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崩铁乙女]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丹恒(六十四)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八百年仿佛就在昨日,我无数次咀嚼期间零零散散的记忆,得到只有孤身一人的现实。
幽囚狱的阴森寒冷能深深刻在骨髓里,我亲眼目睹丹枫他从青龙变成赤龙,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时常萦绕在记忆里的任何角落。
如苍穹之月般的龙尊到头来竟化为一颗小小、脆弱...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八百年仿佛就在昨日,我无数次咀嚼期间零零散散的记忆,得到只有孤身一人的现实。
幽囚狱的阴森寒冷能深深刻在骨髓里,我亲眼目睹丹枫他从青龙变成赤龙,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时常萦绕在记忆里的任何角落。
如苍穹之月般的龙尊到头来竟化为一颗小小、脆弱的持明卵,丹枫的来世将带有前生的罪孽诞生。
“希望你能解脱。”
我触摸他的持明卵,依稀能看见卵中蜷缩成团的小人影。丹枫某种意义上成功了,说不定他的下一世真的能摆脱龙尊传承的桎梏。
那是我离开罗浮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丹枫化为持明卵后,我有片刻的迷茫和无助,但是我能够确定自己绝不能再待在罗浮。
我用八百年的光景流浪寰宇。
流浪寰宇十分有助我学习各种新技能,但学到的技能没教我怎样应付丹恒。
故事变成事故,剧情的发展越来越向狗血连续剧的剧情走,虽说我的前半生的确狗血淋头。
“哥们醒醒。”我低头来回晃失去意识的刃:“丹恒在你正前方不足四百米的地方,你就不拿支离追杀他吗?”
可惜犯魔芋爽的刃毫无反应。
我:“……你不醒倒霉的就是我了。”
为什么我要回忆往昔的来看水果摊?为什么要大发善心的帮刃压制魔阴身?
我整个人后悔麻了,总感觉丹恒会冷脸说令自己胃疼的话题,本人拒绝听任何龙尊的胃疼发言。
“找到你了。”丹恒道。
他搞得像恐怖片女鬼逮到负心汉一样,我深吸一口气,将意识不清的刃丢到边上。
刃被水果包围,即使是水果的果香也无法使他恢复清明的意识。
“头好痛,我失忆了。”我捂头打算逃离现场。
“卿卿。”
丹恒喊我。
似乎在八百年前,有人也曾那么喊过我。时间太短暂,短暂到不足以致使我遗忘。
只是区区唤妻子的称呼,我就陡然记起幽囚狱里的事,蜕鳞断角的狼狈男人。
代代饮月君几乎长一个样。
容貌的高度相似时常让我在不经意间混淆丹枫与丹恒,例如现在。
可是当我真的将丹恒当做丹枫,却能意识到他俩根本没有相似到那种地步。
我觉得想太多会衬的自己太可悲。
“你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我?很怪。”我道。
“他称呼可以,我就不行吗?”
我:“……”
自己现在把刃往丹恒身上砸,还迟吗?我真是受够恒恒类枫的剧情了,好好的故事发展变成替身狗血剧。
“你展露持明本相没事吗?”我决定把话题扯开:“罗浮的龙师可能会对你动手。”
“我不愿意穿着那身衣服来见你。”
为避免突然高血压,我需要深呼吸缓解自身胃疼的心情,话题被丹恒再次领回狗血道路。
我欲言又止、止又言欲:“你正常点好吗?别用那张高冷脸说狗血台词。”
“为什么你会和刃在一起?”
“……”
还不如说狗血台词。
丹恒不忘补充:“他很危险。”
“是吗?我觉得他挺老实的。”
“我知道你和他认识。”丹恒走上前来:“你和其余所有人待在一起都显得更放松,唯独与我待在一起太过刻意。”
说罢,他弯腰捡起个梨子递给我。
1.1
其实我有过放弃的念头,不止一次。
最强烈的放弃念头诞生自丹恒年幼,刚刚化卵重生被抱进幽囚狱的时间段。
我假装十王司的判官,用毯子将他抱进幽囚狱的某间监牢。他的邻居是呼雷,而呼雷是被镜流生擒。
年幼的男孩没有名姓,柔软又脆弱。
他是丹枫吗?我真的要将他当做丹枫?
男孩承受前生的罪孽,自出生起就被囚禁在幽囚狱,无法得到一丝的光芒。
最开始男孩不明白,他只能安静的坐在囚牢的角落无助的流泪。我尽量温和的替他擦拭眼泪,十王司没有人会对他那么温和。
“你是谁?”他问我。
“我是十王司的狱卒。”
男孩开始抽抽搭搭的向我询问自己的前生的罪孽是否属实?我没有回答,只是说你的年龄还太小。
他接受的教育与实际年龄不符,我会将符合年龄段的绘本与童话混在厚重的典籍中。伴随岁数的日渐增长,他不再哭泣,更为自己起了个新名字。
“为什么要叫恒?因为月亮?”
“丹心如恒。”
放弃的想法直至丹恒长大戛然而止,那张与丹枫有八九分相似的脸将所有的不忍打碎。
原本被关闭的记忆匣子瞬间打开,我没办法再用温和的态度面对丹恒,我能对他说的只有你该死。
现在想这些,应该没用了。
我接过丹恒递来的梨子:“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会显得刻意。”
“你在乎我吗?”丹恒忽然问。
要问丹恒与丹枫哪里最像,肯定是眼睛。此刻那双如出一辙的眸子紧紧盯着我,势必要得到答案。
我说:“当然啦!我最在乎你。”
其实我并不清楚自己此刻的表情,但应该是十分虚假、别扭的笑脸。
丹恒慢慢将头搭在我的一侧肩膀上,我低头能够看清他一截雪白的后颈,他的两侧手无力抓住我衣服的下摆。
他看起来很累。
“别笑了……”丹恒喃语。
“我笑的很丑?”
“笑得像哭。”
得知霜分化卵重生的消息的那天,我匆忙的赶回罗浮,希望能再次见到他。
持明族的前世今生本质是拥有相同灵魂的存在,或许霜分会记得我。
我远远便瞧见被同族抱在怀中的婴孩,持明族天生无父无母。担任父母位置的,会是其余年长的同族。
光是想到见面的场景,自己的每一块骨头仿佛都在颤鸣,似乎在激动,又像在害怕。
我期待和霜分见面,但期待里混杂大量的胆怯。没人能保证再次与霜分见面是好决定,包括我自己。
夜色渐浓,我来到霜分的摇篮前。
朦胧的月光轻抚婴孩圆润的脸庞,也帮助我能够看清孩子的模样。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孩子红润的面颊,动作放得很轻,生怕伤到他。
“霜分……”我喊他。
他今生的名字不叫霜分,叫春朝。
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在喊他名字时,带有厚重的哭腔,我终于再次与故人相见。
兴许我的触摸让孩子睡得不太安稳,婴孩露出抗拒的神色,整张小脸变得皱巴巴。
打扰孩子睡觉罪大恶极。
我想收回手,可没想到霜分醒了。没有哭没有闹,圆溜溜的小眼直直的盯着我看。
他忽的用手掌攥住我的食指,并伴随年幼孩子特有的笑声。我喊他,他只是笑。
眼泪滴落在霜分的脸颊。
我用另一只手擦拭那滴滴落的眼泪,然而眼泪越擦越多,直至我抽回被他攥住的食指。
踉跄着,我跪倒在摇篮前。月光没有任何减弱或增强的细微变化,而我也明白了一件事。
霜分得到他的新生,他的新生里不会有我。
我迟早会和仙舟联盟撕破脸,而他合该拥有平安顺遂的一生,绝不能与丰饶令使相识。
那是我第一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用真面目来面对春朝,他不需要知道我。
再次离开罗浮前,我去看了丹枫的卵。
预计等丹枫化卵转生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等待。
丹恒此刻还与我维持不清不楚的造型,我的肩膀是他能靠的吗?真给他占到便宜了。
刃他可是还趟在这啊!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丹恒一个过肩摔,他疑似没有反应过来。毕竟过肩摔途中,他的目光趋近于呆滞。
满分!
我张开双臂享受不存在的灯光和掌声,最后为防丹恒找麻烦,我用潇洒的走位逃离现场。
美色是阻挡女人进步的最终难题,而我选择将难题甩一边去,来证明自己是位拥有雌鹰般坚强内心的独立女性。
2.2
考虑到丹恒要脸,我不要脸的重要事项,我选择时常有人路过的地方缓口气。
我就不信他能顶住围观群众的八卦目光继续胃疼发言,但我不一样,我是罗浮著名变态。
不愧是我——罗浮著名变态。
其实我正深刻反省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单膝跪地和丹恒告白,主动安上一个舔狗身份。
可能是因为我想证明自己已经改变,能够大胆做出社交悍匪的举动,那为什么要用真样貌?
我自己把自己问住了。
鬼知道那时候怎么想的,也许是丹恒舞动击云的身姿太像丹枫 ,导致自己有点恍恍惚惚。
我坚信他不会对没有身份buff、美貌buff和力量buff的舔狗动心,前期我一度很享受丹恒见到自己就头大的状态。
究竟有哪里不对?
我是个烦人、日常乞讨、行为荒谬的人,除去丹恒继承丹枫的记忆外,我想不到他如今对我亲近的理由。
到底为什么要缠着丹恒?是让他生生世世记住自己的罪孽,困在龙尊的位置上不得解脱?
以往我倒是能乐呵乐呵的全程围观丹恒被前世的阴影折磨,现在我能看个毛线,他都正式和前世的恩怨和解了。
他和解个大爷,我还没和解。
所以我对丹恒颇有种无可奈何的心情,一个心结持续八百年,现在要突然解开,那会显得我像个冤种兼傻帽。
可是除去被迫解开心结的选项,我毫无其他选项。假如我选择继续去拿曾经的态度面对丹恒,只会毫无意义。
人都看开了,我难道能强制让他别看开?
越想自己越像个被迫清醒的冤种,而如今二生的马甲岌岌可危,景元怀疑我很久了。
我倒是不担心景元会直接掀我马甲,他需要顾及罗浮。既然能保持和平交流,那就继续保持戳破窗户纸前的和平。
可要是到了无需顾及的时候,我毫不怀疑景元会直接了当的掀我马甲,将我对罗浮的威胁降到最低。
当将军真不容易,是吧?景元。
“阿绕!”
三月七犹如天神下凡坐到我旁边,给我吓一大跳。有点后悔当初起名为了致敬药师,有点致敬太过了。
我眨巴眼,对上三月七的眨巴眨巴眼。
“你俩别只顾眨眼,不说话。”穹硬生生挤进我和三月七的位置中间:“我要坐中间。”
我疑惑:“你们俩怎么在这?”
“我们跟丹恒一起来找你的。”三月七道。
我:“……”
“我们向你保证,绝对没有偷窥你和丹恒的二人世界。特地隔一堵墙,离远远的。”
三月七紧接继续说:“中途他要偷瞄你们俩,幸好被我拦住了。”
穹没半点尴尬:“后面我和三月就看见你以扭曲的姿态翻跃墙壁,逃向远方。丹恒他对你做了什么事?”
“他在问我很胃疼的事。”我叹气。
穹:“比如。”
“冷脸问你是因为前世所以才追求我的吗?”
三月七: “……确实有点胃疼。”
穹: “……很富有槽点。”
“是很胃疼和全是槽点。”
“所以你跑了?”穹双眼透露着深厚的八卦。
“当然。”我摊手:“你指望我要和丹恒唠追求他的前提是因为他的前世吗?”
“其实我也想知道。”
“阿穹,你闲的没事去咬打火机玩。”
三月七揣摩:“我是不是漏了什么资料?你们俩说的我有点听不懂。”
“你是不会懂的,我和阿绕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穹边说边点头。
“不行,我也要知道。”
三月七可怜巴巴的望着我。
我当即把自己祖上是丰饶民和仙舟干架,结果与丹恒前世有血仇的鬼话说给三月七听。
“我竟然一见钟情了世仇。”我感叹。
三月七沉默半晌:“……你信了?”
“没有。”穹很诚实的摇头:“但是我想知道她追求丹恒到底和丹恒的前世有没有关系。”
“所以丹恒信了?”三月七不可思议:“这种瞎编的发言连我都不信欸!”
三月七没伤敌方,自损一万。
我无奈:“你们竟然都不相信。”
“这种老套到偶像剧都没人看的剧情,有人信才怪吧?”穹吐槽。
“丹恒他就信了。”我说的信誓旦旦。
三月七插话:“丹恒说他不信。”
“别骗我。”我摆手。
只见三月七掏出手机:“再给丹恒报你坐标的时候,顺便问了问。”
我:“……三月,以后别说我们俩认识。”
“我给的是错误坐标。”
“太好了。三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穹围观发表评价:“女性真是善变的生物。”
突然唱起的持明时调打断我们三人不着调的聊天,我连带穹和三月七都被吸引。
就在离我们不远,有位持明族小囡在练持明时调,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成为持明时调大师。
“靡靡赤龙,森森青松。”①
“今旦零落逐寒风。”
“可怜谁与共。”
3.3
三月七与穹不约而同给小囡鼓掌。
我也鼓掌:“你们听明白了?”
三月七摇头:“没有,但好听。”
穹同款摇头:“没有,但跟风。”
“«龙牙传»的唱段«龙王遗恨»。”我向小囡投去视线:“讲述罗浮某位龙尊的故事。”
三月七好奇:“阿绕,你听过?”
“听过。”
“持明时调好像大部分都是be,这部不会也是be结尾吧?”三月七问。
穹替我回答:“肯定是be,都遗恨了。”
“只要想持明族会转生,那就不是be。”
“有道理。”穹若有所思的点头。
“靡靡赤龙,森森青松。世上荣华如转蓬,与君再难逢。”
我很平静的背出接下来的唱段。
三月七:“你很喜欢这什么牙传吗?都能够背出来。”
“哎呀,你们不知道吗?”我捧读。
“知道什么?”穹问。
“«龙牙传»讲的就是丹恒的前世哦。”
穹道:“某位龙尊的故事,当然是丹恒前世的故事。”
“字面意思的前世,丹恒的上一任。”
三月七与穹同时安静并目光灼灼的注视我,早知道带个保温杯,这时候能捧茶喝了。
“丹恒的前世名丹枫,强制蜕鳞转生。”
三月七惊讶:“蜕鳞转生?”
“丹枫可厉害啦。罗浮持明历代龙尊天赋最强者莫过他,既高傲又强势。”
“甭管丹枫多厉害,我和三月无条件支持丹恒。”
“后来他和应星……就是刃,铸成大错,罗浮著名的饮月之乱就是他俩整出来的。”
穹蹙眉:“你知道的好清楚。”
“这不是重点。”我示意穹他安静:“总之 ,持明族濒死才能够化卵转生。十王司本来要弄死丹枫,但是龙师们不同意,到最后折中选择蜕鳞强制换代。”
“蜕鳞是什么意思?”三月七嗓音都在颤。
我竖起食指解释:“就是一片一片将鳞片拔下来,龙王遗恨唱的就是丹枫受刑的模样,苍龙浑身是血变赤龙,青色的鳞片如松叶一般落下。”
穹和三月七肉眼可见的变白。
“靡靡赤龙,森森青松。大概是这意思。”
正好持明族小囡已唱完六百余年凡尘中,就剩最后一句。
“我去找丹恒!”穹退出聊天。
“我也去!”三月七紧随其后。
终于把他俩搞走了,我向小囡招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囡答:“春分。”
“好巧,我一个朋友名字也是春字打头。你会唱«凡情录»吗?我会给钱的。”
“这要看姐姐你想听哪一段了。”
①仙舟地图星槎海中枢可找npc春分
*正文5.5k,欢迎评论
*感谢大家的支持,别忘记点点关注
这篇文原定是短篇,没想到会改成长篇,前段时间复看发现前文有很多地方没处理好,特别是回忆前的章节。
到现在才更连载是因为回忆结束,再写冷面小青龙有股恍如隔世感,怎么写都不习惯。(悲伤ing)
[崩铁乙女]折纸大学冤种恋爱实录(下)
*“谈冤种恋爱,享冤种人生。”
*穹/丹恒/砂金/星期日
*沙雕吐槽向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前文链接:折纸大学冤种恋爱实录(上)
0.0
穹不得不接受现实,他在匹诺康尼的梦境里得罪人被变成了一只傻愣愣的浣熊。
修长的人类四肢转变为兽类独有的爪子,湖水的倒影显示出他目前格外笨蛋呆萌的浣熊脸。
他好可爱。
...
*“谈冤种恋爱,享冤种人生。”
*穹/丹恒/砂金/星期日
*沙雕吐槽向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前文链接:折纸大学冤种恋爱实录(上)
0.0
穹不得不接受现实,他在匹诺康尼的梦境里得罪人被变成了一只傻愣愣的浣熊。
修长的人类四肢转变为兽类独有的爪子,湖水的倒影显示出他目前格外笨蛋呆萌的浣熊脸。
他好可爱。
……现在是想自己可不可爱的时候吗?穹的爪子够不到头顶,他得先找到丹恒和三月七。
以后他绝对得会学会三思而后行,折纸大学各个是人才,谁知道看似默默无闻的女学生能将他堂堂银河球棒侠变成动物。
变成浣熊的穹失去人类的语言能力,开口说的话被转为浣熊的叫声。
倘若找不到三月七和丹恒,穹打算强行唤醒自己,去找罪魁祸首线下真实。
穹头一次感到如此悲伤。
生活好悲伤,他在折纸大学拉肖邦。围观的学生不懂他一只小浣熊的悲伤,他们只会不停的用闪光灯拍照。
动物保护协会不管拍照用闪光灯的人吗?刺到他的浣熊眼了。匹诺康尼有动物保护协会吗?好像只有惊梦剧团保护协会。
惊梦剧团保护协会疑似经常谴责他。
几声激烈的犬吠撕破夜空,穹轰然想起那名女同学说过有猎犬在找浣熊。
猎犬非匹诺康尼的猎犬家系而是真正生物意义上的猎犬,两三只长腿猎狗凶恶的朝自己扑来。
学生们因猎犬乱蹿发出阵阵惊呼。
猎犬目标很准确,不攻击学生,只盯着他追。穹有点痛恨那几只猎犬的腿太长了些,他自己的浣熊腿又太短了。
四肢并用的跑步姿势穹尚未习惯,好在他走位风骚勉强躲过凶恶猎犬的追捕。穹连棒球棍都没有,那可是他的挚友啊!
就算有棒球棍,穹也用不了。
因为他现在没有棒球棍高,只是只圆滚滚、可爱到忘乎所以的浣熊而已。
穹溜进室内,一边躲避学生的腿一边寻找三月七与丹恒的身影。粉发的三月七很好找,毕竟发色显目。
“哇!好可爱的小浣熊。”
三月七一眼瞧见跑向她的浣熊。
穹挥舞爪子:“我是穹,我被人变成浣熊了。”
可惜在三月七听来,不过一连串浣熊叫声。
三月七满脸慈爱:“是不是饿了?”
穹摆出挥舞棒球的姿势,企图让三月七心生熟悉。然而三月完全没理会他的苦心,反倒举起相机给穹拍照。
“三月。”丹恒向他的方向走来。
是丹恒!丹恒肯定能有所察觉。穹冉冉升起的希望被一只无情铁手抹灭,我抱起浣熊满脸歉意:“对不起同学,他是我的浣熊。”
“欸?浣熊能带到梦里?”三月七奇怪。
“是梦境模因。”我解释:“通俗来说的梦境生物,很可爱吧?就是有点调皮。”
“确实很可爱。”
穹拼命挣扎给三月七打手势,并企图用意念让丹恒走的更快点。
我压低音量贴在浣熊耳旁:“再动我把你变成其他生物,你觉得针蜇虫怎么样?”
穹·浣熊震惊·jpg
拼命挣扎的浣熊立即变得安静,乖巧异常。
三月七丝毫没有注意到穹求救的目光,她只顾着惊叹:“你好厉害,它马上变得听话了。”
“他其实很听话。”
“丹恒,你快过来!”说罢,三月七朝丹恒招手:“这只小浣熊好可爱。”
望见我的那刻,丹恒显然有点不自在。他内心没有强大到视尴尬如无物的地步,即使他常与穹和三月同行。
“你好。”我向丹恒打招呼。
“你好。”
丹恒假装很自然的打招呼,那只被抱着的金眼睛浣熊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盯他。
是他的错觉吗?这只浣熊似乎想向他求救,而且丹恒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只浣熊的样子。
我注意到丹恒的目光:“丹恒同学,你对我的浣熊很感兴趣吗?”
“不,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浣熊长得都差不多。”
我抱浣熊的手慢慢缩紧,提醒被变为浣熊的穹别再露出有人欺负他的眼神。
虽然自己的确在欺负怀里的浣熊,但这都是穹应得的。玛德琳对我到底有没有想谈恋爱一直抱有怀疑,穹的操作免除她对我的怀疑,按理我该感谢仗义相助的穹。
可破事不就他引起的吗?如果他直接拒绝帮忙,玛德琳根本没有由头说我不想谈恋爱,我可以继续在恋爱研习社混日子。
退一百步说,穹能搞定丹恒,让丹恒当着玛德琳的面再拒绝我一次,这办法也是行得通的。
穹既没搞定丹恒,还添乱。
玛德琳已经在帮我构思约会行程了,我被拉到活动室里就差耳朵听的生茧子。
看看我的余额,再看看喋喋不休的玛德琳,我决定要让穹付出应有的代价。
没错,我就是在迁怒他。
我的存款都快致死了,还得因假交往的约会花钱,而匹诺康尼的花销又是出了名的高昂。
只要男方失踪,我就能保住自己的存款,还能搪塞玛德琳的约会计划。
“三月七!丹恒!”
穹自暴自弃的大喊远去的两道身影,旁人听来无非两声浣熊嚎叫。
说好的伙伴之间心有灵犀呢?没发现三人组缺一个C位?还是说,丹恒和三月七早有双人出道的想法?
我揉揉浣熊脑袋:“安点心。”
“你知道我是谁吗?”穹倔强抬起脑袋。
“我不会吃了你。”
“你会吃其他人变的野生动物?”
我产生想把怀里抱的浣熊当做足球踢出去的冲动,有此类想法一定不是我的错。
穹的浣熊脸带点贱贱的可爱感,我没忍住捏了一把:“你很适合当浣熊。”
“哪里一样?”
“你是灰毛,浣熊也是灰毛。”
“还有?”
“你爱翻垃圾桶,浣熊也爱。”
“为什么不说浣熊像我?”穹的问题很刁钻。
我举起他:“再烦把你当足球踢出去。”
1.1
穹暂时成为恋爱研习社的宠物,更准确点来说是成为我的宠物。
我每天逃课就呆在活动室里刷手机,穹抱着香蕉派啃来啃去。
“你和原始博士什么关系?”穹突然问。
“我是他二姑奶奶。”
“……”
我用余光扫到叉腰的浣熊:“当然没关系,我没有把人返祖成猴子的癖好。而且,我不喜欢天才俱乐部。”
“你什么时候让我变回人?”
“看你表现。”我伸懒腰:“你要明白外面有猎狗在追你,最好的选择是呆在我身边。”
穹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点,可惜他的浣熊脸无论左看右看都可爱的要命。
我一副懒到没骨头的样子:“你最好收起自己的想法,我对匹诺康尼没有恶意。”
说真的,想有恶意都没机会了。
按照系统时来计算,穹明白自己已失踪超过二十四个系统时,他明白不能再耗下去。
此刻的三月七将穹的寻人启事发遍折纸大学所有相关群聊,半点没得到消息。
“他跑去哪了?”三月七很困扰。
“我们可以返回现实,将他唤醒。”
“没错。”三月七左手握紧,轻轻打在右手的掌心,恍然大悟模样:“白日梦酒店的服务人员说穹没有脱离梦境。”
……
要说人可以倒霉到什么程度,我在折纸大学正面碰到知更鸟。
她被学生围绕,我想趁机会赶紧溜。可惜坏里的穹挣脱怀抱逃跑成功,我却没逃成功。
……迟早把穹从浣熊变针蜇虫。
我完全可以参加竞走比赛,哪怕有同学提醒说知更鸟小姐在追你,也权当没听见。
背后高跟鞋的哒哒声愈发接近,我就差直接在折纸大学跑800米。
“请等等!”是知更鸟。
听语调她很焦急,但她没有我更急。
围观的同学们终于没看下去,挡住我的路,促使我没法立刻离开现场。
知更鸟拦在我的面前,露出最熟稔的笑容:“太好了,你果然没有离开匹诺康尼。”
她的美貌刺的我睁不开眼。
我曾敲竹杠敲了星期日一大笔钱,条件是远离他的妹妹知更鸟。
知更鸟遇袭的当天,我蹲在现场准确无误找到袭击她的那颗流弹。弹身依稀沾有知更鸟的血液,我将它收进密封袋里。
“你好。”星期日向我打招呼。
他们兄妹俩的感情非常好,知更鸟遇袭的第二日一早,星期日便匆匆赶来战区前线。
光看样貌就知道他们是兄妹俩,因为他们实在长得太过相像。星期日光站在那就与前线的环境天差地别,他优雅矜持的像刚刚主持完会议。
“我是星期日,知更鸟的兄长。”
“你好,星期日先生。”
不能将星期日与知更鸟当做同类人对待,星期日显然比知更鸟难糊弄。
俊美圣洁的男性始终带有礼貌性的微笑:“知更鸟和我提起过你。”
“知更鸟小姐已经醒了吗?”
“是的,两天前刚醒来。”
“善良的人自会有神明眷顾。”
星期日全身带有浓厚的宗教气息,加之他的身份,我说神明眷顾肯定没错。
他不置可否,而是开口道:“知更鸟与我说,她结识一位不惧死亡、甘心奉献的战地记者。”
“……是吗?怪不好意思的。”
“我与我的妹妹不同。”
星期日的目光太直白,似要将我看穿。
他光站在那平静的陈述,给予我的压迫感就已远超大多数人。手里握权的人就是不一样,即使是已包容闻名的[同谐]。
我没法继续装低头害羞:“您什么意思?”
