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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尤第8章和第143章分别be l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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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九笑(家1洁癖版)

(纠结了一会打光,后来还是全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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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壳真好吃

来喝桃花酒吧,小孩子除外~ᕕ(ᐛ)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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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亭长亭😇

【白亮七夕36h】潜别离

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

◇cp:白亮,1w9字

◇蜀相诸葛 ×剑仙李白

◇王者官方原背景古风架空,建议bgm《不老梦》

◇轮回了上百次的诸葛孔明忽然发现这一世有一点不对劲


  雪飞云起,夜窗如昼。

  夜郎十年难遇的小雪叫李白忽地挂念起荆北一别不见的好友来。

  “大人,您的信。”檐外传来少年人声。

  驿马从蜀中卧龙府送来的数十封红梅锦书还齐整地安放在尺牍之中,他们二人多年未见一纸书信倒是来往不绝。

  蜀地善制十色彩笺,笺上隐然有花木麟鸾图案。从北边送来的鸾笺小巧玲珑,信中字迹清雅,信末落款红章。墨香缭绕间每次都能给李...

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

◇cp:白亮,1w9字

◇蜀相诸葛 ×剑仙李白

◇王者官方原背景古风架空,建议bgm《不老梦》

◇轮回了上百次的诸葛孔明忽然发现这一世有一点不对劲


  雪飞云起,夜窗如昼。

  夜郎十年难遇的小雪叫李白忽地挂念起荆北一别不见的好友来。

  “大人,您的信。”檐外传来少年人声。

  驿马从蜀中卧龙府送来的数十封红梅锦书还齐整地安放在尺牍之中,他们二人多年未见一纸书信倒是来往不绝。

  蜀地善制十色彩笺,笺上隐然有花木麟鸾图案。从北边送来的鸾笺小巧玲珑,信中字迹清雅,信末落款红章。墨香缭绕间每次都能给李白带来有关心上人深居蜀地、运筹帷幄的无尽想象。

  信中一多半是寒暄闲聊,言说蜀道危峰兀立,蜀中天气变幻莫测,巴蜀百姓民风淳朴。偶尔也会提及三分之地剑拔弩张的天下格局,以及天书残卷的研习进展。


  譬如立冬前的上封信便说了东风祭坛轰轰烈烈的赤壁之战,蜀吴联军大败以司马仲达为首的曹魏百万雄狮,千古一战随之跃然纸上。


  疆场戎马,逐鹿天下。此番读来叫偏安一隅的李白为之神往、拍案叫绝。


  李白则往往在回信后附上近日来所作的诗词文章,于一封封络绎信笺中与诸葛共同琢磨推敲遣词造句。


  “流放”远地后,李白的诗词不少是为诸葛而赋,会写就这般藏头露尾隐忍不发的“情书”,说到底他大概还是盼望着期冀着能让读信那人有所感触共鸣。


  说来好笑,他李白堂堂天下剑仙风流多情,倜傥轻狂。但闲来卷帘倚窗,含叶酌酒,对月相思,心中竟偶尔也会生出闺中豆蔻少女般的懵懂春心,痴痴地妄想故人以扇遮面间的风流蕴藉。


  许多年前,李白心高气傲眼高于顶,自诩才华无两,难觅知音。他一生踏遍万里山河见过四海各色美人,但都全然不及当初南阳廿四桥亭里遗世独立的挑灯玉人,不言不语便入他青眼,此后再无心红尘凡物。


  那时二人偶然同在湖心亭中避雪。李白高深莫测地闭眼假寐,以内力驱寒。诸葛则左右侍有垂髫小童,抱书而立。


  李白歪着头睁开一只眼打量一旁器宇非凡的青年,青年手上轻摇鹅毛羽扇,身着白云银边素袍不染尘灰,腰佩湛蓝丝绦玉带,颈围雪色轻裘,脚踏覆霜长靴。周身浅色的长发随风扬起,在月色雪色之中相映成辉,碧蓝眼瞳仿佛浸于皎洁镜湖冰面自成光华。负手垂眸远眺飞星掠影,一时间竟叫李白如临仙境。


  好一个恍若天外来客、重阙神仙的卧龙先生。


  李白难得生了好奇之心,起身主动上前作揖问了句好:“卧龙先生,久仰大名,之前在下还好奇是何人敢自称卧龙,如今相见,一眼便足惊鸿。”


  对方闻声便回头驻足面对来人,片刻诧异怔愣后弯眉报以敞亮微笑,淡淡回以二字:“过誉了。”


  那唇边扬起的笑意如同人间杏月不骄不躁的春风悄然吹暖嘴角翩翩弧度,不经意便径直吹进剑仙不可一世的眼中。


  见之难忘。


  “酒尽了。”李白扬起酒葫芦恣意妄为笑道:“在下还想向先生讨一杯喝。”


  他也不明说自己身份,似是无赖一般想要逗逗眼前算无遗漏的卧龙先生,却不知对方早已了然于心,算破了他的底细。


  诸葛亮不矜不伐朗声笑答,眼底眸光恍若雪色灯火流连:“酒中诗仙当配金樽清酒,可惜在下如今既无金樽,也无清酒。今日萍水相逢一场,便以浊酒相赔。待来年我主入主中原,阁下相邀,在下必将设宴再请,盛情款待。”


  三分之地玄德公三请于麾下,传闻中智多近妖,决胜千里的诸葛孔明……有意思。


  自古翻云覆雨,争权逐利者大多城府叵测,心机深重,但眼前风度翩翩的青年军师却看来却难得不折心性,怀握瑾瑜,洒然有箕山之风,更似世外隐士。


  那种同类气息,一时间,竟令李白有些怦然心动,神思动摇。


  大概最早从那时起,李白便已经在暗自绸缪着要如何如何把蜀主刘玄德的卧龙军师拐入自个帐中同自己秉烛长谈抵足共眠,亦或是于榻上同床共枕……


  回忆至此,李白垂眉随手拿起梨花木案上的无味冷酒饮入喉中。心口徒生辗转闲愁,与孔明弹拨琴曲,煮酒论诗也恍若昨夜朝夕。


  于是破竹蓬的谪仙人在漏夜茅庐,听着雪洒折竹声声,心血来潮地铺陈纸笔,决心乘醉修书一封自己快马带去蜀中,当面送到自己的心上人怀中。


  “会想我吗?”


  李白搁笔吹墨又温柔地自言自语起来。


  “夜深方知雪重,醉时方知酒浓。去见见他吧……”


  怎样也好过两处屋檐共月相思。他们本当是喜鹊搭桥的天赐良缘,一见钟情的命中注定,不当是如今各自东西,遥想当年。


  那雪后开了闸的灼灼情意,如同消融解冻的春汛洪流,在春来几度的转暖后已一发不可收拾。


  ……


  他沿着大路官道一路向北,残雪渐消,天光敞亮。直到寻到镌刻着“卧龙府”三字的陌生牌匾,已是数月之后。


  诸葛亮新修缮的庭院宅邸碧瓦朱甍,回环曲折,倒是恰如他本人剑走偏锋、瑰丽琦行的性情。


  随着距离渐近,李白一颗心也愈加蠢动热烈起来,连同眉梢眼瞳淬炼的翡翠流金都比往常要烧得更加明亮夺目。


  谁知他还没见到诸葛亮,扣门拜会的兴头转瞬又被相府宅邸的管家浇了一头腊月冰池的冷水。


  “这位客人,相爷这几日风寒,实在不便见客。”


  风寒?这倒是从未在信中提及,孔明确实好一阵子没与他来信了。


  李白想着横缰勒马,眉峰忧心蹙起不悦道:“我和孔明乃是挚交,你同你们军师说是太白前来拜会,他自会出门前来迎我。”


  “竟是李大人!是在下唐突了!”管家立刻弯腰行礼面色微惊,话音一转又无奈道:“但主公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军师养病,军令难违,李大人莫要让在下为难啊!”


