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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见月

【重力兄弟】魏尔伦当得起中也一句哥哥(cb向)

刷贴的时候经常看见有人提问:为什么中原中也这么一个重情义的人,不去为旗会报仇?为什么中原中也能原谅魏尔伦,不再一次把魏尔伦杀了,还要喊魏尔伦哥哥?魏尔伦拿着一手好牌,就是对中也太执着了,所以才会和兰波BE。

第一个问题:真是让人火大,看过十六岁没有?真的看完剧情了吗?什么叫中也没给旗会报仇,原文里实打实写的:

也好,反正我马上要死了,原谅我吧。

他的指尖变得冰冷,渐渐的,连冷意也感觉不到了。

心跳变弱,在一次轻微的抽搐后。

心脏不动了。

魏尔伦是已死之后获得的兰波的心脏,什么叫没杀魏尔伦。已经为旗会报仇了好吗?根本不存在中也没报仇。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中原中也能原谅魏尔伦,不再一......

刷贴的时候经常看见有人提问:为什么中原中也这么一个重情义的人,不去为旗会报仇?为什么中原中也能原谅魏尔伦,不再一次把魏尔伦杀了,还要喊魏尔伦哥哥?魏尔伦拿着一手好牌,就是对中也太执着了,所以才会和兰波BE。

第一个问题:真是让人火大,看过十六岁没有?真的看完剧情了吗?什么叫中也没给旗会报仇,原文里实打实写的:

也好,反正我马上要死了,原谅我吧。

他的指尖变得冰冷,渐渐的,连冷意也感觉不到了。

心跳变弱,在一次轻微的抽搐后。

心脏不动了。

魏尔伦是已死之后获得的兰波的心脏,什么叫没杀魏尔伦。已经为旗会报仇了好吗?根本不存在中也没报仇。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中原中也能原谅魏尔伦,不再一次把魏尔伦杀了,还要喊魏尔伦哥哥?魏尔伦拿着一手好牌,就是对中也太执着了,所以才会和兰波BE。

中也这个人性格重情重义,护短,并且他这个人有恩必报,别人对他好他一定会偿还(横滨人情王)。十六岁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简单来说就是中原中也保卫战,以中也为圆心辐射四周,无差别攻击所有中也同担。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不伤害中也,但是中也身边的人一个也没放过。所有人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中也,亚当、白濑、魏尔伦、旗会、红叶、太宰治、港黑的其他人。

中也在前期和魏尔伦是仇敌,是杀死了中也同伴的仇人,中也的称呼也是魏尔伦。中期他对魏尔伦的情感有一个更深层次的认知,当他得知魏尔伦背刺自己的挚友和搭档只为了给他争取自由的时候,他没有办法不为这种情感所触动。后期中也对魏尔伦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态,既不得不杀了他,又没办法偿还魏哥给他的强烈的亲情。在中也心里面,十六岁发生的所有事情,他自己的责任>>魏尔伦,魏尔伦是因为他才会出手杀了旗会和村濑。他为了平衡这些人的恩怨,决定一件一件分析,杀人偿命,魏尔伦必须死,魏尔伦的第一次死亡与旗会、村濑、港黑异能者的性命抵消。魏尔伦第二次生命是兰波给的,魏尔伦对中也又确确实实全心全意,中也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去取走魏尔伦第二次生命。甚至,他应该称呼魏尔伦为哥哥,这个哥哥为了给他选择权付出的实在是太多。

目前主流观点只提到了十六岁里面魏尔伦给了中也脱离港黑的选择权,没注意到中也能留在横滨就是魏尔伦给他的第一次选择。魏尔伦在十六岁这本小说里是给了中也两次最奢侈的自由选择的权利,就连太宰治尊重了中也自由使用异能的能力这点都比不上魏哥这个权利排场大。

在魏尔伦看来,人类对他们这种人造体是完完全全的利用心态,旗会和港黑是用情感束缚中也,根本不是站在中也的角度真心实意的爱护中也。魏尔伦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来源于他和兰波的那场战斗。

我们来看看如果中也被带到欧洲特殊战力局会发生什么。

结局一、很有可能会被报废,或者是成为兰波异能的一部分。

中也相较于魏尔伦来说,其实是一个“残次品”,他的能力控制不如魏尔伦,魏尔伦可以自由控制二阶段,也就是污浊状态,中也不行。而且在中也还没有被兰波激活的时候,严格意义上和胎儿差不多,并不具备生命的意识,杀死中也对于欧洲特殊战力局来说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结局二、被欧洲特殊战力局长期监禁,参考魏尔伦的下场。

魏尔伦在和兰波的最后一次斗争时提到,“一旦回国,立即会有组织的同伴扑过来把我关起来”。兰波最先开始被派到魏尔伦身边要执行的就是监视和教导两个任务,不能因为兰波对魏尔伦产生了同伴之情,就忽视魏尔伦眼中兰波其实还有一重监视的身份。魏尔伦被关起来是因为兰波向欧洲特殊战力局提到了魏尔伦这次任务可能的背叛,还是说魏尔伦在非执行任务期间一直都是被监禁的状态。总之,魏尔伦在欧洲特殊战力局里是缺少自由的。同理,如果中也被带走,下场也是一样。

结局三、被当成实验品继续研究。

这点在原文里提到的已经很多了,包括但不限于放到营养液里、电击、用药物控制身体。魏尔伦之前被锁在地窖里,也是一样的下场,外人入侵的时候和“看门狗”一样驱逐别人,其他时间都存活在营养液里,被特殊金属束缚。没有人比魏尔伦更懂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综上,魏尔伦会得出人类都不是好东西这个结论简直再正常不过,那他为什么会觉得人类是利用情感束缚住他们这种大杀器的呢?原文里写兰波和魏尔伦就中也的归属问题是进行了多次争吵,这个争吵不是找中也当天才发生的,这个矛盾是积累的。救中也当天,魏尔伦最后一次问兰波:“可是我想拯救自己,拯救另一个我自己”。魏尔伦对兰波的定义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认可的人类,这个唯一的人类拒绝了他的要求。

魏尔伦在隔着玻璃看到中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把中也当成同类了,但兰波没有把中也当成人类。(兰波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中也是人类身份的呢?是他死前恢复记忆想起魏尔伦的时候,看到中也自由的操控自己异能,有自己想法的时候,才把中也当成和他一样的人类,而不是一直称呼中也为荒霸吐或者把中也吸收为他异能的一部分。这一刻的兰波才懂魏尔伦会开枪射伤他,原来是因为在见到中也的那一刻,魏尔伦是认为魏兰中三个都是一样的。兰波是认为魏兰是一样的人类,中也不是。)魏尔伦把中也当成了自己的延续,当兰波拒绝的那一刻,在他看来,兰波是人类,他和中也都不是,所以兰波才没有给中也人权。魏尔伦开始质疑兰波对他情感是不是人类为了控制他这个武器的所做的情感束缚,这种束缚不同于牧神对他的直接自由约束,而是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情感交流来间接控制。魏尔伦推己及人,要杀了企图情感操控中也的所有人。

中也后面是通过魏尔伦的回忆,以及中也自己所遭遇的所有事情猜到了魏尔伦必须这么做的原因,他对魏尔伦从刚开始的怨恨转变为一种复杂的心态。

他对魏尔伦说,你和我不一样,我们掷到了骰子的两面,我比较幸运,掷到了六。魏尔伦才是那个最倒霉的掷到了一的人。中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魏尔伦送给了他自己选择人生的机会,不用待在特战局当工具,羊给了他第一个家,港黑给了他第二个家,中也对人世间的羁绊是非常深的。反观魏尔伦,魏尔伦在世界上唯二的羁绊就是兰波和中也,兰波还因他和中也而死。

对中也来说,强大的力量是一种祝福,可以让中也随心所欲地去保护所有家人;对魏尔伦来说,强大的力量是一种诅咒,让他深陷拘禁,甚至因为强大的力量伤害了自己的两个家人。

中也看似没有异能的开关,实则是有选择是否开启异能的权利;魏尔伦看似有异能的开关,实则没有选择是否开启异能的权利。

魏尔伦为中原中也付出良多,两次权利让魏尔伦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东西,第一次失去了自己的挚友兰波,第二次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实在是担得起中也这句哥哥。


侑零

画师:见左下角id。感谢十玖老师授权!

配音:侑零(我)


什么时候真能实装就好了()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画师:见左下角id。感谢十玖老师授权!

配音:侑零(我)


什么时候真能实装就好了()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万圣光辉

[太中]《本周不服输的中也·特别篇》-《宝石王子》

◇ 号外!劲爆!《本周不服输的中也·特别篇》发行!为你带来特别的故事!尾页更有本刊特邀六名评论员匿名点评!绝不可错过的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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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外!劲爆!《本周不服输的中也·特别篇》发行!为你带来特别的故事!尾页更有本刊特邀六名评论员匿名点评!绝不可错过的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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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石王子»

 

在遥远的王国中,矗立着一座王子的雕像。雕像全身贴满纯金打造的金箔,而他胸口装饰的像是红玫瑰一般的红宝石,与眼睛处像大海一样浩瀚的蓝宝石,让王国所有的雕像都黯然失色,王国的人们都亲切地称他为宝石王子。

春去秋来,一只缠着绷带的乌鸦来到这座王国,他一下就看到王国中心的宝石王子,而王子身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多么美丽的宝石。”乌鸦叫着,停在宝石王子的肩上。

“你好啊,乌鸦。”宝石王子说,“快到冬天了,你要早点飞去温暖的地方。

“好心的王子,”乌鸦说,“我受了伤,要在这里休息一会才能继续飞翔。”他向王子展示翅膀上的绷带。“我可以在你这里休息吗?”

“当然可以,乌鸦。”王子说。

于是乌鸦白天在王国里寻找果腹的食物,晚上就蜷缩在王子的脚边休息。

“乌鸦,乌鸦。”一天深夜,王子轻轻呼唤着它。

“怎么了,王子?”乌鸦问。

“好心的乌鸦,请将我肩上的宝石,送给面包店前白发的孩子吧,王子说,他多么渴望得到一片面包,他家里的弟弟妹妹在等他带来今天的晚餐,可是他连一枚硬币都没有。”

“你的宝石可以买下一整个面包店,然而那个男孩偷走了工厂老板的货物,害他交不了货,才会被赶出来,”乌鸦说,“他是个坏家伙,才会饿一天肚子。”

王子不说话,乌鸦于是又将头埋进翅膀里,过一会他觉得羽毛湿漉漉的——晶莹的泪水从蓝宝石做的眼睛里滚落,月光落在宝石王子漂亮的脸庞上,让乌鸦心里产生怜悯。

“好吧,不要哭了,我会帮你,”乌鸦说,“谁让你是个如此美丽而充满同情心的王子。”

“谢谢你,乌鸦。”王子说。乌鸦抓着他心脏那块红色的宝石,丢到白发男孩的头上,男孩痛呼,然而当他看清了宝石的模样,又变得欣喜起来。

“好样的男孩,”他对自己说,“你可不是宝石王子,会有人将美丽的宝石镶嵌在你身上。别人把你当成一只温驯的绵羊,用一枚铜币逼迫你做一百个螺丝,可你是个勇敢的羚羊,不会轻易屈服,可憎的老板赶走你,让你饿肚子,流落街头。可是上帝在看着,他绝不会放弃每一个应当被祝福的孩子。”

乌鸦站在路灯上静静地听着,当他回到宝石王子身边时,王子向他表示感谢,而他只是说:“你做了件善事,可是没人会感激你。”

“我是一座人类制造的雕像,可是我却能够像人类一样看到一切,感受到一切,”王子说,“尽管我的内心是空洞的,可是现在我觉得我的胸腔里有心脏在跳动。”

“古怪的王子。”乌鸦说,他飞下去,靠在宝石王子空荡荡的胸口处睡觉,他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像是一颗小小的黑色心脏。

第二天清早,人们便发现王子胸口的红宝石消失了,他们议论纷纷。

“失去了红宝石的王子就像是普通的雕像了。”干活的男人说。

“可他还拥有着漂亮的眼睛,那是整个王国最美丽的蓝宝石。”女人说。

“如果你变得和普通的雕像一样,他们就会丢掉你,”乌鸦说,“人类都是这样。”

“可是我还是觉得开心。”王子回答。“你睡在我的胸口里,就像心脏在跳动一样,宝石在的时候,那里什么也没有。”

一天两天,乌鸦翅膀上的伤仍旧没有好,他继续过着白天觅食,晚上在宝石王子胸口处睡觉。

“乌鸦,乌鸦。”又一个夜晚,王子再次呼唤着乌鸦。

“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我的王子。”乌鸦说。

“穿过这条街,那栋破财楼房的阁楼上,可怜的医生坐在病床前守着他重病的女儿,她有一头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头发,然而此刻却奄奄一息。医生是多么悲伤,可他却不能拯救他的女儿。”王子说,“请你取下我眼睛的宝石,带给那可怜的医生吧。”

“那是个密医。”乌鸦说,“他不愿顺从街头的黑手党,黑手党老大便给他的女儿一点苦头,可他若是顺从黑手党的心愿,他就可以搬离那座破破败的楼房,他的女儿也会每天都能穿上漂亮的裙子。”

“可那不是他的愿望。”王子说,“他只想做个帮助别人的好医生,他有颗善良而伟大的心,这样的人应当得到帮助。”

“如果我不帮你,我的翅膀又会被打湿。”乌鸦叹气,“所以尽管你是个傻瓜,但我还是愿意听从你的指令。”

“谢谢你,乌鸦。”王子说。

乌鸦抓出他眼中的蓝宝石,将它们从阁楼的窗户里丢到床上,海蓝色的宝石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让疲惫的医生睁大了眼睛。

“美丽的宝石。”他自言自语,“你也来鼓励我吗,那作恶多端的黑手党收取钱财,却不曾保护他所在的街道,人们遭受的苦难,这却是医术无法治愈的,只有根除这种不详的病因,不幸才能得到治愈——上帝也听到我的祈祷,才会留下这样的宝石来协助我。”

乌鸦回到宝石王子的身边,现在王子失去了蓝宝石做的眼睛,就只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金雕像。

“我听见了你翅膀煽动的风声。”王子说,“他的眼窝只剩下暗淡的铜色,虽然没有眼睛,但我的耳朵还能听见你的声音。”

“愚蠢的王子,”乌鸦说,“你所做的一切不会被人知晓,而你却要为此付出代价——变成最普通最丑陋的金雕像。”

“平凡而普通,就像人类一样。”宝石王子说,“这也是很好。”

失去了宝石的王子现在只是王国里一座普通的金雕像,来往的人们议论纷纷,乌鸦听见他们说这座雕像即将被推倒,换上更美丽更特别的雕像。

“冬天快要到了,”王子说,“你该去温暖的王国了,乌鸦。”

“但是我的翅膀伤得太重,已经飞不了那么远了。”乌鸦说。

“取下我身上的金箔吧,去找最好的医生,让他治好你的翅膀。”王子说。

“我知道,我知道。”乌鸦这样回答,他站在王子的肩上,用身体蹭着王子的脸颊。

“在下雪之前,我就会飞走。”乌鸦说。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给宝石王子讲异国遇见的各种事情,王子认真倾听乌鸦的话语,他为自己只能站在这里而悲伤,又为拥有乌鸦这么一个好朋友而高兴。

“从前我孤零零地站在这里,你是第一个和我搭话的小鸟,”王子说,“我是如此喜欢你,乌鸦。”

“我也如此喜欢你,宝石王子。”乌鸦回答,“不是所有的王子都会喜欢乌鸦,但是所有的小鸟都会喜欢你。”

雪终于随着冬季一同降临。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来,盖住了王子的眼睛,耳朵和身体,让他听不见也感知不到外界的消息,绑着绷带的乌鸦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他用翅膀盖在宝石王子的耳朵上,用他的体温融化那坚硬而冰冷的雪花。

“太冷了,就让我的生命结束在这个冬天。”王子说。“乌鸦,快快离开吧,去寻找温暖的春天吧。”

“我要走了,”乌鸦说,“再见了,宝石王子。”

“再见了,乌鸦。”

等到雪化后,准备移走宝石王子雕像的工匠惊讶地发现,在宝石王子的肩膀上,有一只被冻死的、缠着绷带的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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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了不得的故事,充满着隐喻与反讽的童话,连自己也没放过的黑色幽默,真不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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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宝石王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的我们小鸟都爱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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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医倒也没那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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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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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的故事,考虑卖版权吗

不过能不能改编成电影,还得看我心目中的男主角什么时候愿意进入娱乐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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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很可爱,想掐死乌鸦

哦。乌鸦死了,那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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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你这个混蛋——!”

中也风一样地冲进房间,眼眶边缘还泛着红,他翻出对方上吊用的绳子,将床上的人连着被子一起五花大绑,里面的人被绑得动弹不得,看起来像是一个寿司。

“看来中也很喜欢本期不服输的中也啊,”寿司说话了,里面是夹的是太宰,“刚发刊不到半天就来了。”

“才不喜欢,比三流作者写的还难看。”中也坐在书桌前,拉开桌边的抽屉。“尤其是结尾写得特别烂。”

他熟练地从抽屉里那堆各式各样的本子里找到太宰刚买的新记事本,翻到写着宝石王子的那一页。他拿起笔,唰唰地在上面做着涂改。

“好歹也询问下原作者的意见吧。”太宰被裹成一个圆筒,只好一蹦一跳地挪到桌子边。

“谁管你。”终于停笔,中也的眉毛扬起,露出满意的表情,太宰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发现结尾那一段全都被中也打上删除线,而对方在下面又重新写了一段——

等到雪化后,准备移走宝石王子雕像的工匠惊讶地发现,在宝石王子的肩膀上,有一只被冻死的、缠着绷带的乌鸦。

因为寒冷而冻僵的乌鸦被有着蓝眼睛的男孩捡回家,在男孩的精心照料下,他们一起迎来了王国的下一个春天。

“喔噢……”太宰说。

“哼哼,写故事什么的也不难嘛。”

“嗯……中也果然没有写作的天赋。这下故事就变得超级无聊了。”

“啊?!揍你啊你个随便编排人的家伙!”

……

不过被修改了结局的故事,就以这样被删改的形式,继续发行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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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观看XD

是文野汪184话更新的脑洞,大家快去看被小鸟环绕的中也和试图变成小鸟的太宰吧XD

预计这篇会用来做在元旦茶会上发的无料ww预计会做成报纸那样,所以考虑将中也改动的内容反映到实体上XD总之请期待!

Yibow

【太中】Another possibility

*我流双叛逃if,全文1.2w字,中秋谁是卧底企划d1。这篇有点赶时间且好久没写,节奏可能有些奇怪,抱歉T^T

*不太记得原著有没有交代,反正这里的私设有中也不知道太宰在港黑的住所。

*标题实在想不出后面可能会再改……!

上一位嫌疑人:@西鸽里(赛博女鬼版) 

下一位嫌疑人:@乍见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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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神兵天降,那个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少年带着火焰燃烧的颜色像一道跨越千里的闪电迎头劈下,连带着地基不稳的屋棚一起掀翻了注意力全放在面前的目标而毫无防备的众人。断垣残壁之间中原中也缓缓降落,冲着刚刚被围堵...

*我流双叛逃if,全文1.2w字,中秋谁是卧底企划d1。这篇有点赶时间且好久没写,节奏可能有些奇怪,抱歉T^T

*不太记得原著有没有交代,反正这里的私设有中也不知道太宰在港黑的住所。

*标题实在想不出后面可能会再改……!

上一位嫌疑人:@西鸽里(赛博女鬼版) 

下一位嫌疑人:@乍见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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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神兵天降,那个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少年带着火焰燃烧的颜色像一道跨越千里的闪电迎头劈下,连带着地基不稳的屋棚一起掀翻了注意力全放在面前的目标而毫无防备的众人。断垣残壁之间中原中也缓缓降落,冲着刚刚被围堵到死角、惊讶到眼睛睁大的搭档,露出摇滚巨星初次登台时的笑容,语气轻蔑:

 

“你发什么呆啊,傻子太宰。被敌人吓破胆了吗?”

 

他花了三秒钟才分析清楚情况,并尝试让自己接受现实——他实在少有面对这种程度的意外事件。太宰治长长地吸了口气,对着以为自己刚刚击退了敌人,摩拳擦掌,明显没有尽兴的搭档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恭喜你,中也。”他说,在中原中也睥睨的目光投来时,这个已经许久没有产生极端情绪的男生用气到有些发笑的声音说:

 

“你刚刚因为协助港口黑手党的叛逃人员攻击奉首领之命追杀我的搜查队,在成为干部前荣获了全新的称号——”

 

中原中也的目视陡然变得僵硬,太宰治微笑道:

 

“我的叛徒搭档。”



 

01.