“我想不需要自己说的太明白。”星期日始终温文尔雅:“您是聪明人,该懂我的意思。”
我将存放袭击知更鸟子弹的密封袋拿出来:“多亏我趴地上一枚一枚子弹的找。”
“我会给你一笔钱。”
“谢谢惠顾。”
说罢,我把密封袋递给他。
星期日接过密封袋的同时:“哪怕身份与目的不纯,小姐你做的贡献都不应该被忽视。身为知更鸟的兄长,我希望小姐你能以后不要再见家妹。”
“当然,我本来就不会再见知更鸟。”
“请和我来。”
自己跟在星期日后面,去见知更鸟。这位疼爱妹妹的兄长不希望我坦白自己真正的身份,仍要以战地记者的身份去向知更鸟告别。
我懂,保护妹妹不被抽象离谱的人生冲击。就像小孩子换乳牙,家长会趁孩子睡着,将礼物或钱放在孩子枕边。
第二天醒来,小孩惊喜的向父母展示礼物,说牙仙子真的来过了。
保护孩子的纯真与爱,是身为监护人的责任。当然如果碰到奉行物理教育的父母,请选择忽略守护纯真与爱的发言。
洁白的病房,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星期日全程与我保持大概一米的距离,直至与我同时站在知更鸟的病床前。
我想应该有不少人给知更鸟送来鲜花与礼物,由于自己被星期日临时叫来告别,所以尴尬的两手空空。
“您来了。”知更鸟笑道。
她纤细的脖颈被白色绷带所包扎,看来这家医院的医疗水平不错,知更鸟已然能正常说话。
“抱歉,我没有带礼物。”
知更鸟摇头:“您能来看望我已经算最好的礼物。快请坐,我会向你介绍我的哥哥。”
我坐在病床前,星期日则站在床尾。
“星期日先生自我介绍过了,你们长得很像。”
“我还担心哥哥找不到你。”
“你哥哥看人真准。”
知更鸟拉起我的手:“抱歉,吓到你了。”
“啊?”我疑惑。
“我被流弹击中的时候,吓到你了。”
“没有,我很担心你。”
知更鸟恬静的面容又多添几分笑意,即使生病住院也无损她的模样。
她的品德如她的模样般,高洁美丽,我突然理解知更鸟真爱粉的动力从何而来了。
我和知更鸟都在笑,谁没笑?
当然是星期日。我用余光瞥见失去笑意的他,赶忙道:“知更鸟小姐,我即将会离开。”
“去另一危险的前线么?”
“我不能告诉您。”
知更鸟太高看我的人格了,我收敛心虚一副为她好的模样:“您需要好好养伤,知更鸟小姐。”
“你总是称呼我为知更鸟小姐。”她握紧我的手:“在你第一次为孩子们采访录像的时候,我就认为我们是朋友了。”
“我们当然是朋友。”
星期日: ……
“比如今的这颗星球还要危险的地方吗?”知更鸟问。
“大概是的。请放心,我会永远记得你。”
“我可以拥抱你吗?”
星期日的脸色很阴沉,有种走出病房就得把我腿打断的既视感。
他死死盯着知更鸟握紧我的手,注意到我在偷瞄他,星期日收回视线转而与我对视。
……答应和知更鸟拥抱会死的,一定会。
“哥哥?”知更鸟喊他。
星期日挂回微笑:“嗯?”
“你的脸色刚才很差。”
“没什么,只是想起被猎犬家系逮捕的一名骗子。”
星期日在点我吧?他肯定在点我。
“一位算善良的骗子,无论她做过什么样的善事,都无法掩盖欺骗的事实。”
“很可惜。”知更鸟望向我:“即使抱有欺骗的事实,但善良的行为也不该被埋没。”
星期日转而问我:“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该背后议论她人。”
知更鸟轻笑:“记者小姐,你不打算赠予我告别拥抱吗?”
“妹妹,你的伤。”星期日提醒。
“不碍事。”
告别一定要拥抱?感觉好怪,顶着星期日的死亡视线,我绝对不能答应拥抱。
知更鸟的手很柔软,她的微笑也一如既往的使人感到温暖。意识到我再瞧她自己后,知更鸟还不忘俏皮的朝我眨眨眼。
星期日,匹诺康尼的百合花开了。
2.2
我被知更鸟的美貌硬控,仿佛能听见匹诺康尼百合簌簌的盛开声。
大明星盛情难却,我真的要狠心拒绝吗?自己打算先用余光观察星期日的表情再做决定。
星期日的微笑使我不寒而栗。
他给我种甭管匹诺康尼的百合花开没开,反正他都会斩草除根的既视感。
好歹星期日是我敲竹杠的对象,我摇头:“请原谅我的冷漠,我不能拥抱你。”
“真的不可以吗?”
我无法直视知更鸟透彻、清亮的眸子,自己怎么可以拒绝拥有高尚人格的知更鸟小姐?
千钧一发之际,我灵光乍现:“我可以拥抱你哥哥,等你的伤痊愈,再让你哥哥拥抱你,四舍五入就是我抱你了。”
病房里落针可闻,我提了件蠢主意。
事实证明以后绝不能听信脑袋里灵光乍现的主意,因为大部分概率会是个蠢到家的主意。
星期日的微笑被他用9.9包邮到家的价格清仓大甩卖,此刻他平静到使人生畏的注视我。
“我没有想占你哥哥便宜的意思。”我补充。
星期日:“小姐,你的时间得抓紧了。”
“看来我提了个令你为难的要求。”知更鸟笑出声来:“小姐,后会有期。”
匹诺康尼的话事人星期日是位相当讲诚信的英俊男子,他没有选择在我离开前干掉我,而是递给我一张支票。
第一次敲竹杠的经历完美落幕,是的,我还有第二次敲星期日竹杠的经历。谁规定敲竹杠只能敲一次,又是谁规定敲竹杠一定得要敲钱?而不是其他东西。
去往折纸大学前夕,我考虑过知更鸟与星期日的问题。但转念想到匹诺康尼那么大,我应该不会倒霉的遇上星期日和知更鸟。
可惜我恰恰倒霉到妈妈家了,在白日梦酒店的大堂与橡木家系的家主星期日面面相觑。
我勉强挤出笑容:“你好,我们是第一真理大学来折纸大学是交换生。”
星期日微微歪头,疑似在思考曾经假装战地记者的狗仔为什么会摇身一变成为交换生。
其余交换生用八卦的视线打量我与星期日,我想要尽快告别他,结果星期日约我单独谈谈。
别人来到匹诺康尼的第一站是折纸大学,我的第一站是朝露公馆。这趟交换,我从开头就不顺。
“小姐,您可以向我解释了。”
“我是有诚信的人。既然收了钱,就不会在知更鸟小姐面前出现。”
就算星期日没有给我信用点,我也会删掉知更鸟的联系方式。
星期日右手的手指,没有规律的敲击桌面,他在等待我解释具体来匹诺康尼的原由。
我一口气把原因说完了。
“知更鸟不在匹诺康尼。”听完我的解释,星期日道:“你最好如自己保证的那般。”
“肯定的。”
“你可以离开了。”
安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又被拎到星期日面前。我寻思自己在折纸大学除了没认真学习和欺骗玛德琳外,没干过任何坏事。
星期日揉揉眉心:“知更鸟回来了。”
“哦,所以……你不会要把我赶出匹诺康尼吧?我是白日梦酒店的住客,没有任何违规违纪举动。你将我赶出去,我是可以投诉你的。”
“知更鸟打听到消息,说你在匹诺康尼。”
“那是你们的问题。”
星期日扶额似乎不愿意与我多聊。而此刻朝露公馆的某一屏幕中,断断续续闪过令我熟悉的画面。
那是我做战地记者采访的画面。
“你的演技用来当娱乐记者太浪费。”星期日道。
“你竟然能找到采访的画面。”
“并不难找到。”星期日的目光投向屏幕中站在遗迹前的女性:“光凭不畏惧生死这一点,知更鸟被你欺骗合情合理。”
“干一行爱一行。”
我耸肩,向星期日介绍:“这次采访是在和知更鸟第三次带领孩子们躲闭轰炸完的第二天,我和其余人介绍星球遗迹,希望能保护遗留的历史遗迹。”
“仅凭这点,您是可敬的。”
“隔天对面就把这处历史遗迹炸的稀巴烂。”
“……你至少为此努力过。”
我询问他:“好了,亲爱的星期日先生,您希望我该怎么应对知更鸟小姐?继续撒谎欺骗她吗?”
“我不会告诉她答案。”
说罢,星期日起身走向我:“您最好始终遵守与我的约定,违约的代价您不会想要尝试。”
我的背后被会议桌抵着,没有后退的余地,而此刻空旷的会议室只有星期日和我两人。
自己在折纸大学听人夸过星期日谦和有礼,我早在首次到达朝露公馆见识完内部构造与路过城市沙盘时,衷心觉得谦和有礼后面该增加些贬义词。
“我不喜欢这姿势。”感觉自己被禁锢。
星期日收敛视线:“人都有不喜欢的事。”
“啧。”
骗他妹妹,要被他唠一辈子。
我不悦的打量星期日,他虽疑惑,却也接受带有侵略性目光的打量。
旧事总是被重提,难免会让我心情剧降。我问他:“你们天环族的环可以拿下来吗?”
“可以。”星期日回答。
趁他没搞清楚状况,我出乎意料的拽住他的某条手臂,一个用力拉扯调换位置。
另一只空余的手则抓住星期日的天环,拿开放到一边免得他的后脑被磕到。
“您真是足够大胆。”星期日道。
主导位调换,星期日他被我压在会议桌上,白净的脸颊沾有轻微的红晕。
我用手肘撑在星期日的胸前:“能不能别老提骗知更鸟那事,我骗的人多了去。”
“松手。”
本打算松手,但手实在没忍住贱了一把,非要去摸星期日的耳羽。
触碰耳羽的瞬间,星期日细微蹙眉并低低呻吟了声,耳垂与脸颊肉眼可见的带有红润。
我: ……好像碰错地方了。
“无礼之徒!”星期日训斥我。
他的训斥攻击力为零,且我的手里还捏有星期日的耳羽,他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俊美、矜持、有权势的男人试图起身,而我的一条腿正好抵在他的双腿中间。
请问,我该怎么办?
当然亲个爽,大不了被赶出匹诺康尼。我下意识遵循脑海里冒出的离谱念头,附身亲吻要起身的星期日。
我不仅可以确定自己没和人接吻过,也能断定星期日没有交过女友。因为我俩的接吻技术实在太糟糕,幸好是在梦里。
牙齿碰撞、胁迫性的唇舌交缠。亲到后面,可以将胁迫性去掉,星期日学习很快。
他裹严严实实的西装,脖颈到锁骨那全被无情的扯开,裸露出暧昧的红点与凌乱的牙印。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丝丝疼痛的双唇与脖颈顶着的牙印显示发起这场亲吻的人其实没有一直占据上风。
幸好是在梦里,我再次感叹。
我的头搭在星期日锁骨以下的地方,荷尔蒙真是可怕的存在。
由于紧贴在他身上,星期日身体的变化我都能很清晰的察觉到。
我几乎是跳起来,远离的。
星期日整理好衣领、抚平褶皱:“如果你想继续接下来的事,随时可以找我。”
哪怕星期日只是随口说说,我也当真了。折纸大学压力大,我找发泄的地方很合理。
亲吻的次数越来越多,与此相对的尺度也越来越大。被知更鸟撞见的那天,我和星期日的脸色都慌张到想死的地步。
现实的白日梦酒店有床吗?
想有就是有的,星期日在现实白日梦酒店的办公室里有供暂时休息的地方。
虽然很想拒绝用“厮混”一词形容我和星期日,但事实我和他经常在供休息的地方厮混。
我慢悠悠的去够衣服,没够到。
昨天被老师骂的狗血淋头,所以我去找星期日了,他恰好有空休息。
这致使我与他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亲密交流,顺理成章的导致交流太过。
“弄疼你了?”星期日问。
“还好。”
我的大脑依旧处于宕机状态。星期日的蝴蝶骨生的很好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蝴蝶骨。
蝴蝶骨就是肩胛骨,我没见过其余异性的蝴蝶骨,只见过星期日的。
“再休息会?”
“好。”我躺倒准备再眯一会。
大约眯有快一个半系统时左右,室内暧昧的气氛消失殆尽,我也彻底清醒。
星期日的视线落到我袒露的领口与后背只拉了一半的拉链:“需要我帮忙吗?”
“好呀……”我故意将裙摆拉高。
连衣裙原本到膝盖的位置,被我拉高提到膝盖以上,大腿根部的位置。
裸露在外的腿部肌肤还留有昨晚亲密交流过度的痕迹,实足的引诱。
我知道他下午有事,没法继续。
3.3
星期日走向前来,顺势将手套褪下,毫无隔阂的用手抚摸我暴露在空气外的背部。
他似乎对我引诱的举动接受良好:“我没有告诉你?下午的事被移到明天了。”
说罢,星期日的另一侧手掐住我的大腿,成功增添几分凌虐的爱欲。
我正准备去解他的衣服,却听见敲门声陡然响起,本来恰到好处的气氛顷刻消散。
“哥哥,我听人说你在这。”是知更鸟在敲门。
我: ……
星期日: ……
如果我和星期日一定要被撞见,大可不必是知更鸟在此刻撞见。
我很难形容自己用多快的时间系好领口,星期日又是多迅速的替我拉好背部的拉链。
“哥哥?”知更鸟疑惑。
“知更鸟,你可能需要等我一会。”
趁星期日说话的同时,我将休息室的门关好,想来知更鸟没事应该不会想休息
接下来应付知更鸟的事就留给星期日了,自己只需要假装不存在就好了。
开门的声音响起。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耳朵紧贴在门后,不愿意漏掉兄妹俩谈话的细节。
先是正常的寒暄,直至星期日问知更鸟找自己有什么事?知更鸟谈起我,她听到有人说我去朝露公馆见过星期日。
“妹妹,为什么你要执着于她?”
“我只是不明白她的消失。”
“……”
“我想我和她是朋友。”
“假如她在欺骗你呢?”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知更鸟停顿半晌:“其实她没有承认过自己是战地记者,只说过自己是记者。伤员们误认为她是新来的战地记者,她便始终承担战地记者的责任。”
“可她终归在欺骗你。”
“但她的善行无法被埋没,她为孩子们所做的贡献不应该被以欺骗之名忽略。”
“知更鸟,你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在我得知她在战场的废墟中为孩子们翻找父母的遗物时,我有没有真正的认识她已经不再重要。”
我躲在休息室听的一清二楚,主要失去父母的小孩哭的太吵,吵的我夜晚睡不好觉。
知更鸟的安慰不起效果,我便说明天会去他们之前居住的城市一趟,当然那座城市早已因战火成为废墟。
小孩挨个将地址告诉自己,我第二天脸色其差无比的翻废墟给他们找能引起共鸣的遗物。
我自是没有按照小孩们给的地址,整座城市都成废墟了,哪还有地址这东西?
随便捡点带回去哄小孩得了。
没想到在知更鸟眼里,我这般善良吗?她果然对我误解太多,星期日就没此类莫名其妙的误解。
“她走了。”星期日道。
他不会让知更鸟知道,故事的主人公正躲在休息室里偷听他们兄妹俩的谈话。
星期日很好奇躲在休息室里的人到底给知更鸟灌了什么迷魂汤?算了,他如今和被灌了迷魂汤差不多。
知更鸟惊讶:“什么?”
“她在一天前,离开匹诺康尼。”
“……她在离开前,没有要和我说的话吗?”
星期日扶额:“她说希望知更鸟小姐不要在与她牵扯关系。和一名娱乐记者有关系,对知更鸟小姐的发展并非好事。”
“她为什么不亲自和我说?”
当然是因为我根本没打算离开匹诺康尼,而且还和知更鸟小姐您的哥哥有不正当关系。
没有等星期日再次开口,知更鸟道:“她选择和哥哥说,是觉得哥哥比我可靠?”
星期日不置可否。
“我得走了,哥哥。”知更鸟起身:“可以请藏在休息室里的小姐出来了。”
我: ???
星期日将休息室的门拉开,我猝不及防。
“知更鸟发现是我了?”我问。
“没有。”说着,星期日捡起地毯中的一枚纽扣:“我想知更鸟是注意到了这枚纽扣。”
我赶忙去摸胸口,发现裙子领那装饰的纽扣掉了一颗,似乎早就掉在那了。
后面我没再和知更鸟见面,甚至连见星期日的次数都变少了。倒是谐乐大典召开前夕,我和卡卡瓦夏、拉帝奥教授久违的见过面。
“你怎么在黄金的时刻?”卡卡瓦夏问。
我咬着吸管:“当然因为我在逃课了。”
“在折纸大学待的怎么样?”
“糟糕透顶。”我摇头叹气。
“拉帝奥教授和我一起来了……”
就像敏感词遇到审核,惨遭屏蔽般。我四处观望打量确认拉帝奥教授不在周围,才放心继续与卡卡瓦夏交谈。
妈妈,我不是孬种,我是窝囊废。
“瞧把你吓得。”卡卡瓦夏笑道。
“学生碰到老师,老鼠见到猫。”手中的苏乐达被我喝到一半:“如果公司要你搞事,谐乐大典确实是最合适的时机。”
“你挖到什么料了?”
“橡木家系的家主性格多疑且控制欲强。如果你和他遇上,祝你好运。”
“你认识星期日?”
“我蹲过他妹妹知更鸟,他是附带的。”
卡卡瓦夏叹气:“谢谢你的提醒,可我迟早得和他对上。”
“不用谢。以你的运气,肯定能逢凶化吉。”
“借你吉言。”卡卡瓦夏耸肩:“如果有空,等你回到第一真理大学的时候,再请你吃顿饭。”
我点头:“好。”
有关星期日的七休日理念,我举双手双脚赞成,可惜星穹列车将七休日推翻。
果然在寰宇乱逛的街溜子不懂七休日,让他们上七天无休就老实了。
……
穹慢慢睁开眼,果然现实世界的他没有变成浣熊。他得快点离开房间,去找罪魁祸首,以防事情有变。
凭他匹诺康尼股东的身份,自然能调取到相关的信息。也因穹的举动,阴差阳错使来现实世界找他的丹恒、三月七扑了个空。
我得谢谢穹,谢他帮我逃离知更鸟。
“知更鸟。”我喊她。
“好久不见。”她的笑容一如往昔:“我猜到哥哥没有对我说实话。你看,果然在匹诺康尼。”
“很抱歉,我欺骗了你。”
知更鸟摇头:“不,我不在意。”
“我感到自渐形秽。”
“请别多想,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知更鸟静静地注视我。
我有些别扭:“知更鸟小姐,您知道星期日先生的踪迹吗?”
“抱歉,我也不清楚哥哥的踪迹。”
“这样啊……”
“哥哥比我显得可靠吗?”
又到了一年一度睁眼说瞎话的日子,自己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正准备说知更鸟小姐,您当然比你哥哥可靠的下一秒,我猛然被强行脱离梦境,再睁眼已回到酒店房间。
灰发金眸子的穹与我四目相对。
“逮到你了。”他说。
“这是我的入梦池。”
“我是匹诺康尼的股东。”
看在他帮我摆脱知更鸟的份上,我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穹再次道:“你究竟是谁?折纸大学的普通学生可没法做到你的地步。”
“啧。”
“不要露出鄙视我的表情。”
“好好好。”我支撑着在入梦池坐正了点:“你知道[神秘]星神吗?”
穹揣摩:“不太熟悉。”
“不熟悉就对了,[神秘]星神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我是祂的信徒。”
“这和你把我变成浣熊有什么关联性?”
“废话,你得罪我,我当然要整你。”我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好了,你可以走了。”
“等等,你所属[神秘]的哪个派系?”
“有人说过你很像浣熊吗?”
我没有回答穹的问题:“你翻垃圾桶的模样真和浣熊一模一样。”
“不,我不是浣熊。”穹下意识否认。
“可是你们都喜欢垃圾桶。”
“就算都喜欢垃圾桶……”
穹的发言被浣熊的叫声所替代,他不可置信的伸出爪子,现实都能将他变成浣熊?
他的浣熊身子正整只趴在我的身上,衣服漂在入梦池。穹的浣熊眼被瞪大几分:“我的衣服……”
“你变成浣熊,衣服自然掉了。”
我拎住穹命运的后颈走出入梦池。穹奋力仰起浣熊脸:“所以我是裸体的?”
“是的,现实毕竟和梦不一样。”
浣熊穹抱紧自己的尾巴,瑟瑟发抖:“你怎么可以这样……”
好可爱,不如让他一辈子当浣熊
我弹了一下穹的额头:“我所属谜语人派系。”
“怪不得你满嘴瞎话。”
“再吵把你变针蜇虫。”我将穹放到平地:“你想变回来吗?”
“想。”穹觉得目前唯有自己的尾巴能给予他依靠。
“五百万信用点。”
“你是打算让我把星穹列车卖了?”
“哎呦……你可以把匹诺康尼的股权卖给我呀!”
穹·浣熊拼命摇头·jpg
4.4
我不打算逗他了:“二百五十万,一口价。”
“好。”
“首先,你要坚定自己是个人。”我边说边意味深长的颔首:“不要产生任何相似或像的念头。”
“……就这?”
“我可以直接帮你恢复,但那个要五百万信用点,二百五十万信用点只能买来你自己领悟。”
穹: ……他小浣熊真没被人坑到这种地步。
确实有领悟的办法解决,但因人而异。短则几个月,长则年以上。
我打算抱起穹去白日梦酒店逛逛,以他的资质估计几天就能变回来了。
下一秒,我和赤身裸体的穹面面相觑。
穹显然也懵了,我的目光顺着他的脸庞、喉结、锁骨、胸脯、腰、耻骨……
他的身材很富有年轻大学生的活力,简称身材真好,男性资本雄厚。
“你别看!”
穹脸红想找物件遮挡,可惜他的衣服此刻正在入梦池里漂着。
我默默背过身:“你领悟的好快,天赋真好。别担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骗浣熊啊?”穹害羞的想逃离匹诺康尼:“你明明看见了,甚至眼睛都没眨。”
“你的身材很好,不必自卑。”
“你又不会对我负责!”
“平心而论,这算报应。”
三月七站在陌生的房间门前,心情忐忑。
她和丹恒去穹的房间扑了个空,听白日梦酒店的工作人员说。穹脱离梦境后,面色凝重的来到她面前的房间。
三月七与丹恒兵分两路,她在现实的白日梦酒店,丹恒则返回太阳的时刻。
“您好,我是三月七。”
听说房间的主人与折纸大学浣熊的主人是同一位,三月不禁有些心慌。
“不准进来,不准!”
“穹?”三月瞪大眼睛。
“你别进来,千万别进!”
穹的声音充满破碎与惊慌感,疑似受到重大打击的模样。
“穹,你还好吗?”三月赶忙问。
“我很好,真的。”
三月七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样子的穹。等到门自己打开,三月发现穹哭丧着脸,衣服裤子都湿湿的。
“你拿入梦池泼水玩了?”三月惊讶捂嘴:“还是别人房间的入梦池。”
“答应我,别问。”
我在房间里将穹遗留的肩带背心藏在身后,三月七敲门的刹那,穹如惊弓之鸟般三两下将衣服套好。
最里面的黑色肩带背心被他遗忘。
又可以敲诈他了。不得不说,委屈巴巴脸的穹真的很能激发异性的保护欲与凌虐欲。
同时拥有保护欲和凌虐欲并不冲突,毕竟人类本身就是很复杂的生物。
我重新躺回入梦池,打算返回折纸大学。
穹则一路跟着三月七返回房间,同样回到折纸大学。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将他变为浣熊的女性肯定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找到折纸大学的资料,得知对方是来自第一真理大学的交换生。
穹在第一真理大学有熟人,和他亲如父子、来自博识学会的拉帝奥教授正巧在该大学任教。
三月七叹气:“调查人家女同学的信息,显得我们好过分。”
“她的信息可能是假的。”
“不能吧?”
穹问完拉帝奥教授,只得知那名女性的课业糟糕到无话可说。
课业糟糕?穹一通询问,没得到半点有用消息。拉帝奥教授的嘴很严,不会随随便便透消息给他。
穹突然记起自己认识个超级黑客。
在一通恳求后,银狼大发慈悲的决定帮帮这只被欺负惨了的小浣熊。
出生星系——出生星球——姓名——年龄——人生经历。
穹望着发来的资料,出奇的安静。
“到底有哪里不对?”三月七疑惑。
他顺势将自己变成浣熊的经历和三月说了,原本穹打算将这段经历掩埋在人生中。
三月七听的一愣一愣:“那只浣熊是你?需要问问姬子和瓦尔特先生吗?”
寻求列车组家长的帮助无疑是正确选择。
姬子小姐与瓦尔特先生的信息接二连三的刷屏,他们尽量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这份信息的疑点并标注。
“丹恒呢?”穹问。
三月七脸色一变:“遭了!他去那位女同学了,因为丹恒觉得那名女同学一直很奇怪。”
“我们得去找丹恒。”
“那个女同学到底是谁啊?”
穹已经能预想到丹恒被变成动物的模样了:“我先去找丹恒。如果没回来,三月你去找姬子小姐和瓦尔特先生。”
她的确信仰[神秘]星神迷思没错,但她并非谜语人,而是……虚构史学家。
*正文1w3+,隐藏结局4k+
*一发完,不要放白屁股
[崩铁乙女]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丹恒(六十三)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神啊……您引领我自短寿的苦海中解脱,不受生老病死的桎梏。成为您的神使是我莫大的荣幸,我愿穷尽一生赞扬乐土之神的美名。
可是慈蔼、悲悯的生命之神,我为什么依旧会感受到痛苦呢?明明我已被您从短寿的深渊拯救,为什么痛苦始终如影随形?