  管家的语气态度虽然客客气气,但动作却异常坚定。无论好说歹说,怎么也拦着不让李白进府:“李大人,不如择日再来。”


  “若是孔明亲临,必不会拦我!”李白凛若冰霜质问:“你一介管家,怎么连禀示主上都不会?”


  他一路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怎甘心还未见到诸葛便空手而归。遂翻身下马将白马往枯树下一栓,不由分说径直便要硬闯。


  “这……相爷也吩咐不愿见客了。”


  李白眉间忧心更甚:“那我偏要见呢!”


  倘若仅仅只是风寒,为何连一面都不得见?又为何要一味隐瞒拦人?李白心里疑窦丛生,莫非是功高盖主被那刘大耳朵囚禁在这相府了?还是说……有的答案即便李白心思活泛才智过人,但也绝不敢乱猜。


  想到这李白已经克制不住,随手挥退管家小厮便踏门而入。


  “客人!客人!使不得啊!来人拦住他啊!”


  一时间府上所有蜀军守卫尽数出动,兵刀所向直指李白,将硬闯之人重重围困在卧龙府庭院中央。


  落针可闻的剑拔弩张里,李白却施展轻功翩翩然落在红檐玉瓦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摇摇头抱臂嘲道:“尔等乌合之众也敢拦我?”


  李白话音刚落,便有一狼裘大氅青年杀气腾腾横枪杀出:“大胆狂徒,蜀汉相府怎容得鼠辈硬闯!”


  “哦?”李白虽从未见过马超,但一眼看到对方手中那把锋芒毕露的虎头湛金枪,心中大致也猜到了七八成,眼中却仍尽露轻视之色:“西凉锦马超,我就算要硬闯见你们军师,你又能奈我何?”


  “放肆!”


  马超刚入蜀国追随刘备时日不长,虽为五虎将之一,却不足服众,正也是需要斩将立威的时候,眼下岂容得下李白当众在相府肆意挑衅。


  一片哗然之中,马超枪尖化作一道看不见残影的迅疾银光瞬息间直取李白命门所在。枪声破空震荡惊雷声声,李白却泰然自若不躲不闪立于原地。如此取胜自然胜之不武,刺来的无形枪影果然霎时停在李白耳边,一小缕被割伤的深色发丝随风飘落,李白却巍然不动连眼睛也未曾眨动,剑也未曾出鞘。


  马超紧锁眉头抿唇犹疑道:“何不与我交手?”


  李白丝毫不惧负手回答:“你是蜀将,是孔明提拔之人,又是他可信之人,这里又是他的宅邸,我若是在此出手伤了你,岂不是拂他面子?”


  马超踌躇片刻收枪在侧,又是警惕又是探寻打量着眼前剑客问:“你究竟是何人?与军师是何关系。”


  李白莞尔一笑,使用传音入密揶揄道:“我可是你军师的入幕之宾,你确定要趁他患病用你那枪把他相好的戳死在他的地盘?”


  (“入幕之宾”指心腹、死党。另一方面被称为“幕僚”、“幕职”。后来通常也成为“面首”,“男宠”的代词。)


  厚颜无耻!


  “你!”马超被李白的荒唐话一激又要提枪出手,锋利枪尖一挑却瞬间被李白拈在指尖,四连拨千斤地拦下。


  马超神色瞬变,他这千钧重的虎头湛金枪哪里是寻常练武之人能徒手轻易拦下的杀人利器,眼前这与丞相有旧的浪荡子竟真是个深不可测的绝世高手?


  李白忧心诸葛本就不欲惹是生非,遂敛了玩味笑意,摸摸鼻尖故作正经道:“好了,不玩了。快带我去见孔明,说不准他就是想我了,思我成疾。我可是真的忧心他。”


  “你这狂徒……”马超叹了口气愁然不乐说:“丞相是真的病了,你见不了他。”


  他到底怎么了?是什么样的病?有无药石可医?


  李白忐忑地张了张嘴,只好收了性子恭恭敬敬作揖垂首道:“在下是长安李白,希望将军给我个面子,允我见一见病中好友。”


  马超听到李白二字眼神稍有松动,神色也微微缓和:“原来你就是李太白!”


  “将军知道,孔明提起过我吗?”李白松了口气道。


  马超没说话,光是沉默着摇头。


  岂止提到过,简直就是时常提起,军师每每提起时还格外……失态。


  卧龙府院落中央种着一颗从荆北幽幽南山移栽过来的柏树,枝繁叶茂,四季常青,是军师乘凉逗鸟的最爱。他还给这树起了名字,就叫太绿。


  后院的锦官楼下还常常出没着一只纯黑碧眼,性情黏人,温顺娇憨的猫儿,后来也倍受军师宠爱,取名太黑。


  主公御赐的赤色宝马膘肥体壮,奔如疾风,能行千里,最后也逃不过被赐名太红的命运。


  太绿,太黑,太红,太白……


  马超又头皮发麻地想起好久之前军师身体尚佳,常常召他入帐,不是讨论军中大事部署策略,就是同他商量琢磨如何给这李白回信,写信时眼中的全神贯注简直不亚于给主公谋划锦囊妙计之时。


  彼时诸葛执笔案前,眼中生辉,手指信中诗句兴奋问道:“将军闲来无事,可否帮忙看看这半阙残诗我改的如何?可算得上是无与伦比?能否让人眼前一亮?”


  马超一介武将只是略懂诗文,只好顺意凭空夸耀:“军师文采斐然,改得定然是最好的,谁敢说不好。”


  “这样不成。”诸葛亮却纠结地抬笔落笔最后长叹一声,枕着双臂趴于案上放弃:“是我错了,太白的诗恰似郢中白雪,已是当世绝响白璧无瑕,叫我一改再改却是画蛇添足,毁了这好玉。”


  桌案之下尽是被攥成纸团的书信废稿,令马超深感意外,这李白究竟是何许人也,竟值得军师大人这般劳心劳神?


  马超自打认识诸葛以来,一直认为军师无论处于何种境遇皆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一直以来也从未见过诸葛居然也会有如此为难丧气的样子,微惊之下只好无奈劝道:“军师才华横溢,勿要妄自菲薄,这天下哪里有什么十全十美之人呢?”


  诸葛轻笑一声闭眼说:“超将军,你可曾去过大唐?读过唐诗?”


  “末将不曾。”


  “世人评之,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李太白其人,倘若古今诗情一石,他一人可独占八斗,天下共分二斗。”


  诸葛轻摇羽扇,双眸生辉,向往呢喃:“生于海清河晏的盛世人杰比之乱世英雄,稀者为贵。我倒也极想去见见那绣口中的清都紫微,不夜大唐啊。”


  “军师如此看重这李……白吗?”


  “他很特别……”烛火中的执笔青年闻之歪头浅笑:“是我的意外收获啊。”


  “……”


  马超一时怔住竟也不知作何回答,只是看着诸葛向往的眼神,也耳濡目染地期待着有一天能见到值得军师如此评价之人。


  有次马超有事相商闯入书房,还不慎撞见军师叼笔挠头,屏声息气斟酌写信,一副坐定忘我的神态,居然连有人闯进来都没有发觉。


  简直,简直……就像是坠入爱河了一样,军师也会对什么人动心吗?马超一直还以为那来自遥远大唐的盛世剑仙会是何等超凡脱俗的神仙人物,居然叫他们的卧龙军师念念不忘,刻骨铭心。


  哪知道竟是眼下这般放浪形骸,不知礼数的大胆狂徒。此人胸前赤裸,衣襟大敞,面露醉色,一看便是打滚红尘的风流浪子,军师虽是才智过人,但却从未涉足风月,一番热忱憧憬定是错付于人。思及此处马超表情一时间竟有些愤愤不平的扭曲。


  “你就是李白?”马超不敢置信又问了第二遍。


  李白见状遂惊喜道:“孔明当真提起过我?”