 

他是个没有姓名的人。换句话说,你用什么称呼他都可以。

 

他是在武器交易时充当一众保镖之一的宗谷康仪,同时是清扫即将迎来客人的会场的助川健一,也是和实习生一起看守在印刷机前等待机子吐出意义不明的红头文件的川仁温树。像他这种拥有可以改变相貌的异能力的人生活在港口黑手党,本可以成为武装部可以领队的小队长,或是情报部会议上拥有发言权的部长,更有可能是被培养成为间谍卧底的选项之一。但他在进入港口黑手党时动了点手脚,他把极细的银色丝线固定在他的脚踝,另一端连着不知什么,他便在黑手党的层层检测中成为了“无异能”的普通人。

 

正如刚刚所说,今天在这里我们称呼他为“线人”。

 

今夜的横滨很是平静,没有醉酒的路人,没有过路的学生,只有一些身穿制服、神色匆匆、加班晚归的人。从下了电车开始,他莫名地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不安。在回家的路途中他像个小偷一般四处张望,试图把脖子缩进领子中来抵御刺骨的寒风,但这丝毫没有减轻顺着脊梁骨爬上的冷意。

 

直到他进入必经的巷子里,他忽的感到有什么叮咬了一口脖子,很快便两眼发黑,晕倒在地。

 

醒来时,他意识到自己被绑在一个硬邦邦的板凳上,周遭黑暗到无法判断空间大小,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立刻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直到他猛然注意到面前坐着的另外一个眼熟的人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这是津岛的会面。

 

津岛每次约见都是突袭式的,每次都在风格迥异的地点。有时候是充满鱼腥味和海水咸味的草棚,有时候是一件敞亮干净的办公室,有时候是堆放清洗用具的杂物间,这些全部的共同点只有一个: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哪里,通通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迷被带到这些地方,汇报一些他自己也不清楚有用无用的信息之后,又昏迷了过去。

 

津岛从来不会打断他,也很少提出问题,只在一开始告诉过他,禁止出现“猜想认为”中任何一个字眼,所以就算他在词穷时把类似注意到会客厅的烟灰缸里出现了没见过种类的烟蒂的事情也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津岛也从未露出不耐的神情。

 

渐渐地,他从一开始的恐惧,逐渐习惯了这种独特的交流方式,也不再为这是否为一种背叛行为而战战兢兢。毕竟他什么也不知道,说出来的东西都是那样的举足轻重,谁又能从他这里得到任何秘密呢?

 

线人把视线放在津岛身上,他见过津岛先生,但从未有见过对方这副模样。年轻的男人这次没有用绷带遮掩身体上的伤痕,常年没有见光的右眼下脸颊上有块很明显的、被击打后才会留下的淤青,这让他的右半边脸显得稍稍肿了一些,倒是这种时候表现得像是一点不合时宜的婴儿肥。因为见面时一直缠绕着不详的绷带,这次一睹真容,津岛竟比他过去猜测的年轻到令人诧异。

 

津岛依旧姿态懒散,这让他想到刚实习不久的学生也是这种不情不愿的模样工作,又想津岛这样放心大胆的露面,大概也是为了什么别的人办事,才会找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打听消息。

 

线人知道自己现在最不应该的就是发散思维,但任谁被蒙头绑架到一个空旷的地下室一样的地方的时候,注意力都很难不放在除他以外的唯一的另一个活人。

 

但他还是没有观察仔细,只是觉得今天的津岛坐姿奇怪,肩膀扭曲,一只手垂在身侧,被衬衫放下去的袖口遮住,紧靠着椅背。

 

但好在津岛没有给他继续想象的空间。他的手指轻敲桌面,这是一个可以开始说话的信号,于是线人立刻像一台机器一样吐出他脑子里可以记住的所有情报。

 

一如往常,他断断续续讲述了最近一段时间的新发现,从不明原因动荡不安的领导频频发火,到另一身份的保镖任务莫名增多,从为了减轻负荷而增多的裁员导致包括他在内的同事们人人自危,到会议室里听见了奇怪口音的外国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一个人说了很久,就算没有时间的概念,他想应该是开始“津岛的会面”以来他说的最多的一次,这期间只得到几次津岛“这样啊”的回应。

 

直到他几乎把所有可以说的东西说了出来,说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用胆怯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少年。

 

“可以了。”那人点了点头。

 

好,可以了就好。他宽慰地点了点头,安心等待着和往常一样被针剂扎进脖子后再次昏迷,被送离这个地方。

 

没有等到针扎的痛感,他只感觉到从没注意到的身后的黑暗中伸出一双手,扶住他的脑袋,轻轻一声,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喂!”津岛抱怨起来,“我没让你杀了他啊。”

 

黑暗中那双手的主人低沉的声音传出:“向不相干的陌生人透露黑手党的工作内容,就算只是一句话,都是严重的叛徒行为。”

 

“哦?”津岛把自己尚可自由活动的另一手拿到台面,撑住自己的脸,玩味地眨了眨眼睛,“处理完那个叛徒了,接下来就要处理我了吗?”

 

阴影处的身影显现出来,那是一眼看去便能知道属于黑手党组织的人。那人从帽子制服到浑身上下透露出的肃杀的气息,即便那种气质放在一张年轻青涩的面孔,也绝不会被质疑能力。

 

“早该处理你了。”他冷冷地说。他松了死去男人的绳子,将尸体推倒在地,自己坐到了津岛的对面,锐利的蓝色眼睛紧紧盯着他的搭档,好像那样就能划开什么东西,看见他隐藏的秘密。

 

他说:“太宰,你来真的?”

 

津岛——或者说是太宰靠回椅背,这让他被固定的另一只手不再被勒得发痛,最重要的是,不再继续压迫腹部的那个伤口,他的姿势显得更加轻松了:“现在是要审问我了吗?为什么要在这里审?黑手党的地牢不会更方便吗?”

 

他对面的人沉默了,良久才腾得一下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一掌拍向了桌子——绝对收了力气,太宰治想,不然这个可怜的桌子也会落得和地上的尸体的颈椎一样的下场——用再也不能忍耐怒火的声音说:“太宰治,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认真的吗?”

 

太宰治很少听见他的搭档喊出他的全名,就像他也很少称呼他的搭档为中原中也,于是他静静地和怒视他的人对视了一会,终于坐正了身体,叹了口气:“是啊,我呆腻了。“

 

“我看你是活腻了!”中原中也终于爆发了,他一只脚踩到桌面,一把抓住太宰治的衣领连人带椅子一起拽到面前,那人脸上还带着一个小时前他打出的青痕,表情漠然得让人火大,他再次举起拳头——

 

从被卷入这次叛逃行动到现在,他才有明确感受到太宰治并非在恶作剧,追杀他的搜查队也的确是只有拿到银之手谕才会行动的特派队,除非森鸥外愿意陪太宰治演一出专门整他的戏,否则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但这还是没有从太宰治口中听到他的承认来得有冲击力。

 

他的搭档要叛逃戒律严明杀伐果断的黑手党,而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一个实打实的共犯了。

 

 

 

02.

 

时间倒回半天前,中原中也从来没有那么痛恨自己的直觉。

 

他接到调令前去欧洲处理黑手党清扫下的余孽——现在看来或许也是太宰治的计划之一,虽然此时还没有荣升干部,中原中也已然成为港口黑手党的大人物之一,合作方以最高礼仪接待了他。即便是从太宰手中接管宝石线的中也也没有太快地实现阶级跨越,一直到他十七岁,中也依旧住在自己面积不大的公寓,攒下许久的钱在他买下1889年的柏图斯后变得不甚乐观,但因为他一直以来表现良好,正是升官发财在望势头大好之时,就连打算买下的房子都签好了购入合同就准备拎包入住了,如果可以回到他毅然决然为了一个倒霉赌约瞒过秘书下属踏上返程的飞机的那一刻,中原中也一定要掐死不好好享受豪华套间里的泡泡浴和红酒牛排的自己。

 

因为,以后,大概,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痛恨自己多年以来和太宰治养成了“永不休战你来我往的互相捉弄”的习惯,以至于他在收到来自搭档不明意义的一个短讯“あ”时,中原中也的第一反应是,那家伙绝对是想出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捉弄计划了,而鉴于他本人不在横滨,这极有可能殃及到他藏在家里的名贵红酒和机车。

 

在欧洲的几天里没什么需要中原中也活动手脚的地方,他脑袋一热,满腔热血地要跨越太平洋和大西洋回去守护自己的宝贵财产,绝不承认自己有一刻是因为这不像太宰治会发出的诡异的音节而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

 

因为任务处理得也差不多了所以中原中也有些过分放松,风风火火地回到了横滨就立刻准备去找太宰治麻烦,却意外撞见了搭档被围堵、被子弹擦伤的场面,于是他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紧接着就发生了最一开始的事情。他被一句“叛徒搭档”震惊得从半空中一个踉跄跌落,同样看出了太宰治也完全没有料想到他的出现,中原中也确认了一番他刚刚揍翻的“敌人”正是自己的昔日同僚,于是想也没想就提着搭档给了他一拳,绑着太宰治——

 

——去到了他可能存在的安全屋。

 

他应该回去港黑的,中原中也明白。无论这是过火的玩笑,或是真正的叛逃,抓住了叛徒就应该立刻回去复命,而不是情急之中和叛徒一起藏起来,这让他更像是一个可笑的共犯了。

 

显然太宰治没有准备好让他参与到叛逃的计划中去,这间位于不知道哪里的一间安全屋狭小简陋得可怜,除了简单的桌椅、速食产品和像是垃圾场捡来的提供照明的灯泡之外,只有一张大小仅供一人休息的看护床,中原中也看得牙酸。

 

太宰治似乎是毫不在意自己暴露在一位立场不坚定的港黑成员的视线中,正大光明地承认了自己一早设立的安全屋(中原中也有理由怀疑他不止这一间安全屋),甚至按照原本的计划联系上了线人(中原中也可以确信他不止这一个线人),之后才在“被迫叛逃”的巨大冲击中缓过神来,恶狠狠地质问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中原中也落下的那一拳没有打中任何人。

 

随着一声剧烈的声响,他紧紧抓住的搭档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倒,撞击使得受到枪击的伤口崩裂得更开,太宰治能感受到更多的鲜血从腰侧涌了出来。他痛得紧皱眉头,一只手依旧被绑住,他可以轻松解开那个形同虚设的结,但他没有。

 

“中也,”他说话时还是没忍住咳了一声,“你知道你现在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吧。”

 

中原中也像只轻巧的猫跃步到他面前,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提起:“你什么意思?”

 

“你听到刚刚他说的了,口音奇怪的外国人——森把你在欧洲待命的同僚召集回去审问了,他完全会顺理成章地认为你是和我串通一气才会中途放弃任务离开。”太宰治并非完全示弱,在中原中也面前只有表现出被钳制的状态才能交流,但太宰治太清楚谁才是掌握实权的那一个,于是他露出狡黠的笑容:

 

“虽然这不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但这或许是我最成功的一次恶作剧了。”

 

 

 

03.

 

“你为什么要给我发那条消息?”

 

平静下来后,中原中也冷眼看着太宰治解去那个可笑的、用领带绑起的绳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的原因而显得动作缓慢异常,他感到焦虑和烦躁。

 

“手滑了而已。“太宰治已经站了起来,猛地直立让他有片刻无法回神,只能扶住墙来稳定身体。

 

“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因为那条短信——”

 

“从欧洲不管不顾地飞回横滨,来解救你处在水深火热中的搭档?”太宰治轻飘飘地堵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在中也心目中原来是这样重要的存在吗?”

 

不得不承认,意识到中也冒冒失失地打乱了他的计划的那一刻,他一片死寂的灵魂又再次燃烧起来,而上一次拥有这样的感觉,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中原中也就是他人生中不断发生的意外,是不受地心引力影响的星球,是无法预测到行为轨迹的存在。太宰治像不能剖析自己一样无法剖析这样一个人。

 

“别恶心我了。”中原中也嗤笑了一声,“我以为你准备对我的藏品下手,考虑一下自己平时在别人心中的形象是怎样作恶多端吧,青花鱼。”

 

“无论如何,正好完成了最后一个收官恶作剧。”

 

“你——!”中原中也气不打一处来,选择锤了一下可怜又窄小的床,而不是一拳把他那个看上去因为失血而有些神志不清的搭档送到西天去。

 

“中也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太宰治在这个不大的地方晃悠了一圈,扶着凳子坐了下去,他的目光环视了一圈这个可以一眼就看明白的房间。

 

“因为中也的突然加入我不得不更改计划的路线,这里只是一个临时的避难所,我没有在这里储存真正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太宰治露出他已经被血染红的衬衫:“医疗箱。”

 

中原中也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好看,他紧抿着嘴唇,过了会才说:“你身上的绷带呢?”

 

“大部分的拆掉了,留下的这一部分也要被污染了。”太宰治耸了耸肩,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休克和感染并不算什么大事。

 

中原中也看他无所谓的态度一阵气恼,决定要叛逃的是他,摆出这种随随便便死了也可以的模样的也是他,太宰治究竟想做什么?

 

他那样想,于是也那样问了出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太宰治的目光移向他,在黑暗中那双鸢色的眼睛是看不清色彩的,就好像本身就是那样阴沉的黑色,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我说过,我呆腻了。”他说,语气平静,“一直寻找的东西在被堵住去路之后,突然间有了别的路可以走,换做是中也,也会想要试试看的。”

 

太宰治一直在找寻什么,中原中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但他给不了他答案,甚至也在之后面对自己是否是人类时问过自己——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他好像拥有家人、朋友、力量,但事实证明他会随时失去这些人,因此在面对魏尔伦的孤独时,他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共鸣和理解。

 

在成为黑手党的这条路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没得选,堵死太宰治去路的是在无望生活中的失去,那他是不是也可以视为自己也只是短暂地拥有这一切?

 

可是那些记忆不会消失,铸就他人格和给予他力量的那些东西也没有随着死亡离开,他现在依旧存在于此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他看向太宰治,长时间的失血让他的脸色变得惨白,血色正在吞没白色的衬衫,浓重的颜色更适合黑暗,这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快要融入墙壁投下的阴影里。中也明白,快要消失的另有其人。

 

中原中也突然站起身。

 

“给我一个最近的安全屋的地址,我去拿医疗箱。”

 

走之前他恶狠狠地警告了一句:“黎明到来之前,撑住别死——如果你还想继续找你的东西。”

 

 

 

04.

 

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走出来,即便外面依旧是黑夜,中原中也也有种重获光明的感觉。

 

这里并不眼熟,但依旧可以看到港口黑手党的高楼威严地屹立在黑幕里,像俯瞰众生的巨人,可以把横滨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中原中也有种强烈地被监管控制着的感觉。

 

风吹散了他昏涨的头脑,理智告诉中原中也,就算他做不到背叛他伤重的搭档将他带回黑手党,现在也是他转身回到自己效忠的组织的最好时机。他才不会听太宰治说他不可以反悔就真的接受现实了,他的离开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他可以用那条短信证明自己受到太宰治的蒙骗误伤了同伴,而绝非背叛行为,如果首领问起太宰的下落,他也可以说自己在那之后被太宰治用药迷晕,在醒来的第一刻就回来复命,就算要挨罚他也认了。

 

他当然应该走,他也没有答应太宰治他会回来,当然应该任由一个叛徒自生自灭。在太宰治决定叛逃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要遭遇黑手党怎样恐怖的报复,而他想全身而退又会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他一定知道,他曾经就是开发教学刑讯技能课程和侦查与反侦察课程的人。

 

太宰治他是咎由自取,就算他怪中也打乱了他的计划而丢失了医疗箱,保不准下次遇到的就是可以要他命的人。他总会遇见受伤而没办法医治的时刻,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不会有一个名为中原中也的人可以在那种时候替他找到医疗用品,在种种的危机时刻里,他必须自己解决这些。

 

可他要怎么解决呢?中原中也想,这不会是太宰治又一个超烂的自杀计划吧,为了把他自己送入死亡的必经之路而煞费苦心,真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

 

中也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铁锈爬上的门和落漆的墙融合在一起,一排排完全相同的门排列着,理应当无人居住的环境却像是被特意清扫了一样抹去灰尘,自己面对的这扇门便显得不那样突出了。中原中也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自嘲地笑了笑:他真是多虑。

 

他差点忘了太宰治是怎样一个精明算计的人,他决定要叛逃与他真正动身之间有中原中也无法想象的时间,那样长的时间至少足够他培养数个无知的线人、隐秘的窝点、应急的用品,或许此刻他装作受伤无法医治的模样只为了等待中也离开,他便会立刻转移营地。

 

那才像是太宰治会做的事情。

 

他们现在立场不同,搭档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他不能再以过去搭档的角度听信太宰给出的情报,就像他一开始绑住太宰时让他带路去安全屋,太宰依旧把他带到了一个临时避难所。

 

中原中也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的手套和黑色的外衣,他是个货真价实的黑手党。没有什么堵住这条路,杀戮是他的工作,暴力是他的天性,他适合战斗而不是躲避,他应该是把锋利的武器,他天生就是黑暗中的一员。

 

已经做出了决定,中原中也从栅栏上翻下,身后的黑色风衣被高高抛起。

 

他没有愚蠢到和往常一样在横滨上方飞来飞去,从他在栅栏那里观望的一眼,他看到比平日里多上不少的黑衣人行动在黑夜里,中原中也知道森先生那边已经启用了最紧急的预案,再没有更好的机会比叛逃刚刚发生时最适合捉到叛徒了。

 

平时得心应手的异能力今天因为情况特殊要窝藏起来,中原中也不想被同事五花大绑着回去或者弄晕了被送回去,那会让他的信誉度大大降低,所以他要隐蔽身形,不着痕迹地用不知名地手段打晕那些巡查的人,像一个影子一样穿梭在黑夜里。

 

越是靠近港黑,戒备越严,中原中也第一次对自己工作的组织设立的防线感到不耐烦。他需要打晕的人太多了,在这种情况下不打草惊蛇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神使鬼差的,中原中也选择了另一条路线——经过太宰治所说的安全屋的那条路线。

 

只是看一看,他想,太宰只是想引开自己,所以随便报出一个地址,那里不可能有什么安全屋,更不可能有医疗箱。

 

太宰治给出的地址在海湾的一个集装箱里,中原中也越发觉得这就是一个离谱的谎言,不知为何那里戒备严密、防线重重,与其说太宰治是让他去取东西,不如说太宰治给了他一个方便自投罗网的好地点。

 

中原中也认出了黑手党搜查队的巡查路线,他曾经带队时安排过这样的路线。利用自己对港黑的了解反击港黑让他有种非常糟糕的感觉,中原中也咬了咬牙,发誓如果那里没有医疗箱的话他就要直接告诉首领太宰治那个避难所的所在地了——他才不管真的假的。

 

隐蔽,观察,在合适的时机行动,这些都是他曾少有的经历。中原中也向来认为自己喜欢风风火火、大张旗鼓地做事,但他也喜欢打破常规,追求新鲜。

 

他像抹影子,利用自己可以操纵重力的优势让脚步完全不发出一点声音,任何细小的动静都会让这些严防死守的人警觉。中原中也从口袋里翻找到一枚硬币准备制造一些动静,在抛弃它之前,他突然有一刻犹豫:如果他加入太宰治的叛逃行列,这会不会是他唯一剩下的财产了?

 

即刻的,他感到脊背发凉,红酒、机车和泡泡浴在离他远去。他仿佛看到未来成为干部的自己奢靡的生活随着那枚硬币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不不。他在想什么?

 

中原中也懊恼地摇了摇头,他只是来确认太宰治的确是在骗他,这有助于他与对方划清界限,过不久他就可以回去港黑复命了。

 

硬币制造的响动虽然轻微,但引发了他理想的效果,有一部分人被吸引过去注意力,中原中也便趁机转移到他找的那个集装箱背面,轻轻一跃便蹲在了箱子上面。

 

那个集装箱的门是开着的,门口守卫着两个人,这很奇怪,就好像这个集装箱真的是相当重要的东西。中原中也没有动作,海水一样蔚蓝的眼睛注视着两个守卫,两人似乎因为夜深了而显得疲惫,为了打起精神不得不小声地和对方交谈着,他们似乎也并不知道在这里守护着什么东西。

 

“我们是在等回到这里的人吗?”一个人撑不住困意一般用黏糊糊的嗓音问。

 

另外一个提醒着他:“老大只是说在这里看着就好,我想今晚应该不会有人来。”

 

回到这里。中原中也想,他用了回来这个词,说明这里过去有人来过,更有可能是长居于此。森鸥外用了看似阵仗十足的士兵看守这里,却让毫不知情的人守在门口,是因为那个人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线索给到这里,再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中原中也早就主动请辞了,但他依旧感到不可置信。一种熟悉的烦闷充填了他的心脏,他突然间意识到如果自己进入了这个集装箱,就证明重伤的太宰治的确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助手”,用之前所谓“被迷晕”的借口就不成立了,他必须要说明自己为何要来到这个地方才能重新获得森鸥外的信任。

 

他为什么会来?他也这样问自己。

 

从一开始中原中也就一直在做让自己偏离原本生活轨迹的选择:因为看见了那条短信而一时冲动回到横滨,因为下意识站在搭档一边而带着他去了避难点,因为一时心软答应要替太宰取医疗箱,因为一念之差又来到这个意义不明的集装箱前。

 

中原中也是因为什么而一次次地做出了与理智背道而驰的选择?