“你在向谁道歉?”我问丹枫。
...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神啊……您引领我自短寿的苦海中解脱,不受生老病死的桎梏。成为您的神使是我莫大的荣幸,我愿穷尽一生赞扬乐土之神的美名。
可是慈蔼、悲悯的生命之神,我为什么依旧会感受到痛苦呢?明明我已被您从短寿的深渊拯救,为什么痛苦始终如影随形?
“你在向谁道歉?”我问丹枫。
他道歉的人选有两名候选者,一位是长生种的云骑骁卫二生;另一位则是无名无姓的短生种水果小贩。
我想他向前者道歉的概率更大,毕竟后者他没有印象。不等丹枫回答,我继续道:“你在向二生道歉?觉得自己辜负了她?”
丹枫摇头,惨白的脸显得愈发憔悴。
“你真的喜欢她吗?她穿嫁衣拦你,你都没心软欸?”我说的情真意切:“其实你爱的是自由,爱她所代表的自由。你生生世世被困在龙尊之位,所以你会被自身没有的特质误导,认为自己有多爱她。”
“不是……不是……”
“你爱她的性子;爱她特质;爱她的身份与样貌,你唯独不爱她本身。”
“不是这样!”
我能看清他眉眼的冷淡被其余情绪遮蔽,饮月君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哪开始解释。
长叹一口气,我换了条腿半跪:“我不是她,所谓的长生种骁卫连名字都是被随口编出来的。”
“我怎么不是你?”
身侧不知何时蹲着一位云骑军打扮的女性,模样熟悉,双手捂脸:“我是你,你是我。你变得外向阳光灿烂,能交到云燕当好朋友,全是我的功劳。难道你还想继续当卖水果的小贩?”
与其相对应的一侧,有瑟缩的身影紧贴囚室壁,垂头扣手,不愿意露出正脸:“卖水果挺不错的呀……堂堂正正挣钱,就是在异世界有点孤单。因为霜分不在了,他不在了。”
“你是谁用得着问?”身后有人站着,语调平静到凝结成冰:“你是[丰饶]星神的神使,孩子们为你的荣耀献出生命,你应继续追寻乐土与生命之神的脚步。”
三道身影顷刻消散,又只剩我和饮月。
幽囚狱的冷的能沁入骨髓,我抚摸饮月寒玉似的面庞似在怀念什么。
我低头亲吻他冰冷的嘴角,算作今日的告别,转瞬即逝的吻。
“如果你觉得我顶着原来的模样亲你很恶心,可以直接和我说。”亲吻前,我叮嘱他。
他问:“我该怎样称呼你?”
“第二次正式见面,我是绕风。与倏忽一样,我是生命之神的神使。”
方才激动的情绪早已平复,我不打算用一天的时间和饮月说完所有,罗浮审饮月所需的时日比预想的要长。
饮月之乱紧随倏忽之乱,如此说来,可能真是罗浮风水不好,一连出了两位损人不利己的大天才。
龙尊府邸暂时被十王司查封。事发突然,谁能想到饮月和应星能搞出这么大乱子?
这导致我没有时间抽空去抹掉自己在府邸的生活痕迹,导致被十王司查到。
所幸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处理也来得及。
丹枫……饮月送我的礼物很杂,要什么有什么,所有的礼物被我统一封好埋在庭院中一棵近千年岁数的红枫树下。
那堆被我嗤笑成红布的嫁衣竟然没被丢,正规矩的叠好摆放在库房。龙尊府邸不小,摸到库房已时至黄昏,库房的最里面的人形挂架上着一套服饰。
饮月的服饰?没见他穿过。
我毫不意外的将那套服饰从挂架取到自己手中,来回翻看。露胸、露背、露肩,再多露一个地方就四大皆空了。
联想鳞渊境的龙尊塑像,似乎我手中这套三大皆露的服装才是龙尊的正统工作服。丹枫平日里裹严严实实的竟然是私服,历代龙尊那么开放的吗?
1.1
反正也没机会见到饮月穿了,我将这套意外开放的龙尊工作服放回原位置。
离开龙尊府邸前,我最后去了饮月的书房。书房太压抑,所以之前自己很少去书房。
全是公文和典籍,像能把人活埋。
难为丹枫天天待在书房处理永远处理不完的持明族公务了。我想书房还没被十王司查干净,因为判官提审自己的时候,我就已经用能对记忆产生影响的植物药粉浸透他们了。
书房一如记忆中所示的那般,现在好了,饮月再也不用待在书房里处理堆积如山的持明族公务。
我来到案桌前,随手翻阅案桌摆放的书籍。
无聊、无趣、无所谓……我的手顿住,一张照片自翻阅的书籍掉落,飘飘悠悠到案桌。
前刻钟整齐摆放的书被我弄的杂乱,还以为全是持明族的典籍,原本不是。正好被我翻阅的书是饮月的每日记录,那张照片就夹杂在最新的一日记录。
哪怕是最新的一日记录,离今日也有几月多的时间。倏忽之乱结束没几天,他就停止更新每日记录。
照片上的人是我和他。
拍摄的时间是和他刚刚建立起关系一年后,我不愿意拍照,但是饮月说想拍。
考虑到我逛庆云馆没钱吃饭,需要仰仗他,于是硬着头皮和他拍了一张合照。
负责摄影的持明问我,需要洗几张?
我当时抢答,说一张就好,就一张。饮月将洗好的照片递给我,我接过照片的同时将电子原件删掉,确保不会有新照片流出。
唯一洗出来的照片在几年后,被我偷偷扔掉。因为我看照片上自己的假脸很别扭,怪奇怪的,所以就将照片偷偷扔了。
扔之前,我记得将照片竖着剪成两半。正好将我和饮月两人分开,我去摸照片的背面,确实是我扔掉的那张。
饮月将我丢掉的照片捡回来并修复。
他真有耐心。我将照片放回原处,好心把原先摆放在案桌上的书籍塞回书房高大的书柜中。
书柜顶有个卖相极好的木盒在角落生灰,既然被我瞧见,哪有放置不管的道理。我稳稳当当接住从书柜顶掉落的木盒,看工艺有点眼熟。
好像是丹枫常订制首饰地方的包装。
我吹落灰尘,打开有我手掌大的木盒。一枚玉镯安静的摆放在盒的正中间。
捧着木盒我竟敢到些迷茫,饮月曾送我一枚玉镯,被我亲自敲碎。他问我需不需要再补一枚玉镯时,我拒绝了。
我对玉一窍不通,但从卖相上来说,两枚玉镯疑似均价格不菲。
第二枚的品相甚至隐约有超过被敲碎的第一枚的架势,至于手镯的款式,云燕说过,第一枚款式是最常见的平安镯。
第二枚与第一枚款式一样,都是平安镯。
我将玉镯套好在左手腕,随后把木盒扔回原位置。离开府邸途中,打发了两波龙师派来找化龙妙法的人,大发善心的用植物粉末洒满整座龙尊府邸。
还差一步,我就能离开龙尊府邸。
偏偏那一步,我退回府邸来到临湖的亭子,将玉镯褪去抛进湖中。
伴随清脆的落水声与渐起的涟漪,没人知道我将一枚玉镯抛进湖里。
宣夜大道喧嚣不减,云燕将头搭在我右侧的肩膀,她安慰我说不要难过。
我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回答说自己不难过,只是觉着一切快暂时结束了。
“真的不难过吗?”她问。
我摇头:“不难过。”
云燕没有即刻接我的回答,而是用手捏住我的脸颊:“你生病了,对吗?”
她的眸子又大又亮,像星星一样。
我明白云燕会察觉到些内幕,现在改我趴在她肩头,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与左肩的交界处。
自己用很低很低,低到可以被忽略的声音道:“是的,我生病了。”
“因为压力很大吗?”
“是的。”
“很痛苦吗?”
“很痛苦。”
“为什么会感到痛苦?”
“心不够软也不够硬,不伦不类的,所以感到痛苦。”
“这不是你的错。”云燕像安慰小朋友的老师一样:“很多人的心都是不软不硬的。”
“唯独我不能……燕燕,我是不是很矫情?”
“你矫情是应该的。”
我被云燕逗笑,抬起头:“燕燕,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生生。”
“其实我不叫二生。”
“那你叫什么?”
“……称呼我为绕风罢。”
云燕望着我,半晌后,伸出手将我的一绺发丝撩至耳后:“阿绕,你有很多秘密不愿意告诉我。”
我握住她的手:“很快,我会全部告诉你。”
2.2
龙尊府邸的植物粉末会在两天后散去,而我也在同一时间,再次拜访幽囚狱中的饮月。
我动作相当柔和,用沾了水的纸巾擦拭饮月干涩的双唇,很难想象是自己会做的事。
“我是不是很可笑?”我问他。
他摇头。我嗤笑声:“其实我的本意是想待在罗浮,见证你的一生是否会恪尽职守。如果你的确一生尽职尽责、庇护持明,那我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霜分为我违反族规在先,你带走他合情合理。即使你要我早点离开罗浮,乖乖认命等死我也没话说,罗浮禁止长生实验,我很显然犯了规矩。”
“……”
“你要为持明族谋出路,擅动化龙妙法也没得说。身为龙尊肩负重任,为族群谋得繁衍出路也很正常。可你为什么要去复活白珩?她是你的朋友,所以你要复活她。你认为她不应该死去,她应该好好的生活。
我与霜分相熟,同样认为他不该死去,合该死的是我自己。然而我却没有动用丰饶的力量去折腾化卵的霜分,当然持明族的化卵和死亡有本质区别,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
“你恨我。”
“是的,从你造出孽龙的那刻,我决定开始恨你。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可有可无的笑话,关键我还和你保持着非正常关系。
不过那层关系本就虚假,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他未曾得知我真正的性子与模样,我也不曾知道饮月心底到底想什么。”
“卿卿,取走我的性命吧……”
饮月说着,阖起双眼不再见我。
“不,我不需要取走你的性命。”我摇头:“还记得我和你说话,自己有办法救你么?”
说罢,我抚过他紧闭的双眼。
我用命令式的口吻说:“睁眼。”
冷淡的眸子此刻已不再盛满冷淡的情绪,我直视他的双眸:“你去和十王司的判官们说,你被我蛊惑了。”
饮月撇开脸,拒绝与我对视。
“你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仙舟联盟会宽恕被丰饶令使蛊惑操控的龙尊。”
“我不会!”
我的提议无非是把饮月的骄傲按在地上踩,让他承认所有的罪责均为被她人蛊惑而得。
恍然记得几十年前,罗浮一派祥和。饮月曾约我去看持明时调,持明时调这门艺术我是退避三舍的。
持明时调深谙be美学的套路,观众们永远想不到会从哪段掏出把刀子将人捅的不成样。
霜分约我去看过,全程毫无触动,结果到最后却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很狼狈。
饮月说门票很难得,表演的持明时调同时结合了狐人大鼓和仙舟坠子的特色。
我不为所动,他眼巴巴的注视着我,等我打算离开才发现他偷摸揪住我衣袖的最下摆。
“会很好看。”他说。
“我不想看悲剧。”
饮月补充:“不是悲剧。”
没办法我跟饮月去了表演持明时调的场馆,正好是相同的场馆。只不过因身份,我和饮月待在二楼的包厢。
外面的观众看不见二楼包厢里面的观众,而二楼包厢的观众则能一览无余。这座场馆装修过一次,更加显得低调奢华又不失雅致。
“表情的曲目是什么?”我问他。
他答:“«凡情录»。”
新编的持明时调,罗浮是众仙舟首演。我托腮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与自己的散漫不同,丹枫倒是照旧保持端庄如白鹤的姿态。
曲目进展三分之一,我的表情逐渐凝固。所谓«凡情录»唱的是一位持明族男子与一位来自不知名星球的短生种女子从相知到相爱。
[你我互赠鸳鸯佩,自当恩爱两不疑。]
其中的一句提现恩爱的唱词致使我差点没敢听,后面逐渐发展到持明族男子身份不凡,他的同伴阻止他与短生种女子的交往。
[短生命苦,何故磋磨?]
持明族男子和短生种女子排除万难,正当修成正果的那刻,女子身患重病,即将不久于世。
[寿数恰如枯木尽,情爱终成云烟逝。]
男子为女子求医问药,然而具是无用功。终于男子决定为女子触犯族规,只为求得一线生机。
[痴儿痴儿情不愚,求得卿卿百年寿。]
男子研究出一种药给女子服下,可惜没等亲眼见效便东窗事发,男子只得带着女子逃亡。
然而男女主的逃亡失败,男主被赶来的龙尊带走,只留女主在原地试图拉住男主衣衫的下摆。
[涔涔雨来客,君威亦无情。]
最后男主研制的药效成功,女主的病被治好。女主赶去持明族跪求龙尊开恩,龙尊不见外人,女主日日跪,终于博得龙尊心软大发慈悲。
[明月证情深,繁星贺情人。]
故事不能说完全he,也不能说完全be。男主触发族规用自身做实验命不久矣,而女主则一无所知。
[长生短,短生长,纷纷扰扰愁断肠。]
3.3
不用想就知道,我的脸色格外难看,就差将包厢内摆放茶果的实木桌掀翻。
饮月注意到我难堪的脸色,但他不清楚我的心情为什么差,只能认为我是对持明时调的结局不满意。
“对结尾不满意?”他问。
“我不喜欢这故事。”
何止对结尾不满意,我甚至认为整场持明时调是在讽刺我。
“新编的持明时调有原型。”
我诧异:“什么?”
“灵感取自罗浮持明记载的一件事,真实记载并不如持明时调改编的圆满。”
“持明时调里的龙尊是你?”
“是我。”饮月承认。
“那里面的男主人公?”
“是名丹鼎司的持明族。”
原来真是讽刺我的。我撑头:“如果原型知道自己的故事被改编成此类持明时调,一定会气到复活。你觉得怎么样?”
“嗯?”
“丹枫,你觉得这场持明时调怎么样?”
“不切实际。”
持明时调的改编对比于真正所发生的事的确不切实际到了极点,不仅抬霜分的身份,还硬加层悲剧爱情的框架。
回忆像沼泽快要将我吞噬殆尽,直至囚室锁链碰撞的刺耳声致使自己回神。饮月拒绝我替他顶罪,为此不顾疼痛的挣扎导致锁链碰撞。
“我其实不需要询问你的意见,直接自己去贴脸仙舟联盟高层就可以。”我弹指弹了下饮月的额头:“说不定仙舟的高层们会气到直接全寰宇通缉我,要我付出应有的代价。”
“沦落到现今地步,全由我咎由自取。”
饮月想要伸手触摸我,然而锁链的禁锢使他无法触碰到自己眼前的我。
我握住他悬在半空,无法再向前的手,主动将脸贴了过去:“仙舟为你选定的结局,可能会很痛苦。”
“我本应承担。”
“龙师们不会让你死,我也不会让你解脱。”
三天后,去虚陵面见元帅的景元正式接任成为罗浮的将军。
我曾祝福景元的母亲,那位夫人希望祝福的内容有关她未来的孩子。我祝那名未出世的孩子步步高升,如今看,真是一语成谶。
景元尚未得知我与饮月的关系,云上五骁其余四人将他瞒得很好。
他的那身甲胄当真衬的他英武不凡,可惜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处理昔日的两名好友。
“二生,辛苦你了。”
“不辛苦,将军你未来才会辛苦。”
在仙舟当将军是件很累的活,由此可见,景元未来有的忙了。
鳞渊境目前尚在戒严中,经过饮月和应星那么一搞,将来估摸见不到开海的场景。
面朝持明古海,景元轻叹息。
“当将军很难吧?需要权衡利弊所有。”我扯出往日的笑容:“是不是后悔投军了?”
“没有。”景元否认。
“将军,你打算怎么做?”
我问景元,景元不置可否。
其实这问题我有大概猜测,但没有人能帮自己判定猜测的答案正确与否。
应星、丹枫和镜流、景元分别对应短生种、持明族、长生种三套完全不同的生死观,他们对待生死的态度截然不同。
而生死观、个人环境与成长经历的差异,导致他们在面对待白珩去世这一问题上,并不能达成一致,甚至态度相斥。
在我准备告辞离开前,景元忽然喊住我:“如果是你,你希望会怎么办?”
我笑道:“景元,世上没有如果这一说法。”
“只是想问问你的态度?”
“饮月身犯十恶,身份特殊,持明族会尽力保下他。”
“你一直不太喜欢饮月。”
“现在更不喜欢了。”
*文内凡情录相关,全是瞎编,勿较真
*加上彩蛋回忆结束,彩蛋任意礼物解锁
*感谢大家的支持,欢迎评论
后面应该会不定期掉落云燕和丹枫的小番外,该回到冷面小青龙的主场了。
[崩铁乙女]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丹恒(六十二)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失败固然可怕,但旁人的成功则比自己失败可怕的多,幸好丹枫和应星一败涂地。
傲慢的人往往会犯下比常人更严重的罪孽,因为他们傲慢,他们天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荒谬可笑!愚蠢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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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失败固然可怕,但旁人的成功则比自己失败可怕的多,幸好丹枫和应星一败涂地。
傲慢的人往往会犯下比常人更严重的罪孽,因为他们傲慢,他们天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荒谬可笑!愚蠢至极!
没想到我还有骂别人愚蠢至极的那天,明明最蠢的一直是自己。鳞渊境的天再次呈现怪异之景,持明古海圣地水波连天。
孽龙在高空盘旋肆虐,那熟悉的鬃毛与另一种兽类特征使我一眼认出其主人。我好像在笑,单从喉咙中发出的闷笑,十分奇怪。
“你们要复活白珩。”
应星的瞳孔在颤抖,他接受不了现实。孽龙出世鳞渊境无疑遭了大难,对比倏忽来袭也不遑多让。
我能清晰的听见膝盖与地面接触的声响,应星的脱力的跪倒在地,急促的呼吸声使得人厌烦。
“不继续看你的实验品?”
应星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暂时失去言语这一功能。他既然不说,那就只好我来说:“你猜这次罗浮会死多少人?赶来的云骑和十王司的判官;持明族的龙卵;罗浮的短生种与长生种。你和丹枫不愧是罗浮的大英雄,一次性能搞死一堆人,大大减弱长生种社会的人口压力。”
说罢,我自顾自鼓掌。
“丹枫呢?我们的好龙尊在哪?”
云骑最快赶来还需要一分钟,一分钟足够我找到丹枫在哪。
鳞渊境已是糟糕透顶的场面,而主谋丹枫正跪倒在地,望着孽龙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丢脸到家的神态,我想捂着肚子笑。
平日里高高在上、恪尽职守的饮月君到头来不过尔尔,照样是个以权谋私的混蛋。
我逼自己转移视线,再次将视线投到应星身上:“饮月君失去龙生希望了。真是的,继续维持曾经任是无情也动人的样子就挺不错的,如今这副面貌,想让我立刻掐死他。”
“应星,答应我以后多说话。”
应星嗫嚅着:“没有了……没有了……”
“你不会以为自己能一死了之吧?你的人生可还长着,毕竟倏忽的恩赐由不得你。”
白发从根部到发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发梢那隐隐有黑到发红的既视感。
年老的身躯逐渐变得年轻,生命力充盈着衰老的短生种。每一道皱纹被恩赐所抚平,皮肤再次充满弹性与光泽,骨头咯吱咯吱作响,正往壮年恢复。
很明显,应星本人同样感受到自身变化。
他怔住了,仿佛被抽干灵魂。到底有多没灵魂?我打几个比喻像方便面没有调味料;考试没有小抄;未来必须结婚生子一样没灵魂。
“恭喜你,加入长生种大家庭。”
命运是出荒诞喜剧,不想成为长生种的应星反倒成为长生种,需要恪尽职守的龙尊却不顾职责的渎职。
我欣赏高空盘旋的孽龙与有复苏之象的建木,云骑军已然赶来并与龙尊近侍打做一团,其中混有十王司的判官。
“胆大妄为,竟敢染指丰饶神使的血肉。”
我收起方才带有冷嘲热讽的发言,用最为平静不过的语调朝应星说道。
兵刃交接声、惨叫声、兵刃没入血肉之声让我恍若身处战场,罗浮内乱和对丰饶民战争的场面并无不同。
1.1
“没事的,霜分。”我来到一处持明卵旁,伸手抚摸冰凉的外壳:“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你的转世,我保证。”
说时迟那时快,孽龙打破建木的封印。
转瞬即逝的柔和光芒散落在这片区域的持明卵上,我喃喃自语:“希望我见到他时,能够保持最基本的冷静。”
丹枫身在动乱之外,龙尊近侍们不相信他们敬爱的龙尊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真与云骑兵戈相向。
再次与丹枫见面是在幽囚狱中,饶是没想到龙尊会落得被暂押幽囚狱的下场。
自鳞渊境的孽龙被镜流所斩杀,内乱也逐渐被平息。主犯与从犯全被暂时押解幽囚狱,等候罗浮六御的发落,不过持明龙师吵的倒是蛮激烈的。
“饮月君,晚上好。”
十王司没有同意我想要探监丹枫的要求,并且传讯于我,要求就与丹枫的关系给个解释。
嘛……毕竟和丹枫同居了很久,被十王司逮到也是没办法的事。一个一个洗记忆稍微有点麻烦,就只挑十王司的判官们好了。如果之前在府邸服务的持明族想要冒头,顺便也洗一下好了。
光细微的动作,便引得无数锁链碰撞。
我等待刺耳的锁链声停止才道:“束缚你用这么多锁链?十王司真爱你。”
“十王司有为难你吗?”
丹枫的声音很轻,轻到微不可闻。他的牢房太暗了,暗到我没法看清丹枫的模样。
我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拿出应急灯,放置在囚室各处:“没有为难。准确来说,是我在为难他们。”
洗记忆分为物理上的洗和精神上的洗。
我不巧是前者,生硬的用能影响记忆的植物药粉弥漫浸透整个十王司。
灌完清除他们调查到有关我的资料,毕竟我的身份信息禁不起考究。
以后一定要学方便点的洗记忆方法。
应急灯同时亮起,昏暗的囚室顿时被光芒所照耀的无所遁形,包括最里侧的丹枫。
丹枫本就皮肤白,现今更是白的像张纸,稍微吹吹就能被吹破,看起来实在脆弱的很。
锁链比我设想的要多,他的背部还被锁龙针牢牢刺入,堪称惨到家了。
“难为你,竟然还记着我。”
我站在他身前,不知在讥讽他还是在自嘲,总共并非什么正经语气。
回应我的只有丹枫的沉默,他太安静了,安静的像快要没命,可我不需要他的安静。
我注视他:“景元去虚陵见元帅述职,他会成为新任罗浮将军;镜流斩杀孽龙,不过我看她应该受到不小的刺激;从犯应星也被关在幽囚狱,且正式加入长生种的大家庭。”
“……你呢?”丹枫问。
“不用问我,我听风声说你一心求死?”
连锁链都没发出半点声响,囚室里静的能将人吞噬殆尽。我嗤笑:“想活的挣扎在生死线,能活的倒是一心求死,怪可笑的。”
“我理应承担后果。”
“啊对,太对了!我们饮月君最为恪尽职守、尽职尽责,持明族族规的坚定维系者。”
边说我边向丹枫走近,越是走近,我越能观察到此刻的他有多狼狈,简直比曾经栽倒进泥泞里的我更要狼狈。
我毫不留情的拽住他的长发,迫使丹枫与我对视,此番动作惹的锁链碰撞声响彻囚室。即使面色苍白憔悴,也无法掩盖丹枫姣好的五官与精致的眉眼。
“你是龙尊啊!”我对他道。
“我是丹枫……”
“你就是龙尊,你生生世世只会是龙尊。”
任由我再怎么扯他的头发,丹枫都未曾见吃痛的表情,像具空洞的人偶。
见状我松开他的头发,手顺着他的背脊来到锁龙针的位置。说是针,但粗的不像针。
丹枫终于有了反应,眉头微蹙。
“你知道光持明族就死了多少人吗?我是说彻底死亡。”
“……”
“说话!”我抓住锁龙针裸露在外的部分,致使锁龙针在丹枫的骨肉中活动。
我得到的依然是丹枫的沉默。
“要尊重他人既定命运,哪有自己破坏规则复活死人的道理。”我放软语气:“你看看你把自己多狼狈?不是你自己说的?生死有命,好自为之。”
很明显,丹枫他不记得。不记得很正常,换我是龙尊也不会记得这样一件小事。
我的两双手放在他的脖颈处,柔软的颈脖可以轻松被自己的两只手掐住,只要稍稍用力便可以结束他的痛苦。
“我阻止过你。”
“……抱歉。”
我陡然掐住他的脖颈,窒息的感觉促使丹枫不自觉露出带有痛苦的神色。
自己被病痛折磨时,也会露出像丹枫此刻的表情吗?理智逐渐回归上风,松开掐住的脖子,唯有显眼的掐痕能证实自己刚刚的行为。
“丹枫,我有办法可以救你。”
2.2
不顾窒息的难受,丹枫登时望着我。而我全身布满裂痕,仿若下一秒变会破碎。
他想要伸手触碰我,却因锁链与锁龙针的限制无法做到,只会徒增疼痛罢了。
“二生。”他喊我。
有那一瞬间我想起霜分是怎样恳求他的,明月的坠落全由他自己作孽,与旁人无关。
幻化的伪装如同被杂碎的玻璃,四分五裂。我用原原本本的模样接受丹枫的目光,锁链的声响愈发急切。
“二生从来不存在。”我只觉可笑:“她是我编造扮演的角色,仙舟从来没有叫二生的长生种。”
我曾无数次设想过丹枫瞧见自己真正面目时的模样,可如何见到,却觉得失望。
没有像戏剧中男主角得知女主角欺骗后,反应的激烈。丹枫像全身的鳞片都被拔光般无助,他想要询问,可没有半点声音出现。
我附身用大拇指拭去他眼角那侧红色抹去:“太艳了,艳的人眼睛疼。”
“你是谁?”