  马超立刻坚决地摇摇头只漠然回答:“不曾,军师从未说与旁人,我只是从信上所知。”


  李白想着抬起头坚定地注视着马超,郑重其事掷地有声道:“我此番远路迢迢便是为了他,即便天上神仙拦我,我也要见他!请将军容我们一叙!”


  马超眼神坚决:“我若不容呢?”


  李白沉腕于剑柄之上,清冽眉目之中霜星闪烁:“那在下只好出剑。”


  这人虽然无礼,但看来却意外的真挚执著。


  片刻沉默后,马超在李白正气凛然的逼视之中终于泄气地移开目光,艰难抬起一根手指让开身:“你只有一柱香。”


  “多谢将军!”李白面露喜色抱拳行礼,快步与马超擦肩而过。


  ……


  轩窗之内,暗香浮动。


  李白轻手轻脚走向内室床边,他小心翼翼地揭起垂落的轻纱床幔,晶莹剔透的珠帘碰撞之间李白又轻唤了一声:“孔明,我来了。”


  我从夜郎一路风雨不远千里前来见你……


  透光垂帘下朦朦胧胧地映出李白朝思暮想的面容来,李白的心中大石方才终于有一瞬轰然落地。诸葛躺在榻上阖着双瞳,似是浅眠,眉间紧蹙,眼下泛青,面色苍白,神色不安,满袖沁人的甘涩药香竟叫李白心中也不禁泛起苦味。


  李白第一时间把手扣在诸葛手腕之间把脉。他是习武之人自然也多多少少懂得一些经脉药理,一探之下竟探出了个脉相沉细,命不久矣,青年早衰的大凶之兆。


  刹那,李白耳边仿佛有什么震天动地的轰隆鸣响令他一时间动弹不得,浑身冰凉,血液倒流,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莫非是天妒英才,像诸葛亮这般算无遗策之人也会落到这般狼狈地步?


  来的一路上,李白本想过很多与诸葛见面时要说的话,要做的事。他们太久未见,有太多可谈的,也有太多还没做的。


  李白想要送诸葛红妆白马,送他美文华章。他们或许会保持现状一辈子互为知己,成就那高山流水的青史佳话。他们也或许会就此牵连红线沉溺红尘,应了情根深种的纠缠孽缘。


  但总不该是阴阳相隔的下场。


  “怎么会……”李白的神色在短暂几秒之内从不敢置信到痛惜,又到恍惚,最后停留在自嘲:“我就说,你怎么不给我寄信了。”


  诸葛的指尖忽然如蝶翼振翅一般微小地抖动了一下,他疲倦地翻了个身半睁开半只水色的眼瞳看向李白。


  “你来看我了么……”床榻间病弱的好友在李白眼皮子底下声音虚浮,缓缓启唇。


  “公瑾,好久不见。”


  李白眼神中期待的焰火转瞬便被扑灭了干净,胸腔之中似是有一根弦被诸葛亮无声拨断了,扣在诸葛腕间的手指顿时僵硬地收了收。


  他也是在信中知道的,周瑜,东吴都督周公瑾。“曲有误,周郎顾”的江左风流美丈夫,孔明在稷下亦敌亦友的同窗。


  竟已经病到了连人都无法辨认的地步吗?


  李白强颜欢笑道:“错了。”


  “你是……司马仲达?”


  李白摇摇头。


  “士……元”


  李白又摇摇头,诸葛左右猜了许多个三分之地的熟人,却都一一被李白否认了。


  “我见过你,只是想不起来了。”诸葛一手轻轻摩挲着李白的侧脸喃喃:“你是谁呢?”


  李白忍着心中痛楚,觉得自己简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他发出两声无奈气音,凑近牵起诸葛放在床边的手,注视着那双略带迷茫的碧蓝眼瞳颇委屈道:“我是李白,长安城的李太白,你怎么连我都能认错了?”


  诸葛亮沉默片刻,眼中似是恢复了少许清明问道:“你就是李太白,你与太黑是什么关系?”


  “太黑?”


  诸葛点点头认真解释道:“李太黑是我养的猫儿。”


  “孔明真乃妙人也!”李白哈哈大笑之下,伸出手指亲昵地缠绕着诸葛脸侧的银发开口:“那你就把我当做你的另一只白猫吧……”


  反正太白和太黑,左右听起来都差不多。


  两人说话时挨得极近,相距毫厘的鼻尖几乎相触,花窗上流淌下来的煦色韶光氤氲在两双瞳眸之中。李白祈祷着想从诸葛深潭一般的懵懂眼神中望到哪怕是一丝虚假和城府,可是他什么都没有望进眼里。


  仿佛诸葛亮从前的一颗玲珑七窍都早已冻结成冰。


  这双眼睛的主人不是他们避雪初见时的卧龙先生,也不是多年之间鸿雁传书的蜀汉军师,而是……一眼便能望到底看透的榻上废人,不闻世事的三岁稚童。


  蜀汉可以多千万个神志不清的废人,却怎么也不能少一个主持大局稳定军心震慑吴魏的卧龙军师。


  至此李白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缘由。诸葛对外名为风寒入体,实则已经病入膏肓……刘备众人为了战时大计向天下人隐瞒了蜀相军师实际的病情,借以迷惑敌人稳定军心。所以管家才要拦他来访,府上才有这么多蜀王亲卫,马超才会出手阻止……却又最后放他进来。


  李白蹙眉咬牙霎时红了眼睛,孔明与其在蜀川这样病重着度过最后一段掩人耳目的虚有时日,还不如与他……肆意享乐纵情声色。


  他将诸葛亮横抱入怀,垂眉温柔道:“孔明,跟我走吧。”


  倘若你还记得我,还愿意相信我,就请答应我吧。


  “走去哪呢?”


  “去哪都好。做你想做的,见你想见的,有我在,谁也不能关着你。你不是想去看看长安盛景吗,我带你去看。”


  诸葛抬头问:“你真的会带我去看吗?”


  李白的喉咙哑了哑,随即抬头故作开朗答道:“那当然,我是你的太白猫,你去哪,我就去哪。”


  他若真是一只猫便好了,也再不必有所牵挂相思,爱恨纠葛,深陷苦海……


  “那好。”诸葛恍惚一笑,抬手缓缓揉了揉李白头顶发旋应答:“我跟你走,你带我去玩。”


  李白如释重负的脸上笑得愈发灿烂,心中却苦涩翻腾着想了想,看来那几十封“情书”没有白写。


  说到底情之所钟,执念深重,又怎甘抽身释手。


  ……


  天色渐暗,蜀王宅邸栖息的雀鸟骤然被室内人声惊起。


  “一柱香!一柱香的时间!你就弄丢了他?!孟起,你叫我说什么好!”刘备拍案而起大怒。


  马超跪在刘备面前叩首请罪:“末将失职,愿领军法!”


