋糕!

听听,听听,人情绪激动的时候说的什么混账话。

查理苏眼睛里兴奋、喜悦与迫切的星星刹那间黯淡下去,他被我这胡搅蛮缠的一通脾气搞得找不着北。

“对不起,亲爱的。”

不要这样说。

“我错了,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

我被自己横冲直撞的情绪牵扯起来,我决定趁失控之前离开这里,去讨要一份完整的体检报告,请那位医生把我刚刚没听进去的话重复一遍。

查理苏一把扯住我的衣袖。

我挣了挣,说我先出去一下。他下意识顺着我的意思松开了手。

“你去哪里!你之前那么多次忘记情人节七夕节交往100天200天300天纪念日我都没计较,你怎么这么小气呢!”查理苏在我背后大吵大嚷。

“我人还躺在这里呢!你不好好照顾你的丈夫你要去哪里!”查理苏的语气越来越幼稚。

抓住门把手的时候,查理苏突然安静下来。

“我知道了,”查理苏好像要哭了,“你变心了,你不要我了。你又要一个人逃走。”

我顿在原地,骨头连同血肉都摇摇晃晃起来——哗啦,像一座被推倒的积木城堡。

我转过身紧紧地拥抱了查理苏。发丝与发丝缠在一起,心脏与心脏贴在一起。

这件事过去太久了,我只知道我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通,把我几分钟前说的话全部推翻,不停说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我跟他聊起衰老这件事。我跟他聊起疾病这件事。我跟他聊起百合花和风的形状。

我嘲笑他。

查理苏,想什么呢。我很爱你。我超爱你。我最爱你。


07

五十岁那年,我看了一部名叫《大鱼》的电影。很老很老的片子,教会我两件事。

光启市的著名深夜电台邀请我担任特别嘉宾,我收到很多听众的提问。其中一条这样说:

“您好,我是您设计品牌的忠实粉丝。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我。我认为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平凡的人,平凡得不值一提。我的爷爷是总工程师,我的外婆年轻的时候作为一名前线的护士见证了一场波及全球的疫情,我的朋友在直播的时候碰见一个稳居打赏榜单第一的金主,现在这个金主跟她结婚了。

只有我,我的人生度过了三分之一,什么都没有。那些小说和电视剧里的剧情都发生在我身边,他们都有盛大而绚烂的一生,而我为什么自始至终都只能做一个观众?”

我把麦克风拿到一边,捂住嘴大笑起来。

那就是我。小时候说要有远大前程,长大了些想四海为家,然后某一天开始观察今晚的月亮是圆是弯,思索窗边一株植物的一生,倾听树干上聒噪的蝉鸣。

我恍然大悟道:我的生活闪闪发光嘛。就像有人选择了扬帆过海,有人选择了定居大陆。海洋很好,大陆也很好。

“总工程师也是从基层做起的,他刚开始可能得天天下到煤矿里。波及全球的疫情也波及到了我,我不是护士,但是也捐了钱送了物资,当时每个人都是这样。这里面运气最好的当属你的朋友,因为搞不好她就要成为金主的炮友而非女朋友了。

“不要着急呀,年轻人。这颗星球上的传奇少之又少,如果你不能成为传奇,就用看待传奇的目光看待你自己。”

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查理苏。

遇到他之后我震惊,我以为我能懂得这个道理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世界上有人一生下来就懂得这个道理!

他不厌其烦地告诉我:

未婚夫的手术不可能失败。未婚夫有世界一流的厨艺。未婚夫会开公交车会开挖掘机会开飞机,厉害吧?

未婚夫是最完美的男人。

他不厌其烦地告诉我:

未婚妻真漂亮。未婚妻真聪明。未婚妻说得真棒。

我的未婚妻,当然也是完美的。

查理苏说他的天赋是真空。

但事实上,我觉得他的天赋是浪漫,是幽默,是正义感,是所有与爱有关的一切。

所以查理苏,拥有爱与被爱的天赋。

怎么会有人不爱查理苏呢?