 

这里存放着太宰治留在过去的东西,那些东西应该少得可怜,中原中也不用走进那个集装箱就能知道,那里有桌椅、速食产品和像是垃圾场捡来的提供照明的灯泡以及一张大小仅供一人休息的看护床,支撑太宰治活在黑暗里的就是那些东西。

 

他不再能思考自己要怎样和森鸥外解释,守卫的对话飘进耳朵里,中原中也却听不进去了。他一跃而下,在两人发出警报前动作急迫地敲晕了他们,便接着黑暗溜进了室内。

 

和他料想的差不多,中原中也冷静地环视四周,找到了放在床下的医疗箱,他走了过去,把医疗箱拽了出来,里面只有一些基础的退烧药、消炎药和绷带。中原中也翻了翻这些药,不出意外地触碰到了奇怪的东西,他把一个不起眼的药盒拿了出来,里面沉甸甸的,不是药物的重量。

 

他将盒子打开,那里面躺着一个小巧扁平的东西——那是太宰治留在这里的手机。

 

中原中也想起自己是为何掺和进了这件事里,他没多作思考,伸手打开了手机,屏幕亮起,已经没剩多少电量的手机发挥出他最后的功效,直接显示出太宰与他的对话页面,也让他看到了对话框里打出但没有发送的词句。

 

あ……

「我……」

 

门外传来喊叫声,有人想要冲进来却忌惮着会被有所准备的入侵者伤害,于是只能大喊着让人尽快投降、放下武器的话语,在这个集装箱外围成了一片略显滑稽的人墙,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这个安静的箱子,就好像里面将要走出什么可以一口吞噬数百人的怪物,等待着一旦有人出现便立刻扣动扳机。

 

“投毒!投毒!”有人大喊着,准备逼迫里面的人出现。

 

在毒气弹扔进去前,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那里的人竟然两手空空的主动现了身。立刻的,枪声四起,子弹以不可视的速度冲了过去,却违反重力地停在了那人的前面。

 

有人更加紧张了,但这其中还有认出了这是谁的人,惊讶地喊道:

 

“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站在那里,面色沉静,认出他的那个人是这批人的带队队长,男人招呼着让大家放下枪,紧张地问起他有没有被误伤到哪里。

 

“我们以为——”他有些支支吾吾。

 

“你们以为是谁?”中原中也立刻厉声反问。

 

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队长立刻鞠躬道歉:“我们只是接到通知,说叛徒今晚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一旦发现、发现……”

 

“格杀勿论。”

 

中原中也在这一刻彻底确信,到现在为止,叛徒依旧只有一个人。

 

森鸥外并没有把他也列入叛逃名单,似乎是认准了他会回去,而对于太宰治,他不会期待真的可以靠这些人杀了他,下达这条命令只是明确警告他,港口黑手党对他展开的追捕将毫无余地。

 

现在他也明白了,太宰治所说“路被堵死”是什么意思。他的意志、港黑的意志都将他驱逐此地,除了死,就是离开这里。太宰治在面对这个分歧时一反常态地选择了继续活下去,他一定是有依旧想要抓住的东西。

 

选择,是由机会、动机和一念之差组成的东西。有那么一个发展:中原中也要选择从欧洲回到横滨、选择首先带着搭档隐蔽、选择前去他指名的地点、选择找到那部手机、最终选择回到他身边去。发生这一连串事件的概率,对于太宰治来说,究竟是多少分之一?

 

他那么料事如神的一个人,却把这些东西藏得那样深,像是一个无尽的谜题,层层包裹着最后的谜底,恐惧又期待着他发现真相的那一天。

 

好在中原中也是一个直觉强烈、一往无前的人。

 

中原中也沉默地穿过人群,在他的身后,那位队长有些紧张地喊道:

 

“中也先生,您去哪里?我们已经汇报给了首领——”

 

他没有回头。

 

 

 

05.

 

甩掉身后的人有些困难,但中原中也依旧迂回了路线不让别人发现他的目的地。中原中也回到了那个简陋的避难处,在门口犹豫了一会,他突然也不确定打开门后太宰治是否还在那里,他或许会因为顾及离开的中也是否会说出实情而先行撤离,或许……

 

他打开门的一瞬间,黑暗之中突然有只手狠狠地抓住了他,将他拉进屋里,大力关上了门。中原中也猛地一惊,随即便意识到这是谁,刚说出一个名字,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气摁到门板上。

 

“太宰……!”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有熟悉的呼吸突然贴近,急迫地吻住了他的唇。

 

中原中也只在前几秒因为这突袭而眼睛睁大不知作何反应,很快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吻,一个确定他的存在,证明他的存在的吻。于是抓住对方的肩膀由推拒变为拉近,交缠的舌滑入唇间,防线尽数卸下,中原中也知道自己在面对他最信任的搭档——或许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在一片黑暗中,中原中也看见了太宰治近在咫尺的眼睛中拥有着不同的色彩,或许在有光的地方,离得再近一些,他可以看见自己眼睛的蓝色也闪烁在那里面。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在得到回应后便由发起者撤离。太宰治紧紧盯着他,眼神像游走的蛇一样扫过他的每一处细节。

 

“我给你了那么多机会走,“他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句,“是你要回来的。”

 

因为脸颊被那双手禁锢着不能动弹,中原中也没办法点头,只能颇为无奈地说:“是啊,现在我也是叛徒了。”

 

“为什么?”太宰治没有放过这个问题,依旧死死盯着他。从中原中也闯入他的计划以来一直像有把剑横在他的头顶,太宰治痛恨的生活又该死地给了他期待,但对待中也,他即便用手段和谎言来短暂地困住他,还是会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中也。

 

就像十六岁的计划,他永远给中也的其他选项做了备份。

 

“因为你需要我。”

 

中原中也说。

 

太宰治故意留下的手机,就等待着他中原中也在无尽的选择中走近,然后被看到上面无法吐露的心语,也正是因此,引发了从一开始命运一样的转折点。

 

“还有,”他露出刚刚成年的少年才能扬起的自信笑意,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就像是第一次义无反顾打开门让太宰接住自己,中原中也说:

 

“你说的,如果有别的选择,不试试看怎么可以。”

 

少年时代的爱恋与信任是应该像玻璃一样的东西,它可以被一次别离轻易打碎,又因为大胆到莽撞的勇气成为极为坚硬的东西,但他们之间熔炼在灵魂里的链接让其成为了钻石一样的存在,无论做出哪种选择,终究会被命运的指引回归在一起。

 

只要他们在一起。

 

第二个吻如期而至,在黑暗中的拥吻可以感受到来自对方令人安心的气息,太宰治的手从他的指缝中挤进,转而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被扣到墙面,那是他们十五岁第一次见面就抓住对方的方式,这次也不会有人松开手了。

 

唇////舌相接,谁都忘记了这是他们刚学会的亲吻,都尽力在纠缠的呼吸中以对方作为支点,又想要凌驾于彼此之上,直到中原中也因为憋气而不得不偏头去躲,让太宰治不满足地唇落在了脖子上,滚烫的呼吸引起一阵战栗。

 

等等,滚烫的呼吸。

 

“你的伤怎么样了?”中原中也突然想起离开前因为失血几近昏迷的搭档,于是动作迅速地推开了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拉开他的衬衫,“我从你说的那个集装箱那里只带回了新的绷带和散装的药……”

 

他的话止住了,因为太宰治的伤口那里俨然已经缠好了崭新的绷带,而就在他离开前,那人刚刚说自己的绷带已经耗尽。顶着中原中也审视的目光,太宰治眨了眨眼:

 

“嗯……我说我忘记这里有医疗箱的事情了,中也会相信吗?”

 

“不会。”

 

“好吧,其实这里不是避难所,这就是提前准备好的安全屋——我总得为中也万一不回来了做准备。”

 

“你没想过我回到港黑会立刻上报你的位置吗?我以为以你的脑子至少会想到要提前转移阵地。”

 

“你不会。”

 

中原中也被他看得移开目光:“所以医疗箱……”

 

太宰治接上他的话:“以及其他的需要的一些东西就在隔壁。”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中原中也又想起了那枚被他丢弃的硬币,首先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我们得住在——”

 

“是还有其他安全屋没错了,”太宰治眼看着中原中也露出放心的表情,慢悠悠又补上一句,“但都和这里都差不多,毕竟我一直以为是我一个人待在这里。”

 

破碎的干部梦,红酒、机车和泡泡浴。

 

在他无望地眺望着天花板的时候,太宰治却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用报纸包裹着的、他再眼熟不过的东西——

 

中原中也看着搭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快夸我”的表情看着他,张了张嘴:

 

“我的红酒……”

 

“你他妈的混蛋太宰!我就知道你肯定偷了我的东西!”

 

“喂,这里应该是为庆祝自由而干杯的时候吧!不解风情的笨蛋中也——”

 

 

 

 

 

后日谈:

 

“我实在没有想到森先生会那么快撤销对我们的追捕令。”中原中也盘腿坐在床上。

 

“双黑一起叛逃就不能称作叛逃了,森先生也是要面子的人。”太宰治拿着一条毛巾揉搓有段时间没有修剪的赭色头发,现在已经可以在身后扎出一个羊尾巴一样的辫子。

 

“那叫什么?”中原中也回头去看他,又被太宰治掰正了身子。

 

“对外叫离职,对内叫私奔。”他回答。

 

中原中也噗嗤笑了一下,懒洋洋地向后靠在男人的身体:“听说森先生一直空着两个干部的位置……”

 

“我们也不会回去。”太宰治立刻说,用毛巾狠狠揉了揉那个脑袋。

 

“那你有想过之后我们去哪里吗?”

 

“只是这样就好。中也想去哪里?”

 

中原中也转过身目视着他,突然认真道:“我不会站在港黑的对立面。”

 

太宰治看着那双一成不变的蓝色眼睛,在阳光的照映下像是闪烁微光的海面,他说:

 

“是我们。”

 

 

END


—————————————————————

感谢阅读!希望可以留下评论,拜托啦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太中的第十六个孩子

拜托!!!任何人没有看过rinu太太的这本超级可爱超级甜的本我都会很生气的!!!!😭👊👊

回礼是原图塞不下的草稿猫猫宰猫猫中亲亲……呜呜怎么可以这么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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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白白白白白│蹲拉黑

周边店采购,但是纸片人自己去的

小中:那边的立牌长的好像我?

-

小人种族特征:

①巴掌大小,都有一根呆毛;

②有异能(双生子另算);

③不会自然老死,摄入食物只是为了维持异能;

④身体结构与布娃娃类似,不会繁衍与排泄;

⑤死亡后会在其他生物的后代身上重生,重生携带的记忆有残缺;

⑥能与重生相关生物简单沟通(个别除外);

⑦……

-

不知道这些小人该取什么种族名!评论区帮我想一下呗!(一种取名废)

→  脑洞收集楼 

•不要ky、蹲蹲表情包、艾特就走、无意义占楼评论、语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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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個魚,521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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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监管者们的生日派对会是什么...

属于监管者们的生日派对会是什么样的呢?点击现场回传图片,看看大家都在怎样庆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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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凪川禾

【太中】无神救恩

▷Summary:“我的神明总有一天会骑着小羊羔、脚踏七彩祥云出现在我面前。”

“爬开。”中原中也掀起眼皮看他,不耐烦地去推太宰治毛茸茸的脑袋,“不是让你少看肥皂剧了吗。”

▷神父宰×侦探中,全文3w3,需要一定阅读时间,原创人物🈶,悬疑推理(伪)🈶

▷本节目由@沉霰_Arare(wb)赞助播出,感谢大人约稿!



爱,真的可能属于魔鬼吗?


01

在中原中也的职业信条里有一句是这样的:无论何时,不能接受大家族的委托。

你知道的,因为他们总是会有一些秘而不宣的丑闻,不管多么分崩离析永远披着同一件华贵的锦绣,而在这之下爬满数不清的虱子。如果不是因为某个巧合,他...

▷Summary:“我的神明总有一天会骑着小羊羔、脚踏七彩祥云出现在我面前。”

“爬开。”中原中也掀起眼皮看他,不耐烦地去推太宰治毛茸茸的脑袋,“不是让你少看肥皂剧了吗。”

▷神父宰×侦探中,全文3w3,需要一定阅读时间,原创人物🈶,悬疑推理(伪)🈶

▷本节目由@沉霰_Arare(wb)赞助播出,感谢大人约稿!



爱,真的可能属于魔鬼吗?


01

在中原中也的职业信条里有一句是这样的:无论何时,不能接受大家族的委托。

你知道的,因为他们总是会有一些秘而不宣的丑闻,不管多么分崩离析永远披着同一件华贵的锦绣,而在这之下爬满数不清的虱子。如果不是因为某个巧合,他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右眼皮从下午开始跳个不停,用科学的说法来解释是疲劳过度导致的眼部痉挛,迷信点来说则是有些不幸的事情即将发生。即使他在接受委托时就得知这一带都属于相川家族的土地,但在看到那镶着金银边的两人高、二十余米宽的复古镂空院门时,中原中也猜自己的脸上仍然浮现了窘迫的惊讶,因为他立刻被警卫拦住并被要求报上名姓。对方面无表情地翻看着邀请名册,从前到后,发现查无此人,当即不屑地连连挥手做驱赶状:无关人士还请就此离开。

敬语是中原中也靠脑补添上的。辱骂雇主在私家侦探的业界里算是七大不能做否则砸招牌的事情之一,但也是最常被触犯的一条,纯属随心控制不住。而他算是职业道德良好的那一类,能完美地做到面带甜美微笑的同时在心里问候雇主的家人。他灵活地避开警卫伸过来钳制自己的双手,同时掏出手机开始敲敲打打,向委托人说明现在的情况,并声称如果在五分钟内无法解决问题,他将不得不采用planB。

[这将代表着有一定概率我会被遣送进警局的拘留所,而您需要在48小时内前来处理并缴纳保释金,这明确地标注在合同的第37条……]

可惜,他那充斥着不满的威胁没能成功发送出去,蠢蠢欲动的拳头也没能如愿地挥舞到警卫那张长得像狗似的脸上。他注意到刚才还出言不逊且举止粗鲁的青年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定住了,仿若一只滑冰的北极熊,“青沼先生。”随后中原中也转过脸去,看见一位面部线条很硬朗的中年男性不知何时来到了身侧,打量着对方那身裁剪得体的黑礼服,名字和脑海里的资料匹配起来,他开始想象这位管家先生是否有一衣橱一模一样的制服。

“这位先生是老爷的客人。”青沼拍下警卫还横在半空的胳膊,又示意中原中也走在他前面,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您不应该试图引起骚动。”是阅历多的人特有的语调,话语间拥有一种松弛感,比起责怪更像对事实的陈述。

中原中也挑起一边的眉毛,假装在欣赏砖石道路两侧的园艺布景:“息事宁人不符合我的个人风格。我以为您、或者说您们在雇佣我时就明白这点了呢。”

“是的,但我们也要求过您必须早些入场。”重音落在最后四个字。

“距离晚宴正式开始还有足足半小时,你们是不是太紧张了?”中原中也看了眼手表,“如果刚才警卫不拦住我的话,我还能更快。”但出于某个彼此心知肚明的共识,他也明白自己的确不能出现在受邀名单上。中原中也清楚私家侦探的定位,他将作为一个无人知晓的幽灵、一个透明人穿行于灯火通明的厅室之间,负责用眼睛记录这座庄园过去和现在发生的一切,并从中找出不能展露在警方面前的黑暗和被隐瞒的故事。但他有权表明自己的不爽。

他们一前一后地步上楼梯,对年轻人的牢骚无动于衷,青沼指示道:“进去后往右转,在第二个楼梯口上至二楼,再左转往前走,最后在你左手边的第五扇门前停下,那是我们为你准备的房间。”

“然后?”

“耐心等待。”

出现了中原中也平生最讨厌的四个字,与此同时,他的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赭发青年揉了揉酸痛的眼眶,下一刻他忽然警觉地顿住了脚步并瞬间抬头向左上方看去,空气忽地变得粘稠起来,变成如蛇般冰凉滑腻的触感。他因此打了个寒颤。三楼,宴会设置的楼层,按理说此时应该是空无一人,但一面落地窗的窗帘此时却被拉起来一个隐秘的边角。乍一看像是女仆在整理时遗忘的狭窄的缝隙,但中原中也从小就对他人的视线有着极其锐利的察觉天赋。他很确定刚才有人站在那帘布之后。

他抬头的间隙太短,又借着打喷嚏的动作掩盖住异常,说着夜风太冷便小跑着进了门。遵循指示找到对应的房间,中原中也制造出一些自然的声响,又踮起脚回到门板旁数脚步声,在确定负责监视自己的人已经去往其他楼层后,他迫不及待地将身上别扭的西服脱下来扔在一旁的地上,里衣浑然是一副男仆的装扮。紧接着,他推开窗翻了出去。



“太宰先生,我们是有多久没见了呢?岁月似乎无法在您身上留下痕迹,真叫人吃惊。”说话的青年的面上是一副诚恳殷切的表情,得益于他的出身,相川赤擅长于扮演养尊处优之辈无法模仿和理解的可怜角色。即使他现在早已身居高位,却仍然热衷于扮演成弱小的一方,毕竟他的确是因此获得了上位者的垂怜和信赖,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不得不继续演绎下去。但是在另一些人看来,这不过是宠物为了博取同情和获得零食而故意装作跛脚罢了。而在他对面坐着的神父装扮的黑发青年看起来就像是会为了瘸腿的流浪狗研发狗用轮椅的人。

“我以为您不会怀念那段寒酸的时光呢,赤平先生,”似乎是说完了才发觉到这个无伤大雅的错误,太宰治皱起眉快速更正,“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相川吗?”