  “主公,师哥病情秘而不宣,此时也不便处置马超将军。”元歌立在一旁压低声音小声劝道。


  “也罢。”刘备摇摇头长叹一声扶起马超:“将军何至于此,还是留到战场上戴罪立功吧。”


  马超一颗心中大石落定,抱拳谢恩:“谢主公!末将必将肝脑涂地,以报厚恩。”


  “你说是李白劫走的师哥?”元歌忽然开口笑问。


  “不错,此人借口探望闯入相府,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于一柱香之内劫走军师,所以相府上下皆无人察觉。主公明察秋毫,仁义治下,还请对下人从轻发落。”


  刘备摆摆手揉着眉心表示理解,元歌的眼神从马超身上移开说道:“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我听师哥说过,这李白是三分之地之外的豪侠俊杰,两人又是好友,说不准过两天就把人送回来了。”


  “说到底还是我们待客不周,徒生误会。”刘备忧心忡忡自责道:“我只担忧孔明被这一折腾……病情加重。”


  众人沉默之下元歌开口献计:“赵云将军驻守江洲,恰好可以顺手拦下师哥,同李白这厮解释一番,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接回来即可。”


  马超登时质问:“元歌大人,怎么晓得他们会路过江洲。”


  元歌眨眨眼邪气地笑着应答:“将军,在下被世人称作凤雏,可不是只会故弄玄虚,操纵傀儡。两日之内,李白必经江洲。”



  “好了。”刘备打断二人起身不容置喙下令:“按元歌所说,即刻飞鸽传书子龙沿途拦人,把军师无恙地送回来便可,倒不必大费周章兵戈相向。”


  二人垂首领命:“诺。”


  ……


  而此时的李白和诸葛亮二人正悠然借宿于江洲城外一家酒楼客栈之中。


  李白将诸葛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卧龙府后,竟惊喜地发觉诸葛亮的精神气居然奇迹一般地好转了,不仅脉相有所恢复,还能如常说话行走了。


  除了记忆缺失,似乎一切如常。


  李白满心希望终于死灰复燃,他决心向西取道玄雍求见扁鹊神医,再由长城山海关自官道回归长安。


  如今为了更好的照料病人,李白让跑堂的把吃食直接拿到二楼客房之中,再手把手喂给诸葛亮。


  “好吃吗?”李白询问着又给诸葛碗里夹了几筷子阆中酱牛肉嘱咐道:“病中之人更应该补一补身子才好。”他心满意足说着,仿佛从给“三岁”诸葛喂食的举动中获得了莫大的成就感。


  诸葛不喜肉食面露难色,于是立刻把李白夹过来的肉又夹回李白碗里:“没有胃口。”


  “尝尝这个。”李白又献宝一般地把自己的酒杯递到诸葛面前对症下药:“配点小酒解腻?暖暖身子?”


  诸葛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停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心中狐疑质问:“……你不是猫吗?竟还会喝酒?”


  李白头都不抬,脸也不红,顺嘴胡扯:“哦,对了,我是猫妖。就是拥有灵智,被神仙点化的那种山中精怪。”


  诸葛听罢支着脑袋想了想,居然也觉得颇有道理,怪不得自己记不得这人的容貌,却心生熟悉之感。难道之前见到他的时候还没有化成人类之貌吗?


  最初见到的太白莫非跟太黑一样都是可爱柔软的碧眼猫儿吗?


  诸葛想着,好奇的眼神便更加明亮了:“是我坐井观天了,只在志怪小说里听过,却从未见过真实存在的……猫精。”


  居然还真信了,李白暗自忍笑,一边投食一边转移话题:“别说了,张嘴。”


  诸葛亮却并未张嘴,还非常自觉地伸手从李白手里夺走筷子义正言辞道:“身为主人,也当是我喂你才对。张嘴。”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是我的猫,我自当不会亏待于你。”


  李白堪比城墙的脸皮忽然难得有点可疑的泛红,他也未料一味顺着诸葛的话走,居然会一转攻势偏离到这般奇奇怪怪的境地。


  自己扯的谎哭着也要圆下去。


  李白只好哭笑不得地乖乖张开嘴吞下诸葛喂来的吃食,吃到最后他方才发现诸葛亮竟是把自己不爱吃的肉都喂给他吃,然后自己则心满意足地把剩下心怡的素食吃了一干二净。


  恍惚间,李白竟觉得这似乎很像是过去孔明清醒时冠冕堂皇的挑食借口,让人全然挑不出错,也无法反驳。


  不愧是你。


  李白想着想着,吃最后又觉得味同嚼蜡,喉中发苦。倘若孔明早知晓自己如今还需人喂食贴身照料,大概也会觉得万分折辱吧。


  ……


  李白仍记得,数年前他们同船共游荆北。青年初识,如遇知己。孔明随手拨琴,他闲来以诗和之。


  高山流水,好不快活。


  在此期间,李白渐渐发现了一个秘密,他发现诸葛时常会莫名陷入沉思,但又很像真的在发呆。当他问起来时,孔明却会用玄之又玄高深莫测的话语封住自己好奇的追问……


  数年前,荆北。

  

  “孔明,孔明。”李白唤了两声,沉思的诸葛方才放手停笔抬头望来。


  “咳咳。”诸葛以拳抵唇道:”太白,你来了,入座吧。”


  李白端坐在诸葛面前,装作正襟危坐的样子凑过去问道:“这位卧龙先生,你似乎在苦恼些什么啊?”


  诸葛眼尾带笑垂首不语,半晌后才小声道:“有一封信我也不知该不该写。”


  “什么信?给谁的!”李白说罢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质问似乎有些逾越的失态,遂以手抵唇咳嗽两声故意匆匆移开目光随口说道:“这有何该不该的?”


  “我有一个故事,太白请听。”诸葛笑意中带着苦涩:“几辈子从未相知相遇之人,这辈子却阴差阳错亲密无间。恐怕此世生变,是天数不容。”


  李白不知诸葛此话意有所指,晃着笔神叨叨地摇头道:“于亿万人之中有幸相遇已是不易,人生百年一晃而过,孔明何故为虚有前世所扰。”


  诸葛微愣,豁然开朗垂首作揖:“阁下胸怀坦荡,倒是我狭隘了。”


  李白瞬间被夸得有些心头微热脚下飘飘,连忙摇头摆手谦逊回答:“在下就是随想随说,不必在意。孔明所想之格局,定是远超我等闲人。”


  诸葛感激道:“之前以为天下人入我棋盘之中,皆为手中棋子筹码,今日被阁下点破,方知当局者迷。多谢!”


  李白一时欢欣,斟满酒爽朗回答:“孔明客气!”


  但那个关于发呆的秘密李白再也没有得到解答,那个关于前世的故事李白也再没听懂。不过,大概也是从那时起,李白方才明白诸葛孔明心之所向:天下如棋,一步三算。


  后来李白又多次曾于信中邀诸葛纵情山水,避世绝俗。


  孔明却在回信里以古人之言铿锵明志:“道之所在,虽千万人逆之,吾往矣。”


  他说要开启天书残卷最后的文明钥匙,他要复兴蜀汉推崇仁主重整三分之地,他要三国乱世的万千百姓如同大唐治下国泰民安海清河晏。


  “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李白闻之心中感叹,提笔只回了九字。


  “孔明之大义,太白拜服。”


  他穷其此生,鞠躬尽瘁,直至天下皆于抚掌之间,如今为何却无命消受这大好光景…


  “怎么了?”诸葛放下碗端详着李白平静问道:“你为何无端悲伤?”


  李白从回忆中脱身,满心伤感脱口而出:“我悲慷慨大义者沦为雪泥,叹正气忠魂不过人间一粟,不值一提……”


  李白话音刚落,诸葛便被逗笑了,拿着一根筷子重重敲在他头顶:“我说,你一只猫儿,哪来的这么伤春悲秋?不然,我给你讲个故事解解闷吧。”


  李白怔愣之下被问得无言以对。


  诸葛:“怎么了,不想听故事?”