我听见丹枫在问我,他尽可能的维持平静。
原本停留在眼角的拇指被我移放在他的唇瓣上摩挲,最后恶意的按压他失去颜色的唇瓣。
丹枫任由我磋磨,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我知道他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是水果摊的小贩。”
“……”
“不相信?那好吧……其实我是丰饶神使。”
“二生?”他道。
我怒极反笑,拼命摇晃他的双肩:“对,我就是二生,二生就是我!你是不是没法接受自己曾经选择的人会如此的平凡和令你作呕?正反你就是这种人,轮到你,你怎么就舍不得了?”
“为什么?”他问我。
“为什么?”我重复他的询问,最后突兀笑到流眼泪:“因为什么?当然因为我讨厌你,我恨你。”
我经常将丹枫比喻成明月,说想咬碎明月将月亮拽进泥泞里。可事实是月亮自己碎掉落进泥中,与旁人无关。
太过可笑,从鳞渊境祸事的开始到现如今的时间我仍觉可笑。我想笑到骨头打颤,血肉发酸,我真没想到自己会好笑到这般地步。
说白了,去他的恪尽职守。
只有我该死,其余人都不该死。怎么换个人丹枫就做不到接受死亡了?我就天生的该死么?
可笑如我竟然会对他抱有希望,觉得丹枫会一生都坚守职责,庇护持明。我还穿嫁衣企图提醒他,到头来发现自己是个笑话。
没关系,我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没有在他和应星引起祸事后,直接大发雷霆的将他俩全部杀掉,而是等到现在能心平气和丹枫聊天。
“你还记得霜分吗?他是持明族。”
“我记得。”
那名自戕的持明族,丹枫记得。胆大包天到自取持明髓的持明族百余年唯有他一人。
所以丹枫记得格外清晰,名为霜分的持明族没有回答,就像他现在这般一心求死。
“那你应该记得他因为谁活取持明髓。”
丹枫怔住:“……你?”
“是我。”
我如愿欣赏到丹枫瞪大的双眼与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喃喃自语说不可能……怎么可能。
期待已久的表情真正见到,也不怎么样。我捧起丹枫的脸,仔细欣赏他此刻甚至带些无助的表情:“我就是霜分想救的短生种。你把霜分带走的时候,要我乖乖认命等死。谁让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我不仅活下来了,还专门回罗浮来找你。”
“二生……”
“都说了我不叫二生!”我暴躁打断:“你就那么喜欢假壳子吗?我专门捏了一个与自己呈相反的假壳子回罗浮,没想到你喜欢到这种地步。”
龙尊会流泪吗?
我已得到答案。丹枫被钉入锁龙针的那刻没有一丝退缩,而今温热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我的手背。
两两相望,我猛然后退。
“卿卿……”他喊我,他说对不起。
*感谢大家的支持,欢迎评论
*说的长长的文变短短的了(被打)
卡文一定是热度不咋地的原因。(?)
[崩铁乙女]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丹恒(六十一)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倏忽有没有死透暂且不知,但白珩和腾骁绝对死透了。经此一役,罗浮折损颇大,急需休养生息。
仙舟联盟需要时间择选新任罗浮将军,仙舟将军真是高危职业。对上令使,一位将军与云上五骁都不足以应对。
说明什么?
...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倏忽有没有死透暂且不知,但白珩和腾骁绝对死透了。经此一役,罗浮折损颇大,急需休养生息。
仙舟联盟需要时间择选新任罗浮将军,仙舟将军真是高危职业。对上令使,一位将军与云上五骁都不足以应对。
说明什么?
说明要珍惜摆烂摸鱼的敌方,对待烂泥扶不上墙的敌方太残忍,会天降卷王敌方教做人。
我再三叹气的朝在卧榻养伤的丹枫道:“睡醒就让医士来检查身体。”
早半个时辰,丹枫就醒了。
他硬是没睁眼,装作没醒的样子。我猜测丹枫心情不怎样,毕竟经由倏忽一遭,罗浮死的死,伤的伤。
我愣是守丹枫守有半个时辰,就差对假装没醒的他说一句:大郎,喝药了。
“我无事。”丹枫开口,眼眸黯淡许多。
“你擅医理,说没事,我也相信你没事。”我提醒他:“可你需要稳住罗浮的持明,让所有持明知道你没有事。”
“好,通知丹鼎司的医士来检查。”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受,压抑久了,心理和精神都会出问题。”
“我没有事。”
“看看你自己的脸色在和我说话。”
说罢,我将简易的镜子递给他。丹枫没有直视镜中的自己,而是用余光瞥了一眼。
我没有强求他硬要正式镜中的自己,既然他不乐意瞧,那就随他去好了。
“我想一个人待会。”丹枫道。
“好。这几天,我不会来打扰你。”
成杰忙得脚不沾地,望见我闲逛的那刻,眼中放出两道精光。
我煞有其事的退后半步:“成杰先生,请不要捧着一堆文件走向我。”
“你别想摸鱼!”
作为策士的成杰头次迸发出如此铿锵有力的发言,他将捧着的文件堆给我。
我被迫待在神策府里处理公务,但我天生没处理公务的天赋,进程慢到可悲。成杰也不嫌弃,能处理一点算一点。
“好想死……”我双目无神。
“骁卫,慎言。”
“其余人去哪了?都有工作?”
我询问成杰,并得到成杰肯定的回答。别说赶上夜晚和云燕的聚餐,恐怕连能不能睡觉都得打问号。
辛辛苦苦好几天,睡觉的时间屈指可数。好在成杰并非魔鬼,见我实在被公务摧残的可怜便好心让我返家休息休息。
和丹枫同居很久了,自己独居的住处则处于空置状态。所幸我会定期请人打扫,所以并没有那么多灰尘。
简单整理好床榻,我迫不及待盖好被子,准备睡觉。可惜闭眼闭了有半小时,硬是没睡着。
“还没睡吗?”
我木着脸望向床幔外晃晃悠悠的人影:“以后麻烦走正门,要给你吓死了。”
“……抱歉。”
丹枫撩开床幔侧躺在旁,像抱长抱枕一样抱住我,头埋在我的颈窝处。
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很轻,像水中随时可以打碎的倒影。我问丹枫:“还是很难过吗?”
“我暂时不想一人呆着。”他答。
“龙师们又来找你开会了?”
丹枫不置可否。我继续问:“接受生命的逝去是人生需要学会的课题之一,没法拒学的科目。”
“你拒绝过?”丹枫反问。
“我拒绝失败了。”
“说不定……会有挽回的机会。”
我没在意丹枫最后的呢喃,只任由他抱了很久,抱着抱着,自己就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枕边已空荡荡。估摸丹枫去忙持明族相关的事宜了,他惯来很忙。
1.1
事发突然,我没想好怎么说。举个例子,事情的转折生硬到女主角把男主角的腿打断塞进男二号的嘴里,而女二号拍手称奇。
我很不想接受现实,但现实就明明白白摆在自己眼前,不相信也得相信。首先深呼吸,我得接受自己在应星身上感受到倏忽气息的事实。
倏忽血肉遗留的气息,我不可能认错。
按理倏忽残骸应该交由仙舟十王司管控,为什么应星身上会留有血肉的气息?
由于我长时间保持瞪大双眼的表情,应星很疑惑:“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否认。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眼睛抽筋了。”
“……”
应星选择不与我继续话题。我观察他,应星没有变年轻的痕迹,一般人取得丰饶造物大多是为长生。
他是因为什么私藏倏忽血肉?一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我在丹枫身上亦察觉到微弱的气息,比应星弱,但确实是来自倏忽血肉的气息。
我霎时转身,与丹枫面面相觑。
“成杰先生满罗浮的找你。”丹枫道。
“喊我去理公务?”我稳定心神。
丹枫默认。我揉揉眉心:“我先走了,运气好会在今天内赶回来。”
白珩故去有多久?应该没有很长时间。我走的很快,呼吸同样很急促。
我没忍住回首去望丹枫与应星,站着的两人早已消失不见,他们要做什么?
胸腔中的心脏要蹦出来似的。
运气……我向来是不好的。成杰堆来的公务能将人就地掩埋,全场不止我一人面对这幅惨样。
按成杰的话说,最好盼望元帅能快点任命新将军主持大局,否则我们还要帮忙处理罗浮相关的政务。
“罗浮六御都在加班。”成杰死鱼眼:“骁卫省点摸鱼心思,连和你在外巡逻的骁卫,我都喊回来两名一同处理公务。”
“早知道当初选乞讨了。”
“骁卫,幻想并不能使你摆脱现有状况。”
成杰无情戳破我幻想的泡泡。面对永远处理不完的公务,我拼命告诉自己,丹枫和应星要做的事与自己无关。
只需要静静地等待事情走向结局,不用给自己给予太大的压力。更何况公务处理到半夜,我莫名有种想死的冲动。
当然并非真的想死,似死非死。
“你有吃晚饭吗?”所幸云燕时刻记挂我,专门来神策府给我食量。
我哭丧脸摇头:“没有,连中饭都没吃。”
“我的乖乖,都把你饿瘦了。”
“云燕!我的亲亲宝贝。”
我大为感动,准备拥抱她。可惜成杰和个怨灵一样:“如果这里被油渍弄脏,骁卫你肯定不想知道后果。”
“我们出去吃。”
说罢,云燕拉起我向室外走去。
夜风吹的人心寒不已,云燕托腮注视我将手里的糕点吃完。一块、两块……第三块吃到一半,我停止手和嘴里的动作:“云燕,你知道罗浮有哪里可以置办嫁衣吗?”
本来犯困的云燕一个精神:“你说什么?”
“我要置办嫁衣,反正成亲能穿的就行。”
“你为什么要置办?”云燕大惊失色:“你被人威胁要成亲还是被人收买要成亲?强迫结婚是犯法的!”
“没有被威胁,也没有被收买。”
“那你为什么要成……你有交往对象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把我当你最好的朋友?”
云燕差一秒要化身咆哮帝。
“单方面的……求婚。”我将吃剩的糕点放下:“因为男方身份特殊。”
“有多特殊?”
“你可以霸榜的头条。”
“龙尊?”云燕试探。
瞧见我点头的那刻,云燕熟稔抚摸我的额头:“体温正常,怎么竟扯瞎话?”
“很扯?”
“很扯。”相顾无言对视十多分钟后,云燕勉强相信我的发言:“所以,你和饮月君在交往?”
“对,他追的我。”
“我继续持怀疑态度。”
“不是说好相信我么?”
“那你之前还天天泡庆云馆?”
“女人博爱一点,很正常。”
“说的也是。”云燕赞成我的观点。
2.2
云燕问我为什么要突然决定单方面的求婚?我没有立即回答云燕,只是发了会呆。
等到云燕担心的用手指戳戳我的小臂时,我才收回发散的思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
“就当我灵光一现,突然蹦出来的想法。”我深呼吸的同时撑住脑袋:“本来我不打算去管丹枫的事,可我没法预估后果。”
“什么后果?饮月君要做事的后果?”
我摇头:“不,是我发现丹枫要做什么事情的后果。”
“如果是担心这个,可以抢先阻止他。”
“阻止?没必要。”
“可是你的行为,就是在暗戳戳的阻止他啊!”
我摇头:“当……我是在提醒他。”
“不懂你们的感情。”
“纯造孽。”
我结束这一话题,而后隔日顶着成杰幽怨的目光离开神策府去找云燕。
云燕为我找到家能够私人订制的衣铺,面对老板娘关于款式和纹样的询问,我通通谢绝:“有没有现成的嫁衣?款式无所谓。”
“可是尺码……”
“修改修改就好了。”
老板娘让我等一会,她去找现成的嫁衣。云燕对此抱反对意见:“不管再怎么赶时间,嫁衣也不能随便糊弄。”
“求婚成功了,再换一套。”
我的说辞勉强能应付。云燕她倚靠在我的肩头:“感觉你有很多事瞒着我。”
“……迟早会和你说清。”
“你刚才的发言有点像渣男。”云燕叹气:“你和紧绷的琴弦一样。”
“很别扭吗?”我反问。
“是的,放松一点。等会你可要试嫁衣啊!”
老板娘送来的嫁衣偏小,我试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老板娘说这是一百年前的款式了,料子少见又不太好改,所以被搁置到现在。
“改尺寸没关系?”我问。
“改尺寸倒是没事,最迟三天时间。”
“好。”
红色嫁衣灼的刺眼,让我莫名想起丹枫眼角边的颜色。我对服装设计没有任何见解,心思也全然不在嫁衣之上。
反倒云燕目光未曾离开嫁衣,她伸出手细细抚摸宽袖上的纹样,眼中带着丝眷恋与羡慕:“一百多年前的款式,保存倒挺好。”
“嗯,挺好的。”
“不过纹样确实跟不上时代了。”
“没太看出来。”
“你啊……配套的头冠、首饰都不需要?”
“不需要。”
“你要披头发去见人?”
“我扎个马尾?”
云燕收起方才的目光,我合理怀疑她想一拳抡死我,但终究她什么都没说。
诚如老板娘所言,改量尺码最迟三天,她在第二天便通知我来取嫁衣。
成杰和招魂似的喊我回神策府协助处理公务,我默默地将他拉进黑名单,今天谁也别想喊我回神策府干活。
嫁衣是一百多年前的款式,然而有年份并不代表它简单好穿,这套嫁衣它很难穿。
老板娘说这套嫁衣是她在别处收来的,绝非出自她的裁衣馆。我想那不知名的设计者可能没有想到,新娘身边没有帮忙协助的人。
云燕在试穿那天帮过我,否则光靠我一人不知道要折腾多少功夫。今晚不行,云燕不在身边,真要全靠自己摸索。
“造孽啊……”我感叹。
龙凤呈祥最吉利的图样,绳扣有点难扣,裙摆缀着的红流苏至少不能绞在一起。
光顺利穿好这套婚服,就花了我不少时间,所幸丹枫没有回来。屋里没有点灯,仅靠盈盈月光视目。
我坐在位置上,等丹枫等了很久。
一直等到天之将明,朦胧的月光被更明亮的日光所代替。丹枫他回来了,动作很轻。
他与呆坐一夜的我正好四目相对,丹枫他注意到我身穿的服饰,低低喊了声我的名字。
“你回来了。”我道。
丹枫走近:“嗯,你一夜没休息么?”
“我在等你。”
“以后不需要等我了。”
“等等!”我拽住丹枫的衣袖:“我们成亲好不好?你不是一直要我给你个交代吗?”
丹枫脚步停顿,他的眼眸低沉。
“现在……不行。”
我听见丹枫这般回答。他的手正摩挲我的脸颊,他的手真凉啊……像能将我一齐冻僵。
没有给他移开手的机会,我的手已覆盖在丹枫手之上:“为什么?”
“我得走了。”
丹枫抽回手,不打算与我多耗。
我盯着他的背影,直至快要离开的那刻,自己朝他喊出声:“你是龙尊!”
背影停顿片刻,丹枫没有回头。
难穿的红色嫁衣被我毫无耐心的扯开,再珍贵的料子此刻无非是堆破布。
我换回常服将成杰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绕开那堆红色布料,赶去神策府处理公务。
“失败了?”云燕问。
“是的,失败了。”
*下章接饮月之乱,回忆结束倒计时
*争取下一章写长点,感谢大家的支持
[崩铁乙女]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丹恒(六十)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凭良心说,我是位相当和善的敌人。饶是有数次将罗浮置于死地的机会,我都没实施。
所以要珍惜摸鱼的敌人,如果不珍惜,会有卷王敌人肩负[丰饶]荣耀来教仙舟做人。
例如倏忽,和我呈极端面的令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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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凭良心说,我是位相当和善的敌人。饶是有数次将罗浮置于死地的机会,我都没实施。
所以要珍惜摸鱼的敌人,如果不珍惜,会有卷王敌人肩负[丰饶]荣耀来教仙舟做人。
例如倏忽,和我呈极端面的令使。
他作为一名优秀的丰饶令使兼[丰饶]头号迷弟,以干翻仙舟,夺取丰饶赐福为己任。
倏忽有活化行星[噬界罗睺]与[计都蜃楼]做小弟,罗睺曾吞噬镜流的家乡苍城。由此可见,他定是能在仙舟夜止儿泣般的人物。
我记着自己也有颗活化行星,没有起名字。因为自己不让它吞噬其余行星生命,它离家出走了。
真是的,好担心[巡猎]一箭把它射爆。
倏忽率大军压境罗浮的前三年,仙舟没有监测出问题。一切都显得和平安宁,仙舟人安居乐业。
和长生种待一起待久了,我对岁月的认知逐渐被潜移默化。我要制止此类潜移默化,因而有空就换作真正模样去找应星。
白发、皱纹与略缩水的身形,代表应星正在老去。连年不断的大小战役丝毫没有磨损他坚定的意志,应星他依旧不想成为长生种。
自上一场战役结束,已过半年时间。
近些年罗浮多为援驰其余仙舟或星球,前后耗费几十年的光景。对于长生种来说,几十年不算什么,但应星是短生种,那几十年能够上人生的一半时间。
我不清楚旁的云骑,正反自己闲得轻松。
说难听些,我是云骑军中的挂名骁卫,整天混日子的。景元特地找过交谈,从云骑军肩负的责任聊到自毁前途,愣是没说服我。
我安慰他人各有志,在后方当后勤挺好的,至少不用和前线丰饶孽物激情贴脸。仙舟好少年景元又提出另一关键问题,他问我腾骁将军怎么可能同意?
“你问将军去。”我是这般回答。
景元纵然去问腾骁,同样得不到答案。罗浮弯弯绕绕太多,身为将军需要衡量的事物也太多。
虽说腾骁给丹枫卖了面子,但他对我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早已达到巅峰。估摸三百年过去,腾骁都消不了气。
除非我现在去神策府认错,解释说自己被龙尊蒙蔽双眼,导致产生退缩心理。如果将军愿意原谅我,自己立马上前线去宰掉一堆丰饶孽物来以示改过自新。
“丹枫,今天下不下雨?”
我躺在摇椅上的姿势和没骨头似的,有关和丹枫的关系,我又有了全新的感悟。
既然没法摆脱与他的关系,不如好好享受丹枫带来的优势。比如我经常摸鱼被扣工资,云骑军一个月的工资很快就见底,但我不在乎,因为有丹枫。
我真是不争气啊……
“你还好么?”丹枫忽的询问。
“我好得很,吃嘛嘛香。”
丹枫俯身替我将碎发理清:“我很担心你。”
“别碰我,有点痒。”
“我想是否因为自己对你太疏忽的缘故。”
“没有,你把我照顾的很好。”
纵然我再怎么诋毁丹枫,都得承认他是属于溺爱伴侣的那类,基本由着我来。
一直维持俯身的姿势并不舒坦,见他依旧迟迟没回应,我提醒:“长时间盯着我有点渗人,没事我找云燕逛金人巷去了。”
1.1
其余云上三骁这些年在等我和丹枫成亲的消息,没有景元,因为仙舟未成年景元不知道我和丹枫的关系。
不得不提镜流、白珩和应星的嘴是真严,硬是没透一点风给景元。某种意义上,是对景元好,我和丹枫的感情太扭曲,小孩子家家的难免学坏。
镜流和应星倒还好,主要是白珩。我合理怀疑五人团队的交流点数全被景元和白珩平分,前者一无所知,后者则肩负起让应星能早点看见丹枫成家的心愿。
应星说:“我没有这种心愿。”
然并卯,应星的澄清无人理会。
白珩摆出严肃的神情,双手抱臂,架势唬人,镜流和应星分别位于她左右两侧,一副要三堂会审的模样。
我喝水都喝不利索了,从哪冒出来的?自己明明记着和府邸的人说过,一旦他们三位同时光临,要即刻通知我。
三堂会审的主审官白珩,边说边点头:“每次我和镜流、应星一同来找你,每次你都恰好不在,着实太可疑。”
镜流配合点头,应星假装自己不在。
“但是今天,我们恰好抓到一位近侍,好像是专门给你递话的。”白珩眸光犀利:“二生,你难道在躲我们?”
我一口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真的?”
“保真,我对天发誓。”
白珩长叹气:“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和饮月的感情问题。如果你想分手,我们可以替你挡住饮月。”
“目前没分手。”
“然后呢?”
“什么然后?”我疑惑。
白珩抓住我的肩膀,拼命摇晃:“你和饮月交往一看就有问题,别告诉我,你准备耗到饮月化卵重生?”
“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可千万别让饮月听见。”
镜流出言提醒:“饮月在外头候着,应该将你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白珩:……
我: ……
说那么多,最后的苦果终究由我接收。三人离开的速度异常迅速,徒留我和丹枫相顾无言。
“你什么都没听见。”
说罢,我“噌”的起身打算追随三人离开的脚步:“我去送送他们。”
岂料丹枫预判了我的预判:“不需要。”
“需要,送一趟少一趟。”
“你从没想过和我成亲。”
又来了,又要开始胃疼发言了。
“此言差矣,现今罗浮连年打仗,实在并非成亲的好时机。”
“……”
“而且腾骁将军还没消气,万一举办婚礼,他不来喝喜酒怎么办?”我连忙补充。
丹枫你给点反应,唱独角戏很尴尬的。
“你总得要给我一个交待。”
他的声音很轻,假如有风起,必会被吹散。
我避开丹枫的视线:“什么交待?”
“罢了,你一贯如此。”
丹枫没有继续冷脸说胃疼发言,他好像对我的行为也早已习惯。
我没有感觉到他有不悦的迹象,按以往的经验来说,他指定会不高兴。
福至心灵,我瞬间明了。
丹枫的反应明晃晃是对这段关系感到疲惫,犹豫是否继续拉扯。但苦于这段感情是他自己求来的,他也不好主动说什么。
“不困?”
月色朦胧,丹枫还在书房奋斗。我十分罕见的去书房找他,满脸堆笑。
一般我露出这幅表情,百分之九十都是找丹枫帮忙,所以丹枫合理误解我的来意:“有事需要解决?”
“没有。”我赶忙摇头。
“不可以再吃宵夜了。”
“……不是宵夜的事。”
轮到丹枫疑惑了:“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单手拍拍他一侧肩膀,摆出看透他心事的模样:“别静悄悄的内耗,要相信我能够理解你。”
丹枫听罢,稍稍歪头,等待我发言。
我露出对学宫孩子专用笑容,并牵起丹枫手,企图假冒知心大姐姐:“我知道你很疲惫,但没关系,想分开就大大方方的说。”
“和谁分开?”
“我啊!”我再接再厉:“你不用觉得丢面子,时间耗损感情很普遍。长生种有短生种的七年之痒也很正常。”
丹枫:“……”
“是不是觉得我很善解人意?”
“你认为我想分开?”
刚才丹枫的脸好像阴沉了一瞬,肯定是我的错觉。我眨巴眼点头,期待他的回应。
“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丹枫问。
我卡壳了,总不能说因为今天他没不高兴吧?
“感觉,是感觉。”我疯狂找补。
“是因为我没有不高兴,没有表现的像曾经那样在意你。”
“没有那回事。”
丹枫用手捏住我的脸:“你要相信我一点,偶尔也请对我主动些。”
2.2
然后?没有然后。平静的日子转瞬即逝,如同脆弱的肥皂泡。
倏忽率大军与[计都蜃楼]压境罗浮,半数洞天被毁,杀得云骑十不存一。
我百无聊赖的仰头,观察呈诡异的血色天空与那一轮不妙的黑日。
都打到老家来了,负责后勤的云骑自然全被派到前线来。我所处的地方,离战役的中心还远着。
倏忽来势汹汹,丹枫与我分开前,他只来得及嘱咐我要好好活着。
得要赶去战场的中心才是,自我不再压抑力量开始,远在战场中心的倏忽便察觉到我的存在。
他要确认,我不会给他添麻烦。
应星咳出一口血水,环顾在他周围的孽物虎视眈眈。忽的,他听见有人打响指,那群围绕残余云骑的孽物竟奇迹般的散去。
仅仅恍惚半秒,应星被拔地而起的树藤缠绕腰部,脱离云骑残部,猛的拉向更深处的战场。
“老家人,还好吗?”我笑问。
应星望见我的刹那,仿佛笃定了般:“你果然不是幻觉,你是真实存在的!”
“我可是在救你。”
“我不需要你救。”
我将应星带去更深处的中心战场,确保他能好好看清倏忽的神通。
无定变化的血肉之影在与丹枫、腾骁缠斗,我能察觉到倏忽的在注意这里。
“看清了么?”我问应星。
我单手拽住应星的一侧手臂,迫使他能够勉强站稳。他想要挣脱我的搀扶,我如他所愿松手。
果不其然,应星身子摇晃几下,半跪在地。
我道:“你脆弱的和玻璃一样。”
“你要杀便杀。”
“我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爱好。”
观赏战斗往往最能直观体现力量的差距,我的余光瞥见应星渗血的伤口,若有所思:“你能以短寿之身窥见此等场面,也算没有白活。”
“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口吻。”应星费力站稳:“不过是与敌人战斗搏杀的场面,有什么见不得的?”
“不愧是百冶,千年难得的天才。”
“用不着你来夸奖我。”
我重新将目光放到倏忽身上:“那是倏忽,丰饶的神使。镜流估计再对付蜃楼,我没瞧见她。”
即便应星没有与倏忽面对面,他亦感受到那股摄人的压迫力。像团饱含生机的肉球,不停的向外扩张,直至将他吞噬其中。
“孽物,休得猖狂!”