为这刻意营造出的疏离感感到为难,相川赤连连摆手否认:“我可是一刻也没有忘记您的恩情,如果不是您伸出援手,我现在应该还在街头流浪,哪里能有今日呢。正因如此,我在改名时才坚持要保留您给我取的名字中的首字啊。”

“我对你所做的和对修道院的其他孩子所做的事别无二致。”状似不经意地追随对方摆动的手看了两秒,准确来说是盯着相川赤中指上的戒指,太宰治又自然地移开视线,继续摆出谦逊的姿态,“相川先生能有今天这般的作为是源于您自身的努力和机遇。您在邀请帖上说还有一桩喜事要当面告知于我,莫非是……”

“是的,正如您所想的那样。”相川赤嘴角的微笑扩大了,流露出真挚的喜悦,这或许是他今晚最诚挚的一个笑容,“即将开始的宴会除了是慈善晚宴以外,还是我和新子的订婚典礼。您对我而言是有养育之恩的,因此我认为在我人生中的一大重大时刻,您决不能缺席。”

“那还真是、”话语古怪地停顿了一瞬,仿佛是磁带卡了带,又如同提线木偶唐突地挣脱了控制线,太宰治的脖子上的肌肉似乎向窗外的方向扭动了些许角度,但眼珠却仍是停滞在方才的位置,显出些突兀的诡异来,但这扭曲的不正常的一幕仅持续了不到一秒便恢复了正常,以人眼的速度完全捕捉不到异样,太宰治的嘴角也缓缓上扬起来,“荣幸之至。”似乎是为了对方感到欣慰和高兴,但实际如何只有他自己知晓,正如他绝不会是那个可怜流浪狗的人一般,踢翻堆满的狗食盆才更符合太宰治最真实的做派。

此时时针刚好指向6,距离宴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听见准点报时的钟声,两个各怀鬼胎的男人几乎同时开口,试图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寒暄:

“时间差不多了——”

“您似乎得要——”

出于礼节性,太宰治先一步闭了嘴,好整以暇地微微眯起眼,让对方说完他的客套话。相川赤的表情则略微尴尬起来,险些忘了自己的说辞,又迅速地调整好情绪,站起身礼貌地说道:“抱歉,我得先行离开了。您愿意前来我真的非常高兴。”

“我也是。”太宰治的目光从始至终一直落在相川赤身上,此人过去是在不记事时被他带回修道院的弃儿,如今是相川家族的继承人之一以及这座庄园的主人的养子,却又像是在透过这具躯体看别的东西。幽幽的光在他鸢尾色的眼眸中流转着,黑发青年的唇角勾起优美的弧度,很难确信他脸上挂着的是真情实意的笑容,但如果根据面部情绪卡比对,无论如何也没法否定那表情是代表着喜悦,他用一种满足的语气喟叹着:“能来参加这场宴会真是太好了。”

“那么,一会儿见。”




02

三天前,他正在给阳台上的植株浇水的时候,待机状态下的电脑忽然开始滴滴作响,分辨出那是邮箱而不是委托网站的提示音,中原中也判定这肯定是垃圾广告。自从大学毕业并选择成为私家侦探后他就再没收到过任何一封内含有效消息的电子邮件了,一方面是知道他邮箱地址的人寥寥无几,另一方面也因为时代具有淘汰性。没成想对方十分锲而不舍,为了避免被系统自动识别成无用消息并被扔进垃圾箱的结局,提示音毫无倦怠地响着,节奏和乐器房的节拍器差不多。被这精神所感动,中原中也总算丢下喷水壶,触景生情地怀念起正在不知名的角落里落灰的吉他以及在高中时破灭的音乐梦。他坐到了办公桌前,点击状态栏里跳动的浮标,打开后与一串原始乱码面面相觑。

怎么看都像是病毒软件。中原中也无语地选择叉,红点数字从三十三变成三十二,下一秒又变回三十三,对方又发来了一条新的一模一样的讯息。这一回他注意到旁边还有一排小字注解:不是病毒。哈,赭发青年从嗓子里发出一声促狭的笑,认为对面的黑客学徒天真到可爱,紧接着惊悚地看见屏幕上的光标自行移动起来。他一边自言自语地叫出声“不会吧?”,一边徒劳地抓住鼠标摇晃起来,究竟什么时候中招的,难道是因为刚才点了红叉吗?抢救无效,中原中也决定直接拔掉电源,就在这时,大量的照片像雪花似的从解压完毕的文件夹里飞出来,极快地铺满了整个屏幕。只是看了一眼,就让青年的动作僵住了。

他对此实在是太熟悉。粉红色的黏稠的血泊,在直射灯下扭曲成光怪陆离的模样,密闭的室内散发着捏住鼻子还能闻到的腥味。起初警方认为这是受害者在生前被凶手往血管里注入了大量氰化钾的缘故,但化验下来的结果却显示,那只是单纯的血,甚至连配制颜料的化学成分也找不到。更奇怪的是,除了那一滩血渍符合成年人致死的出血量以外,犯罪现场没有残留其余任何东西,毛发、骨骼、内脏残渣、以及脑浆,什么也找不到。“但人的骨头不就是白色的吗,红色和白色混合起来的话……”因为找不到突破点而在反复踱步的老警察自言自语着,无意识地感慨出声,“就像一台榨汁机。”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头顶呼呼旋转的风扇幻听作高速旋转的锋利且弯曲的刀片,中原中也面色木然地站在警戒线外,然后他听到有人开始呕吐。

死者是校园乐队的贝斯手,也是他的前辈,这件事发生后第二天,乐队就收到了强制解散的公示函。每当想起这件事,中原中也不免开始惊叹大脑的精妙,人类天生就是善于逃避的生物,趋利避害的生理构造决定了这一切,生命伫立在死亡的堆肥之上。

有人说他确实死了,事实胜于雄辩,大家不是都看到了吗?可是尸体在哪?也有人要驳回那则死亡证明,认为他还活着,只是失踪了。不然要如何解释没有任何一个摄像头捕捉到凶手的身影,没有一个路人听到死者惨绝人寰的尖叫(那种程度的痛苦绝对不会有人忍受,除非他身处于真空),不,退一万步来说,这种谋杀的手法本身就是现代科技无法做到的啊。

夏学期从一场可怕的事故开始,但学生们很快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环顾原乐队成员因为意见出现分歧而开始争辩的面庞,中原中也恍惚能看到死亡的阴影正在从他们身上缓缓剥离,似乎是在谈论陌生人的事情。认为他们说的都有些道理,一直保持沉默的中原中也开口建议:“那么,要去看看吗?”

“什么?”好像是不理解他在说哪个目的地的表情。

“排练的礼堂。”中原中也浑然不觉自己正在发表惊世骇俗的演讲,“有疑问的话实地考察一下比较好吧,正好警戒线昨天撤掉了。”我是这么想的,结果却对上一双双重新染上惊惧的瞳孔,他不解地咽下上句话的尾音,在鸦雀无声中重新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了?”

“有个说法不是说,”对方吞咽唾沫的动作显得吃力又刻意,“杀人凶手总是会回到事发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吗?”

中原中也的眉毛拧起来。

“对啊,总觉得心里发毛。太危险了,万一碰到了……”说到这,同级的男生紧紧地闭上嘴巴,仿佛担心说出口的事情就会变成现实似的。他搭上中原中也的肩膀,状若不在意地确认道,“喂,中原,你不会是真的想去看看吧?”

“当然是玩笑话。”感受到友人的肩臂肌肉正因为恐惧而紧绷,中原中也露出无奈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背,“我才不去呢,放心好了。”

话是这样保证的,中原中也发誓自己只是忽然想起他在练习室里落下了一只笔才凑巧路过那里。听说因为液体怎样都除不掉所以装上了新的地板,脑海里浮现出前辈邀请他进入社团时的笑容,时至今日,他仍然无法将记忆里的少年和那滩粉红色的血划上等号,首先他们一个是立体的,一个是平面,一个是固液混合体,另一个则是,手指触上微凉的木板,感觉着指尖坚实的触感,中原中也却忽然萌生出唐突的失望。就在这时看见舞台的第一节台阶的侧面画着一个图案,站立的时候看不见,从蹲着的角度却正好处于视觉中央。

中原中也不认为警察在勘察现场时会遗漏这个细节。他撑着膝盖站起来,看见那涂鸦正好和阴影融为一体。所以你究竟是想让人发现你回到了现场,又还是不想让人发现呢?总不能是只给我一个人看的吧?那能有什么意思。惊讶于自己的异想天开,反而忽略了潜意识里对杀人犯先生的亲昵态度。暮色渐沉,中原中也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看清那是一对漆黑的翅膀骨架。图案表面平整,没有油性笔或者喷漆的粗粝感,更像是从砖块内部往外洇染出来的。他调出摄像头对准那里聚焦,就在这时、

直觉灵敏的人在危险来临之前会像蜘蛛一样做出反应,但也有人只是天生擅长大惊小怪。明明是封闭的空间,空气的流速却骤然加快了,中原中也在转身的时候还在思考自己到底算是前者还是后者,随之他感觉自己遭受了某种碰撞,有人正在从他的身体里穿过,滑腻的蠕动的像温热的羊水,填满了他躯壳里的每一个能钻进去的空隙,食管肠道胃袋,引发一瞬间的窒息。但、少年瞪大了双眼,还是说这只是我的幻觉?他盯着自己正在轻颤的指尖,从指缝里向外窥探,发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礼堂里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中原中也吐出一口气,想起来小时候自己还能靠抚摸牌背认出这是哪张牌,但如今唯二的见证者,也就是他的父母已在黄泉之下,没办法再去检验真假了。说不定那一整套牌都是黑桃Q,他扯了扯嘴角往外走去,又忽然折返。他忘记了要把笔塞进口袋里。

当有人问起中原中也,你为什么要干这行时,他就会含糊地向询问者讲述事件的开端、他成为侦探的契机。在通常情况下,对方会因为恐惧死亡的形貌又或者说担心触及隐痛的伤疤而噤若寒蝉,他们往往给予中原中也一个理解的眼神,于是叙述在中途顺理成章地截断了。

他认得这封邮件里每一张图片里标记的地点。参考血字的研究,有网友把当年的第一起案件戏称为粉红色的回忆,但这样的言论在第六次相似的谋杀发生时,网络上关于这件事的讨论热度渐渐低迷了下去,又或者说是从明处转移到暗处,就像滚水在沸腾后会变得安静一般。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诞生了,这座城市里出现了一名连环杀人犯,而警方甚至到现在也无法确定此人的犯罪动机和行事的逻辑规律。随机性的即兴杀人,受害者与受害者之间几乎毫无联系,社交圈没有吻合的地方,犯人的手法精密到现场连一个指纹也找不着……总之是悬案一桩。

虽然后期也有人试图模仿作案,但在中原中也看来都是些拙劣的作品。首先是手法毫无优美可言,其次是有个细节只有他知情,那就是在警方宣布调查无果并撤掉警戒线的第二天,案发地点的周围的角落,在隐秘的地方会浮现出那个黑色翅膀图案。就像是有人在指引中原中也并告诉它们会在那一样,至今为止他的手机相册里已经积累了22张照片。

而屏幕上弹出来的弹窗却有23个。诡异的荧光倒映在中原中也钴蓝色的双眸里,像两团跳动的冷火。画面里的血泊不是警方存档的那种苍白的粉血,更趋向于艳粉色,也就是说,它们看起来还未被氧化,更加新鲜。从照片的拍摄角度来看,拍摄者仿佛身处第一现场一般,比任何人都先到达那个地点和真相。除了ta以外,中原中也想不到其他的答案,长期以来,他给这位连环杀人犯先生赋予的只能是空泛的一个代号,他追着他的脚步跑了太久,已然记不得自己的初衷了。

中原中也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现在仿佛看见他就坐在自己对面,以相同的姿势坐立着,以同样的频率呼吸着,眼睛看向同一个地方。当侦探的理由?这世上的一切理由和解释都是说给外人听的东西,就和只要是表演就会有夸大的戏剧成分并存在谎言一样,说服观众的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

总是在晚上九点经过楼下并连按喇叭的卡车司机、因为钥匙断在锁眼而打电话喊来的换锁小哥、三条街外的一周只营业四天的花店老板……中原中也将每一张照片里的血液和它的主人一一对应,然后是乐队的前辈,以及,他的指尖微微发白,迟疑地停顿在那。这是播放键吗?中原中也凝视着三角图标,如同看到潜藏在阴影里的庞然大物,或许会因此掉进深渊,而后他松开手指,鼠标左键咔哒一声回弹,青年满不在乎地想,说不准我早就身处悬崖底部了。

根据画面的摇晃来看这段视频应该是手持拍摄的,且摄影者正在走路,步伐有些踉跄。时间在夜晚,准确点来说是半夜,框入取景框里的植株枝叶繁茂且修建得当,组成了两面高大的园墙竖立在他的身侧,不,现在还无法确定对方的性别。奇怪的是,除了拍摄者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仓促的脚步声以外,中原中也没有听到任何类似虫鸣的声响,像这样茂密的树丛本该是它们最爱藏身的地方。

视频播放到这里给人一种诡异且不协调的寂静感,仿佛拍摄者被关进了真空一样,声音从嘴巴里传出来最后只能回到自己的耳朵里,在失真的月光下有一道黑影在砖石路上跌跌撞撞地前行。紧接着视线里出现了一座无声的喷泉,晶莹剔透的水花四溅,拍摄者就像看见了什么似的迫不及待地加快了步伐,画面随之剧烈地颠簸起来,中原中也就在这时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是感染上某种狂热的因为某种病痛而低哑又因为隐秘的喜悦而轻盈的女声,她在咳嗽间隙用尽浑身力气念道,仿佛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愿景:

枯萎过半的百合花芳香

笼罩了我轻盈的梦幻

百合花和我谈论起死亡

谈论起我死后的时间

且给我无忧的灵魂以安谧

什么都不能娱悦它 伤害它

你不要忘记我弥留的日子

当我死后 你要谅解我呀

我知道 朋友 道路并不漫长

可怜的肉身很快就会疲乏

而我知道 爱情强大像死亡一样

拍摄高度随着诗句的吟诵逐渐变得低矮,等到她念到最后一句时,已经看不见夜空中的半轮弦月和喷泉顶部相拥的双生天使了,紧接着摄影用具从她那如同脱力般的手中掉落。画面缓缓旋转着,中原中也看见泛着淡粉的六边形瓷砖,镜头似乎还在滚动中沾上了某种黏稠的液体,星星点点的像雨水,随即他看到了模糊的百合形状的花,在屏幕正中央孤零零的一朵,枯萎的花枝被地心引力拉扯着低垂,像小小的喇叭。在很轻地一声“啪擦”后,视频陷入黑暗,一双瞳孔骤然缩小的眼睛出现在屏幕上。

猛地往后仰倒,靠在椅子背上才找回呼吸的方法,竟然被自己吓到了,中原中也暗暗自嘲,随后把进度条拉回去,确认视频中最开始喷泉池是经典的白色瓷砖款。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意识到被遗漏的事情,一桩被隐瞒的秘而不宣的无人知晓的死亡。那浅浅的粉色正是映在瓷砖上的血泊的倒影。

按照文件排序,是从最新的案件往前排布的,就此倒推可以确定大致时间范围,而国内这种规模的园林陈设算是屈指可数,中原中也又从失踪、突发死亡以及病逝这类的关键词出发,很快地锁定了调查目标——相川庄园的女主人千田在两年前的春天因病去世,举办家族内部葬礼。问题是要如何进去?仿若知晓他的烦心,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接通电话:

——“您好,是中原先生吗?我有事想紧急委托您,本周日晚请您务必空出时间。”

中原中也正忙着抓连环杀人犯的狐狸尾巴,抗议的大脑里瞬时间弹出数十个拒绝的借口。除此之外,那边还有很嘈杂的响声,他分辨出来是登机提示音,以及有人在低声说话,似乎是在喊对方什么少爷的。他当即就想直接挂断。中原中也最烦豪门纠葛,而且他们往往不会懂得提前预定,总是想到一出就打电话过来,好像全世界都得配合他们的想法随叫随到。这次也是,没礼貌的家伙,你最好是已经急得火上眉梢。下一秒他因为对方自报出来的姓氏僵在原地。

好像是在说自己是相川家族的人还是在说什么来着、赭发青年的意识抽离出一半,只留本能去应付新的委托内容,他的视线盯着尚未处理的重复邮件,左上角的红色的圆点一闪一灭,与此同时才发现发件人的昵称是个简化的表情符号。那是一个微笑。




03

头顶上方的夜空干净清澈,没有云朵也看不见星星,只有一枚沉醉的月亮仰卧着,摇摆着。正如先前所料,今晚相川庄园的警戒力度集中于前厅,后方的巡逻人员便随之锐减,再加上这身绝不会引人瞩目的装扮,中原中也借着夜色掩映成功潜入后花园。

他来之前调查过,这里一共设有两座喷泉设施,分别坐落于一前一后,方才管家引路的时候他已经确认前院的喷泉并不是视频中的那座。虽然方才在二楼大致确定了地形和方位,但身处其中仍然容易迷失方向。各式各样的灌木花卉郁郁葱葱有小半人高,更不用说乔木类了,中原中也伸手抚摸上粗糙的树干,仰起头看树冠的同时目测它的直径,猜测这棵树最少也见证了百年的历史。

洋甘菊、郁金香、香雪兰,不是这里,黄玫瑰、银莲花、三色堇,也不是这,赭发青年脚步不停,指甲无意识地掐按亮屏键。他刚进花园时的确是一路向东而行,但转了几个弯后却感到晕头转向了,于是烦躁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相川家族到底是家大业大,竟然闲的没事在自己家后院建迷宫,中原中也叉着腰叹气,这在悬疑小说里是多么绝佳的抛尸地点。他发誓他只是方向感不好,失去翅膀的鸟雀被迫在地上行走时就会像这样,所以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听见前方传来说话声的时候,身为私家侦探的他对此已然是熟能生巧,中原中也瞬间收回迈出去的脚,屏住呼吸,同时将耳朵紧紧贴附在构成墙壁的植株上。

“你到哪了?距离宴会开始只剩下二十分钟,这和我们之前说的压根不一样。”显然是在通话中,男子的声音听起来焦躁不安,中原中也探出半个脑袋看到他正背对着这边,“青沼说你还在高速上。”

“凑巧遇到了而已,他从拐角走过来,我正好躲闪不及,就是这样。久别重逢的感想?那是什么东西。”男子嗤笑了一声,肢体随之微微放松了,“还是几年前的老样子。毫不关心自己侍奉的人究竟是什么货色,他只是需要一个主人,好让他继续无忧无虑地扮演成一条不用思考的狗罢了。”

“为什么担心?”兴许是被提醒了什么,他四处张望了一番,那是在检查视线范围内有没有摄像头或者其他异常,“只要你成为了这里的主人,青沼他就算猜到也会为我们保守秘密。所以你还需要几分钟?我刚才看过了,四楼被围得密不透风,我都在怀疑老爷子是否真的还活着了。相川赤不会按捺不住对他先下手了吧。”脸转向这里时的瞬间,中原中也缩回头去,视觉上还残留着男子咬指甲的动作。

“我当然会做好我该做的,前提是我的盟友能准时接应我。”

“顺带一提,在此之前我必须藏在这儿吗?后花园的蚊子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似乎是没得到令人满意的回复,又或者说对方压根没打算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下一秒,通话结束了。撕开文质彬彬的伪装,男子对着空气咒骂了几句后,整理好衣领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中原中也按下录音笔的暂停键。他今日的主要任务分为两个阶段,其一是确保相川老先生的安全,其二是如果相川老先生已经遇害,那么找出杀害他的人并保留有效证据,眼下却不小心听到了其他有趣的新闻。庄园主疾病缠身已然时日无多,膝下有两名继承人,表面看来是相川赤更得他老人家的认可。他虽然身为养子却比相川泽这个亲生儿子更受长辈的宠爱,实属罕见。对外的统一说法是因为相川泽醉心于艺术,且毫无经商的天赋,遂心甘情愿将家业托付给哥哥处理。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如今看来,相川泽并不是毫无野心,媒体刻意渲染的兄友弟恭的美好也都是假象了。

等到对方谩骂着走远,他总算能从藏身的角落里走出来,结果在转弯时撞上一堵坚实又有弹性的“墙”。什么叫隔墙有耳,这就是了,刚才那位男子也是缺心眼,竟然在十字路口这样四通八达的地方密谋要事。中原中也退后两步,发现刚才硌到额头的坚硬物体是一枚银色十字架,此时正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黑发青年的胸膛前小幅度地摇晃,代表它见证了这场小事故的前因后果。

单独看穿着打扮的话,是神父没错,中原中也打量着来人,可若是配上这张狐狸面相的脸,可信度就大打折扣了。尤其是这人笑起来的时候,嘴唇线条向上弯曲着,眼部肌肉却是全然不动的,俯视着什么的时候割裂感尤为明显,虽说下垂的眼睑显得柔和,但他眼瞳里的两泓鸢尾色的深潭,只消一眼就让人恍若脚底失重。他不是以貌取人的类型,却微妙地感觉到了违和感,此刻别扭到浑身鸡皮疙瘩都快竖起来——

“好巧,你也是来这里赏月吗?”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不适合穿这身?”

他们同时愣住,又再度一起开口:

“从来没有,你还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别扯胡话了,什么赏月,你刚才绝对也在偷听吧?”

语气轻松愉悦又带着点真诚的困惑的是太宰治,而因为不小心说出心里话而变得烦躁不已的是中原中也。赭发青年“啧”了一声,别过脸去,却听到对方很认真似的思考起来,锁紧的眉宇显出苦恼的模样:“莫非是颜色的问题吗?又或者说是款式过时了?真奇怪呐,他们都觉得我穿上这身显得很亲切……”

这种自言自语的话明明留在心里说说就好啦!认为他是故意讲给自己听的,中原中也对此无计可施,脸也因此不爽地皱起来,好高明的抱怨方式,真是麻烦的家伙啊,要不直接道歉好了。正想张口的时候,太宰治的情绪唐突一转,刚意识到什么事的样子,无辜堆了满脸:“刚才是有其他人在这吗?”

“什么?”

“因为你说什么偷听之类的。”

所以在听墙角的坏人只有我吗?这家伙真的只是被偶然卷入的路人?我是一款多么愚蠢的自爆火车啊!“不,没有,那个其实是,”中原中也感到头皮发麻,方才想到哪来着,对,抛尸的绝佳地点,要不干脆杀人灭口、危险的念头在脑海里瞬间膨胀成一只飘悠悠的氢气球,不过当然只是在幻想。当了二十多年的守法公民可不能在今晚毁于一旦,他深呼吸几下,绞尽脑汁地编造谎言。

“信了吗?”太宰治就在这时嗤笑出声,“感觉你有点可爱啊,在好玩的方面。”

X的,X的,中原中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氢气球在头脑里瞬间被点燃爆炸了,而纵火犯在眼前兴味十足地笑着。“你!”这混蛋绝对不可能是神父,除非仁慈的那谁得失心疯了,他揪住衣领把人强行拽低下头与太宰治平视,对方可能还弯了腰,但中原中也决定对那点微乎其微的身高差忽略不计,拳头即将击中人的腹部时,太宰治先一步举手投降。

“一时兴起骗了你,非常抱歉。可你不也是刚见面就对我评头论足吗?”黑发青年据理力争,试图掰扯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纹丝未动,于是开始颠三倒四地嚷嚷着什么我已经道歉了所以这一次先放过我吧之类的胡言乱语,听得中原中也更加火冒三丈:“你还想有下一次?”但心里明白对方说的确实在理,他恶狠狠地又瞪了太宰治一会儿,最后悻悻地放开手。

在这混蛋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了,他看了眼手表,此时距离宴会开场还剩下十分钟不到,要在宾客们光临之前找到喷泉并进行勘察,找到对方引我来的真实目的,然后在雇主下达指令前回到二楼的房间才对。

像踩着十二点的钟声离开的辛德瑞拉,中原中也在转身离开前指着太宰治的鼻尖警告他:“你今晚没见过我,知道了吗?”