  李白方才的伤感愁绪顿时被那一筷子敲得一扫而空。李白望着面前诸葛忽觉此情此景万分好笑。在之前他们天差地别的相处之道中,孔明从来都是含蓄沉稳的那一方,自己则恰恰相反,总是喜欢胡闹逗他玩,任性妄为又桀骜轻狂。


  如今这样两人却仿佛反了过来一般,换了各自性情。


  最后,李白只无奈地拽着诸葛衣襟郑重其事叮嘱:“以后你可以随便发呆,但不准给除我以外的人讲故事……”


  “我喜欢听故事,本就不喜欢讲故事。不过是想给你解闷,你这猫真不识好歹!”诸葛面色不悦,拿起枕头便砸了过去。


  两人一番激烈挣扎,一双筷子掉落在地,两只吃得干净的小瓷碗收在红桌案上。


  不知何时起,李白已经恍惚地把诸葛亮压在柔软的被榻之间。朦朦胧胧的中药香混杂着不知名的冷香流连在诸葛凌乱的衣襟发间,叫李白竟有一些沉溺地想要埋头其中仔细嗅闻。


  生姜、杏仁、麦门冬、桔梗、桑白皮、黄芩、前胡、贝母、陈皮、紫苏、甘草、枳壳……这些药材的确都有宣肺化痰和发散风寒的作用,可却没有一味与诸葛亮身上不知名的癔症有关。


  他宁愿相信那可能是好听一点的癔症,也不愿不敢承认。诸葛亮可能是疯了,或是傻了。


  “你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呢?”李白直起身子认真观察着身下的诸葛亮难过叹息道。


  诸葛亮仔细注视着李白的神情,忽然安慰一般地主动抬起双臂伸向他,这很明显是一个请求拥抱的姿态。待李白忽然意识到自己心里压抑的不轨念头之时,诸葛亮已经成功勾上了他倾下的脖颈。


  “太白,别难过了。”诸葛亮眸色如水温和地安抚道,仿佛患了不治癔症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面前的乌有猫妖……


  李白头脑昏昏沉沉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被诸葛亮拥抱的赤裸脖颈烫得直要人命。望着怀中之人,李白忽觉喉间干渴,难耐地咽下唾沫,脑子里反复回响的清心诀陡然念错了段落。


  “我不难过。”


  李白垂首说着忽然便红了眼眶,他抓着诸葛的手腕,眼神灼灼话音一转:“孔明,你可知我心悦于你。”


  明明灭灭的烛苗焰影摇曳在二人床榻之间,烛火照得眸光一片澄明透亮,刺啦刺啦燃烧的声音忽然慢放着填满了整个房间。


  李白忽然仿佛是哑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后悔方才所说。


  “心悦?”诸葛却歪着头满面茫然脱口而答:“何谓心悦?”


  缱绻暧昧的氛围顿时被直言冲得烟消云散,李白僵硬的手指缓缓攥紧,他也不解释,只是如常大笑回答:“我逗你的。”


  我真是逗你的。一句四字,说来说去,总归也没什么意思。


  “你看你这猫,倒还挺多愁善感。”诸葛也笑了,伸手缓缓摸着李白的脑袋。


  李白心中无端生烦,敛了笑意舔了舔嘴唇,他抓着诸葛亮的双手禁锢在头顶,警告着吓唬道:“不许动,你再动,我可就发 情了。”


  “猫精竟也会发情?”诸葛亮却镇定自若一脸不信嘲笑反问。


  “……”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猫,又怎么可能有发情一说。


  李白被诸葛的话堵得心里烦躁无话可说,遂伸手拽起另一床棉被,强行把诸葛亮整个裹住扔到床里面掖好被角,嘴里不耐地应付了一句:“睡了!睡了!”


  李白抬手剪了渐暗烛火,翻过身背对诸葛亮躺下,望着窗外零零碎碎的月华沉住气闭上眼睛。


  他早不是当年束发之龄的舞剑少年,心中念得不是什么沧海桑田至死不渝,而是彼时朝暮一晌贪欢。


  但无论如何,趁人之危实非君子所为。他连说一句心悦尚要犹豫再三,更哪舍得在这客栈里轻薄于神志不清的心悦之人。多少年都等过来的深情珍重,也不差这春宵苦短。


  李白在心里叹了口气唏嘘不已,骂了自己几句衣冠禽兽,又骂了自己几句优柔寡断。最后他也不知道何时入睡,鼻尖还是那抹寡淡的冷香萦绕。


  梦里的诸葛亮一如初见时的风光霁月,他把手中羽扇转眼沉入湖水,转身低眉轻笑着面对梦的主人。


  湖心江雪一色,春心懵懂两处。


  “太白,来喝酒啊!”


  “喝什么酒?”


  “太白当配金樽清酒,来人速速将玉酿金杯呈上。”诸葛问:“夜郎路远,可还安好?”


  李白上前下意识紧紧拥住诸葛,梦中之人似乎会变得更加胆大,轻易便做了现实里不敢做的事:“有你更好。三分之地战乱不休,你何时随我同去长安?”


  他说的急促:“孔明,我做了个荒唐的梦。梦见你病了,抓着我的手叫了十几个名字都认不出我来,最后还以为我是什么劳什子猫精,不是央求我给你讲故事,就是缠着我要我陪你玩。把我可吓坏了……”


  “孔明,这次逮着你,我可不允许你再离开我了,你以前总说我只顾享乐不会照料自己,没想到你自己却先病得都只会说胡话了。还一直以为你有多聪明,现在成了傻子,除了我还有谁能照顾你呢。”


  “以后你在我身边我天天给你写诗唱歌听,你不是最喜欢我的诗吗?不要再装傻了,好不好?”


  李白说着忽然感到面上湿润,竟是自己不知何时流下泪来。


  梦中的诸葛听后并未回答,空洞洞的眼神如同木偶般怔愣无神地望着面前人,他沉默片刻方才平静启唇:“太白,世事不平,昨夜风雪不止,你要多添火石……勿要,勿要步我后尘。”


  不对!


  李白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梦境,刚要开口便被诸葛亮打断。


  “太白。”诸葛亮将手心里的信交在李白手中:“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讲的那个故事。”


  “你且听好,那是……”李白忽然聋了一般听不清诸葛亮口中关键的下半句话,恍然间一切未言明的话语仿佛皆被纷纷雪花声声覆没。


  失去意识前李白听到了诸葛最后两句话。


  “这里很美,待我死后,你便在这亭子里送我一首无名诗吧。”


  诸葛亮笑逐颜开道:“前世夙愿如此,这样我也不枉此生。”


  ……


  李白半夜是被诸葛亮的咳嗽声惊醒的,苏醒之时枕边已湿,浑身如置冰窖遍体发凉。他忽觉一阵难以抑制的伤感绝望席卷脑海,害怕极了方才大梦一场会是孔明将死之兆。


  托梦而来的死兆。


  “……咳咳。”身旁的诸葛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李白一探脉方才发现病情竟离奇加重了不少。想起梦中种种,李白顿时脚底生寒不敢怠慢。


  折腾了后半夜,直到天色将白,诸葛才安然睡下。


  李白几乎一夜未眠,却毫无睡意。他思来想去终于意识到,如今情形已经不能再等了,前去长安完美的计划转瞬因为现实的病情成了泡影。


  孔明……可能根本撑不到见到朱雀门的那天。


  见诸葛昏迷低烧不止,李白只好临时改变计划决定直接带诸葛快马加鞭去玄雍都见当代神医扁鹊,却在江洲城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


  白马将军一人横枪朗声道:“阁下可是长安剑仙李太白?”