应星登时仰头,那是腾骁将军厉声吼道。
金色、巨大的神君朝他所处的方向劈去,目标正是缠住他的女子。
女子似乎故意慢他几步仰头,用最为平常的语气对他说:“应星,腾骁快要死了。”
“你说什……”应星没有惊呼完,神君便已至他们头顶不足三米。
我没想到与倏忽缠斗的腾骁能抽空注意到自己,腾骁已身受重伤,再不治疗,迟早归西。
既然腾骁脱离与倏忽的缠斗,那么此刻与倏忽缠斗的只剩丹枫。
烟尘四起,腾骁用了十成十的力。
但他身受重伤,用的十成十力到底有多少,除我外,其余人不得而知。
应星渗血的伤口顷刻消失,恢复如初,而塌陷的地面昭示着方才的神君确实攻击了此地。
我拍拍灰尘:“真是的。”
高大威武的将军已至身前,应星能够正常站稳,可惜我不乐意他站稳。
应星汗毛倒竖,那是属于生物本能的恐惧,深深刻在骨子里的记号。
她是在针对腾骁,而自己只是被顺带。
大脑仿佛被疯长的藤蔓霸占,应星再次踉跄不稳的跪地,旁边的女子没再搀扶他。
我没有分予应星视线:“我已经尽量在避免影响到你,可是谁让离我太近了。”
腾骁周身血腥味很浓,将军总会有战死沙场的那天。那副神情,我倒是第一次见。
他握紧兵器:“罗浮不容侵犯。”
“你要死了,腾骁。”我很平淡的朝他道。
“从身为云骑的那天起,我便做好战死沙场的觉悟。”
“你知道我是谁?”
“百冶,我已无暇顾及你。”
应星颔首:“将军,我明白。”
腾骁没有理会我,而是径直朝我身后的应星说道。他握紧手中兵刃,那威风凛凛的神君便是他的回答。
可惜以腾骁目前的伤势,他唯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重伤不治死去;二是被倏忽催动,堕入魔阴。
我一味闪躲,像片随风飘荡的枯叶。
直至腾骁他力竭,勉强用兵刃支撑自己站稳。自己仅用手指轻轻触碰腾骁的面门,他竟直接仰面跌倒。
我在腾骁身旁蹲下,双手托脸的注视尚且还有呼吸的腾骁:“你希望我救你吗?我可以救你。”
“身为将军,若守不住罗浮……我岂有脸面苟活!”
“你觉得罗浮还能守住?”我反问。
腾骁笑而不语。
我蹙眉:“为什么笑?你要死了。”
“仙舟终将摘得胜利。”
“你知道除倏忽外,另有一位丰饶神使光临罗浮,猜猜谁是光临的神使?”我如愿瞧见腾骁情绪的变化:“你有什么法子确保两位神使一同被击败?”
3.3
腾骁怒目圆睁,似不甘死去。
我继续劝解:“情况紧急,你真的情愿死去么?就不怕你前脚刚去世,罗浮紧跟着完蛋?”
“莫要蛊惑人心!”
说罢,腾骁剧烈的咳嗽。我懒得起身,任由应星举起断裂的兵刃朝我的后脑刺去,他要是能弄伤我,我直接送他去和倏忽1v1。
断裂的兵刃被再次断裂,我颇为无奈:“你见过哪个令使被随便的破兵器弄伤的?应星,你想弄死我,建议换个好点的神兵利器,虽说神兵利器也有可能伤不到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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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连载到六十章的问题和解答,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和支持,么么么。
问: 回忆什么时候结束?
答:目测五章之内。
问:结局是be还是he?
答:没定,很大可能开放结局。
问:真的包甜吗?
答:童叟无欺,追完都说甜,看完堕魔阴的不算。
[崩铁乙女]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丹恒(五十九)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应星很健康,他不觉得自己患有癔症。纵然旁人劝他,他也觉得自己健康到可以继续冶炼下一把神兵利器。
被怀疑生患癔症的原因无他,应星被位恶鬼似的女人缠上,唯有他一人能真正见到那名阴魂不散的异性。
苦涩的药味刺鼻的很,应星难以自持的眉...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应星很健康,他不觉得自己患有癔症。纵然旁人劝他,他也觉得自己健康到可以继续冶炼下一把神兵利器。
被怀疑生患癔症的原因无他,应星被位恶鬼似的女人缠上,唯有他一人能真正见到那名阴魂不散的异性。
苦涩的药味刺鼻的很,应星难以自持的眉头紧蹙,目光紧紧咬死离他不远的女性。
后方营地,青天白日。女子不知第几次在他眼前乱晃,站没有站像,坐没有坐像,和浑身没骨头无二。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应星目光如炬。
“我暂时找不到聊天的对象,勉强找你凑合。”女子无所谓的摊手:“如果你把我当做自己的臆想会好接受很多,欢迎来向我倾诉生活中遇到的烦恼,我会积极为你开导。”
“我不需要。”
“别那么生硬的拒绝。”
“呵,我不会蠢到分不清幻觉和现实的地步。”
女子哼哼了阵:“如果幻觉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为什么不沉迷幻觉呢?”
面对女子的反问,应星不置可否。
“你盯上我的原因?”
数不清应星第几次问出以上问题,但他得到的答案一模一样,如今亦是。
女子回答说因为他是短生种,仅仅因为他是短生种?应星被恼的有些想笑。
“你不想成为长生种吗?”
“不想!”
“可是你真的甘心吗?自己的身躯在逐渐衰老,岁月在带走你少年的意气风发,留给你的只剩短短几十年光阴。”
“我从不羡慕长生,仅以我有限的生命比漫长且无趣的长生要更加绚烂。”应星再次否认女人的观点:“你不用给我灌输长生好的概念,我与你不同路。”
“你很健康,富有天赋,才会觉得短短几十年、多灾多难的寿命够用。”女子无喜无悲:“希望你无灾无病到晚年,免受人间苦楚。”
“借你吉言。”他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①
应星本向前绕过女子,却听见女子叹气,声音很平静,犹如毫无涟漪的湖面。
他听清了,所以下意识回头望女子。女子没有摆出之前的没骨头站姿,而是少见站的笔挺。
她没有任何表情,像尊苍白的塑像。
阳光映照所形成的斑驳,愈发显得她没有生气,耳边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应星不由呆愣了几秒,随即少见的主动询问:“你在说我?”
“我在说自己。”女子回答。
“清醒点。”
他是在警告自己,还是在提醒女子?应星有点迷茫,所幸他迷茫的时间相当短暂。
没有继续理会女子,应星离开此地,想要回驻扎营地找二生,请她在调查后方营地的安全问题。
1.1
“应星,求你别为难我。”我再次拒绝应星调查的提议:“一次调查;两次调查;三次调查,我不能天天在调查吧?”
“可是……”应星欲言又止。
“后方营地没有问题。如果你真觉得有问题被忽略,为什么至今只有你一人见到嫌疑女子?”
应星无法辩驳,因是事实。
我起身走到他身侧,拍拍他的肩:“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可能要去看看医士。”
“她不会是幻觉,我保证。”
“退一步来说,她如你所说,并非幻觉。那么她作为敌方,是否对后方驻扎地造成破坏?”
“……没有。”
“那不就行了?我已经收到前线战报,战役即将结束,顶多七天,我们会返回罗浮。”
应星仿佛又闻到那股刺鼻的苦涩药味,他打量四周,只有他与我两人。
我咱三叹气:“别整天绷着精神,衰老速度会加快。你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少和丹枫他们半夜不睡觉喝酒。”
“我先回去了。”
“嗯,好好休息。”
应星揉揉眉心,莫名倍感疲惫。待应星消失在营帐中,我将调查报告扔到一边。
顶多七天大部队就要返回罗浮,要怎么安慰云燕?我实在不太会安慰人。
……
云骑大胜而归,罗浮自是欢庆。腾骁作为将军要忙很多事,例如慰问殉职的云骑家属。
丹枫同理,持明族不同与其他种族,死一个算一个,种族存亡问题历来是压在每任龙尊头顶的一座大山。
云燕抱着我,将脸埋在我的脖颈间。
我安抚性的轻拍她的后背,想要缓解她悲伤的心情。自返回罗浮已过两个时常,自己忙完云骑事务,便马不停蹄来找云燕。
杂志社的编辑们照常工作,唯有主编室的大门紧闭,无人打扰。云燕抱我一直抱了很久,没有人打破这令人心慌的寂静环境。
“每天每天我都在很担心。”云燕打破寂静的氛围,向我倾诉:“我害怕你和琰璪殉职,一直一直很害怕。”
“……或许哭出来,你会好点。”
“你真不会安慰人。”
“一切会好起来的。”
诚如云燕所说,我安慰人的技术糟糕。大多数时候,自己属于被安慰的那一方。
我没法开导他人疏解悲伤,这可能和情商的天赋有关。霜分安慰人的技术同样不咋地,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想啊想,想到绿色的床幔。
那是自己曾重病在床,遮掩床的绿色纱幔,我唯一能见到的景色。
霜分通常会误以为我睡着,只将手伸进纱幔抚摸我的头,悄声安慰:“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其实我压根没有睡着,细碎的痛感迫使我无法入眠。如果硬要具体形容痛感,我只能说像细小的绣花针不停的在戳自己的皮肉,时不时能戳到骨髓。
透过绿色的纱幔,我将将看清霜分的轮廓。我一直偷望霜分的轮廓偷看了很久,直到他收回手去熬药。
人生,究竟有什么意思呢?
要问真的有没有寻死过?答案是肯定的。病痛的折磨促使我想要逃避人生,可供的自杀法子实在不多。
绿色纱幔成为寻死的重要道具,我咬着牙忍着痛楚将纱幔拆下,奋力抛过房梁。半个时辰前刚吃过药,状态算不错。
我觉得很对不起霜分。他那么那么的希望我能活下来,可是我却背着他偷偷寻死。
对死亡天然的恐惧促使自己没有立即寻死,因用力拽着纱幔,我的手背青筋暴起,显得十分可怖。
我不想死,我害怕死亡。倘若选择继续苟活,霜分无疑会被我拖垮。
生与死的交错,自己没法做出选择。直到霜分推门而入,我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霜分哭了,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背。
他不敢用很重的力度拥抱,我试图安慰他,结果霜分抢先道:“不要……不要……离开。”
曾几何时,我以为霜分救我是因为怜悯。
但霜分呐……他是真的想让我活下去。
“拜托你好好活下去,不管因为什么,请好好活下去。”
“好。”
我听见自己答应了,答应霜分不管因为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脑海里短暂闪过的几幕回忆足以使我沉默,我抚着云燕的后背,像曾经霜分安慰我那般,安慰她。
“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二生……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云燕的双手死死抓住我后背的衣服:“你千万不能出事,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我答应你。”
直至云燕哭睡着,我将她平稳放在主编室的长沙发上,用薄毯子替她盖好。
我则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用手撑着头,透过主编室的窗户,静静地对窗外的景色发呆。
云燕醒的很快,大概睡有一个时辰。
“不用陪我,你忙你的。”云燕哑着嗓子道。
我摇头:“没有你重要。”
“将军不找你?”
“我打算和腾骁将军说,以后有战争,我希望自己能待在战线后方。”
“……等等?你是说你要去后勤部队?”
我点头:“是这样。”
“将军不会同意。”云燕斩钉截铁。
“腾骁将军会同意。”我侧头笑道:“我不是答应你会好好活着?而且战场太残酷,我根本受不了。”
云燕欲言又止。
我起身:“你眼睛都哭肿了,我去找冰袋。”
2.2
次日,我偷感十足的来见腾骁。
腾骁从公务中抬起脑袋,见我低头扣手指便有不好的预感产生。
我畏畏缩缩报告几句,结果腾骁半个字没听见。他蹙眉:“用正常音量。”
“将军,我不想当云骑军了。”
“……你再说一遍?”
“我要退役。”
腾骁脑海里闪过无数二生退役的理由,最有可能的是二生要和龙尊成亲,生活重心回归家庭。
不,这太天马行空。他相信自己看中的云骑军绝非婚后走相夫教子那套,况且持明族根本不会有后代。
“能告诉我原因吗?”腾骁扶额。
“我不想上前线,或者将军你未来把我放在后方就行。”
“……”
“将军?”
“先不要喊我将军。”腾骁倍感头疼:“我希望你能明白,人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
“我在负责啊!我不想死。”
“身为云骑,就要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你正值壮年,未来可期……”
总结:腾骁没同意,让我回家好好反省。
他不同意我的要求属实正常,不过腾骁一定会卖某个人的面子。我的目光落到刚返回宅邸的丹枫身上,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从他进龙尊府邸到去书房办公,再到返回卧室休息,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终是丹枫主动询问:“遇到麻烦了?”
“差不多。”
“我有能忙到忙的地方?”
“有。我想调职,将军不肯。”
丹枫骤然抬首:“调职?去哪?”
“我不想上前线,我想呆在后方。”
“……二生,你确定?”
“你不也觉得我呆在前线太危险了?”我反问丹枫。
四下无声,落针可闻。
丹枫犹豫半晌:“我能问问原因么?”
“因为我不想死。”言简意赅。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翌日会去找腾骁将军帮你说情。”
“谢谢你。”
“你我不必如此生疏。”
说完事,我依旧托腮紧盯处理公务的丹枫,一直等到他将手里的事全部处理完。
丹枫再次询问:“天色晚了,不去休息?”
“你把龙角再藏起来一次,好不好?”
那对漂亮的龙角在话音刚刚结束的瞬间,已然被主人匿去。无论是否有龙角,丹枫的外貌依然具有极强的侵略性。
我试探性的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将丹枫眼角刺眼的红色抹去,进一步弱化他样貌的攻击性。
“你知道糕点有催情药,为什么要吃?”
丹枫绝非浓颜,他样貌的侵略性更多来自周身气质,所以我再怎么弱化他外貌上的攻击性都是无用功。
“因为是你送的礼物。”丹枫答。
“明明我都要你别吃了。”
“明明我也让你不要再装傻。”
“拿到手的第一刻,你就已经吃了吧?后面当着我的面,又吃了一口。”
“你本可以直接走。”
“证据还在你那。”我失笑,收回手:“不处理留着当隐患?”
“我吓到你了。”
“你把我吓到大脑空白。”我伸了个懒腰准备睡觉:“我叫的惨兮兮,你倒是充耳不闻,真够狠心的。”
“你更喜欢没有龙角的我吗?”
丹枫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奇怪的问题,我回头诧然:“没有。”
“……”
“我最喜欢以前的你,像明月一样触不可及。”
“所以?”
“我接不住月亮。”
“用不着接明月。”
和丹枫谈此类问题总会莫名显得窒息,我不如多花点时间晒月光。
假如现在是白昼,我会说晒日光。丹枫的龙角显现,我笑道:“仙舟的五位龙尊,我一直觉得你的封号最好听。”
“早点睡。”
“你呢?确定不和我一起休息?”
……
自己刚睁眼睡醒,丹枫便来讯息说他已向将军说明原因,腾骁他同意了。
只是后来腾骁再见我,目光中总带着几分无奈与恨铁不成钢。腾骁某种意义上,对我很失望。
云燕很奇怪,她觉得将军不会同意我的离谱要求,可没想到将军偏生同意了。
我很理解她的疑惑:“可能将军知道我这人太离谱,没法肩负重任。”
毕竟为此,我整一宿没睡好。
好在我有先见之明,预测到仙舟以后近百年战事会接连不断,事实也的确如此。
我安稳待在后勤部队,没有再被调去前线与丰饶孽物贴过脸。景元感到不解,但他无论问将军还是我,都得不到答案。
3.3
即使千万年过去,我仍没法忘记当年云上五骁是何等风光。但谁能想到?扬名的结尾是满地狼藉,格外惨烈的满地狼藉。
云上五骁的崩裂源于一位丰饶令使的来袭,当然来袭的丰饶令使并非我,而是倏忽。倏忽和我这浑水摸鱼的坑货可不一样,他打算直取建木。
罗浮本舰受灾,云骑被杀的十不存一。
血红色的天空高悬黑日,孽物的吼叫震碎昔日罗浮平和的日子。我朝建木的方向走去,途中经过无数孽物与云骑的尸体。
罗浮变得和曾经交战的星球无二,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倏忽庞大的躯体即使隔老远也能一眼瞧见,它的身躯长着无数人的面孔。
正常人见了,san狂掉。
“善。”
我知道那是倏忽在对自己说话,我垂眸回复:“善。”
①出自«金刚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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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铁乙女]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丹恒(五十七)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妈妈,您讨厌我们么?”
“怎么会……”
爱妮丝捧住我的脸,细细摩挲:“哥哥经常和我说,母亲您赐予我们新生,我们应心怀感恩。可是母亲您真的在乎我和哥哥吗?”
...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丹枫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妈妈,您讨厌我们么?”
“怎么会……”
爱妮丝捧住我的脸,细细摩挲:“哥哥经常和我说,母亲您赐予我们新生,我们应心怀感恩。可是母亲您真的在乎我和哥哥吗?”
言罢,她又摇摇头道:“我不能这么说,否则哥哥会生气。哥哥经常说我们能存活已是侥幸,绝不能再奢求什么。”
“爱妮丝,你想长大对不对?”我深呼吸露出平和的微笑:“和妈妈一起走,妈妈会帮你长大。”
“可是我和树连在一起了,树就是我。”
“没关系,妈妈会帮你。”
漂亮的女孩依旧拒绝:“我还要等哥哥。”
“泽缇尔很忙,等到他有空,肯定会来找你。”
“妈妈,哥哥是不是死了?”
爱妮丝突然询问。我立即否认:“没有。爱妮丝,你怎么会认为泽缇尔去世了?”
“因为妈妈您穿着仙舟的服饰,您没有帮我们。”爱妮丝耷拉着脑袋:“哥哥说能为您献上荣耀是他的责任,我也这么觉得。但妈妈您在帮仙舟,我和哥哥惹您生气了。”
“没有,没有那回事。泽缇尔只是受伤,我把他藏起来变成了一棵树,他还活着。”
“树?和我现在差不多吗?”
我点头:“嗯。泽缇尔在树里面,他伤的很重,幸好我把他救回来了。”
“妈妈,你会帮我们把仙舟人全部杀掉的,对吧?”
“什么?”
爱妮丝的翠眸熠熠生辉:“星球的大家好多都被仙舟人杀掉了,仙舟人还想杀掉我!幸好妈妈您在这里,大家知道妈妈您回来了,一定很高兴。”
“你要我杀掉仙舟人?”
“把他们全部都杀掉,一个不留。”
“……”
“妈妈?”
“先和妈妈离开,其余不要管。”
我尽量放软自己语气对爱妮丝道。如果她不情愿,我会强行将她带走。
无论如何,我要把爱妮丝带到安全的地方。即便返回仙舟被追究,也在所不惜。
“仙舟有人比我和哥哥更重要。”
“你说什么?”
“仙舟有人比我和哥哥更重要。”爱妮丝再次重复:“妈妈,您其实一点都不在乎我和哥哥。您随手救了两个孩子,和救路边的小猫小狗一样。”
“爱妮丝?”我惊诧。
爱妮丝垂眸:“您从来不管我们。离开前,您很少见我们;离开后,更是渺无音讯。您或许只是孤单,所以大发善心。现在您拥有其余能消遣孤单的物件,自然不再需要我们。”
“爱妮丝……”
“我不想离开,我想等哥哥。”
爱妮丝再次拒绝我带她离开的想法,她用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望着痛哭的爱妮丝,我手足无措。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对兄妹,浮现出的念头便是:想要救他们,好可怜。
诚如爱妮丝所说,我并不负责。
离开星球前,我对他们不甚关注;离开星球后,我也没有与他们联系。
或许事实如同爱妮丝认为的那般,我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在乎他们,一切只是臆想。
1.1
面对现实,辩解实乃无用功。
爱妮丝的哭声飘荡在树洞里的每一处,我突然觉得很累,疲乏刻进骨髓。
我伸出手打算强行带她离开,却在离她发顶半寸的距离停住:“你想要什么?”
哭声停止,爱妮丝放下捂着脸的手。
“哥哥……”
未等爱妮丝开口,我打断她:“你已经知道了。”
说罢,我触碰爱妮丝心脏的位置。
即使爱妮丝失去心脏,她依然能够顽强的活着,她的生命力要比泽缇尔更强势。
爱妮丝在欺骗我,她其实早就得知自己哥哥去世的消息,她向我索求的是安慰和复仇。
“妈妈那么厉害,应该可以救哥哥。”爱妮丝抽泣:“因为仙舟有比泽缇尔更重要的人,所以妈妈不想杀死所有人。”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爱妮丝的肩膀在颤抖:“妈妈,我不再需要礼物。哥哥肩负您的荣耀,但他去世了,所以我才会被派到前线。我固执的相信您能救哥哥,为哥哥报仇……”
我踉跄着在水泊中站直。
只听爱妮丝继续道:“他们都是坏人,但他们的血肉都蕴含着力量,比吃普通的食物更能令我满足。本来我就一直人不人,怪物不怪物,好不容易维持成人形就要见证哥哥的离去,凭什么啊!”
她恨恨的拍打水面,渐起无数水花。
“妈妈在仙舟很重要么?”爱妮丝突的仰头:“他们所有人会来救妈妈吗?”
我没法回答爱妮丝的问题。
“妈妈,您会收走赐予我的生命吗?”
我摇头。
“我和妈妈打个赌。”爱妮丝语调怪异的欢快。
“好。”
爱妮丝:“妈妈不问问赌注内容是什么?”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听见自己这般说道。
“规定三个时辰,假如仙舟没有派人来救妈妈,妈妈就杀掉所有人。如果仙舟人来了,我会接受自己的命运,妈妈不用救,我会自己去找哥哥。”
“好,我明白了。”
我点头算是接受与爱妮丝的赌约,其实我与她早就心知肚明。小队失踪,八成遇难,仙舟短时间不会再派人前来。
三个时辰的时间太短了,最起码需要几天的时间最缓冲。我仿佛卸掉一身疲惫,躺在水泊中漂着等到时间的流逝。
杀人会被抓判刑,要遵守法律。
法律?我仍觉可笑。爱妮丝重新低头啃食血糊淋漓的断臂,我想她应是边哭边吃着的。
目视的一切似恍惚起来,霜分的身影悄悄出现在眼前:“事情搞砸了?”
对,我把事情搞砸了,砸的一塌糊涂。
我用力甩甩头,眼前霜分的幻影消失不见,只听得爱妮丝细细啃食咀嚼的声音。
三个时辰的时间足够我睡一觉,但现在睡觉,显得我不通人性。
似乎,我经手的事总是一塌糊涂。
想逃逃不掉,想躲又不知能躲到哪里去,或许我悄无声息的死在祭台是最好的结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努力去回忆从小到大经历的所有事,有些早就记不得了,有些勉强还记得些。
我来到这世界有多久了?
记不清……自被神明眷顾的那刻起,我的思想早该转变,不应抱着普通女学生和重病水果摊小贩的愚蠢思想。
假如我能够聪明点就好了,我总是希冀自己能够优秀点。然而现实会无情打破我所有的期待与盼望,我一直是普通人,一个活特艰难的普通人。
如果、假如、倘若……
我总是会用到以上的词,可惜自己没有变得更加聪明、美丽和讨所有人喜欢。
没有穿越前,我的未来一眼能望到头,穷尽一生当个不太机灵的普通人就好。
不想当普通人没有错,成为普通人也没有错。并非所有期待都能够得到回应,至少我盼望的百分之九十九落空了。
“一辈子平平安安当个普通人就好了。”
回忆里的某位长辈经常感叹,似乎不止一位长辈会这么感叹,活着平平安安就好。
可是如果有获得才能和大富大贵的机会,谁会愿意平平安安的当个普通人?说到底,不过求个安慰。
就像爱妮丝一样,她明知泽缇尔早已去世,却要亲耳听我说泽缇尔没有死去,博得一席自欺欺人的安慰。
我是普通人,但却连平平安安都做不到。
[你不用担心,现在你是我的使者了。]
眷顾我的神明明明没有开口,我则自动领悟到这层意思。[丰饶]的药师只管给予,不管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被给予那一方的选择。
星神难以用善恶来判断,但药师在我的认知中,祂就是善良的。信仰星神的派系往往并不统一,例如[丰饶]的药师,有被称为孽物的存在,也有治病救人的追随者。
可惜我是被称为孽物的那一栏。
2.2
寰宇偌大,令使渺渺无几。
成为神明的使者是否意味着我拥有过去可望不可即之物,彻底脱离普通人的行列?
现实说:没错,你现在是令使。你能用力量轻松改变整个星系,再也不是罗浮又病又穷的水果摊小贩。
然后呢?
场面没有因为我得到力量而变好,相反我根本操控不好力量,而且竟一直愚蠢的用普通人的思维来对待拥有的力量。
我整体所表现出来的行为举止,压根不像一位得到神明眷顾的令使。自己时常受情绪所操控,摆脱不了以往的阴影,对待事物依旧以普通人的标准来看。
不行,而后变得更糟。
当我意识到普通人的思想不行时,想要改变,最后惨淡的发现自己变得傲慢。
我对小棠、婉玥、泽缇尔和爱妮丝何尝不是傲慢?改变再往差的那方改变,结局无非将事情全搞砸。
“妈妈,我赌输了。”
一滴一滴很细微的声响,那是爱妮丝眼泪滴落水泊中的声音。
想来我进入巨木的树洞时是趁着天黑,此刻巨木与覆盖的根部,被人强行用力量打开,天光大亮。
“爱妮丝,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问。
“谢谢妈妈,不用了。”
狂风呼啸卷着冲天的水流,我看见有人高空跃落,衣袖翩飞。
位于云端的明月向我奔赴而来,但是白天怎么会有月亮出现?月亮应该在夜里出现。
“二生!”
他喊着我的假名,那是随口编的名字。
丹枫单膝跪地将漂在水泊中的我半抱着,他神色少见焦急的轻晃着我,试图找到点反应。
失焦的瞳孔逐渐恢复平常,我只能看着他道:“别晃,再晃死了。”
“我很害怕……”
像琉璃般脆弱的声调,丹枫抱紧我,像是要将我当场折断。我提醒:“你倒是看着点场合,好不好?”