“如果你会施魔法的话,或许?”

“嘴不严的人往往会死得很惨。”他头也不回地在迷宫里穿行,结果屁股后面缀了个缠人的尾巴,不论步伐怎样加快也甩不掉他,再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他真的要彻底迷失方向。中原中也气急败坏,换了个更加凶恶的语气:“我猜你是会把信徒们告解的秘密当成八卦散播的那种道德败坏的神职人员,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在哪就职,我绝对会去举报你。”

被感冤枉的太宰治不为所动:“我看上去很无聊吗?”

“你现在就在做无聊的事情啊。到底想干什么啊你,我又不是故意想听见他打电话的。”

“我在为刚才的事情做出补偿,”身后的男人的语气听起来一本正经,很是诚恳,“我可以告诉你刚才的那个人是谁。”

“没兴趣,不重要,而且可以我完全可以靠自己查到,不烦您费心。”中原中也的回答冷酷无情,搜寻的视线左移右闪,该死,这个是铃兰。

“直接问我不是更快嘛,从刚才开始就在找什么的样子,有什么东西丢了吗?我和这里的主人家还算有些交情……”要问我吗?来问吧?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倾囊相授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像阿拉丁神灯里的精怪一样吵个不停,中原中也一个急刹车,如背后灵般的青年也随之停下脚步。他转过脸就看见一双充满期待的亮闪闪的眼睛。

“首先我要说,你真的很闲。”中原中也无可奈何地说。

今晚确实是。太宰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其次我要问……”

“刚才那个人姓别府,是市医院的、”

中原中也举起手比叉,宣判抢答无效:“你知道后花园的喷泉怎么走吗?”

对方像卡壳一般僵了一瞬,以为是做出了出乎意料的举动导致太宰治大脑宕机而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却看见这人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显然是在忍住什么的表情。

“喷泉吗?”黑发黑衣看起来完全不像神父的神父先生的指尖毫不犹豫地指向反方向:“在那边呢。”




04

他不得不承认,今晚开的香槟数量是他见过的尸体的翻倍。

中原中也游走于宾客之间,在托盘上的小点心和酒杯全被拿空后,他向大厅里视角最好的角落走去,同时对一个招手示意的大人物视而不见。视线里忽然闯入了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人。

距离他们在花园告别才过去了一刻钟不到,中原中也冷着脸说了声“借过”,对方不解风情地迅速跟了上来。“离我远点,你太显眼了。”如果是熟人就会明白他其实是在恼羞成怒。

感到丢脸是理所当然的,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方向感极差的事实当然无法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最气闷的还是到达视频里标记的喷泉后却一无所获。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像那种狡猾的家伙难道会主动出现等着我去抓吗,只不过是一封耀武扬威的挑衅邮件罢了,我竟然还傻乎乎地当了真。

“穿着制服的人很难被当成一个人来识别,最容易成为案件的盲点。”太宰治不以为然,“不正是因为知道这点,你才故意这般打扮吗。”

中原中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指出其中的错误:“那也要搭配协调才行,我们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汤姆和杰瑞。”

“他俩在海报上挺和谐的呀。”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明白的话快滚吧。”意识到自己举了个不恰当的比喻,中原中也小声嘀咕,“麻烦的家伙。”

为了避免继续被嫌弃,太宰治先一步抵达目的地,并安分地躲进了阴影里,三秒后,中原中也意识到最佳的观察地点已经被人占领,于是挨着他站好。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赭发青年无语地问道:“随便祸害谁都行,你不能去找别人吗?”

“没有别人。”对方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可怜的眼神,“场地里我能搭上话的人只有两位,其中一位正在忙,另一位就是你。”

“我要提醒你,半小时前我们还是陌生人。当然,现在也并不算认识、”

“但是不影响聊天嘛,真的不考虑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这是第三次听到类似的问题,而中原中也的答案一如既往:“休想。”

“好吧,那我也不告诉你。”明明是正经的语气,却显得有些孩子气,太宰治叹着气猜,“莫非是什么特工吗,在执行隐秘的任务?”

谁在乎你叫什么?“嘛。”中原中也捏了捏鼻子,不好意思地认下这个身份,含糊地回答,“算是吧。”随后他沉进自己的思绪里,决心将黑发青年当成高大的背景板。

真好懂呢。站在他身后的太宰治眯起眼睛,注意到他泛红的耳尖正在恢复成正常的颜色,而一缕倔强的发丝翘起在空气中,等待人去打理。他正想不着痕迹地抬起手去抚平,却听刚才还一副不会理你的模样的中原中也开口问道:“她是谁?”

太宰治的目光顺着他的话语看过去,瞧见一位身着紫罗兰色长裙、披散着半肩发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她的脖颈上戴着条玫瑰金项链,被打造成天使翅膀形状的中间镶嵌着红宝石的吊坠贴在她空荡荡的前胸,随着走动小幅度摇曳着。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穿着淡紫色裙子的那位。”本来想说宝石项链的,但担心被当成轻浮的家伙。半天没等到回应,以为是太宰治没找到目标人物,于是加上了明显的修饰语,结果发现好像不是这样,中原中也瘪起嘴呛声,“喂,你不是说你什么都知道吗?”

“哦,你不是说你可以靠自己查到吗?”太宰治选择用对方说过的话进行回击,“要玩特工游戏的话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也没指望你真的能派上用场。”中原中也将这番话理解成囊中羞涩的粉饰,他在事先调查的时候把相川家族的成员认了个遍,已逝的女主人千田、庄园主相川先生、领养的大儿子相川赤和小儿子相川泽,还有与他们交好的政府官员,就连管家青沼也曾在某些报道里露过面。而这位面生的女子刚才方一露面便吸引了全数宾客的目光,现在已经成为了交流的最中心。值得注意的是,中原中也发现他们个别人有一瞬间的迟疑,凭此可以推断出,她是刚步入上游阶级不久的存在,又或许说是即将靠这场晚宴获得更加尊贵的身份。

“相川赤就这样放任他的未婚妻独自面对这帮,呃,豺狼虎豹?”他思考了一会儿的措辞,最后皱着眉自言自语道。

“怎么,你想鼓动灰姑娘跳下南瓜车吗?”太宰治幽幽地说着。

“开什么玩笑。”中原中也像看白痴似的看他一眼,同时从对方的态度确定了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好不容易从满是灰的壁炉爬出来,是个人都不想回去吧,何必去扰人美梦。她明显就是乐在其中、”但这样描述似乎有点不合适,赭发青年盯着她那不自然的端酒杯的手势,以及和细小的紧张不匹配的举手投足,表情也好、动作也好,向顾客展示商品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姿态。正常的走动幅度不是这样的,中原中也将新子的步调和场上的其他女性相对比,那种夸张的刻意吸睛的体态不是低俗的谄媚,而是一种隐秘的卖弄风情,必然是经过训练才能达到的自然流露的效果。

“你觉不觉得,”下意识把太宰治当成了可以信任的交流对象,中原中也及时地刹住车,决定最大限度地利用身旁的百晓生,“她的职业是什么?”

“据说是媒体记者。”和意料中截然不同的回答。还以为会是模特或者空姐之类的,中原中也摸着下巴暗暗思忖,又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这样一来倒是能勉强解释得通了。那些报道里没有出现她的身影的原因,但果真如此么?他在搜索栏里输入关键词,上游人士会联系专门的媒娱公司来营造他们想展示给外界的形象,但在与相川家族的合作的媒体社团的负责人列表里却找不到她的名字,中原中也往下滑动界面,发现再深入的个人信息则需要公司内部人员才能查阅。

此时距离宴会开始已经过去了十余分钟,主办会场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不管是庄园主又或者两位继承人,到现在为止都尚未露面。而面对宾客们的旁敲侧击,新子的嘴角挂着无力的微笑,她显然不适应这种话里藏刀的场合,但不知出于何种信念仍然在苦苦坚持。蓦地,新子的脸上出现某些希冀的光彩,中原中也看着她娇小灵巧的身影从层层环绕的圈套里突出重围,还以为是在奔向她的未婚夫,目标却是一位未曾设想的人物。不知何时出现的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西装的管家——青沼先生,在看到新子的瞬间,不悦在他的面孔上一闪而过,如果让中原中也去形容这种严肃感,那就像一位父亲在训斥女儿。虽然从年龄上来看对不上就是了。

按理来说不是主要人物,区区管家是不是出场次数太频繁了?中原中也都快怀疑他早已越俎代庖,脑内开始上演相川家族是青沼的提线木偶这样诡异的剧情。

说是庄园主卧床已久,无力起身,而大少爷正在面见很重要的客人,五分钟后到,小少爷则是遇到了堵车,归期未定。完成了传声筒的任务,管家欠身道别,新子紧随其后。两人并未走到远处,而是站在大厅侧边的一处屏风后借着喧嚣声交谈,似乎是为了避免成为宾客们的议题而选择的刻意的光明磊落的方式,如此一来,众人的视线反而成了他们隐蔽谈话的助力,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是不会有人选择自降身价前去偷听下人之间的对话的。

中原中也看了一会儿,确定无法从那得到有效信息,转过头来问太宰治新的问题:“你先前是不是说过,你和相川家还算有点交情。具体是和谁?”

欸,有吗?起初是故意装傻,在逗得对方开始瞪人的时候,太宰治才满意地回答:“相川赤。他曾经是修道院的孤儿,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这模仿老人家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中原中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顺着他的话茬接话。“那么,照你看来,他谋杀相川老爷子的概率有多大?”将管家的说辞和别府在花园里的通话联系起来,便很容易产生这个推测。

“说不好呢,但我认为他没必要多此一举。毕竟这两个人之间压根没有利益冲突,相川老先生死了对他来说坏处远远大于好处,况且遗嘱上写了、”太宰治的话音戛然而止,“差点忘记了,这部分是不能透露出来的。”

但中原中也已然能从只言片语中获得他想要的信息:“看来他真的很信任你,连这种事都和你讲。好吧,暂且认定相川赤不具备杀害庄园主的动机。”说到这,他顿了一下,“那刚下飞机归国的相川泽呢,他今晚真的还能赶到吗?又是高速又是堵车的。假如我是相川赤……”他沉吟了片刻:“果然现在就是消灭唯一的竞争对手的最好时机吧。”

“你对你的委托人还蛮残忍的呢。”太宰治语气平直地称赞着。

“猜到了啊。”中原中也面色不改地耸肩承认,事到如今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因为保护对象大概率已经遇害了。从刚才开始,大厅两侧的安保人员的数量在缓慢地增多着,最后每一列都比原先多出来了两三位,单独看起来不起眼,但加起来正好是庄园主楼的楼梯口数量。这无疑是一种欲盖弥彰的“自证清白”。站在大少爷的角度来看,层层堆砌的安全墙溃于蚁穴,事已至此只好进入瓮中抓鳖的环节,贼喊捉贼也好,喊冤叫屈也罢,总归得有人先替他发现庄园主身死的事实才好借题发挥。而这只是时间问题。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中原中也又问:“那么,你是站在相川赤那边的吗?”

“为什么人们总是喜爱形成一种阵营?”太宰治用苦闷的语气说话,可他的表情又不是那样的,中原中也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去形容他的微笑,而沉寂许久的右眼皮再度跳动起来。趁着这一瞬间的放松警惕,太宰治总算找到机会按下对方头顶那缕乖觉的橘发。他一般不会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类似于和人类肌肤相贴的这种事应该被尽量杜绝,他的触摸在半个呼吸间完成了,在中原中也的感官上来体会大概就像被一个黏腻的物件冷不丁冰了一下。

在赭发青年为自己的幻觉又或者别的什么疑惑的时候,他轻轻地继续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父,来参加曾经抚养过的孩子的订婚宴而已。”

普通的。中原中也咀嚼着这三个和太宰治绝不相配的字眼,流露出不认可的神情:“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在看到你的第一时刻就说你不适合穿这身吗?”

太宰治很配合地发问:“为什么呢?”

“神父一般都扮演着救赎人心的角色吧,”中原中也思考着措辞,“而你给我的感觉,按照我的直觉来说,就像一部电影里的最终大反派一样。”

“我可以把这当成另类的称赞吗。”

没想到对方会因为这种话高兴起来,有种一拳头砸到棉花上的挫败感。“随你便。”在这期间,他紧盯着新子和青沼的动向,这两人的谈话其实很快就结束了。在这之后,管家又去找女仆长询问了一番相关事宜,虽然在中原中也看来他的表情透露出一种心不在焉。而新子再也没有露面,她伫立良久,单薄的剪影投射在屏风上若隐若现,接着从侧门径直离场,背影看上去行色匆匆。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表,五分钟已经过去了,相川赤仍未出现,他是再次被人拖住了脚步又或是步了养父的后尘?而神出鬼没的管家再次消失不见,通过佣人通道悄然混入宾客之间的青沼先生只是有能力能从某个角落突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罢了,在宾客们眼中是没必要在意的戏法。中原中也的目光周旋过一圈,视野里出现了另一个熟人,在花园有过半面之缘的男子从右侧第二扇门走了进来,没记错的话,那里联通着去会客室的道路。方才管家所说的重要的客人莫非是他?

“喂,你觉得你养大的小孩现在还活着吗,还是说已经被那个叫什么别、”(“别府。”太宰治提示道。)中原中也冷不丁地与他对视,试探起对方的态度,“总之他现在出现了。按照我们在后花园里所听见的,他不是应该按照相川泽的安排去谋杀你家小孩吗?”

“别说得那么温情。”太宰治摆手否认了他话语中的某个措辞,“我认为他还没有愚蠢到自投罗网的程度。在我的印象里,比起医疗工作者,别府先生更像是一位精明的商人。两年前他还是这座庄园的随行医生。相川赤在寄给我的书信里提到过他,出于某些缘故我们也见过几次面。”

“短短两年时间就成为了市医院的院长吗。”中原中也浏览着报道,看着站立在合照最中心的戴着金丝无框眼镜的斯文青年不禁发出疑问。

“是啊,人和人的仕途之路不能一概而论的。如今他再次回到这庄园内或许是又遇到了什么阻碍也说不定。”捕捉到了太宰治言语中一瞬间的情绪,虽然谈不上是厌恶,但绝非正面,中原中也抬起头看向正在与副市长夫人聊天的别府先生,同时下了结论:“你的意思是说,他终止了和相川泽的交易,倒戈向了如今赢面更大的相川赤吗?”

“唔,我可没有妄下断言。”太宰治轻快地眨眨眼,将话题一带而过。

中原中也的目光在新子离场的侧门、青沼离开的佣人通道和别府步入的二号门之间来回流连,以及现在撤去警卫的通往四楼的数个楼梯口,每一处都散发着案件即将发生的气息。他叹着气,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分身乏术的无力。

就在这时,听到太宰治为了防止空气变得安静开始没话找话:“你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侦探?”

出现了,这个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问题。按照以往的惯例糊弄过去就好,明明是这样想的,但一个念头唐突地诞生了,他想,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说不定能够理解我。或许是这身神父的打扮在诱导人类萌生想要诉说想要忏悔的心情,这家伙虽然不着调,但坐在告解亭中聆听信徒的罪恶时,又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呢?为了知道这点,暴露真实的内心一角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等价交换了。

“我嘛,你是想听官方点的,还是……”中原中也方开口,话音却被尖锐的马达声吞没。离出口近的一些宾客也闻声转过头来,看见一辆亮银色的法拉利轰鸣着划破了深紫色的夜。

至此,五位戏剧主演全数到齐。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姗姗来迟的相川泽身上时,中原中也却抬起头凝视着太宰治的侧脸,发现他那始终挂着微笑的脸上的鸢尾色眼珠并未聚焦在任何物体上。




05

一般情况下,警察会把大部分的事情解决掉,那么,什么样的人才会寻求私家侦探的帮助呢?在中原中也接受的委托里,60%的情况是患有疑心病的富翁或者贵妇疑心伴侣有婚外情,25%是为了找寻走丢的宠物,剩余的可怜的一小部分时不时地警醒着他干这行的初心。有些人没法通过合法的手段解决问题,其原因又能大致分为两类,一是委托人本身有案底,二是他们要找的人有案底。

相川泽属于哪一类?他是一位年少有为的艺术家,年纪轻轻已经在法国开过多次个人画展,被誉为业内冉冉升起的新星。在那句“耐心等待”后,中原中也的手机再也没有接收到任何信息,就好像他作为备选环节被彻底遗忘了。匆匆赶到的相川小少爷在看见他的瞬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准备直接去往四楼看望父亲,从这位年轻人的表情上窥探不到一丝可疑的痕迹,但踏上楼梯的步伐却有刹那的犹疑,仿佛已经知道了即将要面对什么似的,而后他走向真正意义上举目无亲的世界。

宴会的觥筹交错里钻出一声突兀的尖叫,不符合预期,是从同楼层的偏远处传来的,如果他的感官判断没出错,那就是三楼楼道的最左侧。中原中也停下步伐,原本想跟上相川泽去四楼一探究竟的,眼下却横生枝节。他掉头朝尖叫声的来源走去,被豪门老爷和上流阔太此起彼伏的大惊小怪吵得直皱眉,喧嚣声逐渐盖过了藏污纳后的窃窃私语,有人死了的残酷事实开始在人群里像瘟疫一般蔓延。不知道这些人在知道庄园主的尸体都凉透了之后又会做出怎样的表情,中原中也嗤笑了一声,回过头招呼站在原地不动的太宰治也跟上。真奇怪,明明这人刚才还怎么都甩不掉呢。警卫已经开始着手封锁宴会场所,在此之前,得借助这身不起眼的装束混出去。

“我也要去吗?”黑发青年的指尖点着自己的鼻梁。

“难道你有其他要紧事?”中原中也看不下去他那副故意装出来的犹豫不决,伸手过来拽他,“虽然你比不上华生,但现在也轮不到神探夏洛克挑三拣四了。”和他故作嫌弃的表象不同,拉太宰治一起走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说他需要有人在他查看尸体细节时举着手电筒打光,再比如说,在大到像迷宫一般的建筑物里,比起拖着毛线团在转角碰到牛头怪,还是偶遇的活地图更靠谱一些。

太宰治举起手机屏幕给他看,似乎是有意借助这个动作避开了对方的触碰,最新一条是相川赤发来的要求会面的讯息。但那已经是好几分钟前的事情了,早于管家出现在会场的时候,或许是发现相川老先生死亡的时候,又或许是在求救。是因为和我一直在聊天才错过的,中原中也张了张嘴,吞咽下一口空气。

“那就走吧。”结果却听到太宰治这样说,“能改变的事情永远是未完成时态。”

“虽然知道你说的意思是往事不可追,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现在瞻前顾后的人变成了中原中也,他跟上太宰治的步伐,同时控制不住地回头看向相川泽消失的楼梯口,该死,这家伙迈的步伐超级大,“你知道的吧,我选择先去调查这边只是出于我的兴趣爱好,但如果你现在不赶过去,你所认识的相川赤可能真的会死。”一个生命,你曾经认识过的触碰过的甚至对他有些了解的交过片刻心的聚合物,部分情感的载体,透过他的眼睛就能看见他心脏的模样,即使你知道那只是他想表现给外界看的不完全体。

“你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是在什么时候呢?”太宰治的语气很轻。在你这次人生里沉重到能被命名的死亡。“父母死的时候我还小所以没什么感觉。”中原中也含糊地回答,“或许是高中吧。”

“我已经不记得了。在流感突发的日子里,在饥荒遍野的日子里,死亡天使经常光顾教堂,而我就在那里工作。最开始我能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后来干脆全忘记了。”

谈起这些沉甸甸的话题时,太宰治看起来又像是一名神父了。中原中也沉默着,好半天楼道里只能听见他们一致的脚步声:“这听起来像是会在上世纪发生的灾难。”

“但死亡确实是这世上最司空惯见的事。它存在于任何角落,就像空气,想要挣脱死亡的追击,人类只能躲进真空。”太宰治意有所指地说,随着话音落下他的一切动作静止了。从他那唐突的止步可以看出,他已经看见了他们共同想象出来的事物,一具尸体,中原中也稍微落后了几步,虽然视野里已经能看到一角紫罗兰色,但为了确定事实,他还是问道:“是谁?”