  “你是何人?”


  赵云下马抱拳行礼:“在下蜀将常山赵子龙。丞相府是误会一场,凤雏大人一早算出来派我特来在此地守卫将军师带回去,还希望剑仙给我们蜀国一个面子。”


  说得好听?


  李白嗤笑一声,左手拉缰右手负剑毫不客气嘲道:“我凭什么给你们面子。”


  “军师仍在病中,哪里经得起奔波?”赵云争辩道。


  “你们开的药尽是专治风寒的,我信不过要亲自去求神医。”李白又道:“再说是孔明自己要与我私奔的,你不妨亲自问问他要不要跟你回去。”


  “胡言乱语!”赵云耐心忍了许久已不欲多言,话音刚落一点银枪已如万顷惊雷般不由分说朝李白连人带马横扫而来。


  好俊的枪术!


  李白只好抱着诸葛脚下一踏,轻飘飘从马上飞跃而下,险险避过当空扫来的狠厉枪风。


  这赵子龙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还挺好说话,没想到枪法却比那马孟起霸道这么多。要是直接上去硬刚恐怕只会处于下风,要如何才能顺利脱身带走诸葛呢……李白心中千回百转,搂着诸葛与赵云虚虚交手数个回合已渐落下乘。


  “在下不愿胜之不武,但军命难违,若李大人留下军师,自然可以随意离开江洲,云绝不出手阻拦。”


  “呵,把他留给你们,看着他悄无声息地死去,我做不到!”李白横抱着诸葛站起身直面赵云慷锵有力道:“今日就算你五虎将齐聚一堂,我李太白也要带孔明走!”


  赵云闻声怔住再抬头已是满面黯然:“可就算是你带走军师,军师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你们偌大蜀国若是护不好他!那就让我来!”李白被这丧气话激怒,一把将诸葛再次带上马,便要趁着赵云神伤怔愣之际突围而出。


  可不想那赵子龙居然敢只身不惜以人肉拦在高头大马之前,银盔的青年将军坚毅地抬起头:“让我见军师一眼。”


  “哈?”李白负剑护着怀中裹得严严实实的宝贝孔明,手上又搂紧了几分。


  “我不相信你,但你是军师所信之人,我相信倘若此刻军师若还有意识,大概会选择和你一起走。但让我再看军师最后一眼……”


  李白犹疑地注视着赵云,却不能从那纯粹的眼神上看到分毫杂质,或许是出于同样的怜悯和感情的共鸣李白让出了身子:“你看吧。”


  李白怀中的诸葛仍旧昏迷不醒,因为发烧面色红润浅浅睡着,就像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一般。


  赵云望着诸葛忽然想起了蜀帐中很多过去,他是靠军师一手提拔至今,军师于他不止同僚十载之情,更有涌泉知遇之恩。可直到如今,他却无法报答了……


  军师常常对他说天下大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万变不离其宗。


  “子龙,你会成为这个时代的星星,就像是跟云长,翼德他们一样的名将。”年少时的诸葛亮已是名传四方的稷下天才卧龙先知,他笃定笑道,碧蓝的眼瞳像是整片无边夜空:“我能看到这个时代所有的星星。”


  那时刚入军营打水喂马的小兵赵子龙只能向往而拘谨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军师大人。


  后来直到赵云任桂阳太守升翊军将军时,他才忍不住问友人:“为什么是我?”


  孔明轻抚手中羽扇,指向自己的眼睛郑重其事道:“因为我知道,我亲眼见过。”


  “子龙,你不知道,我们其实已经是老朋友了,从……”


  转瞬间窗外忽然响起磅礴的万千雷声,艳阳晴天霎时风云欲来,院子里一颗千年老树随之被天雷劈得焦黑。乌云压顶,叫人喘不上气,孔明注视着漆黑长空笑意已散,他伸出右手朝赵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得语啊。”


  天才的长叹隐没在无声的口语之中。


  “所谓命运有定,但命数无常,万象天道之下,皆为蝼蚁罢了。”诸葛亮仰天长叹。


  那是赵云第一次见识只有诸葛可以勘破的万象天道。


  再后来诸葛从南阳老家归来,赵云带兵去迎,没想到几日不见,军师口中却一直不停说着李白这个名字。赵云从随侍小童那儿打听到二人是在湖心亭一见如故,军师见过李白之后便日日沉迷八卦占卜,连兵书都不怎么看了,但几日下来算得几卦竟然皆是空卦。


  这倒是从未有过。


  “子龙见过这李太白吗?”


  赵云摇摇头:“他是长安大名鼎鼎的剑仙,没想到竟会出现在三分之地。”


  “我也很意外。”赵云发现诸葛亮眼中第一次出现迷惑重重的神色,又听到他专注地把玩手中黑棋继续说:“优秀的作局者从来不惧棋局诡谲,风云变幻。但这凭空多出来剑走偏锋的棋子,又是从哪来的呢?”


  “军师竟也会意外。”赵云没听明白,只好奇问道:“这李白会妨碍我们吗?”


  “不知道,他是我算无遗策之中唯一不可算之人。”诸葛亮忽然大笑起来:“真有意思。他似乎还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星星,却不知为何我还是遇见了他。”


  军师曾说过的话像走马灯一般萦绕在赵云耳边。


  “子龙,真奇怪,我总是看不透李白这厮。”


  “李太白,真是个风流人物。”


  “我养的那只太黑?哈哈就是取自太白。”


  “这桂花糕好吃吗,我派人也送去夜郎给太白尝尝。”


  ……


  “子龙,或许我可以借他看清天道。”


  “凡人欲窥天道,有逆天命,必定折损神魂。”孔明释然地看着赵云:“倘若有朝一日我因此七窍被封,你不必介怀,且听天由命吧。”


  “我快死了,我不曾偏爱过谁,但我很好奇他的命运又会如何,那是我几辈子不曾见过的风景。”


  “子龙,我死后,如李白来访,便叫他去去南阳为我吊唁吧,死前若是不能再见他一面,死后我也知足了。”


  赵云忽然意识到,诸葛亮或许无数次见过他们历史长河中的万千繁星,但李白于他确实独一无二的那颗。


  “为什么是他呢?”赵云问。


  那是诸葛心智清醒时与他最后一次对话。


  “子龙,你知道凤凰择梧桐而栖吗,天地中这二者注定会相互吸引。”诸葛亮躺在榻上阖上眼睛声音虚浮地吐露:“但……”


  赵云最后是在诸葛留在书案上的兵书夹页里看到了军师口中未完之言:“但我本该只是天地间一颗独活的梧桐,本该从未等来如他这般的凤凰。”


  ……


  赵云背着枪背对李白向江洲城内走去:“往城外走十里,不会再有人追你们。”


  “多谢。”李白抱拳感激作答:“若是刘大耳朵问罪,将军尽管拿在下当挡箭牌即可。”


  赵云脚下浮动两步,最后站定好笑地摇摇头:“主公和军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一个月前,军师意识尚还清醒,就已经将接下来的所有计划交与主公了。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回天乏术,告诫我们不必强留。”


  “就连封闭消息迷惑敌人的对策也是军师自己交代的……后事。”赵云叹道。


  “孔明到底是怎么了?”李白不甘道:“他不该是会就此认命的人。”