“没事了,没事了。”
丹枫不知道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爱妮丝歪头,望着母亲所在的那一方若有所思的点头。接下来的留给她的空隙,不足以她再做出点头的动作。
天空有舰船驶过,大地在颤抖,预示着一场战役要以此为交战地发生。爱妮丝不在乎那些舰船属于仙舟还是己方,反正与她没有关系。
围攻的云骑们明白,他们面对的从来并非无知的女孩,而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丰饶孽物。
孽物无论受到怎样的攻击,都没有丧失行动能力,相当的难缠。再拖延下去,孽物们的援军就要赶来了。
“做好准备。”丹枫改变语调。
铺天盖地的孽物破开森林,直冲我们而来,同样来自仙舟的舰船向地面的孽物们降下炮火。
又打起来了,已经能闻到战后腐败的气味。水泊中存有的水足以成为丹枫杀死孽物的武器,击云被他扔出,准确无误的击中为首的孽物将领。
“妈妈,我想找哥哥。”
我听见爱妮丝说道。
“谁家母亲这么不负责,让个孩子被哄到战场上来。”我说着捡起某位云骑掉落的断剑:“原来是我自己。”
下一秒,我已用断剑抵住爱妮丝的脖颈。
在爱妮丝看来,生命由母亲赐予再由母亲收回很合理,母亲有办法结束她强盛的生命力。
等待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母亲没有狠下心将她的头砍掉,但那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一朵小花由她的脖颈中盛开。
不起眼的小花在吸收她的力量与生命力,紧接着,接二连三的鲜花自她全身绽放。
爱妮丝没有感到任何痛苦,周围的云骑被她的模样惊到,一时没有上前进攻。
花香让她想起从小与哥哥分吃的半块饼干。
又甜又香,还让她感到温暖。爱妮丝有点困了,她想睡着自己一定能见到哥哥。
周身布满花朵的孽物最后死在混乱的战场,好在死的很干脆,没有感受到丁点痛苦。
……
战地驻扎的医疗营帐,医士们替我包扎好伤口,当然伤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丹枫回到营地就被将军请去,刚刚灰头土脸的成杰让我处理好伤去见将军,腾骁要见我。
“将军,您要见我?”
腾骁负手站立:“你知道为什么喊你来吗?”
我摇头。
“为什么没有砍下那名孽物的头颅?你应该明白她造成了多少仙舟人的牺牲。”
腾骁眼似寒星,不恶而严。
我思来想去用受伤导致反应力迟钝做借口行不通,苦笑道:“将军,她在喊妈妈。”
腾骁明显意外:“什么?”
“她在喊我妈妈。”
气氛陡然凝固成冰,在场沉默的不止腾骁还有其余策士与骁卫。
腾骁打破沉默:“你身为云骑骁卫,理应明白自己的使命。一句荒唐称呼,怎就让你乱了心神?”
“请将军责罚。”我低头。
“你已经不适合待在前线了,去后方修养一段时间。”腾骁挥手示意营帐内的其余人离开,待所有人离开后,他问:“还有一件事,你和龙尊是什么关系?”
3.3
“能……有什么关系?”我疑惑。
饶是腾骁一时间也没发觉出不对的地方,他揉揉眉心落座:“你不用和我装傻。堂堂龙尊为不相干的人亲临险境,视自身安危如无误。”
“我听不懂。”
腾骁决计不会让饮月君冒险充作突袭的人选,可以是罗浮的所有人,但绝非龙尊。
况且饮月君刚调来该战线,一路奔波,不曾停歇。腾骁万万不会允许龙尊因疲乏出事,否则罗浮的持明……身为将军的腾骁倍感头疼。
他没有拦住饮月君,并察觉到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龙尊情绪的外泄。焦急与慌乱,担心和忧虑。
突袭的时间被提前了。
因饮月君在预定突袭的时间前找到孽物的藏身处,腾骁对于龙尊外泄情绪抱迟疑态度。
经由一同参与突袭的骁卫汇报,龙尊第一时间去检查存活的云骑,后参与对孽物的作战。
腾骁询问存活的云骑是谁,在得到答案后,他隐约有了大概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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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海森乙向】认识一个人需要多久
*半架空现pa,破镜重圆梗,he
*第一人称叙事
*业余写手x记者
读完鲁迅《伤逝》后的产物
0.
认识一个人,需要多久?
“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在打印机工作时的一片喧嚣里,我疑惑地问。
“这是最近很火的话题。”同事珂蒂亚盯着手机,眼睛被发亮的屏幕映着。她又抬头看我,揶揄道,“你居然不冲浪,这太高危了。”
“听起来是很哲理的。”
我淡淡地回复她,瞅了一眼打印进度,纸张被吞进去又飞快地吐出来,进度条却才到一半。
又想起前几天报社社长赛斯康纳尔眉飞色舞给的工作机会,...
*半架空现pa,破镜重圆梗,he
*第一人称叙事
*业余写手x记者
读完鲁迅《伤逝》后的产物
0.
认识一个人,需要多久?
“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在打印机工作时的一片喧嚣里,我疑惑地问。
“这是最近很火的话题。”同事珂蒂亚盯着手机,眼睛被发亮的屏幕映着。她又抬头看我,揶揄道,“你居然不冲浪,这太高危了。”
“听起来是很哲理的。”
我淡淡地回复她,瞅了一眼打印进度,纸张被吞进去又飞快地吐出来,进度条却才到一半。
又想起前几天报社社长赛斯康纳尔眉飞色舞给的工作机会,禁不住皱起眉——“蒸汽鸟报都会被比下去。”
他是这样跟我说的。
“好狂妄。”
“不不不,这回是真的。”
社长天天想把蒸汽鸟报比下去,——虽然我的工作和蒸汽鸟报负责的东西根本不是一个性质,大多是专栏访谈,没什么时效性。他有一次还叫我“夏洛蒂分蒂”,一想到这个我就感觉头痛欲裂。
没错,因为我和夏洛蒂小姐关系还是挺好的。毕竟她才是新闻界的真神。
枫丹是律法的国度,允许像我这样不沾亲故的人闯出一片天地。拥有安稳的——虽然有些拮据——的工作,在漫长的雨季,度过一天又一天雨点一样细碎、遗憾而不痛不痒的日子,我本以为这就是我的余生。
不会再与什么有任何瓜葛。
窗外又开始下雨。我揉了揉眉心,打印进度已经到了四分之三,成功触手可及。
我慢吞吞地打开手机,慢吞吞地点开社长的联系方式。
最后我叹了口气,将成堆的素材抱回工作室。
1.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间回溯到两周之前,我揪着社长的领子,那样子在旁人看来有些气急败坏。
“不是说了,不准随便给我接稿吗?!”
赛斯康纳尔扶了扶他的眼镜,“不,你听我说,这次不一样,非常紧迫。”
我抱膝蹲下去,不断挠头。“你知不知道那个小说有多长啊……”
我们的工作室在街头一处十分不起眼的写字楼的十分不起眼的一层,甚至枫丹的大众可能都不知道那些插图精良、文笔和内容都十分优质的精简小报是从这里诞生的。
虽然社长整天神经大条,但我不否认,他向来专注于质量的作风是“蒸汽鸟报”都很难做到的事。
五分钟后我成功冷静下来,赛斯康纳尔——他的名字跟沃特蒙泰涅一样长,不过好歹没那么难念——成功把我按在椅子上,塞了我杯咖啡,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
“那位可是时下在枫丹十分流行的写手,并且从来没有公开露面过,神秘性不必多言了吧!”
“一开始我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因为那位老师连夏洛蒂的采访都不接,我本来想着我们肯定也没什么机会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等等,等等。”我皱着眉打断他,“不接夏洛蒂的,接我们的?”
“我就说这次撞大运了。”他说。
我是向来不愿意他给我接稿的,——何况这次,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后证明我的预估是正确的。如果知道是这样,我绝不会接。——我瘫在椅子上陷入了长达十五分钟的沉默。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任由我陷进那些回味悠长,问心有愧而有些苦涩的遥忆。
2.
认识一个人需要多久。
当时我对学植物的提纳里学长这么问。基本上是爬进须弥顶尖大学的我四处碰壁,这位好脾气的学长算是我认识的第一批人之一。
就连现在,他就所注重的环境专业有时也邀请我来写稿宣传,这是我最乐意的工作。
不过当时我这么说是因为我陷入了所谓“恋爱”的漩涡。
我喜欢上了当时文学系的大咖,艾尔海森。他的威名足以让整个须弥的学生闻之丧胆,而且这个一看就很理工的天才居然是学文的。
没错,艾尔海森是学文的。这可以被列入“教令院十大常见误解”之一了。
我曾经见过一次艾尔海森打辩论,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带飞全体队友。那种出口成章的学识和无懈可击的气势,除了完美还是完美,迷死了反方两个女生,博得了另外两个男生长达一年的恐慌。
我那时坐在台下,轻轻抬起头仰视他。明亮的灯光使他手中的文献投着阴影,如同肃穆的、高高在上的塑像。
他的目光扫视台下,与我交汇,又快速地移开,专注地思考辩题。
我想就是那时,脑子里某根弦忽然就断了。
当然,这种喜欢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当时的我并不能分辨——不如说或许我能分辨,但潜意识里想要去逃避。
我希望能与有才华的人结下善缘,不为钱财或名利,只为了躲避那些在我向上走的道路中,永远横在我面前的那些肮脏的东西。
我进入大学并不是一帆风顺。那时须弥的学术造假尚未得到整治,文献资料空洞甚至已经被证明谬误的假说横行,我无法找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当周围的人纷纷开始写迎合治理、恶堕学识的文字时,我闭上眼睛,发出无用的呼求。
辱骂和批判潮水般涌来。所谓哲学专家对青年人眼里显而易见漏洞的嗤之以鼻。我并不在意这些,直到被当时被认定时常“一意孤行”的珐露珊教授破格录取。
那时教令院的她朝我伸出善意的援手,但我未曾想到,连最顶尖的大学中,都暗流涌动,掩藏着对有才的人巨大的恶意。
因此我对艾尔海森的仰慕就像是“趋光性”。在那种环境下专心攻文史,好好写东西,能说出有用的话的人,除了艾尔海森,屈指可数。
我想我这个人确实是有点所谓趋光性的。从小到大,我喜欢和比自己年龄大的人一块玩,喜欢和有学问有头脑的人一起过活。这甚至导致我读大学前没交到过满意的朋友。
“你的思想比你这个年龄段的一般人要深邃。”
这是我收到过很多次的评价。
我尝试交朋友,最后以不能送出例行礼物而告终;以观念不合而哄散;以他们无法忍受我的性格而得过且过。
我拥有太早看破的力量。
——而我因此要忍受孤独。
这是正确的吗?
我的家人曾教我“处世”。
你要将自己磨得圆滑,要说别人爱听的话。
那时我正年轻气盛,当然要说出一句:我受够了。
艾尔海森年龄其实和我差不多,他也没什么兴趣跳级,只是在上课之余总是读海量的书,我经常在图书馆碰见他。
我也很少去打搅他,知道打扰一个想读书的人读书,实在是很不合算很不礼貌的事。
但是出于仰慕我会稍稍离他近一些。直到年末的时候我因为泡图书馆的时间长还被颁了个奖。
3.
我确实花了很长时间仅仅是去和艾尔海森有联系。同系有很多女生对他芳心暗许,但他显然没那个意思。
我想要的也不多,有这样的人做朋友也是极大的荣幸了。
很久之后提纳里学长叹着气说,“所以你一开始目的就不对吧。”
想要的东西越少,往往越容易得到。
可能因为我这个人向来比较喜欢直来直去,有一天自习课室没几个人,艾尔海森结束了阅读正准备往外走,我走过去对他大大方方地说:
“学长,我想要你电话。”
那双眼睛很漂亮。有深沉绿色也有明亮的色彩,一如他向来的深邃。
可能是因为我坚定得像要入党,全然不似小女生的扭扭捏捏,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之后我这样推测——五秒钟后,我要到了艾尔海森的联系方式。
我是真的可以为学习上的方便去接近天才,哪怕一段关系,都将是附属品。那时我并不担心什么。
之后的一切太过顺理成章——事后我结果这一切去复盘时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一个被随便记在笔记本上的电话,
从通讯录到软件的对话框。
我无法对别人承认“别有用心”。纵使我接近他确实不是为了得到所谓“爱”——它不牢靠,而且更不容易在艾尔海森身上发生。
但是艾尔海森是理想的。
符合我心中完美人类的预期。比起理想型,我更认为他是我理想中,我自己的状态。我乐得和这样的人做伴。
我会选择上课时坐在离艾尔海森不远的位置,但我明白靠得太近会遭人嫌弃,因此隔了五六个座位。
学霸上课是很养眼的,不仅长得养眼,更重要的是抓重点的功夫实在太强,让我甘拜下风。
我动用着头脑,去认识他。
七次“学长好”换来了艾尔海森的一次点头。
十余次文献的交流换来了他的一次批注。
艾尔海森并不是冷漠的岩石。——他大概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所要的是什么。
毕竟我们是那时罕见的真正搞学术的人。他知道他的头脑是十分傲人的,而不将它当做胡作非为的筹码,也懒得大肆宣扬什么。
他只是将它分享于我,我们以此为乐。
那时我们两个都觉得这或许就是爱——不算一见倾心,但也志同道合。这样的相伴并不短暂,这样的理念在当时的头脑一热下也很难辨清。
也是很久之后了,我意识到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爱情。
那更像是一个人和她奢望的理想;
那更像是一个人和他闲暇时的梦。
4.
渐渐地,我与艾尔海森熟络起来。这似乎是我们两个人对外界的一种宣誓——可以交朋友,仅限有脑子的好人。
毕竟艾尔海森当时的朋友也都是教令院各系巨头,包括赛诺——现在在搞刑侦,我经常给他写东西——卡维——建筑设计百年一遇的奇才,那是个很骄傲可爱的人——甚至荐我来的珐露珊教授。
我就算了,我没什么朋友。除了艾尔海森,我其他的朋友都是保持着惯有微笑交的。
我写的文章以犀利为荣,虽然大部分时候我只是给珐露珊教授看,在她强烈建议我刊登时轻轻摇一摇头。
《造假》是那篇得到艾尔海森批注的文字。几天后,他写了一篇《学术造假的动机与其危害》还给我,至今被我锁在抽屉里当圣经。
有时我把自己焊在自习室写东西时,我的午饭会交给艾尔海森代劳。灵感是一瞬间迸发的,一如与他一同在夕阳下散步时,看到落叶,想到人生。
“叶子落了。”
我抓起一片厚重的阔叶,“不是什么坏事。”
“但不要轻易相信重生。”
他轻微点了点头,算是一份诗意的认可。
再久一点,我对他说,艾尔海森,我喜欢你。
艾尔海森从一本古语书中抬起头来,像是早就预见了这一要求。
他知道我不会是那种死缠烂打、因为谈恋爱疯狂内耗的人。
于是五秒钟之后,我得了一个男朋友。
一切都顺利非常,而符合艾尔海森一贯的作风。我们不过多干涉对方的生活,“恋爱”只是一个名号,这是一种更加稳定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虽然毫无隐瞒,知道这件事的人依然少之又少,属于艾尔海森的爱慕仍然铺天盖地。——很少有人知道艾尔海森的冷漠背后并不是热忱,而是更彻底的冷静。
我该吃醋吗,我不知道,反正我当时一直在笑话他。情书可比小说好看多了。艾尔海森甚至有时候让我帮他收着,嫌麻烦。
“你打算怎么回?”
我摇着那几份妆色各异的情书,一脸的深藏功与名。
“已读不回。”
艾尔海森挑了挑眉,“你说这是最极致的冷漠。”
“好啊。玩弄他人感情。”
“安抚别人不是我的义务。”他说。
艾尔海森对我很了解,这并不是他有意为之,但他实在是太过聪明。
他会精准地估算出我的日程,摸清楚我所有的心理,我还没开口他就知道我要干什么。
一开始我觉得这很正常,但这种事情发生了很多次很多次。
我在艾尔海森的心里和其他人一样,是可以被一眼看透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我面前永远游刃有余,一切永远在他掌握,包括他所认为的感情。
毕竟没有人会担心安安稳稳跑在既定轨道上的轮子。
他永远用那双洞察力极强的眼睛看着我——即使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一切都被暗暗地摸索清楚,我之后将要说的话、做的动作将会与他此刻脑海中的一切轨迹重合。
我从与众不同变成与众无异。
这是我向来无法忍受的事情。
与别人相同有什么不好的?
现在,已经经历过太多的我已经认命,就像锉刀扫过一排人的头顶,先被割下头的永远会是最高的那个人。
但我当时很年轻,我力求、力争自己的思想具有独特性;哪怕是艾尔海森也无法重合——我有这一口咽不下的气,当他连我所写文字的轨迹脉络都能推清时,我害怕了。
那是一种惧怕,我明知在他人眼里我仍然独特而难以捉摸,然而当我的一切都成为一个人轻易画下的草图,我却想要将一切都逃避。
逃避是一种我活下来惯用的手段。学习时光我通过逃避,抹杀了人际;那时我也选择了逃避,面对他的眼睛,想要试着沟通的我退却了。
反正,我自暴自弃地想道,反正他都知道。
艾尔海森其实没有错;他都知道,但是当我说话时,他永远沉默地听,从来没有擅作主张。但是错就错在我的感性是与生俱来,我引以为傲的,我感受到他的平静,待我像火一样烧尽那些头脑中想要批评的事情,他用冷静的语调做出评判,没有一点波澜。
也是在那时我意识到我们并不相爱。
有一次我们保持着相对礼貌的距离走在教令院内的植物园,看到一对很恩爱的情侣。女孩低头看着一朵长势极好的玫瑰,她的一只手挽着伴侣的。
我的眼睛在那时有些干涩,皱起眉,意识到事情不对。——我早就知道了,早就明白那不是嫉妒,而是每次见到真心相爱的人,我都生发出对自己虚假情感的慨叹。只是我在【逃避】,一如既往。
或许装一装会更好。我想着。
最可怕的是,我脚步不停,什么都没说。这时艾尔海森走得离我近了一些,那是很暧昧的距离,我们的手只差毫厘就能相碰。
明明道路很宽。明明艾尔海森向来不拘泥于这些。
我应该感到幸福。但那时我不住地颤抖,心脏剧烈抖动,好像靠近我的不是他,而是什么魔鬼一样的东西。
我试图发声却发现哑了嗓子。
我再一次被他看透了。
5.
之后教令院谣言四起。有的说艾尔海森已经有伴侣了,否则不会拒绝那么才华横溢的女孩。有的说他性冷淡。
“…你都不澄清一下吗。”
卡维怜悯地看了我一眼,对艾尔海森说。
“我们不在意。”
艾尔海森将书翻过一页,语气平淡。
我僵硬了正在挖甜品的手,又掩饰地继续动作。“最好是说一下。”
我干巴巴地说,“要不然万一哪天你被抢了怎么办。”
卡维哈哈大笑。
其实我并不是在有危机感,我只是单纯想要反驳一下他摸清我所有思想的神态。——我向来不在意谣言。
艾尔海森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是吗。”他垂下眼睫,轻微地皱了皱眉。
不过舆论向来是风口浪尖,还没等他澄清就将我推了过去。
我收到了恐吓信,来自那些看起来十分甜美的女孩。还有诅咒,也有祝福,要我们多关注他们的学术活动。
同学用胳膊肘将我戳了一下,神神秘秘地说,你究竟是怎么让艾尔海森屈服的?
还没等我说话,他就一脸了然,嬉笑着
走开了。“是本垒了吧。”
那些讽刺的笑容太过刺眼,让我觉得人生果然就是狗屁。
我将这些都积在心里,摆出更加傲人的姿态,告诉他们我不在意。艾尔海森对此十分满意。
从自习室走出去时,我上前拉住他的手。是冰凉的,他预料那只手将会戴上戒指。
我逃离了那些鬼魅一般的人们的笑影,感受到了艾尔海森身边湖一般的寂静。
我因为艾尔海森开始改变——他认为我不在意时,我让自己变得在意;他认为我们会顺利地步入正轨。
后来我离开须弥,去枫丹工作。那时我年轻,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是如何,并享受这种未知的感觉。
那时我和艾尔海森都很年轻。
没有女孩知道艾尔海森其实是很难以忍受的人。我如是想道。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我用尽了积攒下来的所有勇气,像他一样平静地对他说:“艾尔海森,我们分手吧。”
他皱眉时很明显。瞳眸忽然一动,他的推理忽然间步入了谬误。
他的语调依然毫无波澜。
“为什么。”
我向他无力地笑了笑,转身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你真的很好,我感觉自己有些自惭形秽了。”
我就是因为艾尔海森的优秀才选择走向他。
“你在说谎。”
背后的声音像是一条平稳的线,延伸过来。我暗自叹了口气,果然没办法蒙混过关。
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对艾尔海森来说,接受未知并不困难。就像现在他一如既往的冷静声调,毕竟他从未做错什么。
须弥的秋天是闷热和阔叶的掉落。
灰暗的光透过棱镜一样的窗子折射出各种色彩,最终汇聚变成黑色的影子。
我不敢回头看艾尔海森,愧疚充斥了我的头脑。于是我停下脚步,听到自己轻轻说了一句。
“…我不太想做能被你一眼看透的人。”
正因我熟知他对我的了解,我选择了反抗这次推理。让绳子脱缰,让轮子脱轨,换取我莫须有的不可名状的“自由”。
“…对不起。”
我的脚步逐渐加快,最终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和艾尔海森没再见过面,我屏蔽了他的消息,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尝试去干扰我,——我也没有那个价值让他这样做。
我去了枫丹,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多年,面临多次险境,终于找到了愿意接纳我的报社,愿意让我施展才华的地方。生活充斥着未知,我对此并不烦躁。
渐渐的,我将艾尔海森移出了我的生活,尝试淡忘,尽管内心深处仍然为那时的草率离别而悔过着。
艾尔海森明明没有错,你到底在怪罪什么?
我这样痛苦地问自己。而我又知道是我有错在先。但我还是不敢点开早已在消息栏底部躺着的头像框,拖延着,一年又一年,渴求枫丹绵延的雨水将过往一一弥盖。
6.
《赤王之土与三朝圣者》作为当下轰动须弥流行文学界和史学界一时的小说,其作者严谨的文笔,多门语言的炫技解释,人物的立体性绝无仅有。
它用小说的方式将作者对赤王文明与雨林文明的了解逐步揭开,随着主线走向,让人看了很上头。
由于要采访其作者,我事先攻读完毕。打开刚读第一句,我就皱起眉。
写得是很好,好得有些熟悉,让我感觉想起什么,又抓不住那思绪。
小说混杂着各种象形文字的古语解释,以及各种古须弥常见的谚语之类,其功底之深令我十分敬佩和好奇。
书中,雨林文明腐朽政权的贤者试图发起政变——角色十分冷静而又不失诙谐,立体得有些过分,又隐隐透露着谁人的影子,让我觉得有些影影绰绰的熟悉感。
我向来容易陷入文字。五个小时后我喝着咖啡对这本小说拍案叫绝。
赛斯康纳尔瞪着熬夜看小说通红的眼睛疯狂地说要当作者的狗。报社里的其他人都像鬼魂附身,要求集体去要签名。
地址之类都交由社长与作者商量,社长最后决定除了我只派两个人。当然他自己也要去,观摩一下就走。
我瞬间感觉自己像正被派往战场,任重而道远。于是,我坐上出租车,幻想着:接下来要见到的会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史学教授,还是深藏若虚的宅女?
——造化弄人。
“………………”
在事先安排好的附近的录音室门口,我差点爆粗口。
艾尔海森穿了一件黑色大衣,一身灰色显得他更加高挑有型。衣品一如既往地好,单薄而有韵味,让人很想崩溃嚎叫。
空气沉寂了,我盯着地板,这地板可真地板。
“…………………”
“你愣着干什么,职业素养呢!”
社长给了我一肘,一边犯花痴,虽然他是男的。跟来的两个同事不出意外地沦陷了,决定在录音室外面瘫着不走。
我僵硬地摆出职业的微笑。
我僵硬地将头转过一个幅度,瞪大了眼睛,试图让艾尔海森猜到我的怒火。
他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看向我,眼里没有之前让人难以忍受的洞察,倒多了一些我猜不清楚的东西。
他朝我笑了一下。老天,他真好看。我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好,我是艾尔海森。”
神经病。不认识。
“你好。”我咬牙切齿地说,气息都有些不稳。社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这时候艾尔海森来了一句:
“我希望采访单独进行。”
说完他快速地看了我一眼,我呆若木鸡。
这是很常见的要求,社长丝毫未察觉端倪,疯狂点头,“好好好,我们出去!”
希望的大门关上了。
我近乎要哭出来,对着门盯了一分钟,它也没有再打开。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
“要杀要剐随便你,艾尔海森。”
我捂着脸靠着门滑下去,声音被录音室隔音很好的墙壁尽数吸收,显得发闷。
“为什么…”
我不想再见到艾尔海森——每每想到他,我都不住地被提醒,我因为逃避,错失了很多东西;我因为年轻时的心高气傲,做过那么多蠢事。
但是当他真正站在我面前时,我感觉到自己明显地放松下来了。痛苦成长过程的伪装和假笑都可以丢弃不要,那些摸爬滚打的骨肉神经尽数开裂叫嚣。他是唯一知道我那些莽撞和狂傲的人,我唯一试图袒露内心的人、又不忍沉寂而仓促逃离的人。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抱头闷闷地说,“我还以为再也不会…”
“实际上,教令院时的好友,你只和我断了联系。”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陈述道。“你大概认为这很有用。”
好吧,这真是太有乐子了。我想到了屏蔽艾尔海森有关的,却没想到我们两个的共同好友是发朋友圈一试便知的程度。
他们憋这么多年也是挺辛苦的。我生无可恋地想着。怪不得提纳里每次见我都欲言又止然后谈论天气。
我上下打量着艾尔海森,我依然要吐槽他猛然进步的衣品,简直像个模特。
他变了很多,又根本没变。他又长高了一点,成熟且帅气了;但站在我面前的他仍然是我的理想。
我对于安闲的希冀,一切苦涩的寄托。
不会因为不微笑就被唾弃,不会因为不依附就置我于死地。
我的思维不受控制地发散,艾尔海森没有说一句话。
这次,他在思考着下一步要说些什么。
7.