“新子。”太宰治往一边挪了半步。她方才还在晚宴上翩翩旋转,现在垂落在身躯两侧的无力的胳膊好似一对被扯破的蝴蝶翅膀,一位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女子,死在幸福前夕的女子。

项链不见了,中原中也盯着她空落落的锁骨,取而代之的是脖颈上青紫色的五指痕迹和一道很细的深红色勒痕,目测是成年男性所为。脑海里又浮现出新子那刻意的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表现,她几乎和每一位主要来宾都攀谈过,就好像要留下什么存在的证据一般。就在这时,他总算想起来自己究竟在哪见过那条项链。白色的翅膀,黑色的翅膀,沾着血的翅膀。

更大的喧嚣声传进了耳朵,在中原中也蹲着检查新子身上还有没有其余的线索时,太宰治走向最近的一扇窗户,由于建筑物的走向整体上具有一定的弧度,所以在每个楼层的楼道尽头可以眺望到另一端的景象。“着火了。”完全是用事不关己的语气在讲话,映在窗户上的太宰治的虚影已经不能用冷静去形容了,但奇怪的是,从中原中也现在的角度去看他的侧脸,他的嘴角仍然是上扬的,“要原路返回吗?”

“不,我们直接去四楼。”中原中也起身时往口袋塞了一个长条形的物体,接着凑到他身边观察了一会儿火势,发现并不是很大,离蔓延到大厅还需要不少时间,但足以恐吓养尊处优的上流人士了。扭过头准备向下一个地点进发的时候,仿佛被火灼烧的视网膜上似乎还残留着某个巨大的似曾相识的图像。他快速地眨了眨眼将它驱散,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譬如说在相川家的两个继承人把对方搞死之前,阻止悲剧再度上演。

为了给死去的爱人复仇,回到盐城湖的马车夫侯波相继向锥伯和斯坦杰逊发起生死赌约,一颗药丸有毒、另一颗则没有。上帝眷顾侯波,毒死了他的敌人之一,而对于那些不听从命运指示的人,侯波认为他有权代替死神挥舞镰刀。



相川泽看向窗外,火光摇曳里宾客和佣人正在四散奔逃,他在一分钟前解除了哥哥下达的禁令。从这里正好能看见最终戏码上演的房间,相川赤提供给别府的藏身之处,管家青沼正在遵从命令前往那里。在他的面前摆放着镶着红宝石的天使挂坠,一盘少了两枚的撒着白色粉末的糕点,以及一具面色青紫的尸体,死因和他父亲一致。如果现在推开窗,必定会闻到刺鼻的浓烟,但如果不开窗,他已经能闻到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了。

感到了厌倦和疲惫,相川泽拍拂去手指上沾的药粉,这个因为自小体弱多病导致脸色过于苍白的年轻人,却有一双被点燃的具有光泽的眼睛。他的手按在门把上,但有人比他更快,门打开了,看见面前站立着的两个男子,相川泽毫无紧张的迹象,他无动于衷地站着,好像自己不是身处于案发现场。然后他说:“晚上好,二位。”

“我想您已经知道了,您父亲死了。”黑发黑衣的高个子青年先行开口,“但您看起来并不为他感到伤心。”

“我也希望我能为他感到悲伤,或者说他们。”相川泽回答,此时有烟雾从门外飘了进来,令他咳嗽起来,在这间隙说道,“可今晚死去的人太多啦,我应该先为谁感到难过呢。”他侧开一步,并摆出良好的配合态度,暴露出被挡在他身后的相川赤的尸体:“事先说明,他是自杀的。”

“所有的监控都能证明我是在事发之后才赶到现场的。如果他们有心继续调查,还会发现我在赶来的路上差点遇到了车祸,一辆醉酒的大货车,来自我哥哥的安排。他看见我还活着的时候可是万分惊讶,还以为我是从地狱里复活了呢。”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吗?”赭发蓝眼的青年声音很低地问道,但不期待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就在这里聊吧,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他旁若无人地走进去,将侧边的两把椅子拉过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冲天的火光在很遥远的地方跳跃着,照亮黑暗的一隅。火警警报很吵,幸好隔音效果优异,太宰治扭动把手,门关上了便再听不到外界的喧嚣。然后他走过来坐在中原中也的旁边,相川泽也回到他刚才的位置。

“自杀的动机呢。据外界传闻,你的哥哥即将成家立业,名利双收,他有什么理由在这种时候自杀?”

“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这很明显。”

披挂在进门左侧的衣物架上的西装外套上有被指甲抓挠后的毛糙印迹,那是被害者最后的挣扎。警方将会从上面提取出属于相川赤和新子的DNA物证,从而判定他是畏罪自杀。

“那么,他又出于什么原因杀了新子?你表现得就像这一切和你没有丝毫关系。”中原中也取出刚才塞进口袋里的物体,那是新子的备用手机,不知为何相川赤将它留在了现场,而她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相川泽,“当然,你可以解释成这是你哥哥企图嫁祸于你。”

“难道不是吗?至于他杀害未婚妻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遭到了背叛,又或者是为了我们的父亲报仇。”相川泽玩味地将最后两个字放在舌尖辗过,探身拾起脱离项链束缚的挂坠,他的拇指抚摸过正面光彩亮丽的红宝石,接着碰到它背面的某个凸起,咔哒,两侧的翅膀弹开了,里面的暗槽里曾经有过一些白色的药粉,但如今空空如也,从未像此刻一般轻盈。

“我在您母亲的肖像画上见过这枚宝石。当时她将它别在胸前。”中原中也说。

“是的,它是一件定情信物。我也曾想念那些它还属于我母亲的时光。”相川泽用怀念的语气说着,“直到我理解了它其实是一件凶器,杀死她的凶器。在我母亲死后,她在这座庄园留下的痕迹以一种极其不正常的速度消失着,好像这成为了所有人共同的希愿。”

“某一天,我发现这枚宝石被我的父亲送给了他的情人,当时她还不叫新子。这个女人凭依着谎言生活,从出生起有过太多的名字和身份。我从看见她戴上这项链的第一眼起,就想好了该如何安排她的死。作为她配合我计划的回报,我问她你想要什么,她竟然说她想要自由。现在她如偿所愿了。”

“也是你让新子故意吸引人的目光,为自己创造不在场证明的吧。你告诉她要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看见她,这样她就能摆脱毒杀庄园主的嫌疑。”中原中也话音刚落,听到太宰治用一种奇异的哀叹语调接下去道:“她并未意识到,没有人会为了她说谎。在场的每一双眼睛都会为了急于脱罪而向警方供出她的行踪,捏造出虚假的记忆。即使他们并未亲眼所见。”当诚实变成一件负担不起的奢侈品,撒谎便会成为美德。

“所以管家当时是在通知新子逃跑吗?”

“我也没有预料到这点。或许是这条项链唤起了他那仅存的没有被愚忠蒙蔽的良善,但我终归不是青沼,谁知道一个懦夫会怎样思考?他放任自己的妹妹在父与子之间周旋,事情败露后却装起好人来了,该说是血浓于水吗。但他应该在两年前,或者更早拿出这份勇气,并将它兑现于我母亲身上。”说到这,相川泽的视线望过来,眸中的光芒暗淡了些许,“我记得在我小时候,母亲经常领着我去教堂祈祷,她让修女接管我进入告解亭的时间里,究竟在忏悔些什么呢?太宰先生,我想您应该是知道的吧。”

“千田夫人为自己遭遇的一切感到痛苦和迷茫。”太宰治回忆着,“她的婚姻是商业性的产物,成婚后不到一年,便发现丈夫出轨,就在这时她对爱情的渴望转移到了庄园管家身上。大概就在那段时间,我在她的身上看见了复燃的生机,但很快又灰败下去。她说起丈夫对自己的厌弃,说她曾幻想着去往另一个国度重新开始,紧接着又说青沼先生拒绝了她的邀请,如此反复数次。她问我,为什么男人的不忠可以被当成一时的错误被给予谅解,女人却要为此被地狱之火灼烧呢。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见过她,直到听闻她的死讯。”

“是的,因为我那感到厌倦的父亲察觉到了妻子的异心。但您知道的,他是个好面子的人。”相川泽轻轻地念出那些名字,他已经在内心无声无息地排演过数遍,“他将这件事当成是一次试炼交给了相川赤,当时他还叫赤平。我父亲嘱咐他一切要进行得悄无声息,随后别府为了他的晋升也参与进这场隐秘的谋杀,每晚的补剂则是由假装毫不知情的青沼送到我母亲房间送服。而与此同时,我父亲与他的情人正在重洋之外度假。”

“我将罪证摆在别府面前,他假装被吓得怕极了。但我还是低估了他不听话的程度。不过也多亏了他的添油加醋,我哥哥才会气得理智全无。”他看了一眼时间,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站到窗前,安静的神情像是在等待什么。

随着他的叙述,中原中也在心里反复排演案件的经过,发现这几乎是无懈可击的安排。因为他们都会死,所有的关键人物,能发出反对声音的存在全部消失了。而相川泽有近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他们共同看向对面的楼层,一片混乱中,有两个缠斗的身影从窗口跌落下去。中原中也的犹豫的目光刚看过去,就见相川泽失笑地摇起头来。他的瞳孔里映出蔓延的火焰,身上却散发出腐朽的灰烬般的气息:“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对他说,在你人生中的最后时刻做些什么吧。比如说为了你心爱的女人复仇,或者选择继续成为相川家最忠诚的狗为你的新主人,也就是我,做些什么来验证我的妄想。”在沉默滋长的房间里,他恍若无人地自言自语着:“我是不是该留他一命呢,因为我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杀死他爱的人以及他自己。”

“但你依然有见死不救的嫌疑。”中原中也忽然指出,他走到相川泽刚刚坐着的地方,发现残留着一些食物残渣,藏在缝隙里,待他起身后才能看见,“你也吃了这些糕点却没事,是因为你身上配有解药吗?”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相川泽有一瞬间的惊讶,紧接着,他的笑容竟然扩大了,逐渐趋向于疯狂,“如果别府的毒药能对我起效,我早就在幼年时和母亲一同死去了。这不是多难的事,只需要信仰那位就能做到,这是上天眷顾于我,赐予我的第二次生命。”

那是一种狂热的快乐,笼罩在甜蜜又杂乱的黑暗里。他眼睛里的灰烬已经复燃多次,明明早该化为苍白的粉屑随风而去,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本该死去的青年仍然活着。不,这可以算是活着吗?他闻上去比几分钟前刚死去的相川赤更刺鼻,散发出腐败物的腥味。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而中原中也确信自己曾经闻到过这种味道,并且不止一次。

“最后一个问题。”赭发青年的钴蓝色眼瞳在黑暗里愈发光亮,“你究竟为什么让我来这里?你的计划根本不需要我的参与。”

“是啊,为什么呢?这个问题不该由我来回答。”现在到了帷幕降下的时刻,相川泽的目光再次投向站在中原中也身后的存在,事实上,最初他在到达宴会现场时就是在和这个人打招呼,“我们的交易完成了,太宰先生。现在您能告诉我我母亲究竟是怎样死去的了吗?”

在那个瞬间,中原中也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浑身僵硬,不需要回头也能感觉到对方的靠近。那阴冷的黏腻的肌肤贴附上来,准确来说是某种畸形物的表面,空气变得柔软,空气流动起来,如同羊水挤压进他的鼻腔。他并不是没有意识到太宰治的古怪之处,此人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太巧,每句话也像反复推敲过数遍才吐露。正是出于这种忧虑,后面中原中也才不肯放他再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秒。

假设相川泽说的大部分是实话,他的确在来的路上险些遇到车祸,又因为某个存在幸免于难。那最初站在三楼看着我的,从步入庄园后无处不在的视线,又来源于谁呢。方才忽视的图景变得清晰,可能不是他主动忽略的,而是源于某种外力,但现在他终于重新想起。他们在三楼向窗外眺望时可以看见后花园的植物迷宫,一圈一圈环绕着组成一对巨大的翅膀,与火光对比之下呈现出更幽暗的墨色。

那么,现在站在我身后的便是自少年时代起粘连在我生命里的跗骨之蛆、我对视线敏感的源头和导火索、我追寻已久的藏在血沫之下的真相。中原中也感觉自己的脸不受控制地抽动着,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因此没办法转身,大脑里的液体混沌如被打翻的葡萄酒液。在甜蜜而痛苦的窒息里,一双猩红色的瞳孔在他失焦的视野里缓缓睁开。

身后的混蛋念着他的名字“中也”,尽管他们从始至终都未互通姓名。“现在到我这里来。”他走过来拥抱了他,他的表皮渗入了他的血液,于是每一根骨头和神经都陷入柔软的河床。太宰治在中原中也晕倒前将他揽入怀中,一般情况下不能对人类这样做,不然他们会听见祂在自己的脑子里说话。




06

在中原中也与相川泽对峙的过程中,太宰治显出极为反常的安静。他始终俯视着烈火焚烧的图景,这无穷无尽的火在他疲惫而麻木的神经末端数次死灰复燃,如此往复,形成一种刻骨铭心的折磨,但他无法不对此感到怀念。

坐在他对面的赭发蓝眼的青年手持黑子。此时他们正漂浮于一片无垠的黑暗里,成为一蓝一红两个渺小的光点,失重感对于中原中也来说本该很新奇,但古怪的是,他很快地适应了这种处境。他的面色微沉,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中原中也只能承认自己追捕已久的连环杀人犯是某种邪教的神。虽然这种假设也列位于他的推论之中,但对于唯物主义者而言,它绝对不算靠前的选项。而我现在竟然正在和邪神下棋,啊,主教被吃掉了。中原中也的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明明不是能放松的时候,但他的神经却无论如何也紧绷不起来。或许是对面的混蛋在搞鬼。

“冒昧问一句,”他试图通过聊天使得太宰治分心,几分钟前他们才刚做完自我介绍,在中原中也看来他的部分完全可以跳过,毕竟对方现在貌似是钻进了他的大脑里,“我直接喊你太宰的话,会不会遭天谴?万一会打雷的话,到时候是先劈我还是先劈你?”

“现在才想起来礼仪问题也太晚了吧,”太宰治从善如流地接过话茬,“某些人可是一整晚都在使唤我。”

“难道这不是作为欺骗我、让我追在你屁股后面团团转数年的补偿?你不正是因此而现身的么。”

“答对了一半。”太宰治微笑着操纵棋子前进,这次吃掉的是骑士,“看来真的忘得很干净呢,作为荒霸吐转世为人的第一世的你。”

“哈?”中原中也瞪大眼睛惊愕地看过去,确定对方一定是搞错了什么,他的动作因此僵持在半空,嘴角向上扯的弧度因为对座的黑发青年眼神中认真的态度暂停了:“我确实在很小的时候幻想过自己能上天入地,但那种传说里的、”

“中也认为我们现在在哪里呢?”视线游移不定的环顾着,肌肤触碰到的空间每一秒都在重复着鼓胀和坍缩,原来先前感受到的触感并不是水流,这里也不是深海。同时听到太宰治用那种讨厌的奇异的语调宣告着什么,“感到失重却没有不适,身处黑洞却觉得放松……回到你诞生的地方的感觉如何?”

“光凭你的一面之词。”中原中也营造出镇定的表象,“虽说没有办法证明你说的是假的,但也没有办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你到底想玩什么鬼把戏。”

“可是除了相信我的话,中也现在没有第二种选项了哦。”话音刚落,方才被吞吃掉的黑棋陡然出现在赭发青年的眼前。他在恍惚间抓住了一线的灵光,想到相川庄园百年前的前身是荒吐族的遗址——信奉着荒神的最后的聚落,在大火中泯灭。紧接着,中原中也翻倒第一枚被吃掉的棋子,发现它的底部果然写着千田的名字。而戏剧导演正兴味盎然地坐在对面观察自己窥见真相后的反应。

“你的出现让我明白这个世界的确存在着更高维度的生物。一个无聊的以恶作剧打发时间的神。”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把棋子摆回原位,“如果这就是你想让我了解的全部,那么对于你的剧情,我的评价只会是无聊透顶。”

“看来你意识到了什么。可惜的是,背景故事的确既俗套且无聊。”太宰治叹气,泾渭分明的棋盘上的最后一子降落未落,止步于将军。

西洋棋盘中数量最多且价值最低的棋子是pawn,但当它到达对方的底线时,可以升变为其他的除king以外的任何棋子,一个最渺小且不起眼的存在,但他成为了悲剧的源头。太宰治敲击着桌面,配合青年胸膛里的心跳节奏,“故事的主角是一个父母双亡、从小在修道院长大的孩子,如果不是荒神搭救,他本该在年幼时死在街头。某天,他在古籍里找到了弑神并取而代之的方法,怀揣着这个秘密,他借此取得了神父的信任,成为了荒吐族里最有声望的年青人之一。或许我们可以用相川赤这个名字来指代他,为了让他今生也重蹈覆辙,我还多费了一番周章。”

“百年前,荒神庇佑着族民远离战乱,为信徒呼风唤雨,使得聚落风调雨顺,在我看来简直是到了百依百顺的程度。这种仁慈显然会导致问题。受到的恩惠愈多,人类贪婪的欲望就愈发膨胀,他们开始向荒神祈求长命百岁。可再强大的神明也无法做到让信徒与天同寿,上天因此震怒而降下天罚,长达半年的干旱后是久久不息的暴雨。将灾祸的源头归咎于荒神,不满在族民心中滋生。一向虔诚的勤恳宣教的神父、牧师、修女们在这时却选择了缄默不言,甚至操纵民众掀起荒神衰败的谣言,同时限制信徒前来参拜,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信仰之力的荒神理所当然地日益衰弱下去。”

“……作为离神明最近的神职,却最先选择要背弃他们的神。如八百比丘尼吃人鱼肉,分食神的躯壳就能获得永生,每个人都笃信这个荒诞的方法是正确的,最后到了癫狂的程度。当时的荒神正是力量最为孱弱的时刻,他无法反抗信徒们的暴行,只能在死前诅咒背叛者付出应有的代价。”伴随着讲述的进行,戏剧演员们的今生也和前世一一对应起来,他们或是不敬神明、背弃信仰的主谋,又或是缄默不言、视若无睹的看客,共同促成这场隐秘的狂欢、一场秘而不宣的谋杀。最终,每个人都未能得到他们最想要的。

“太过于顺利了,这场谋杀简直是如有神助。”中原中也在这时候出声打断,“你的叙述逻辑也漏洞百出。假设如你所说,我曾经是荒神的话,那么第一,即使是失去力量的神也不应该毫无反抗之力,我至少能找到逃跑的机会;第二,身为神却没能提前察觉到信徒的不轨之意,难道所谓的荒神只是个绣花枕头么,我居然会纵容他们的计划顺利实施;第三,正如今晚发生在庄园里的案件一样,当事人已经无法开口为自己申辩,你在过去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又是如何得以窥见全局?抛开其他不谈,太宰你看起来才是最大利益获得者。”

“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观众,像今晚的你一样。再者说,我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

“我不知道。或许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老套环节?”中原中也耸耸肩,“我想你不是从出生起就是神子,你身上的违和感过于浓重了,而且自始至终你一直是以人类的视角在叙述。所以我猜测,至少在荒神死之前,你还是个人类。”

没有表现出被揭穿的尴尬,反而像是总算确认了什么一般,太宰治的笑容同时渗杂进无奈与满足,看得中原中也后脖颈一紧。“是的,”他说下去,“猎杀荒神行动的确失败了。但祂也的确是在那晚陨落,坐在我面前的你便是荒神已死的最好证明。”他落下最后一子,白棋将孤零零的王围困其中,下一秒两色颠倒,黑子变为白子,王从包围圈里逃之夭夭。

在浓重血腥气中,勤杂工最先从幻梦清醒过来,他看着昔日和善微笑着的同僚正在狰狞地进食地上的污秽之物,那不是他们囚禁的荒神,而是一具腐烂多日的女性尸体。半月前,一名知情的修女和神父起了争执后便消失无踪了,此刻她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突出的血丝遍布的苍白的半颗眼球掉出眼眶。勤杂工情不自禁地颤栗着干呕,然后他在慌乱的奔逃中不慎打翻了烛台。下一刻,暴起的牧师扭曲着面孔,用重物击打中他的后脑勺,血色从倒下的躯体之下蔓延开来,牵引出一片映出火光的亮色血泊。噼啪作响的木材燃烧声盖过牙齿磕碰的咀嚼声,刹那间,烧断的房梁轰然坠落。

“就在那天晚上,你来见了我。又或许一切只是一个梦。你违背了许下的诺言。你对我说,你会为我实现内心深处的最迫切的愿望。”太宰治停顿了一下,思索的表情仿佛是在斟酌措辞,“简而言之,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在他的身后,光从吸收周围一切事物的黑洞中逃逸而出。



——罪的工价是死亡,而神的恩赐是让你在仁爱的光辉下获得永生。

但对于太宰家的小儿子而言,这句话应该反过来解析。太宰治再次逃了星期日的礼拜,在众人的祷告声中钻出大厅,直奔神殿后的小溪。在象征着生命和繁育的荒神的庇佑下自杀可以算是大不敬的挑衅,可如果真的存在能实现我愿望的神明,不应该从最开始就剥夺我降生并发出第一声啼哭的权利吗?于是他再次心安理得地走向心仪的死,午后温凉的河水倒灌入鼻腔和耳室,意识弥散的最后一秒,残留在视网膜上的是太阳余烬的重影。又或者说是、白日的眼睛。

很难判定那两团像火一样在扑闪的球形物体究竟是什么,太宰治在一阵头痛欲裂中睁开眼,期待自己已经过了黄泉抵达彼岸,却不符预期地对上一双薄如琉璃的蓝眼睛。阳光折射进去似乎能一眼望到底。蓝眼睛的男孩松开手,太宰治便重新跌落进河,他看见他柔软湿润的双唇开合,却在用一种极为嫌弃的语气说话:“又是你。”

陷进湿烂的河床,水波翻绞起浑浊的暗黄,太宰治眯起眼适应过强的光线,凉丝丝的水珠顺着发丝滚落:“这是我的台词才对。为什么又是你?”