  “阁下也该知道慧极必伤的道理,军师多年以来探究天书奥秘,企图一窥天道,是距离天道最近之人。但这些逆天之行本就会折损阳寿,引来天罚……凤雏大人说如今军师三魂七魄不齐,即便侥幸不死也只能形同废人痴儿苟且半生。恐怕军师宁死也不愿那样。”


  赵云垂首苦笑着补充:“但他大概怎么也没猜到你会突然出现打乱计划,他果然算不到你。”


  李白无言以对又听到赵云缓缓开口:“等一切结束后请阁下带军师回南阳吧,带他回家。”


  他们都知道等一切结束是什么意思。


  “我会和他一起回家的。”李白的声音散入风中。


  赵云回头望着马上二人忽然勾起嘴角:“或许军师真说对了,你是他的凤凰。言尽于此。”


  很快,城门飞起的风烟便像是滚滚而来的历史潮水不由分说便淹没了一马二人的身形。


  ……


  千里策马,赶路奔波。将近玄雍地界之时,诸葛亮终于从漫长的昏睡中醒了过来。


  三魂七魄不全的天才此刻宛如幼童一般,小孩心性发作,又闹着叫李白讲故事。李白只好随口现编了几个关于长安治安官和小耗子暗探的故事,虽然无聊透顶但诸葛亮却意外地听得津津有味,还拿着羽扇要给李白拍手鼓掌。李白觉得这反应颇为好笑,又搂着诸葛编了几个长安轶事说与怀中人听。诸葛听多了便靠着李白温热的胸膛睡着了。这下可苦了李白,好好体验了一把坐怀不乱的酸甜苦辣。


  但好景不长,诸葛的病情又一转而下。半夜玄雍郊外又下起了倾盆大雨,诸葛受了寒,又是发烧又是呕血,李白只好仔细将诸葛亮安顿在城郊破庙的佛像身后。


  “别走。”诸葛神志不清地拽着李白的袖角,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别丢下我一个。”


  “孔明乖,我带神医来,你的病就好啦。”李白苦笑着,狠心收回放在诸葛额头的手,提了角落里一把破纸伞便一个人冲入雨中进城寻医去了。


  你会好的!孔明,无论如何我也会治好你。


  ……


  扁鹊大半夜正熟睡着忽然被人从床上捞起来,定睛一看竟是个浑身湿透宛如水鬼的落魄男人。看到那双翠色眼瞳,扁鹊方才哑然:“李白,你怎会在此?”


  李白简意赅道:“帮我救一个人,我欠你个人情。”


  “不错,剑仙的人情,这个人我治了。”扁鹊起身收拾药箱,看见李白长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这人对你很重要?”扁鹊好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深情种?”


  “他啊,是我最好的友……”李白张了张嘴,忽然发觉自己很难定义眼下跟诸葛的关系。


  他遥遥望向城郊的方向坚定地说:“是我心悦之人。”


  ……


  李白第一次知道原来等人治病是这样煎熬的事,他心急如焚手脚僵硬地坐在破庙下的台阶上漫长地等待着一个结果。


  如果孔明被医好的话,是会选择回蜀汉呢,还是跟我一起去长安呢?他会谢谢我吗?还是怨我私自把他从卧龙府偷出来这件事?他会感激我吗?就算我骗他自己是一只猫……


  李白思绪万千之下听到吱哑一声扁鹊推门而出。


  “怎么样啦?孔明醒来了吗?”李白忙迎上去。


  扁鹊却只摇头不说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白愣在原地片刻,拽起扁鹊的领口狠狠道。


  “没什么意思,救不回来了,准备后事吧。”扁鹊叹了口气平静说。


  “怎么可能,你不是可以医死人肉白骨吗?”李白几乎有些失控,那只紧紧攥着扁鹊领口的手滑落在身侧。


  扁鹊低下头不去看李白的表情:“他没有得病,根本无从治起。不知是何原因,他的身体和心性都在自然而然地逐渐衰退,他会一直保持着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直到肉身彻底崩溃。”


  扁鹊收起药箱回头道:“放弃吧,就算是阎王爷来了也救不回他。”


  李白借着光走进废庙跪在诸葛面前,他对着那高大蒙尘的巍然佛像叩拜,又将诸葛亮拥入怀中拦腰横抱起来。


  “接下来你要去哪?”扁鹊问。


  李白只是抱着怀里的病人没再回头:“陪他回南阳。”

……



  十年后,南阳。


  小女孩脚踝上发出清脆的铃铛响声,伴着溪流的歌唱流向远方。


  “小凤,你又跑去哪玩了。”


  “娘,后山亭里那个好看的叔叔为什么天天都在喝酒啊?他是在亭中等什么人吗?”


  “你又跑去叨扰人家了,我不是说了让你少管闲事吗?”


  “可是可是!那个叔叔真的好帅啊,上次我不小心在后山崴了脚,还是他抱我回来的。还有那次,我丢了旺财,也是他找回来的。娘,你看这还是他送给我的花,好看吧。”


  “好看好看。”女人说着抚摸女孩的脑袋缓缓开口:“唉,他呀,也是个苦命人。我听说他亡妻曾是南阳本地人,后来人得了癔症,他便把人带了回来贴身照料,就这么尽心尽力地过了三年,人还是留不住走了。他呀,也没有再娶,也就留在南阳守着亡妻的墓守了七年。”


  小凤掰着指头数:“这都十年了啊,我还没过十岁呢!”


  “你还记得那亭中的石碑吗,那上面本来无字,是那剑客就用剑在上面刻下了爱人的墓志铭,每日守着。”


  小凤听得眼泪汪汪:“叔叔好可怜啊。”


  “谁说不是呢,这人生有几个十年,可以用来守一个人?”


  小凤好奇地睁大眼睛好奇问:“那叔叔的妻子呢,一定是很美很美的人吧。”


  女人以手抵唇笑着说:“咱们家搬来不久,这我怎么知道,据说那女子还是南阳本地大世家的小姐,恐怕能让那人这样念念不忘的,想必也是才貌过人天姿国色吧。”


  “那为什么要在那破亭子里等人呢?”小凤摸摸后脑


  “亭有‘停’的意思,大概是他一直觉得爱人的灵魂停留在那亭中碑上,没有摆渡到另外一个一个世界吧。”


  ……


  下午,小凤悄悄编了个花环,又蹦蹦跳跳朝后山跑去,那白发雪衣的剑客又如往常一样靠在亭下饮酒作诗。


  “叔叔叔叔!”小凤远远地就红着脸大声喊道。


  她像蝴蝶般奔过来,李白蹲下身也笑了:“又过来玩了?”


  小凤便踮起脚尖认真地把藏在身后的花环戴在李白头顶:“叔叔,谢谢你上次帮我找到旺财,这是谢礼。”


  “不用谢!”李白卸下花环又戴在小凤头上:“还是小姑娘带上更好看嘛。”


  小凤霎时红了脸,后退几步却竟被一颗石头绊倒一屁股墩摔在地上。


  “疼!”小凤一下子便憋不住哭了出来。


  但就是这么一摔,忽然好像触动了什么开关,一封卷轴骨碌碌从亭中央的石碑里滚了出来,落在小凤手边。


  “这是什么?”小凤话音未落,李白已经蹲下身将卷轴拾起。


  李白怔愣道:“……天书。”


  那是诸葛亮写于十几年前,留给他的信。李白小心地展开卷轴中的信展平,借着灿烂天光看清信上诸葛亮写下的字。


太白:


  前夜蜀地大雪封山,我听闻驿站人马暂且歇了下来,想问问你近来如何,却不知信鸽能否将信带去夜郎。


  本来我一个将死之人,如今已无奢望愿想,但左右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失去意识之前留一封信下来。可笑的是,这些话我一直想要亲自说给你听,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出口……