我痛斥所有伤害过、怀疑过、厌恶过查理苏的人。

于是我连带痛斥了我自己。

我自己将我的人生镀上第一层光彩,查理苏将我的人生镀上第二层、第三层、第无数层光彩。

我的人生啊,砍去查理苏的部分,便乏善可陈、怅然若失。

这是《大鱼》教会我的第一件事。

《大鱼》教会我的第二件事,是一段我抄写了一次又一次的台词:

“人们说当你遇上你的挚爱时,时间会暂停。真的是这样。但人们没有告诉你,当时针再度恢复转动,它会无比飞快,让人无法赶上。”

我的时间暂停又转动,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老大和老二都移居去了海外,他们说没关系,身体分开了但是灵魂在一起,而我们都能获得自由。他们会带着小孙子小孙女来看我们。那一年我五十六岁,查理苏六十一岁。

我们先后参加了我父亲和查理苏父亲的葬礼。他们在同一年的春天和冬天去世。那一年我五十九岁,查理苏六十四岁。

安安在一个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腿落下残疾,时不时催我过去疗养院陪她说话。那一年我七十岁,查理苏七十五岁。

查理苏提议说,人老了也不能偷懒懈怠,我们每天晚饭后出门散散步怎么样?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弯下腰在逗雪莉酒,准备去遛鸟。

我说好啊,钻进卧室去拿我的丝巾。

我们沿着喷泉慢慢地走,他拄着一根拐杖,脊背还是挺得笔直。我搀着他,他走半步,我也走半步。

我们在常去的那一家咖啡厅坐下来,老板永远留着两个靠窗的位置,都是懒人沙发。

我以为我们可以在那里,注视着彼此,注视着行人,注视着轰隆驶过的岁月。

直到某一天,我起身去将美式换成摩卡,回来看见查理苏陷在沙发的一角,沉沉入睡。

“查理苏?”

没有回应。

“查理苏?”

还是没有回应。

“未婚夫?”

这时一群飞鸟从橱窗框起来的天空飞过。

查理苏从奶奶灰褪成雪白的头发轻轻飞扬,我把他歪到一边的滑稽墨镜摘下来,妄图再看见他的眼睛。

一双深深的紫色的海。

如同他低下头,眉头微蹙,凝神直视我的眼底,说:“嘘,再让我照一下。”

如同他拉着我一起逃婚,我们在海风中奔跑。他伏在栏杆上仰头看我,夕阳落下,波光粼粼倒映在他眼底。

如同他第一次邀请我去约会。

那天有和今天一样的好天气。他迈开长腿,皮鞋踏在咖啡厅的木地板上发出铿锵的声音。他穿着一身卡其色风衣,信步闲庭似的向我走来,将一束蓝紫色的花递到我面前。

洁白的银莲花,搭配着紫藤萝和粉色的多头玫瑰。

花朵簇拥在查理苏身后,隔着一层玻璃,在橱窗外作了他的衬景。

墨镜被我拿在手中,露出他白色的、一捏就碎的眼睫。

我知道,那双我沉溺一辈子的美丽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流年似水一去不回。我的爱情裹挟其中,我的爱情裹挟其中。



流年啊。

你可否归还我的爱情。



End.





然后有汪

小情侣头像、大家抽卡快乐

这……这就是个普通情侣头像大家自取随意用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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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玖
天选之子,戴上黄金贝壳手镯,让...

天选之子,戴上黄金贝壳手镯,让奇迹查查为你加冕吧(不是

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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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其其
是总裁文学。 【捏造剧情注意】...

是总裁文学。

【捏造剧情注意】

-“我的好侄儿,你是怎么教育狗的?怎么能拿枪对着主人?”

-“...叔叔教育的是。周严,把枪放下。” ​​​

是总裁文学。

【捏造剧情注意】

-“我的好侄儿,你是怎么教育狗的?怎么能拿枪对着主人?”

-“...叔叔教育的是。周严,把枪放下。” ​​​

以酒换鱼

“关于我和查理苏要分手这件事,确实是很对不起安安。”


*查理苏

*儿童画、菜鸡分镜

*但愿没有ooc


*就…一个小故事,灵感来自上一条微博评论区。

*查理苏和碳酸饮料,都是尝试后,会发出“好爽”的品种。

*🈲二传二改


“关于我和查理苏要分手这件事,确实是很对不起安安。”


*查理苏

*儿童画、菜鸡分镜

*但愿没有ooc


*就…一个小故事,灵感来自上一条微博评论区。

*查理苏和碳酸饮料,都是尝试后,会发出“好爽”的品种。

*🈲二传二改


Paleozoic
「重生如莲花,濯尽尘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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