“我也想知道。或许是因为见死不救不符合我的作风。”男孩烦躁地抓乱自己的赭发,“又或许是你的神察觉到了你对生的不舍所以命我作为使者前来救赎。”

很明显,两者皆不是。太宰治做出倒胃口的表情:“你是故意这样说好恶心我么?”

“你愿意怎样想就怎样想,也可能是因为你在向神祈祷时在想为什么周末不能往炸鸡上淋柠檬汁,因为你诱导他人去寻求魔鬼的帮助,因为你认为神是被人类绑架的可怜蛋。总之,谁知道呢。”中原中也瞪着他,“如果你愿意死得稍微远一点就好啦。”

诚然,在这片土地上,不相信世上有神存在的太宰治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哦,原来并不是救赎,而是神闹脾气了所以不肯让我得偿所愿?”他站起来,却不为所动地展现出胜利者的姿态,“所以你是代替祂来惩罚我的人。是谁规定了人就必须虔诚地信仰神、依靠神的福泽而活,成为神的附庸?”

“没有这种规定。同样的,你也不能要求神心胸宽广、无私无欲,只付出却不要求回报,被诋毁也无怨无悔,这些全是世俗的偏见。神不是生下来就想成为神。”中原中也叉着腰呵斥,“我只不过是根据我的判断对你做出了合理的处置。你种下什么就收获什么,对此,你还有异议吗?”

当时的太宰治用一种可怜的悲悯的眼神看向这个他认为的被教义荼毒得无可救药的男孩。毕竟没有人知道荒神的相貌,而对无神论者来说,他绝对不会放任自己的思维向背离秩序的一边划去:“没有,当然没有。我完全支持你的理论。”他举起手来投降,神情仍然是挑衅的,“所以我会在下周末祷告的时候大声唱神明骑着小羊羔。”

“如果你敢这样做,我敢保证,荒神绝对不会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可怕,可怕。”太宰治畏缩着摇头,任谁看都是在装模作样,嘲笑他道,“神从我出生起就抛弃我啦!”

当理念不同的两个人碰撞到一起时,争吵会自然而然产生。他们留给对方的第一印象只能说是糟糕透顶。在这之后,太宰治依然在寻找着无痛死亡的方法,而中原中也正如他所言,尽职尽责地扮演神出鬼没的使者,永远在他与冥王顺利会晤前横插一杆。

太宰治已经想不起来是在第几次自杀失败时与对方互通姓名,莫名其妙的,他接受了身边有这样一个烦人的存在,正如中原中也也开始容忍他的胡作非为。不信神的人类却和神明成为了密友,这无疑是一个错误的脚本。它导致了太宰治的寻死频率大幅度降低,因为有另一种欲望正在缓慢地填充进他心脏里如同真空的空洞。曾经那么不相像的两个少年,却在不知不觉间被慢慢地侵染上彼此的颜色。

所以,当中原中也站在自己面前,说出那句背离他誓言的话时,不祥的预感瞬间击中了太宰治,让他从困倦中迅速脱离。

“我会实现你内心最深处的一个愿望。”他的屋子光线很暗,但光靠闻也能闻出对方的状态很糟糕,只能用遍体鳞伤来形容。天罚降下后,太宰治一直在试图扼制谣言的散布,但它发酵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昔日最厌弃神明之说的异教徒却在此时成为了最坚定的荒神拥护者。他也进入过神殿一探究竟,祥和如往昔的氛围下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发生,他嗅到谎言的味道。与此同时,太宰治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中原中也了。

或许只是我太过孤独了,所以产生了名为你的幻想,他遍寻无果,无法遏制自己的想法,并为此情不自禁地感到恐慌,我曾经确信神是不存在的,但你是真实存在的,必须是。

“中也,我早和你说过,你应该尽快离开那里。”于是他走上前握住中原中也的手腕。神明的手是温热的,骨骼是纤细的,血腥味钻进鼻翼,和人类别无二致,他们也会因为受伤感到疼痛,因为痛苦感到悲伤。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中原中也在黑暗里眨眨眼,默许对方的放肆行径。

“我混进祷告队伍里用唱歌的方式告诉你的。中也果然没好好听呢。”太宰治叹着气抱怨。

“你今天让我骑小羊,明天叫我变小狗,傻瓜才认真听你唱歌。”中原中也没好气地在他手背上打了一记,“而且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没有他们我也会走到这步的。”

“我呢,犯了一个最严重的错误。”荒神的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中原中也的声音听起来不再像中原中也了,而是很多声音的混合体,苍老的、年轻的、尖锐的、圆润的、属于男性和女性的声音混作一团,“神的原罪。”

太宰治因为这穿透性的声响皱起眉,感觉有人正在搅动自己的脑浆,但他仍然死死地抓着中原中也毫不动摇,似乎预料到一旦放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他忽然发觉他对中原中也这一存在一无所知,神怎样诞生,怎样生活,神以什么形式思考,他为什么来到我身边,为什么青睐于我,为什么纵容我将他作为欲望的载体却装出毫无觉察的样子?我和你之间隔着天堑一道,此时又显得亲密无间,这难道不是悖论的证明吗。遥远的地方传来建筑物坍塌的巨响和人们的尖叫声,划破漫漫长夜,这是荒神对背弃自己的信徒的惩罚。

那么我呢,我对你的爱难道不算是一种亵渎?太宰治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他不去问无意义的问题,诸如神的原罪是什么,这不是人类能知晓的领域。于是他拐回最初的问题,回复道:“我没有愿望。”一个屡次阻止我赴死的存在,却要在我之前先消亡于世,神不是永生不灭吗?太宰治对此的回答是休想、中也绝不允许在我厌倦之前抛下我。

“如果你现在说想要毫无痛苦地死去,说不准我也会大发慈悲地答应你哦。”

“那岂不是要和中也殉情吗?那种事情绝对不要。”他那故作轻松的嫌弃被骤然贴近的距离打乱了阵脚,精疲力尽的神向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信徒倾倒一个地球的轴度。或许这也是可行的,我们将跨过彼此的边界,融为一个国家。在黑暗里,他感觉他无处不在,他们拥抱住彼此。人可以向神灯许下三个愿望,许下愿望吧,它们都会成真,让我来为你一一实现,隐秘的耳语像是魔鬼的蛊惑,他和中也拥有的却只剩下一个夜晚和一个可怜的愿望,多么乏善可陈的现实,我能靠它抓住些什么?

也许爱真的属于魔鬼,就像每只猫身上都有跳蚤,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决定好了告诉我、唔。”他选择用一个吻封住中原中也的催促,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庞大的未成形的设想,那实在是太过于胆大妄为,以至于太宰治一时间没能描绘出妄想的具体形貌,但在那个瞬间,有一个无法定性和描述的愿望诞生于世。说的明白点,那只是一个空想,他甚至不能理解自己该怎样做才能获得真正想要的。

他给了他的神一个剧本结尾,而台词本上全是空白。

某种腥甜的液体在他们咬食彼此时缓缓划入太宰治的口腔,因此晕眩的视野中映现出一双赤红色的瞳孔,他看见巨大的黑色双翼正在徐徐展开。紧贴的温热胸膛里象征着生命力源泉的频率归于漫长的静止,那是和中原中也绝不相配的死寂,与巨大的绝望一同升腾而起的是胃袋掀起强烈的呕吐欲望,太宰治明白古籍上有一部分是真实的。

他吃掉了荒神的心脏。



07

“于是乎,再次醒来时,我发现我拥有了无限的生命和人类无法企及的能力。或许你知道对于我而言,永生是我最不愿意得到的祝福,没有之一,所以这看起来像是命运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更糟糕的是,我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荒神的转世,直到最近。由于因果的纠葛,曾经信仰过荒神的人的转世会聚集在你周围,我终于凭借着这一规律找到了你。当然,我也根据我的判断处置了他们。”

“可能这是命运也说不定。我注定杀死你周围的所有和你有关的人,直到你的身边只剩下我。”

太宰治抬手打了个响指,回忆随之落下帷幕,“与此同时,我列出了我当时的种种想法,思考究竟是哪个愿望最为强烈,导致了令人哭笑不得的现状。有一段时间,我认为是因为我们共同想要复仇的心情促使了这一结果。毕竟你知道的,我永远无法像对待他们那样对待你。”

其中的一些字眼听起来像是某种怪罪或是指责,中原中也再次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难缠的麻烦的存在,比起邪神,太宰治更像是偏执的冷静的疯子。“我的报复在当时已经结束了。”重新脚踏实地的感觉很好,但因为共享了百年前的记忆而产生短暂的角色混乱,中原中也扶住自己的额角,一滴冷汗顺着面部轮廓滚落。

“那是盲目的仁慈。”太宰治纠正道,“对于贪婪的人而言,死亡永远是解脱,而不是惩罚。我认为他们有必要真正意义上明白自己的过错。再教育从让他们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事物开始。”

“啊啊,所以你尝试后的结果是?”中原中也看向太宰治,眼睛里那汪纯粹的蓝像一面澄澈见底的镜子,清晰地照出两丛跳动的复仇的火焰,是的,它们在中原中也的眼睛里从来只是倒影,“你做完这一切有感到释怀吗?还是说,你终于发觉你找错了真正想要报复的对象呢,比如说,我。”这是对他方才的责怪的回击。

太宰治黏着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时显得有些艰难,可能有那么零点几秒,他的确在思考这样的可能性,一阵漫长的沉默后,他再度开口,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人类看到的只能是真相,真相不止有一个,只有上帝看见的是事实。而你我皆不是上帝,这就代表看待事件时不可避免地会有失偏颇。”

如果是五分钟前的中原中也,或许会被他这副神神叨叨的玄乎样子唬住,但现在他奇妙地看穿了事情的本质,这其实只是太宰治进行逃避的一种方式,类似于狗在感到尴尬时就会开始打哈欠。

由于他们降落的地点是庄园的后院,此时一个被遗忘许久的人物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中原中也不打算戳穿太宰治的虚张声势,顺理成章地扯开话题:“至少在这场剧目中,你短暂地饰演了上帝。那么相川泽呢,他想要什么?你打算给相川泽安排怎样的退场?”

“我正要带你去那里。他想要真相,我便给了他真相。为了避免问题本身变得愚蠢,人往往需要一个答案。而真相对于有些人来说太过沉重,他们承受不了其重量就会、”太宰治伸出双手合拢又展开,“如烟花般绽放。”

“死亡。”中原中也反对,“你带给他们的只是死亡。”

太宰治笑出声,对此不置可否:“如果你想救他,现在对我许愿的话,说不准我会帮你实现。”

明白是拿以前的对话打趣,情形倒转,此时的中原中也品味出太宰治当初的三分酸涩,遂皱起脸来揭穿他的障眼法:“没有必要。百毒不侵和长生不老同理,那家伙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不知道被你用什么法子保住了自我的神志而已。”

“哎呀,居然没上当。”太宰治当即换上可惜的表情,他们经过几个拐弯,此时重新听到了水花四溅的声响。今夜晴朗,湿度和温度均适宜,中原中也迈出一步,却踩进虹色的水洼,喷泉最顶端的永恒石像正安然凝视着演员的谢幕。随着他们的到来,地面上的血液像达到了沸腾点,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血泊中央是个扭曲的不似人形的生物,肌肉和骨骼正在折叠着溶解着消散着漂浮着感受着色彩眩乱的涌动,他从被挤压的嗓间用快乐的声音呼唤着什么。虚空从构筑和分解中复生。

太宰治在这时候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他忍住了,没有颤栗,同时感受到对方如毒蛇一般匍匐过他的皮肤,听见重力使体内发出微鸣。一个圆溜溜的具有弹性的物体滚落至他的脚边,爆裂时是一声清脆的“噼啪”,不用低头也知道是什么。中原中也微微呼气。那是相川泽的眼球。

“对于人来说,想成为神是罪过。那么对于神而言,最原初的罪是什么?”

中原中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努力按捺住想逃跑的本能,这是他身为神时体会不到的情绪和条件反射。答案是显而易见:“是想成为人类。”

而很多事是太宰治在成为神后才逐渐理解的。比如说,神无法随心所欲地用能力实现自己的愿望,只能回应他人的祈愿;神并非全知全能,他们甚至不能选择自己扮演的角色;神在选择信徒时会被最纯粹的情感所吸引,完全的恶或者绝对的善,无暇的恨又或者、爱。太宰治最初拥有的是向死的欲念,后来这份欲望在不知不觉间缓慢地完全投射到了中原中也身上,人类的占有欲往往指向荒神代表的健康或财富,太宰治的占有欲却明晃晃地指向荒神本身。

中原中也终于迟钝地回想起那个瞬间,他想要变成人类的愿望和太宰治想要永远独占他的愿望融合在了一起,成为腹中破蛹而出的大量的飞蛾。

所以太宰治认为荒神之死其实是一场自杀也是情理之中的。他认为这是中原中也唯一犯下的罪也是理所当然的。于他而言,抛弃才是最严重的罪行。那么现在拯救我、使我没有变成和地上的血泊一样的存在的便是他的爱吗?他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高中时候在礼堂那次久别重逢的相拥,他从他的身躯里流淌而过,太宰治的眼睛从那天起一直看着中原中也。

沸腾的血渐渐平静下来,渗透进花坛的土壤,枯萎的垂着头的百合花随之接二连三地盛放。不,那并不是百合,而是曼陀罗花。它既是天使的喇叭又是恶魔的号角,许多宗教的仪式中都会凭借食用少量曼陀罗以达到去往圣地、与神明交流的目的。喉咙的烧灼感逐渐蔓延到身体每一寸,心悸如服用过量的可卡因,他听见姗姗来迟的警笛声在很遥远的地方缥缈着盘旋。

太宰治从背后环抱住他。你也会呼吸。中原中也沉默着想。那你曾经绝望过吗?恐惧过吗?每次杀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对我呢?现在是爱意更多还是恨更多?像我想象的一样?你为什么挑选了我?你真的偏袒我吗?你在想什么?你会做梦吗?你真的也有心脏吗?你的心跳是什么样的?这也曾是你想问我的问题吗?我将我的心脏喂给你的时候,你怨恨我吗?

中原中也恍惚间听到万千蝴蝶煽动起翅膀,紧贴着自己的背脊,太宰治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问;“你真的没有考虑过杀了我吗?”

“我说了呀。我永远不会像对待他们那样对待你。”太宰治再次重申,“况且,你爱我。”在成为神明后,他和中也掉转了看待事物的视角。他发现挑选信徒只是一个开始,关键点在于如何让人类萌生虔诚的信仰,于是在大多数情况下,祂们会选择以最容易取得信任、最容易被接纳的形象出现在祈祷者的面前。对于饥寒交迫者来说,荒神便是递上热腾腾的饭团的老奶奶;对于盲人来说,荒神是拐杖和导盲犬,他甚至可以扮演成某个人至死不渝的初恋。而荒神在转世时选择保留且仅保留了中原中也的人格和外表,又或者说,出于某种原因,中原中也这一主体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他通过太宰治的视角看到一小队警察正在往这里赶来,中原中也挣脱开他的胳膊,比想象中更容易,于是失落感也比预想中浓重,“不。”他按下莫名的诡异的心情,避开太宰治饶有兴致的打趣目光,自认为回答得当机立断,“我讨厌你。”

太宰治也许是在笑,也许没有,他的嘴唇快速地碰了碰中原中也发红的耳廓外沿,吐息间说着隐秘的耳语:“那么,我就像你讨厌我一般爱你。”紧接着,在中原中也怀疑有寄生虫吃掉了他的舌头的时候,黑发青年微笑着直起身来倒退着走远直至拐角,飘飞的衣角在视野中消失不见。十秒后又或者更快,他会和搜捕小队迎面碰上。

中原中也想追上去,又犹豫着停住了步伐,他参不透太宰治的计划,担心再一次落入他的圈套,更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对警察安危的担忧更多一些,还是想替连环杀人犯做担保的急切更胜一筹。又或许是我已经疯了也说不好。

在几堵花墙后传来警察和警犬的喧哗,以及太宰治刻意拔高的声音,好让诗句完整地传入中原中也的耳朵:

枯萎过半的百合花芳香

笼罩了我轻盈的梦幻

百合花和我谈论起死亡

谈论我死后的时间

且给我无忧的灵魂以安谧

什么都不能娱悦它 伤害它

你不要忘记我弥留的日子

当我死后 你要谅解我呀

我知道 朋友 道路并不漫长

可怜的肉身很快就会疲乏

而我知道 爱情强大像死亡一样

当我死后 你可得爱我呀

我仿佛感到一个秘密的誓词

我知道 它不会将心灵欺骗

离别以后你可不要忘记

当我死后 你可要随我而来



再次看到有关太宰治的讯息是在新闻播报里,报道称,连环杀人犯系某教堂神父,该男子在落网后对罪行供认不讳,于一天前在拘留所畏罪自杀。

中原中也的心因其中的某个词汇剧烈颤抖了一下,他现在没法对这些异常视而不见了,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地关注新闻频道和反复翻阅确认当天的报纸头条便是最佳的证明。与此同时,他发觉对自己的工作热情也在慢慢消退,截止今日,他已经拒绝了十一个委托。长久以来,中原中也过着感受不到心动的人生,酒精不行,蹦极也不行,第一次心跳频率出现起伏便是高中乐队解散、看见那摊血迹的时候,正是因此才选择了当私家侦探。现在他总算知道了原因,因为他的心脏在太宰治那里,物理意义上。

现在这场漫长的看似没有终点的马拉松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画上了句号,站在终点线上,中原中也却感到茫然若失。他当然不认为太宰治会是因罪伏法的个性,用腻了这个身份所以金蝉脱壳才更符合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对于太宰治而言,死亡依然是极具吸引力的选项,毕竟他也的确活得够久,如果对人世再无留恋搞不好真的会一了百了。中原中也坐在沙发上叹气,把脸埋进双手里,闭起了眼睛。

他的担忧在下午被击碎了。从第一起案子开始,为了记住死者也为了警醒自己,中原中也开始在阳台上养花,但仔细回忆一番,他却记不得这些绿植究竟从何而来了。记忆里并没有驱车前往花鸟市场的印象,也没有订购园艺外送的电话记录,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将快递盒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中原中也面色凝重地拆开包裹,看见一盆含苞待放的曼陀罗花,以及一张插在花枝中央的卡片,恶俗的粉红色。上面写着:

——承认你爱我高于热爱你的事业这件事真的很难吗?