  你若是觉得荒唐,权当个笑话听吧。


  太白,我曾经历过上百次诸葛孔明重复的人生,每一次都扮演着天书传承人的角色引导着世界的秩序,维护正统天道的规则。世人皆传我是先知天才,但没人知晓我只是带着记忆的重生者罢了。


  芸芸众生皆行,唯我一人独停。天道让我当这执棋手,在棋盘上铺下他想要的棋局。我活在世间的唯一任务就是挖掘被天道选中的人,辅佐他们成就伟人大业,借势修正偏移轨道的世界,达成天下盛世的结局。


  每一世的细节我都一清二楚,武侯吕布陨落白门楼,一代枭雄曹孟德败走华容道,东吴赤壁铁锁烽火连天……


  但建安五年的雪夜,我本来根本不可能遇见你。


  我只是像每一世一样,在亭子里扮演着和书童躲雪的卧龙先生。我记得亭中本不会有第三个人,你也不该会向我讨那一葫芦酒喝。


  世界的轨道发生偏移时我第一时间该做的本来是修正这段我们错误的意外相识。但我没有,我大概是着了你的道,第一次不想按照天道规定好的路走下去,即便只是任性地想跟你说几句话……


  对你来说,几句话可能只是随意结识一个萍水相逢的好友。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却是轮回的千年里第一次见到一个不寻常的人,做了一件出格例外的事。


  一开始我只是心存侥幸地猜测这样细微的偏差不会被天道发现,但没想到你却从那时起就直截了当地侵入了我的世界,还自来熟地认为是非常理所应当的事,这常常让我喜忧参半地感到幸福的苦恼。


  喜的是有你这样主动的友人,忧的是我却开始越来越在乎你了。


  在那段时间里,我甚至曾一度以为你是和我一样的“执棋手”,所以一开始只想陪着你逢场作戏,但百般试探你却不露痕迹,反而让我心生共鸣与你产生惺惺相惜的羁绊。


  当时你带我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陪我同游荆北江流,邀我北上盛唐长安……我都是该拒绝的,但叛逆天道的心就像一颗种子野蛮生长,有了第一次的偏移,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于是无趣反复的日子里陡然有了意料之外的乐趣。


  没遇见你之前的我其实很厌恶循环不变的天下,也厌恶能看透一切的自己,但这点却被世人神乎其技地当成什么神算子拿来吹捧称道。直到碰到你后,我才知道我自己真正向往的是什么,我也曾想同你一样自由自在潇洒风流,不被世人的目光钳制,不被天道的威能压抑,但更多却还是无可奈何身不由己。


  直到你在诗中无意为我指了条路,我在你的诗篇中看到了直济沧海的抱负,自此之后我才开始正视自己和世界。


  你多次点醒我当局者迷,却也叫我越陷越深。和你往来寄信的那段日子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思念”。我时常想念你,却因为习惯了感情淡薄不知如何表达,想亲眼见你,却也只能反复借一纸鸿书聊以慰藉。


  主公笑话我,说我是着了魔,我也不懂。但宴前觥筹交错之时我常常会感到胸前说不出的闷痛苦涩,可惜了就算杯中有酒也无人陪我举杯畅谈,不知道你孑然一人时是否会同我一样……


  与此同时,世界偏移的程度越来越大,我也避无可避地受到了惩罚。和你分别之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于是我开始更拼命研究天书。企图找到打破天道固有规则的方法,亦或是挣脱天道对我的束缚,让我可以更久的留存在世间。


  至少,我想见证有你的未来。


  但是很快,关于你的记忆开始被强制剥离,你的存在也被强硬抹杀。有一日我流着泪醒来,却怎么也想不起你的模样,也记不得和你相处之间的细节。所以后来我才会给树起名“太绿”,给猫起名“太黑”,想着至少这样我不会忘记你的姓名——太白。


  倘若还能有下一次见面,即便是擦肩而过,我大概也认不出你了,只希望届时你能主动认出我来。我们一次次重逢,再一次次忘记,如此循环往复那段美好光阴这样倒也不错。


  写下此信之时我已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身后之事我已交给主公,你不必为我担忧,也不必为我难过,毕竟生死于我而言不过弹指之间。不过转眼又是第二世罢了,我只怕后面那一世再看不到你。


  多得再说下去,千言万语怎么也写不完,只能言尽于此,我瞒着天道留下这封信藏在南阳故地,不知你何时才会打开这封信。不知你看完是会笑我自作多情,还是笑我多愁善感。


  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与你相遇我此生足矣,倘若真是我们有缘的话,下一世……


  便再续前缘吧。


  诸葛亮


  李白手持信纸,泪水无声落下,落在纸上。


  ……


  岁月如流 ,星霜屡移。


  小凤早已长大出嫁了,坐着车马花轿离开了南阳。李白也已是垂暮之年满头银发,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临死前,无名剑客抬手用半生再未用过的青莲长剑又在碑上刻了句诗:“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若得一知己,诗酒论人生。”


  死后,便葬在“亡妻”身边。


  ……


  琵琶惊风,雪打寒枝。


  李白从长梦里惊醒,皎月穿亭而过,碎雪轻盈扫眉,他忽然发觉自己身上盖着一袭眼熟的雪白轻裘。


  陌生的垂髫小童身穿红袄,立在一旁活泼道:“ 先生!您可算醒辣!”


  李白一个哆嗦似是想起了什么,匆忙弹起身来抓着小童衣领满面慌张,下意识道:“你是谁?”


  小童被李白的反应吓了一跳,呐呐答道:“我是主人的书童,主人见您在此浅眠,不愿扰人清净,给您盖了狐裘后便自己走了。他只托我跟您说今日萍水相逢一场,狐裘便送给您了。”


  李白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半晌后怔怔问道:“如今是何年何月何地?”


  小童面露骇色挠头应答道:“您可别逗我了,现在是建安五年隆冬月的南阳啊!”


  “你说什么?!”


  小童后怕的退后两步颤声道:“我没骗你,这里真是南阳。”


  建安五年的南阳……


  李白走到亭边俯视清澈池水,水中倒映出他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李白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面露狂喜,如疯子般大彻大悟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回来了,回到了数年前两人初遇的刹那,时间线偏离轨道的起始点。“你家主人,他还说了什么?”李白抓着小童的手激动地颤声追问。


  “他说卧龙府会一直备着金樽清酒,永远候着您有朝一日前来一叙。”


  “你快带我去!”


  “啊?先生?去哪?”


  “别磨蹭了!你家先生去哪,我就去哪!”


  亭外的雪倏然停了,万籁俱静之中只听到两颗心发出雪融破冰的巨响,婉转低吟却又荡气回肠。

——————————————完

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

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春断连理枝。河水虽浊有清日,

乌头虽黑有白时。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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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亮七夕36h/2h】 小花...

【白亮七夕36h/2h】

小花妖A:话说这七夕节啊,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小花妖B:鹊没有,凤凰倒是有一只

小花妖A:对了凤……等等,话说七夕这天这只小白鸡来我桃花源干嘛啊!!!


@暗鸦 换了时间,这货在成为富婆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幸好我及时把她拉回来产粮,哼哼(歪嘴)

【白亮七夕36h/2h】

小花妖A:话说这七夕节啊,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小花妖B:鹊没有,凤凰倒是有一只

小花妖A:对了凤……等等,话说七夕这天这只小白鸡来我桃花源干嘛啊!!!


@暗鸦 换了时间,这货在成为富婆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幸好我及时把她拉回来产粮,哼哼(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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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旧设的桃夭,

亮亮快出长发皮啊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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