“你是因为什么决定创作这部大获成功的小说?”
几分钟后我成功平稳情绪,决定例行公事。
“没有实质性的目的。”他回答道,“我对以赤王文明为首的须弥古文明做过研究,工作之余希望以文字的形式探究其中联系。”
“你工作真闲。”
“记者小姐的工作态度真好。”艾尔海森老阴阳师式回敬,我立马换上在镜子前演练过的职业假笑,眼中迸射出记者得理不饶人的光芒,那种热切谁见了都要大呼学新闻学的。
“那么我们继续接下来的采访!”
艾尔海森:神经病,不认识。
没办法,工作的人总会癫的。“还是说你希望看到我在你面前是这种样子?”
“我的建议是别让自己这么累。”
艾尔海森道,“你知道于我而言,这是非必要的。”
“嗯。”于是我又松下笑容,“接下来…”
我看着预备的几个问题,一顿头疼。很多问题,譬如作者性格,思想,知道是艾尔海森之后都已经迎刃而解,凭借多年我对艾尔海森的推敲,我或许能在“模仿艾尔海森比赛”中胜过艾尔海森。
甚至故事的主人公——大吉祥智慧主政权的掌控者,政变的发动者…其行动都可以在艾尔海森身上找到影子。
果断,智慧,对他的评价具有多面性;无知者痛斥他的冷漠,志同道合者体会他的平静。
“感觉没什么可问的。”我往椅子上一倒,“知道是你之后,很多剧情我都猜到了,很多问题都已经不算问题。”
艾尔海森拿起面前的咖啡杯。
“你确定你的推断是正确的吗?”
他问我。
短促的沉默。我茫然地抬起头,“对一部好的小说,包括作者在内的所有读者都有自己的理解,何谈正确与否呢?”
他握着杯子的手指动了动。片刻的沉默又给予思考的机会。
他说,“那么,我想听听你的理解。”
于是关系破裂的前任开始了一场书友交流会。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他时不时点头或摇头表明态度。
艾尔海森不断地问我,“你怎么想?”
这些问题太过密集,让人难以招架。我感觉他像是一台机器读取着习惯,或许会带来一如往日的“回馈”。
闲谈间我知道现在艾尔海森是个中规中矩的公务员,按时下班,没有因为性格被开除的原因是自己一个人能干完顶头上司一年的活。
“很美满。”
我评价道。“你之前好像就说要家庭事业双丰收的生活。”
“是啊。”艾尔海森平淡地说,“目前我有了事业。”
我一时语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记得当时塔拉娜追你。”我掰着指头数着,“她是很好的人。还有缇雅…”
“你知道找到一个比你好的人并不容易。”
艾尔海森喝了口咖啡,欣赏我石化的表情。
“…世界大了什么人都有。”我怯懦地收回手去,又想办法换上轻松的表情。
“笼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艾尔海森耸了耸肩。“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
又是沉默。我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对不起。”
“求知者无罪。毕竟你一开始就没有那种目的。”艾尔海森站起身来,“但我想,对这种状态,是时候做个了断。我要求拉长采访时间,请问记者小姐有没有异议?”
“原来你知道啊。”我吐了吐舌头。
“我或许不知道。”
艾尔海森别有意味地说,
“走吧,出去走走。”
8.
社长丝毫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否则他肯定会大呼“你们就是在借职务之便谈恋爱吧”。从录音室出来时,艾尔海森为我打开门,在我近乎抽搐的表情中礼貌地将门关上。由于先后出门,我们离得很近,他完全没有拉开距离的意思。很奇怪,这完全不是我今天认识的那个喜欢一个人走路,厌倦肢体接触的艾尔海森。
我能感受到他偏低的温度,发梢擦过他的衣服,他低下头来看我,像是身边没有其他人一样。
于是我向前迈了一步。
我不清楚现在复杂的心情是从何而来。分手后的很多年里,我都在复盘揣摩艾尔海森的思想,最后成功地推出了全过程的路径,如果倒回到从前,我也有底气说自己很了解艾尔海森了。
在这复盘过程中,有些东西节外生枝。我想起我们一起散步,阅读,还有很多事情…回忆里镀着暖光的艾尔海森眉眼温柔,带给我迟来的心跳。
那么你是喜欢他的。
我对自己这么说。但其实并不是。如果是之前的艾尔海森,那个能够完全看透我的艾尔海森,我依然会选择逃离。——即使有爱,爱是蒙蔽人的东西,这个过程会被无限拉长,总有一天我仍会幡然悔悟。
但是现在一切似乎不一样了。多年在枫丹新闻界,我见识到了很多造假、很多谎话,很多踏进水里才知道的吸血的虫子。我的心智成熟了,意味着我在向世界屈服。
那些无力感让我时时想起艾尔海森——他充斥在我最为高傲的回忆里,带着我理想中最纯净而无懈可击的样子。
而艾尔海森,他并未丧失这些美好的品格。除此之外,他性格中的某一部分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不顺眼,但是由于时间太久,我开始淡忘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他似乎是变了。
那么,你喜欢他吗?
你仍然将他当做底气,当做盾当做矛当做知己…你可曾将他当成其他什么,比如一个恋人?
我受到来自自己的质问,而无法回答。或许这本来就是一段未曾结尾的故事,它中断太过仓促,仓促到我还没有时间去过问自己的心意,就已经逃离。我用很多年的时间问自己,殊不知向来快节奏运转,对一切都有未曾显露的完整评判的艾尔海森,似乎也在慢慢地改变着。
我知道有些东西随着时间正冷却变质,有些悔过纵使不能归返,给了我改变的余地,也给了艾尔海森变化的机遇。
社长乐呵呵地揽住我的肩,“走吧走吧,这回赚大发了!”
“还得是她。”珂蒂亚赞许地说,同时满怀爱意地看了艾尔海森一眼,就像是一个爱心砸到他脸上又被无情地反弹。
我有些幸灾乐祸,如果同事和他能成那也是好的。于是我转过头去,笑嘻嘻地看着艾尔海森,却发现他正蹙眉,盯着社长在我肩上的那只手。
察觉到我正看着他,他很自然地抬头,盯住路灯下嬉戏的麻雀。
可能那时艾尔海森觉得忍耐是难熬的。他成为了我的世界中最疏远的那个人。
他对疏远向来包容,觉得根本无所谓,但这件事情决不能发生在他和他的爱人之间。那是曾经他一度认为精神与他契合的人,虽然他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改变。
不一会他的目光就转了回来,视线与我探究的眼神交汇。这次他索性不再躲了。
我和社长是多年情谊,加上枫丹本就开放,我不觉得这是什么越界的事。
我收敛起笑容,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9.
自从那个深秋的下午,艾尔海森学会了爱人。他学会去感受他推理的谬误,
攻破自己向来对她的一切筑起的堡垒。
时间会沉淀很多东西,包括他对她的感受——很久很久过去,他明白了那种在刨根问底的疑问之外的,或许真正存在的爱。
艾尔海森不怎么信任爱,虽然他也曾经在亲人身上得到过有限的爱意。那种感觉并不坏。
他接受她的好意确实是出于对独特灵魂的好奇,后来他觉得她也是容易被看透的。她是出于理想前来接触他,而并非爱。这与他的目的不谋而合,彼时他们都不容置疑地把爱当做累赘。
他错了。他认为容易的推演悉数崩溃,她在那个意想不到的毕业季离去。她自己即是变量,又绝无可能推出径迹。
“我希望…做一个独特的人。无论是在世界上,还是在你眼里。”
他逐渐认识到一个坚强的、高傲的,果断的她。这是一种比她在身边时更为长久有力的吸引。他思考起有关生命的一切,渐渐明白了曾经挫伤他的那种韧性,正是吸引他贯彻到底的品质。
那时没有滋生出的爱在日后的回忆中逐渐爆发。艾尔海森不是恋旧的人,只是他明白事情尚未结束。
《赤王之土与三朝圣者》会是一枚筹码。他想到去利用它,最后一次,他要去推断她的爱好。
“你们都觉得对方是朋友。”洒满阳光的温室里,提纳里一边摆弄着植物的根须,一边说,“我对赛诺可没有你对她这样的兴趣。”
艾尔海森抱臂站在一旁。
提纳里将那株缺水萎蔫的植物给他看。叶子枯黄,根却仍然白净茂盛。
“谁会知道它还有这样的根呢?”
他笑着说,“柯莱以为它要死了。”
艾尔海森决定去认识一个人。
他不准备遮掩自己的目的,他将要使用出手段,将一个有趣的灵魂重新拉向自己。这一次,他从零开始,一切未知。
他不再去推算她,不再去禁锢她,这是一场他与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平等的博弈——他是追求者。就像最开始时的她。
他要动用他的魅力,他的才华,去获得迟来的,真正的爱。
10.
“你不觉得他很帅吗。”报社的沙发上,珂蒂亚疯狂地小声嘀咕,“你真的不觉得吗?!”
我揉了揉眉心,“他喜欢看书,不喜欢吃带汤的。”
“什么?在枫丹!不喝汤!那他的人生相对失败。”
“不对,你怎么知道的?”她疑惑地看着我。
“采访。”我信口胡诌。我甚至连录音室的录音功能都没开。
艾尔海森推开门进来,背后跟着社长。他朝我走过来,我从善如流地从沙发上蹦起来,再一气呵成地滑到我的椅子上,准备开始写稿。
珂蒂亚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报社的一切,我左耳进右耳出,忽然,话题来到了我身上。
我瞄了一眼艾尔海森,他换了个姿势,将翘着的腿放了下来。凭我对他的了解,这是一种要认真听的姿势。
她说了一句:
“她的抽屉一直是锁的……”
她准备再说点,艾尔海森饶有兴趣地打断了她,“为什么?”
“不知道,她说是被伤到感情了,锁在里头了,可能是情书。”
我抓一下头发,摇摇头。
抽屉里锁的是艾尔海森写的东西。《学术造假的动机与其危害》。
因为那篇文章逻辑满分,我直到现在都时不时拿出来看。
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失掉了最后的防线,要说真实的话,要做真实的人。
“那么,她没有再遇到追求者吗?”
珂蒂亚想了想,“之前是有啦,不过我们的记者小姐义正言辞地回绝了。她说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谈恋爱了。我真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伤她的心。”
“是吗,我也想知道。”
艾尔海森用一种明显是绷不住了的平淡语调说道。
我忍无可忍,“我告你诽谤。”
珂蒂亚嘶了一声,大呼:“赛斯康纳尔!!大哥!社长!救我!!”
“啊?”社长茫然地挂了电话,“怎么?”
别人就算了,艾尔海森你演个泡泡茶壶啊!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重新跌回椅子里。
“艾尔海森你爆不爆照。”
我摆弄着电脑,一边啪啪打字一边问他。“如果有需要的话让珂蒂亚给你拍两张。”
闻言,社里的其他人都一脸惊愕。
“…她平时很有礼貌的。”社长干巴巴地解释道。
“我知道。”艾尔海森微笑道,“上次卡维的照片是谁拍的?”
我手指停滞。报社寂静若死。
其他人都屏息凝神听着这段对话。我状似随意,“是我抓拍的,还有一些他自己找角度拍了。”
“那就不拍了。”他挑了挑眉。
珂蒂亚瞅瞅他,又瞅瞅我,半晌,说了一句:“喔。”
“不是,我摄影技术也没那么差。”
社长:“喔。”
我向他们竖起大拇指,终于意识到了吗,那赶紧去把他支走。
“你们俩好像关系很好哎!”
珂蒂亚一锤手心,“那更好了,这篇通讯肯定很出名!”
我趴在键盘上,人生都是狗屁。
第二次采访将会是明天,我原计划会去室外。毕竟大自然总比采访室更容易让作者口吐心声。我还需要绞尽脑汁地问我已经十分熟悉的艾尔海森,有关他,有关一切的问题。
打印完材料,窗外开始下雨,不会是个好天气。明天的采访计划会不会因此泡汤?
我一边翻着资料,一边想起刚刚珂蒂亚对我说的话。“认识一个人需要多久”。
时间又要延长,艾尔海森的行为正扩展出我不了解的部分。
我因此生出对未知的恐慌,和弄清一切的希望。
11.
第二天,晴空万里。我像个幽阁怨妇盯着外面晴朗的天气,死掉了最后一丝侥幸。
我花了半天时间想通,中间加上电话炮轰提纳里。他大惊失色,表示艾尔海森什么时候这么人性化了。
我想这是一个重建朋友关系的好机会——我推测艾尔海森是这样想的。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比较好的事。
提纳里骂我笨蛋。“你觉得他想跟你做朋友?”
“…对啊。”我有些没底气。
提纳里在电话另一头叹了口气。
他对我说,“别再逃了。你大可以直面他,为什么要害怕呢?”
我握着手机的手颤了一下。半晌,我低下头,“……”
“这些年艾尔海森过得怎么样?”
“他一直很顺风顺水。”提纳里道,“感觉像是提前掌握了人生真谛。”
“他没再找女朋友?”
“唔…没有。”
提纳里想了想,“不过他一直在想关于你的事情,前几天他还来我这给柯莱回赠生日礼物,期间谈话时提到了你。他一直都没想通,或许说最近刚想通。你可真给他出了个难题。”
我又沉默了。
我挂掉电话,鼓起勇气,走出工作室的门。艾尔海森站在外面,没有其他人簇拥在他身边。
他穿得可真好看——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打扮?感觉柜子里塞了个卡维。
我抓起挂在椅子上的白外套,然后看了看他的黑外套,一时失语,将到手的衣服放了下去。
气氛如同枫丹的稠雨。艾尔海森未曾掩饰他因此产生的不快,但他仅仅是站在那,将选择明晃晃地摆在我的眼前。
我默默站了一会,抬手将外套穿上。
他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审视,也没有推测,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次见到艾尔海森,我明显感觉到他思考的时间正在变多,不像之前那么迅速地反应我的问题。
“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对他说。
枫丹的秋天是很和美的,不久之后将会是冬,会下雪。
梧桐叶在街道旁簌簌落下,烤面包的香气在空气中四溢。泉水不息流淌,淌过安详的时光。
“《赤王之土与三朝圣者》我已经读过两遍。”我伸手抓了一片枯卷的树叶,“我很好奇你对于主角结局的处理。他当上了贤者,之后呢?”
艾尔海森把手揣在兜里,灰色的发丝在凉风中有些凌乱,他又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
“开放式。”他说,“他的生活必将安定。或者说,你盼望更明确的交代吗?”
“这样就好。”我将叶子放走,又低下头去。“他仍然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世界的腐蚀。这是很难做到的事。”
艾尔海森正要回答,忽然我的手机嗡嗡作响。我接起电话,是欧庇克莱歌剧院的人。
那是不久前关于当红影星的采访,稿子我写完了,但是没有经过要求方核查。
她在录音棚里朝我呼救,说自己厌恶被打造成高雅的人设。她曾经喝酒,但是自己戒掉了,也染过头发,而不是出生就做小姐,做公主培训。那是财团对她的妆造。
她也在财团要求下被迫做了许多事情,肮脏的。坑害竞争对手,诸如此类,极尽笔墨。
“那些丑恶也是需要存在的东西。要不然,人活着也太累了。”
我曾经问她是否介意她的一切被记录。
“我想让他们知道从来没有完美的人,认识一个人是需要很久的。”
人生不是平面。
她说,她珍惜那些知道真相,却仍然爱着她的人。
一旦文章发出,舆论必然铺天盖地,她会失去一大批认为她十分高雅圣洁的粉丝,也失去一大部分可以赚的钱。但她会仍然骄傲地存在着,唱着新的歌剧,演绎着自己的生命。
“要我重写?”
我失声喊道,“你们谁问过她的意见?”
艾尔海森停住脚步。
“她会明白谁是真正对她好,为她赚得一切的人。”
冷酷而毋庸置疑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你可以在加薪与分文不赚中选一个。”
愤怒灼烧着我的皮肤,我感到自己有些站不稳。又是这种事,又是。
说句真话就这么难吗。
我想起那位小姐迫切的眼神,绝非一时兴起。这是她考虑再三的结果,她的寄托,她说就算因此离职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记者小姐,拜托你了。
人们理应知道那个集团的真相,不要仰慕它,不要信赖它。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看向艾尔海森。他沉静地盯着我,一句话也没说。
因为这目光,我忽然有了底气。
“我会如期发布。”我一字一句地说。艾尔海森将抱着臂的手放下,表情舒展开。——我感到有些惊讶,之前没大见过,他的情绪竟然也如此明显。
我挂掉电话,手垂到身侧。
黄叶簌簌砸地,沉闷作响。不远处的泉水旁传来飘渺的小提琴的谐音,像是将一切都放慢了节奏。
艾尔海森仍然盯着我,仍然在思考着什么。他看起来非常高兴,周身的气氛悉数活跃起来,虽然,虽然表情仍然不动如山。
我想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我认为它正确,艾尔海森也一样。
和世界硬碰硬不是艾尔海森的作风。但是,故事中事业美满的书记官发动政变,他必然无法放任一切继续腐朽下去。
片刻的沉重后,我迈开步子,一身轻松,哼起歌来,吟起颂词。如同一个诗人,将那些无谓的事尝试着抛在脑后。这是我一贯的风格。
我在遍地的黄叶中踩踏,每走一步都是一个响亮的吻,每唱一句都获得重生。
无论多少次,无论多少次,我都要说出真话,擦亮世人的双眼。
世界上这么多人,时时刻刻都有人在枯萎。但那些生活着的人,应该得到公平的真实。
“我很高兴。”
我自己陶醉地跑了很远,听到遥遥从背后传来的冷峻的声音。
艾尔海森朝我慢慢走过来,陈述着。他的衣摆在秋风中如同翻舞的翅,松散,慵懒。
“高兴什么?”我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那种在艾尔海森的冷静底色下肆意活着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愉快——我知道自己会被理解和尊重。
“我现在可是很高兴的。”
他的眼睛溶了落日的流金,和梧桐叶微黄的身影。一如灰暗的诀别,又挤进色彩。他的表情逐渐和我思想中的一万个日夜重合。
“我对你的大部分认识,至少还不算谬误。”
12.
认识一个人,需要多久?
需要很久很久。毕竟人生不是平面,你永远不知道路会延伸到哪个地方。或许它一时兴起拐弯,最愚蠢的做法就是妄加干涉。
我们在夕阳下走着,同时想起那些无谓相处的日子。
艾尔海森说,“我们需要重新认识彼此。”
我发现承认这件事并不是很难。艾尔海森确实变了,变了很多。我近乎是瞬间察觉到了他的不同——他正以对待未知一贯的好奇,和因此产生的小心对待我,他不再信任先入为主的理解,而是任凭感情的缰绳暂时将他顺牵。
我经历很多事,失掉了年少时的自己,但所幸我还未变,我还是会反抗那些不该有的东西,有一份力既发一份声。
但所幸千帆历过,他仍然是那个他。直率,真诚。
“好啊。”
我感到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愉悦,正熔化着早已碎裂的坚冰。那是隔阂,未曾解说清楚的矛盾。
我的灵魂正在静候着一段探讨——我将抓握住它,或许,将要穷尽一生。
“这些年我过得不太好,但也还不错。”我说,“你之前是不是一直觉得我特别喜欢安安稳稳的?——其实也没错啦。”
“那么你对我的认识也不怎么全面。”
艾尔海森看向我,停住脚步,说。
“嗯?”
他轻哼了一声,继续慢悠悠地走着,漫无目的,以此为乐。
“比如你认为,艾尔海森永远不会爱上一个人。”
他又睁开眼睛看我,那双冷静的眼睛正在探寻着,等待着。
心中有些无厘头的情感,如同杂乱的毛线圈,我意识到,或许不需要硬着头皮将其咀嚼吞咽。
你确定你的推理是正确的吗?
采访室里,他这样问我。我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一句道歉,一句试探,一句袒露。
“我不确定。”他问我,亦用岁月,默默回答我。
我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一败涂地,亦或是,卷土重来?
那些对艾尔海森的猜测与琢磨似乎也悉数粉碎了,我们正渐渐接近彼此的最初,我忽然发现那些年轻时的矜傲也不那么值得怪罪。
…我不确定。
我想着。
我向他伸出手去,倒映在他无声的眸中,一如多年之前,又不似时光之间。
那是一声穿越两个灵魂的轻铃,独属于我们的时钟,重新开始转动。
“很高兴认识你,艾尔海森。”
他抬起眸,我从那无懈可击的冷静中看出了些许如释重负。此刻我们属于过去;此刻我们属于彼此。此刻我们属于此刻。
我决定去认识一个人。用我的魅力,我的才华,我的灵魂,去获得迟来的,真正的爱。
后来那个影星离开了所在的集团,收获了很多认可她的人,得到了喜爱真实的民众的拥护。
我在夏洛蒂的报纸上读到了她——真心为她高兴。我打算抽空去听她的歌剧,《珍珠岩港头的海鸟》。
“现在大家都觉得艾尔海森还没有谈恋爱。”
依然是咖啡馆的一片伞下,与我们偶遇的卡维神秘兮兮地说,“你俩真不打算澄清一下?”
“我不在意。”
艾尔海森翻着我打出来的《赤王之土与三朝圣者》电子稿,目光划过我的批注,手指在唇下摩挲。
他抬起头来看我,“你觉得需要么?”
“你觉得呢?”
“我认为——你觉得不需要。”
他用一种猜谜的语气说。他将对我的了解全部格式化,虽然这没什么必要就是了。
“你是对的。”我笑道,“所以我要吃一个冰激凌。”
“不构成因果,驳回。”
“别管他,我也要吃。”卡维怂恿道。
总有一天他或许还是会将我看透;那时我不会是透明的玻璃,而是会成为因为注视而越发明亮的棱镜,为他,为我,骄傲着。那时的艾尔海森必然是沉默着,在他丰富记忆中厚重的浅薄,并不是一种罪过。
“最好还是说一下。”艾尔海森合上书。
“啊?”
我疑惑地看着他,“好家伙,你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他用一种胜券在握的眼神看着我,将多年前的我扔出去的曲棍球拉了很大一个回旋镖,打到我的头上。
他一字一句地念道:
“要不然,你会被抢走的。”
我大惊失色,指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这家伙真的不是什么背诵机器吗?怎么这种话都能记住啊!
正要起身去买冰激凌的卡维大惊失色,准备马上给提纳里打个电话说艾尔海森终于为爱疯癫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提纳里:烦。全部告诉柯莱。
我用尽力气瞪了艾尔海森半分钟,还是没能憋出一句,像泄了气的皮球陷进椅子。“你记性还怪好的嘞。”
“只是有感而发。”
艾尔海森把书放在腿上,享受着午后的阳光,活像慵懒的猫,爱惨了太阳。
他阖上双眼,周围人来人往,难得地,我与他共同感受到了宁静。
“我还没问你呢。艾尔海森,你平时穿衣服是不是都要问卡维学长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好看,——别抵赖,你上学的时候穿得没这么好。”
艾尔海森闭着眼说,“博取好感的惯用手段而已。你用不着将一切高明都推给卡维,我自己也有眼睛。”
“你故意的?!”
“目前来看还算有用。”他揶揄着,“我不介意因为你多花一分钟想每天的穿搭。虽然最好不要。”
“你这张脸套麻袋都好看。”我选择开始恶心人,“建议衣服给你,卡维学长给我。”
带着两个冰激凌回来的卡维大惊失色。
“麻袋?什么?!你俩在干什么??”
艾尔海森看着卡维,目光冷若冰霜。我向他伸手要冰激凌,卡维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那种感觉,不会错的,艾尔海森会擦工图的!
于是卡维晴天霹雳,将冰激凌不容置疑地塞到我手上,“草莓的!”
“哦,对了。”他一拍脑袋,“既然见着你了,我想问问,采访的续集……因为你上次的照顾,我的设计可是获得了不小的知名度。枫丹的明眼人似乎比须弥多。”
他高傲地说。
“没有好的基底,一切宣传都是白搭。”我毫不吝啬赞美,
卡维学长对此十分受用,又坐下聊了一会,因为一个客户电话干劲十足,钻回去研究设计了。
艾尔海森道:“你真是把他哄得一套一套的。”他对此来了兴趣,“之前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吗?你的人际交往能力进步很大。”
我调侃他,“这有什么?学长本来就是很厉害的人啊。艾尔海森,你不能指望我只夸你吧。”
艾尔海森正色道,“我知道。”
“但是衣服是我自己搭的。”
他想起这茬,又补充道。
“不是吧,好执着。”
我将快化的冰激凌换了个手拿,“你以前是这样吗?快把我的AI海森还给我。”
“你不会想要他的。”
艾尔海森重新闭上眼睛,去享受什么都不做的夏日午后了。
我哼了一声,“明天我去上班前要求你搭给我看。”
他将书盖在脸上,选择已读不回。
结果第二天我被从被窝里拽出来——见鬼了,明明订闹钟信誓旦旦说要早起写稿的是我,艾尔海森是休假的那个。
然后我百般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到穿戴整齐准备无意间晃瞎所有人的艾尔海森静静坐在床边,穿得和昨天不一样,换了种搭法,但是,他妈的,还是美神降临。
“看够了?”