是啊,真的很难。中原中也脱力地坐在椅子上,无奈地轻笑出声,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因为担忧而出现的厌食和失眠症状在此刻奇迹般地痊愈了,他现在既困又饿,却精神百倍。他怀着等量的紧张、忧怖和期待打量这些娇艳欲滴的花朵,最后把它和阳台上的那些放到一处。看来他入侵我的生活的程度比预想中还要深,中原中也没来由地想,我或许会从那些太宰治送给我的盆栽里翻出些残留的人体组织,又或许不会。奇怪的是,他没有想过报警,一次也没有。

门铃声响了一下,中原中也起身向全新的未知走去,虽然他已经知道那扇门板后站立着谁。也许我应该在玄关挂一面全身镜,用来检查自己的表情是否得体。

啊,现在不该笑的。


[the end]


▷彩蛋是出场人物关系表

焦
学院里受人瞩目的天才魔法师们

学院里受人瞩目的天才魔法师们

学院里受人瞩目的天才魔法师们

犯困嫌疑人

【太中】首领宰拯救计划69


上一章节有人问平行世界太宰中也是什么时候进一步的,统一回应一下,是十六岁,魏尔伦事件结束后,检查团离开之后的事情。具体的可以看看我的这一篇: 

太宰治的狗狗女仆中原中也的一天 

https://huanxue91821.lofter.com/post/31c21563_2bb02ffff 


“阿呆鸟”已将“中原中也”踢出群聊。

群聊人数:5

万万没想到故事会发展到这个方向,在座的各位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好一会儿,空间内才响起一道稀稀落落的掌声。

鼓掌的人是中原中也,他看着银幕,然后又转过身看着一脸呆滞的阿呆鸟,露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


上一章节有人问平行世界太宰中也是什么时候进一步的,统一回应一下,是十六岁,魏尔伦事件结束后,检查团离开之后的事情。具体的可以看看我的这一篇: 

太宰治的狗狗女仆中原中也的一天 

https://huanxue91821.lofter.com/post/31c21563_2bb02ffff 


“阿呆鸟”已将“中原中也”踢出群聊。

群聊人数:5

万万没想到故事会发展到这个方向,在座的各位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好一会儿,空间内才响起一道稀稀落落的掌声。

鼓掌的人是中原中也,他看着银幕,然后又转过身看着一脸呆滞的阿呆鸟,露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

老实说,他并不是很想在这个关头发表感言,毕竟银幕上的信息明晃晃地在讨论着自己同位体的私人感情,不管他说什么都会觉得尴尬。尤其是在银幕爆出来那个‘自己’和‘太宰治’的惊天八卦之后,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一个背景板,最好让所有人都无视他的存在。不过,感觉他不说些什么的话,这尴尬的气氛会挥之不去。

而且阿呆鸟的操作太骚了。

骚到仿佛突破了人类思维的极限,足以载入人类奇葩行为大赏,供后人瞻仰膜拜的程度。简直是最好的话题主人公。

“为了探讨八卦,于是就把八卦的主人公移除,不愧是你啊,阿呆鸟。”中原中也心情复杂。

“中也,你这样弄得我挺慌的。”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同位体可能没意识到,但阿呆鸟用上帝视角注视着这一幕,自然知道这一行为有多不靠谱。在看到中原中也轻飘飘的鼓掌之后,赶忙小声地澄清,“那可不是我,同位体干的事情,和我阿呆鸟有什么关系?”

似乎怕没有说服力,他又补充道:“你看,那个‘中也’还和太宰治搞在一起,早就被骗上床,被太宰治睡了,可是中也明明到现在还是处男吧。”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静默,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且微妙的气息,显然所有人都再次想起了视频中爆出的大瓜。

‘中原中也’不是处男。

虽然关注一个港口黑手党有没有那啥经历这件事很奇怪,大家也对别人的私生活没有那么大的探究欲,但——那可是中原中也哎。是本世界哪怕成为了港黑首领,哪怕已经24岁,也没有任何情人,甚至没有相关绯闻的港黑劳模。

当然,已经死去的先代不算在列。

中原中也一脸黑线,觉得这个话题越发尴尬起来。就是知道大家肯定会关注这个问题,他才主动找话,想用阿呆鸟的事情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的。结果阿呆鸟和他一点默契都没有,没领会他的意思就算了,还大大咧咧地把他最想让大家忽视的事情说了出来,好像深怕大家注意不到似的。

而且,什么叫那个中也和太宰治搞在一起,被骗上床,被睡了啊。说的中原中也很好骗似的,也有可能是同位体睡了太宰治好嘛!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最好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开,却再次被阿呆鸟打断。

“所以说,这肯定不能把我和同位体混为一谈啊!”阿呆鸟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就不会这么干,把中也踢出去这件事简直太荒谬了,完全就是脑袋被门夹了一下才会想出来的方法。”

他越说越起劲,“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直接视频通话和大家讨论八卦,打字太磨叽了!而且,就算我真的把中也从群聊里面踢出去,肯定也会把其他人也踢出去的。所有人都被踢过,这样大家都是公平的了,根本不会被中也发现问题,也根本不存在厚此薄彼的现象。”

说着,阿呆鸟还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不过这样的话,我留在最后就没人踢我了,好像还是有点不对……”

“……”中原中也看着阿呆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额角一抽一抽的。

他的嘴巴半张着,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算了,放弃挣扎吧。

中原中也突然觉得心好累。他看着阿呆鸟的样子,突然觉得前途一片灰暗,干脆直接瘫坐在座椅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银幕。

再跟阿呆鸟说下去,他指不定还能说出更了不得的话。


【“阿呆鸟”已将“中原中也”踢出群聊。

群聊人数:5

看着那明晃晃的几个字,群里就像被按上了消音器一样,一片寂静,原本热闹的讨论声瞬间消失无踪。

阿呆鸟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夸奖,怀疑是网络信号问题,他好奇地往群里试探性地发了个问号,紧接着,就像炸鱼一样,炸出了一群潜水员。

钢琴师:……

公关官:……

冷血:……

外科医生:……

原本沉默的群成员纷纷浮出水面,纷纷发出沉默的符号。

一溜儿的省略号看的阿呆鸟一头雾水,心中隐隐有某种不安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可是再一细想,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阿呆鸟:??发错了吧你们

钢琴师:【拇指】

公关官:【拇指】

冷血:【拇指】

外科医生:【拇指】

省略号换成了大拇指表情,所有人无一例外地给他献上了最高程度的‘赞扬’。阿呆鸟看着满屏的大拇指,这才觉得通体舒畅。

阿呆鸟:哈哈哈,倒也不用全部都夸我干得好,太客气了。先把中也踢出去,这样中也就看不到我们在说什么了,然后我再把中也拉进来,比另外建立一个群聊方便多了。

钢琴师:阿呆鸟,我承认我之前看错你了。从今天起,我对你刮目相看了。你真是个天才!

阿呆鸟:嗬!

阿呆鸟:@钢琴师,虽然你难得说了句人话,但我怎么瘆得慌。你还是别夸我了,被你夸得我心里发慌,你是在阴阳怪气,是吧?

钢琴师:……

钢琴师:我该夸你直觉不错嘛?

钢琴师:容我提醒你一件事,阿呆鸟,有一个功能叫做历史记录。

钢琴师:就算你把中也踢出去了,前面的对话他也是能看到的(笑脸)

阿呆鸟:???

阿呆鸟:!!!

阿呆鸟:所以……

钢琴师:中也打开手机之后看到的,恐怕就是你为了探讨他的情感问题,而把他踢出群聊了吧。你想好要怎么跟他解释了吗?关于踢他出群这件事?

公关官:顺便我也提醒一下,如果要邀请某个人进群的话,是要得到对方同意的

外科医生:也就是说,你把中也踢出群这件事

冷血:中也绝对会看到的

阿呆鸟邀请中原中也重新加入群聊的动作顿住,手指僵硬地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原本灵光一闪,堪称天才的想法在几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质疑和提醒下,变得尴尬无比。

他瞪大眼睛,仿佛一尊褪色的雕像,无法移动,只能僵硬地看着群里的讨论。

 公关官:中也应该会很生气,就算阿呆鸟你再次邀请,他也会拒绝吧。

钢琴师:毕竟是六个人的群聊,偏偏只有他被踢了出去……嘶,我都能想象他委屈、愤怒的模样了

公关官:如果中也因为这件事认为你对他心怀不满的话……

群里几个恶劣的家伙仿佛觉得阿呆鸟受到的伤害不够大,纷纷开始添油加醋。阿呆鸟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停留在邀请中原中也进群的选项上踯躅不前,突然,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然自己退出了群聊。

看到阿呆鸟的头像从群聊中消失,正一唱一和打趣阿呆鸟的钢琴师和公关官停下了讨论,有些猝不及防。

冷血:阿呆鸟退出去了

钢琴师:不会吧?真被吓到了?

公关官:嘛,其实我觉得中也未必会那么生气,说不定他还会觉得好笑呢。

公关官:他该不会以为,自己也退出群聊,就可以把踢中也出群这件事赖到我们几个头上了吧?就像那种‘看!中也,我也被踢出来了!都是他们几个干的!’——这样的解释

钢琴师:【笑脸】以他的脑回路,很有可能

外科医生:可是,中也是可以看到踢自己那人的身份的吧

钢琴师:毕竟是直肠子的阿呆鸟,对他贫瘠的大脑包容一点吧,外科医生

钢琴师:而且,就算以他的智商,应该也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我们刚刚是在逗他了。毕竟,中也根本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嘛

公关官:【笑脸】哈哈,那咱们等着看吧,看他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

公关官:我堵三分钟

钢琴师:我堵七分钟

外科医生:那我折中,堵个五分钟吧,@冷血,你多久?

冷血:……

冷血:别带上我

阿呆鸟的反射弧比钢琴师和公关官预想得更快一些,几乎在冷血打下那段文字的下一秒,钢琴师的页面就弹出了阿呆鸟加入群聊的申请。

“咦,还挺快,阿呆鸟今天脑袋开窍了?”钢琴师通过阿呆鸟的申请,顺手将管理员的权限一并转移,心中不禁嘀咕了一句。

然而,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就在他刚将权限移交给阿呆鸟的瞬间,群里便接二连三弹出了好几条系统消息。

“阿呆鸟已将外科医生踢出群聊”

“阿呆鸟已将公关官踢出群聊”

“阿呆鸟已将冷血踢出群聊”

看着群聊里不断弹出的系统消息,再看着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头像,钢琴师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他赶紧发了一个问号到群里,想要了解一下情况。然而,消息发出后立即出现了一个红丝感叹号,表明他也不在该群内。

钢琴师看着手机屏幕上连续弹出的提示:“您已被阿呆鸟踢出群聊”,“群聊已解散”,“无法在已解散的群聊中发送消息”,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

他被踢了。

不只是他,旗会的所有人都被阿呆鸟给踢了出来。

这是何等的、大写的卧槽!

钢琴师的脑袋里不断被污言秽语刷屏,优雅与高贵荡然无存。

虽然知道阿呆鸟不靠谱,经常会有奇思妙想,但奇异到这种程度的还是第一次。

就在他震惊到失语的时候,聊天页面弹出了阿呆鸟邀请他重新进群的消息。

这是一个刚刚建立的小群,群里刚刚被阿呆鸟踢过的人通通都在内,除了中原中也暂时不在,其他人整整齐齐,一个不落。

阿呆鸟:都进来了吧?之前那个群我们就不用了,以后我们就在这个群里一样。【咧嘴笑】

公关官:你这是在搞什么名堂?@阿呆鸟

公关官率先发问。

显然,弄不懂阿呆鸟脑回路的不只是钢琴师一个。旗会的大家都或多或少有些震惊和茫然,跟不上阿呆鸟的思绪。

阿呆鸟可不知道大家的内心想法,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他咧着嘴巴,两眼炯炯有神。

阿呆鸟:我觉得公关官说的很对,只踢中也的话,确实太刻意了。像是我们冷落他似的。我把大家都踢一遍,这样我们都一样了,又整齐,又公平。以后这个群就成为我们新的专属群聊了,你们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怎么说呢,看到阿呆鸟这么说,大家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看上去有些荒谬的事情,但因为罪魁祸首是阿呆鸟,显得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钢琴师的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眼神中流露出种种情绪,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不吐不快。可是,话不成形,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而是伸出手指,缓缓地打出了心里想说的话。

钢琴师:阿呆鸟,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阿呆鸟:???

阿呆鸟:你又阴阳怪我【怒】

钢琴师:不。这一次我是真心的。是真诚的赞扬。

阿呆鸟颇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一反常态的钢琴师对他的夸赞,尤不信邪地扭头看了眼窗外,确定太阳是从东边升起,仍然有些不真实的虚幻感觉。

钢琴师那个家伙居然会夸他?

他不会还没睡醒吧?

又或者钢琴师还没睡醒?

虽然大家是同伴,但想要钢琴师口里得到一句夸赞可不容易。

钢琴师是组织出了名的完美主义者,他对事物的要求近乎苛刻,在追求完美的过程中,有时甚至会将首领的劝告置之脑后,想要得到他真心的夸赞难如登天。

或许为了谋取利益,他能化身为舌灿莲花的交际高手,用他高超的谈话技巧和俊朗的长相游走于各个权贵之间,变成那个风度翩翩的港黑俊杰。可实际上,他是个兼备反复无常、细腻和残酷的男人,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总是带着七分真三分假,就算嘴巴上夸奖人的话说得再悦耳动听,也不见得是真心的,对他而言,这不过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

在对待同伴上,钢琴师也没有收敛自己的恶劣本性,不如说他彻底暴露了本性。如果在外人面前还维持着自己‘完美’的表象,注意自己的形象和谈吐的话,在只有旗会几个人在的时候,钢琴师称得上是放飞自我,颠覆自己的形象。所谓的颠覆自然不是说从追求完美的龟毛变成了一个邋遢的大汉,而是他会抛弃完美的假象,变得挑剔且言辞犀利,作为经常被他毒舌的主角,阿呆鸟深受其害。

也不是说钢琴师没夸过他,只是相较于他毒舌时的阴阳怪气,那少得可怜的夸赞实在显得微不足道。阿呆鸟还曾有过被钢琴师堵着门找上来说教的经历,那一次差点让阿呆鸟怀疑人生。时至今日,每当看到有女孩子被钢琴师的表现迷惑,误以为是遇到了完美无缺的梦中情人,阿呆鸟都会暗自感叹:你们真是太天真了!

总之,阿呆鸟已经习惯了钢琴师的挑剔龟毛,并且适应性良好,就像钢琴师也习惯了给旗会几个人擦屁股一样。不管钢琴师说得多尖酸刻薄、阴阳怪气,阿呆鸟都能能够把钢琴师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走心。可是这其中绝不包括被钢琴师赞扬。

阿呆鸟被钢琴师的赞扬弄得有点飘飘然,他情不自禁地想:难道我真的是个天才?】


“噗——”

“咳咳——咳——”

空气中传来一道抑制不住的声响。原来是钢琴师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被他硬生生地喷了出来。

那原本要送入咽喉的液体,此刻全数洒在了他身前的观影椅背和前座的人身上。刹那间,布料被打湿,水滴顺着靠背的纹路悄然滑落,留下一片片湿润的痕迹。

这一幕让周围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钢琴师自己也显得有些尴尬。

“抱歉抱歉。”钢琴师连忙对着受到些许液体波及的魏尔伦和兰堂道歉,掏出纸巾递了过去。

都怪阿呆鸟,一本正经地说着那么搞笑的话,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虽然知道阿呆鸟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偶尔总是令人大跌眼镜,但总体上还是正常的。没想到阿呆鸟平时内心戏还挺丰富,也挺自恋,要不是书放出了他的同位体的内心独白,钢琴师还不知道阿呆鸟会有这种想法呢。

天才?

某一方面他还真是。

兰堂和魏尔伦接过纸巾,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了然。他们自然知道钢琴师为何会有如此反应,这个平日里总是端着干部完美形象,冷静自持的人,竟然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不过别说,他们也差点控制不住笑出声来,没比钢琴师好到哪里去。

“没关系,我理解。”兰堂嘴角一扯,目光投向阿呆鸟。

阿呆鸟有些疑惑地看着钢琴师,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同位体想的事情虽然有些夸张,但也不至于让人如此惊讶吧。

还不容许别人自恋一把吗?他感觉有点委屈。

【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暂且不想,阿呆鸟很快就放弃了去深究钢琴师夸他的原因,反正从他嘴巴里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阿呆鸟:@公关官,你刚刚说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情况?说的不清不楚,不上不下的,说完整点啊

公关官:其实就是太宰君刚刚给中也打了一通电话,中也感觉事有蹊跷,想回去看一眼罢了

阿呆鸟:啧!就这?我还以为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趁着中也出差,然后搞事,这不是太宰君的传统吗?

钢琴师:很想反驳,但反驳不了。

阿呆鸟:@公关官,你坑我!我就知道你和钢琴师是一丘之貉,肠子都是黑的!这么点小事,你说得那么暧昧,搞得我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八卦,结果,就这——就这——

公关官:我明明什么也没说【笑】,是阿呆鸟自己想当然了吧

阿呆鸟:你明明!

公关官:我没说。我只是附和了你一句‘说不定还真是这样呢’而已哦。而且大家都知道我在开玩笑,只有阿呆鸟当真了。不信你问问大家。

阿呆鸟:!!!???

阿呆鸟:什么鬼!你们——

钢琴师:毕竟太宰治劈腿中也捉奸什么的——听上去太假了。又不是在上演什么八点档的狗血苦情戏。

钢琴师:而且中也一直认为他们没有交往吧,我们也没提醒过他。在他的印象里,这应该是属于‘搭档间正常的互帮互助’【笑】

想到这里,钢琴师噗呲一笑,思绪飘散,记忆也回到了最初发现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彻底搅合在一起的那一天。

那是中也16岁时候发生的事情,时间是在‘暗杀王’事件落幕之后,来自欧洲的调查团全部离开了横滨,旗会刚刚给中也重新举办了‘庆祝中也存活一周年’的庆祝晚会。

庆祝晚会结束之后,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起消失了好几天,当时大家都没意识到不对,只以为他们一起去执行了别的机密任务。就算从森首领那里打探消息,也只得到了首领复杂难言的眼神和顾左右而言他的回应,只是说太宰君和中也君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太累了,于是给他们放了一个小长假。

旗会的大家没有多想,毕竟最近的一个多月里,太宰和中也确实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太宰君,简直像一头不知道劳累的拉磨的驴,日夜不停地工作,和他以往动不动就翘班罢工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搞得大家都以为他吃错药了。

给两人一个小长假,很合情合理,没有任何人多想。

直到中也休假回来后——

妈的!自家的小白菜被猪拱了!

组织内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和中原中也频繁相处的旗会更是首当其冲,收到了巨大的冲击。

虽然知道太宰治一直心怀不轨,但这也太心急了吧!虽说对黑手党谈论‘道德’有点像讲地狱笑话,甚至他们当中有的人更小的时候就尝试过禁果的滋味,但旗会的大家还是很想在这件事上对太宰治进行严厉的批判。

中也才十六岁,他八岁才接触外界,也就是说,按照正常的心理年龄——他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太宰治你竟然下得去手!真不愧是萝莉控首领的弟子,一丘之貉、一脉相承!

既然木已成舟,小白菜也跟着猪跑了,旗会几人想了想还是谨慎地询问了一下中也和太宰的想法,至少弄明白他们是想光明正大地公开还是偷偷摸摸地瞒着,然后,旗会就从中原中也那儿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反应。

“你们在想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和那条青花鱼在一起?!”中原中也恼羞成怒,气鼓鼓地说,“我们是正常的搭档关系!”

没有哪家的搭档会睡在一起的中也,而且你说这话的时候好歹遮一下脖子上的痕迹吧,你真以为你骗我们说是被虫子叮的我们就信了吗?

钢琴师有太多的话想说,想要吐槽,却又在看到中原中也嘴硬的模样后产生了一丝恶趣味。

既然中也这么说,那他们就当不知道好了。反正现在他们问了中也不肯承认,等到中也肯承认的时候,他们就装作不相信好了。

真期待那个时候中也的反应啊。

于是,关于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究竟是不是纯洁的搭档这一事宜在双方默契地“装傻”中暂时被搁置了下来。

显然不只是钢琴师回想起了这件事,群里的不少人也被勾起了回忆。

公关官:我已经不认识‘搭档’两个字了

外科医生:嘶,谁敢提醒。真让中也开窍了,等着他哥拿大砍刀过来把我们劈成肉泥?

钢琴师:而且看着中也不开窍的样子,真的非常愉快啊~真期待他发现真相的那一天是什么表情。

公关官:你就是想看好戏吧

钢琴师:彼此彼此

公关官:不过能让中也特意跑回来,也不会是小事。组织内近期有什么动静吗?

钢琴师:最近组织发生的,值得五大干部出手的……就是那个了吧

公关官:哪个?

钢琴师:你一直在国外拍戏,所以不知道。一个叫做mimic的组织,在最近一段时间袭击了组织的军火库,并杀死了组织不少下级成员,影响非常恶劣。事态严重到必须要让干部插手的事,应该只有这一件。

钢琴师:听说太宰君已经查到了这个组织的据点,并且制定好了对战策略。负责跟进处理这件事的,还有游击队长

阿呆鸟:游击队长,居然是那小子!

公关官:是芥川君和太宰君搭档啊,真是少见的师徒组合。

阿呆鸟:如果是他们两的话,应该已经控制住局势了吧。

钢琴师:嘛,毕竟是太宰君亲自出手,他经手过的事还没有出现过岔子。恐怕现在,敌人已经被全数歼灭了吧。虽然不想承认,但消灭一个毫无根基的外来组织,这种事情对那个男人来说,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阿呆鸟:什么不想承认啊,你就是每一次都输给他,嫉妒加上死要面子啦

公关官:……行了,你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