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一脸嘲笑地看着我沦陷于颜值的样子。
“你你你诱惑良家妇女。”
我无力地伸出手想打他,却像极了婴儿向家人求一个拥抱。于是我又放了下去,像派大星一样躺在床上,闭上眼。
我猛扇自己一巴掌。
我就说人生是旷野吧。继续睡。
于是我真的睡过去了,可能是因为昨晚熬夜加班太累。意识昏昏沉沉,脑子里飘过去好几句好词,——反正都能再记起来。
我迷迷瞪瞪地想。一般情况下第二天早上我会痛骂自己想到那么好的东西但是不起来写。
身上轻轻盖上了毯子,谁人的吐息悄悄打在耳畔,带来轻柔温润的触感,稍纵即逝。世界一片安静,恍然若梦。
这一个吻来得晚,但也不算太迟。它应在多年前降临,但爱情不着急动身。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得到了真正的爱——在与艾尔海森重新开始相处之后。我发现它并不轰轰烈烈,而总是细水长流。
艾尔海森居然会做饭。艾尔海森居然会搭衣服。艾尔海森写小说的时候身边居然会常备草稿纸。这都是我之前生活在不满和迷惘中,从未注意过的。
艾尔海森居然会因为我写稿熬夜而坐在床上看书但不睡觉,关掉电脑引擎时我会飞扑到他身上,抱一会,然后笑嘻嘻地说:“睡觉。”
每每这时他会安然拿掉准备放在我腰上的手。“需要加班的生活是可悲的。”
“这种时候需要狼性一点,艾尔海森。”我滚到一边,一脸阴谋地看着他。
“是吗。”
他啪的一声合上书,关掉台灯,“这种情况可能在你接下来的生活中并不少见,希望你的兴致是在明早不会起晚的前提下。”
“噗…真是服了你。”
我又翻了个身,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晚安。”
又有一次,那是我们都对彼此十分熟悉之后——好吧我承认之前其实也十分熟悉了。我在无数次加班之后魂不守舍地爬回公寓,刚用钥匙扭开门,就看见艾尔海森跷着腿,在桌旁看书,桌子上放着两杯咖啡。
然而这时候他应该在须弥。
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自己不是因为熬夜透支而出现幻觉。
楼下的喷泉隐隐的泉水声透过稀薄的夜色,悄悄传至耳畔。
艾尔海森合上书,抬起头。
“你,我,……你…?”
我结结巴巴地说,“…你早说你要来,我都没收拾。”
“既然钥匙有我的一只,什么时候来都不奇怪。”艾尔海森道。
我打量着他,已经换上了日常起居用的宽松的衣服,看起来已经来了很久。
“话是这样说,你起码报个备吧。”
我把稿件一扔,瘫到沙发上。“吃饭了吗?”
“你呢?”
“…呃。我开冰箱看看。”
于是艾尔海森起身,“我去做饭,你可以先去躺着。最好不要睡着。”
妈,有男朋友真好。
我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立马接受了这“意外之喜”。已经十一点多了,这时候吃饭显然对身体不太好。我忽然有种不健康作息被艾尔海森抓包的无能感,不禁叹了口气。
不是谁的人生都能像他那么成功的,一般这个点他早就睡了。
“你来枫丹是因为公事吗?”
我闭着眼睛问他。
艾尔海森遥遥回答:“不算是。最近我休假。”
…杀了全杀了。不调休但休假的全杀了。
不一会,艾尔海森已经兵贵神速地收拾好饭桌,看起来不是想简单凑合一顿的样子。
“前两天我去参加了教令院的校友聚会。”
艾尔海森走过来,将我的腿拔起来,坐到沙发上,然后将我的腿放到他的腿上。
“然后呢?”
“提纳里说你的黑眼圈黑得像赛诺打牌输了的脸。”
我垂死病中惊坐起:“有这么严重吗?我可是每天都化妆!!”
“我没想到的是,”艾尔海森调侃道,“你们俩见面挺频繁的。”
没等我说话,他继续道:“珐露珊教授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一时语塞。当时和艾尔海森谈恋爱的时候,珐露珊教授大概是类似于cp头子的存在。自诩为前辈的她经常为我出一些提防渣男的主意。
“关于复合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我又鲤鱼打挺:“不是,谁告诉她的?”
艾尔海森棒读:“卡维嘴漏风,你需要体谅一下。另外,他把我添油加醋地复述成在感情上一败涂地的冷血无情的人。很含糊不清,但是对此,珐露珊将我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
我爆发出惊天大笑。“你完全不准备解释吗?”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已拥有皆大欢喜的结局。我认为无谓的抵抗是浪费精力。”
“啧啧啧。又幸福了是吧。”
我抬手去摸他的脸。那双眼睛流淌着冷静的青绿,和赤金的梦寐。
夜里很安静,桌子上的书翻过一页。
热的饭香味调动起我的感官,四肢百骸漫过一股燥热和酸涩,让人发慌想逃。
他低下头,想起什么似的,笑了。
幸福是很简单的,只要有人用心去维护。
就像是黑白的图谱装点上颜色,用的是彼此最完满的态度,最珍贵的宝石。
我们将为完成这副图画,淌过细碎点点的生命,时间的河。
又是一天午后,我美滋滋地横躺在沙发上,沐浴着枫丹令人安心的阳光。
手机里播放着特别录制版《珍珠岩港头的海鸟》;窗台上放着柯莱栽的花。难得的安闲,闲人的幸福是毫不费力就能感受到的。
我想到过去,想到现在,长吁一声,展开笑容。
我想起艾尔海森:眉目冷淡的,释怀而笑的;戏谑的,柔和的。
更多、更多的。比他笔下的创造更加多彩,比我认定的记录更有姿态。我将费力去描摹这并非平板的图画;我将认可一份有厚度的意义。
认识一个人需要多久?这是困扰我前半生的问题,所幸它有一个不算太坏的答案。
我知道,认识一个人,真的需要很久很久。
【景元x你】记一个注定成为舔狗的女人的前世今生
*傻白甜ooc属于我。
*短篇。总之就是没抽到景元的本人阴暗爬行蠕动写出来的发疯文学。非典型舔狗。
*开始吧。
00.
长生种拥有漫长的生命,如果要你自我介绍,你通常会谦虚道:
鄙人不才,打小是个怪胎。
01.
这称呼并非你说的,不幸与你结识的人心底犯嘀咕,不过都不敢当着你面讲。
旁人讲得也不赖,你确实是个怪人...
*傻白甜ooc属于我。
*短篇。总之就是没抽到景元的本人阴暗爬行蠕动写出来的发疯文学。非典型舔狗。
*开始吧。
00.
长生种拥有漫长的生命,如果要你自我介绍,你通常会谦虚道:
鄙人不才,打小是个怪胎。
01.
这称呼并非你说的,不幸与你结识的人心底犯嘀咕,不过都不敢当着你面讲。
旁人讲得也不赖,你确实是个怪人:像是长生的禁忌在你这里算不上什么话题,像是明明你师从当年剑首镜流,如今师弟乃堂堂罗浮将军,你却在神策府扫了八百年的地。
你能理解师父罚你的缘由。
你始终觉得,你们沦落至此都是罪有应得,凭欲念催驶向永生的仙舟,在最初被驱使时便应当知道自己的下场,赖什么人家丰饶,又不是星神追着赶着跟降下赐福的。
或许正是如此坦然又大逆不道的态度,让你觉得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老死还是病死,被人杀还是堕入魔阴身对你来说都无所谓。
师祖堕入魔阴后是你师父杀的他,你师祖死时,镜流师父握着你和景元的剑对准自己,说倘若有日她也沦落至此,该动手的便是你与景元。
景元金眸里熬倒影着颤抖的火光,他双手攥得发白呼吸沉重,你瞥他眼,最后向师父低下头,恭恭敬敬地问:
师父,您想怎么个死法。
02.
景元看你的那个眼神你至今都忘不了。
你其实不太理解他干嘛要这么看你。师祖死地惨状你和他又不是没见到,如果能决定死法,你更希望是被敲碎太阳穴,干干净净地死掉。
你记得那时师父笑了,她喃喃着垂眸看着你说,那也不错。
03.
你觉得,景元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讨厌你的。
小时候讨厌,长大更同样不喜。不过好在他的讨厌小时候放在金色的眼眸里,百年后写在那颗黑黝黝的心里。
可你却相当欢喜他,虽说平日显得你们同门二人很不对付。
你很困扰,毕竟你觉得自己很是疼爱这位师弟。你不清楚为何旁人会觉得你对这位师弟有点看法,这看法二字其实换个字就正确了。你对他有点想法。
你因欢喜而做过不少事,最初还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时,你只是遵循本能做事。像是因师父不满你偷看景元练剑,训你神策府都扫不干净,叫你专心些。
你醍醐灌顶,从此折了扫帚专心偷窥。师父揍得你茫然又无助。
04.
你抱头鼠窜,哀嚎不迭,被师父追着赶着,注视的方向里还是只有一个少年。
面容俊秀的少年负剑而立,发丝逆光,白绒绒的,他闻声思索着朝着你看来,金眸里是好看的意外与好看一切光。
你觉得,没人会不喜欢景元。
你师从剑首却不痴于剑艺,但在你眼底无论那种武艺与万物不过一套道理,兴衰规律有源可循,甚是无趣。师父不让你碰剑。
同龄的剑士时常犯嘀咕,说你生得倒是怪好看,可惜是个摆设,他们议论你这种平庸怎么能当得上镜流的徒弟,也有人说你是显赫的家族强行塞给镜流的烂摊子,你自己觉得无所谓,但师弟却次次蹙眉,每次都会笔直地朝着流言走去。
但这好像并不是让你心动的原因。
05.
你记不清那是何时,只记得景元刻苦修习瓶颈难破,你便扫地途中爬墙偷看看师父练剑自学,之后你拾起根木棍挑着景元的剑让他跟你打。
月上枝头,他破了你那招。
大汗淋漓后倒在地上,刘海凌乱地翻起来露出额头,他忽然睁大眼看你,金灿灿的眼眸里好像是轻松的意思。
纷飞的桃花在夜色里灼灼,心就那么噗通跳进孟婆汤。
除了他,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非常奇怪,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光景,你却怎么也忘不掉他那个表情。好看的金眸、毫不掩饰的欣喜,看得你有点无措,好像自己做的事情配不上他那样、在看什么了不起的人的眼神。
他问你什么时候练的剑。
你避开他的注视,说你已经没练过,几个时辰前才偷偷看师父练三招,这些年师父光顾着让你扫地,你没碰过剑。
在他分神时,你趁机落荒而逃。
06.
如果还有机会,你后悔自己该多看看他那个表情。
日后景元这愣神的模样越来越少。运筹帷幄的闭目将军时常勾着唇角,少年时意气的模样逐渐尘封在你的记忆中。但你知道他心底赤城,一片光明。
就好像年少时,景元虽心性早熟但年岁尚浅,常被你搞得很窘迫。有时把他逼急了他会故意严肃着脸,而坚持几许便又忍不住垮下,偷瞥你欲言又止,眼下的泪痣好看得晃人眼——就是在那时候你真正意识到,不是你想看,只是你挪不开视线。
年少时的偏爱奇奇怪怪,你久病成疾。
写到这里,你的年少时期边有两个代名词便显而易见起来。
一个是死亡。
另外一个就叫景元。
07.
如今想来,舔狗一词很适合当年的你。
确认自己心意后,你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你对景元展开了疯狂追求,等年纪长些面皮便稍薄了点,略微收敛,爱意写在信里。
你的信大多数见不得人,并不是你见不得人,而是景元见不得人。
打个比方,你想这仙舟最博学多识陪伴景元漫长时光的名士,都不知道,景元身上其实有两颗痣。
你鬼鬼祟祟对符玄说这个天大秘密的时候,符玄木着脸说我不想知道。
你继续说一个众所周知,在左眼下,是泪痣。下一秒你附耳符玄,神神秘秘道另外一个在腰侧,胯骨与肌腹相——符太卜将你扔出了太卜司。
08.
然而就算是被丢出太卜司,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诸君,千真万确,景元身上有两颗痣。
那颗没人见过的痣在线条优美的交接处,你无意间瞧见的。瞧见的时候你当场就傻眼了,浑身打激灵,也不怪符太卜那反应,毕竟谁能知道,浑身捂地严严实实的景元能涩成那样呢。
不过你需要申明,你当时单纯秉承着对同门的敬意与关切才打开了景元的寝门。
他那时领了师命奔剿魔阴,虽初战大捷但也身受重伤。你带着独门药方去找他,没想到开门就是那场面。
年岁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体却已经像是个成年人。经锻炼而优美流畅的肌肉,紧致漂亮,因为就算修行时也好好着衣从而皮肤很白,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白与红却在那略显昏暗的房内显得无比摄人心魂。
然后,那颗腰间痣便落入你的眼中。
救命啊,谁懂这颗痣的含金量啊。
09.
你抬起头,对景元对视。
你看着景元,景元一声不吭地望着你。
他神色还算友善,捏着自己脱了一半套在脖颈上的衣衫,没有放下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你沉默了,他也在沉默。
寻常女子遇到这种情况,多数会匆忙道歉羞愤离去,但你不同。你下一秒你左腿一迈,关门,走进寝内。
然而再下一秒凑近,你实在没忍住闭上了眼。
日。失策,你居然闭眼了。
10.
但你没忘记正事。你闭着眼睛摸索到他的胳膊,正认真考虑该怎么继续下一步时,只听景元似乎叹气。
你睁开了眼。睁眼了,便看到距离很近的那双金眸。
“与堕入魔阴之人为敌时,师姐在想什么?”
他应该在扯开话题。礼貌起见,你得回答他。
不过,在想什么?
说实话,你其实没想什么。
面前的人堕魔前是谁,膝下有无子女,身上披着的甲胄是否是派发的制服,对自己刀剑相向之人是否是曾经有说有笑的同僚——这些问题,你从来没想过。
用剑的时候就像呼吸,面前是谁就像是不同地方的空气,对你来说不存在感想。如果非要说点什么,那你只是觉得,患得魔阴之人死后不像常人那样留下躯体,他们化作齑粉飞向穹空,说不定是种不错的安息方式。
他听完你的答案,景元低头笑笑:“哎,像师姐能说出的话。”
景元身上隐隐约约沾着点黑气,那是堕入魔阴身的人身上的。他奉师命奔赴暴徒当中,回来时无论怎么洗,身上都缠绕着这阴魂不散的诅咒。
你从不恐惧自己的未来,怎样死都并不意外,你只能看得到活着的时候该做的事情。
你看着景元的眼睛,恍惚间想起师祖死的那日,想起少年时代景元那颤抖的金眸。
——他也会堕入魔阴吗?
你低下头。
在你死前,你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11.
你将齑粉递给他嘱咐他按时上药,伸手的时候露出点手腕,你不动声色地拽拽衣袖把皮肤盖了过去。你想抽回手,景元忽然捏着了你的衣袖。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僵硬,你看到他眯起的金眸,你低下头,像是被抓住了尾巴。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语气,景元合上里衣,他深深地看了你一会儿。
“师姐。”
镜流重伤昏迷时你用过一次,这是第三次。
第二次时是为了个云骁之一的前辈,那人最后叛逃了,你和他或许此生不会相见。
你未想到你会再次违背师命。
年少看话本的时候,觉得何等蠢笨的人才会用这种方式糟蹋自己的身体——百年雪莲,丹师传来的绝密炼式,拿着你精血培养成外敷,有抑制堕魔的功效,亦能短期内大补大愈。
如今来看,蠢笨之人比比皆是。
从前你使出十八般武艺为博得景元一笑,可惜自那桃花灼灼的月夜后,你便再也没能瞧见那令你心动的笑意。难道正如流言蜚语那样,你的追求让他觉得难以招架了?
12.
他听后摇摇头:“师姐心思清透性情率直,承蒙师姐厚爱,是景元自己的问题。”
你不明白:“你不高兴了。”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而你则将药方塞回他的手心,神色平淡。
“但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做了。我第一次这么对师父外的人,思虑欠妥。只是你从来都不说你习惯怎样的方式,又总躲着我,我就只能猜。”
你看着比你已经高过半个头的同门:“下次你直接告诉我,我改。”
面前的人一顿。
景元对旁人总是笑眯眯的,行为举止懒散但可靠得不得了,耐心又说话好听。可不知怎么,只要轮到你这里他便好像有叹不完的气。
“关于师姐的血脉,这个秘密知晓的人少之甚少,就算自己考虑也应当留意谨慎。我只是觉得,此举稍欠妥当,这药不该用,更不能给旁人用,师父应当也嘱咐过,所以师姐,”
“可你不是旁人。”你有些迟疑。
那轻描淡写的五个字便堵住喉咙里无数的话。
你说:“你不是什么「旁人」。”
他看着你。
你听到窗外的夏风声,听到蟋蟀微弱的声响。夜色里他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白色的长发束着马尾,低垂着、沉默着。
良久,薄唇慢慢张开,火烛在夜色里抖动了下,已经比你高不少的同门在寂静的夜色里,微微侧过了头。
13.
“景元不敢当。”
14.
舔狗经典语录: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
但这句话其实对景元来说可能是无解的,景元就没那种心思,硬说他喜欢什么,可能下辈子生成只圆滚蓬松的鸟雀,说不定那时你能拿喙偷偷亲他的唇角。
如今想来,景元其实已经拒绝过你了。
可惜你当时没能听懂,反而觉得是自己没能让师弟意识到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越发受到激励。后来你那不染世俗的师父也都觉察你这一路走到黑的势头,对你有所提点。
但你不撞南墙不死心,镜流将你发配边疆,让你清醒清醒。
结果清醒倒是还没清醒,几十年过去,越发相思成疾,无药可医。
15.
他生辰那日,你还在距离罗浮最远的那处仙舟。
你师父不让你用剑,作为剑首的弟子你没了最大的价值,但好在你的脑子还算好使,你被镜流派到其他舟作门外顾问,负责指导堕魔暴动事务。
师父禁你用剑,于是被污染般堕入疯狂的诡物袭击时,你时常将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景元生辰那日,恰好任务告一段落,你尚且又三个时辰能休息,再去处理其他舟的联络,而你却用了这紧仄的三时辰,硬生生赶回了罗浮。
景元听到敲窗声打开窗栓时,他差点拔出剑来,直到你将一只通体雪白的幼猫挪开,露出自己那狼狈不堪的脸时,他才硬停下来,俊美的脸上露出半点空白。
月色清澈,微风徐徐。
白发划过唇角,他仰着头看你。
许久不见,他却好像擅自变成你不太熟悉的模样。棱角、气质,他在你不在身边的时候丢下你往前走。
你的声音哑哑的:「生辰快乐。」
怀里的小猫发出细微的咪声。
16.
你身上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可能还有不太好看的干涸的血迹。
景元的神色好像有点难以描述,千言万语,他可能有无数话想问你,而现在摆在他眼前的事实只有一个,而你回来的目的也赤诚得晃眼。
你说,我挺想你的。
他呢。他有没有想过你?
他对你伸出手,但又在碰到你面颊前缩了回去。他抬眼双眸,似乎是叹息着。
你知道答案了。
话没说完,你拽着他的领口欺身而上。
17.
舔狗啊,真真是舔狗。
事到如今,你也这么觉得。但其实在这个词在罗浮还没那么流行的时候,有个词更为文雅,叫作偏袒。你偏袒景元,是你先喜欢上的,就是这么简单。
你将诸多事写在信里,写得像是情书。
说到信,你可有得可谈了。
据说,始皇所在的古老国度里有种文书名叫遗书。你始终觉得遗书国家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既能解决大半财产分割、祭祀夙愿,又能避免伦理纷争,只可惜仙舟人不懂这动人的创造性。
仙舟人大多数不敢写遗书。这里说到的大多数,其实是除了你和你师父,就没有人写遗书。
师父留给你和景元各留了封信,给你的那封信里还是那古板作派,与其说是遗书不如说是最后还要训你一顿。
信除了训戒也没几句别的话,墨水都干了,最后临加上两句有点别扭的:
餐食规律,不得通宵。
18.
师父是景元杀的。
师父死后不久,景元成了将军。
师父离世,你便没有了在外的原因。你回到罗浮,站在这片没有师父的地方。景元在星槎港口边接你,你站在船舷上与他遥遥相望。
上次见面,在十年前。
你没想到,短短十年后你便几乎认不出来他。
他穿着你没见过的将军的那身衣裳,看上去利落又挺拔,威严得让你抬不起头来。他稳稳地站在那里,负手而立,神色平静,似乎一夜间褪去了少年时的所有模样。
他是那么陌生,但在这茫茫星海里,见证过对方一切的过去的人,你和他只剩下彼此。
船靠岸了,将军身旁的人偷偷抬起眼皮打量着需要景元亲自来接的人。你跃到岸上,景元伸手扶了一下,周边传来细微的抽气声。你抬起眼,无声询问景元:没事吗。
景元没回答。
他只是用力握住了你的手。
你那时忽然好像明白了,或许师父是故意将你支开的,或许师父想让你离这里越远越好,不仅是远离景元,更是远离罗浮。
只是你还不能走。
你有一个很荒唐的计划,你必须要完成。
19.
千年前,你的祖辈是带领仙舟寻求永生之辈之一。
丰饶回应了仙舟的愿望,但也带来了没有提前告知的灾难——而你的家族,并没有经受那样的诅咒。这或许是星神的某种偏爱,也或许是诅咒的另外一种方式,你们获得真正的永生。
但代价是,你们都血脉里,隐藏着能抑制长生种变异魔阴身的力量。
于是,你们便从人,变成了一种消耗品。
你是持明族与长生种的混血,你的祖辈试着用这种方式避免血脉的诅咒,但也无济于事。
你的家族命途多舛,你们的血液有两种激化成药的方式,一种是心甘情愿地自戮,一种是刻骨铭心的恨。你的家族,多数在无尽的恨意里结束终生。
你是家族留下的最后一人。
因带着幼年时难以收回持明族的些许特征,家族内的那场屠杀般的浩劫里,你侥幸活了下来。而后来知道你是混血的人最后也死干净,只剩师父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你的师父受你父亲临终前托付,收你为徒。你在师父的精心爱护下向旁人展露出平庸的模样,似乎能在茫茫人间里好好长大,变成寻常人的那副模样。
时至今日,你已经成为了最后存在现世的药。
你多长生不死没什么欲念,对死亡也并不畏惧,但你可以理解为何数千年来为何寻求长生的人数不胜数。
因此,拒绝永生的人才显得独特起来。
这世间,只有两个人拒绝你的力量。一个是师父,一个便是景元。
20.
纸里包不住火。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这仙舟中其实还活着一只药引。
只是似乎谁也没留意到,在人心惶惶、暗波涌动的那段时间里,被虎视眈眈的那个人就光明正大地被安置在了神策府内,像是从前那样扫着无数落叶。
你和景元间时光的空缺,好像这个时候弥补了上来。
因为在神策府的缘故,你看到最多的人便是将军:议事的时候,疲倦的时候,唇角弯弯的时候,蹙眉斟酌的时候,你都看在眼底。
他说话好听,平日讲话时总把对方哄得一愣一愣的,但其实他小时候不怎么爱讲话,青年时才慢慢开始变得懒洋洋的,变得眉眼温和、笑容和蔼,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你和景元间年少时的追赶,被按下了暂停键。
景元是个很出色的将军,他并没有以武力闻名仙舟,但其智识早已令人忌惮万分。
他的名声越来越大,盖过了他的过去。那些用于调侃他、曾有一个对他展开热烈追求的尴尬往事,似乎过往云烟,一去不复返。
你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留在神策府。
神策府的侍从多数并非长生种,那些抖着毛茸茸耳朵的新人偶尔会朝着你投来好奇的视线: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留在这里。无论解答多少次也犹如轮回般,你送走一批批好奇的视线,迎来新的打量与警备。
——那个除了打扫落叶就是看风景的人是谁,她什么时候来的神策府?什么,几百年?那她快离开这里了吧,她什么时候走?
你本来想,这样的日子倒也可以。直到你完成自己想做的,你自然就会离开。
只可惜,这份宁静,是由景元亲手毁掉的。
21.
回罗浮的第一天,你在他的茶杯里放了东西。
第二天他面露惊讶,挑眉看你奉上的茶,似笑非笑。
第三天,第四天……
这是第七万三千天。
——将军年纪今年多大了。什么,居然八百多岁了吗?
——将军身边的老前辈们一个个堕入魔阴,将军怎么感觉还一点都不受到…
——嘘……!
22.
你慢慢回过神来。
熟悉的人握着你的手腕,脸上确实陌生的表情。
景元年少时不怎么叫你碰,长大后遵循男女之别,那是他第一次主动来碰你。
你本来以为师父会死在你剑下,但最后却是他以毕身所学回敬师父授艺恩情,只有你被永远留在原地。
还是那个神策府,还是无尽的扫不完的落叶,似乎那时候你被埋在里面,仿佛再无出头之日。
你极少见到景元动怒,无论年少时还是他成为将军后。你原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生气的时候。
桌角旁的青花瓷杯四分五裂,杯沿沾着血,艳红的,和你手上的颜色一样。你很小心,几百年都没让他发现,但还是百漏一疏,功亏一篑。
好似你的命运。
23.
你听到混乱的碎裂声,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他一步步,一步步将你拽回镜流给你划定的路线,似乎你一生都会如此。
而这些又重新被你打破了。你看见他眼底的怒气,看到点痛意,景元难以理解,他绸缪算尽,你却非要逆流而上。
你试着说服他,你说我自有办法。
自有办法?你哪里来的自有办法。他的手攥得你生疼,他压低的怒意震得你耳朵难受:外面这群人对你虎视眈眈,他们就像闻着血腥味的鬣狗伺机而动,只要你露出半点马脚就会——!
“那你是要我看着你去死吗!”
被堵在心底几百年的疼痛被你喊出来,他动怒时眼眶发红,好像有火在烧,那瞬间你似乎看到了镜流,看到了那个接受命运、你没能帮到半点的师父。
“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堕入魔阴,永劫不复吗?”
之前是师父,现在是景元。
你眼角也被烧起来,你对着他释然:景元,你不用再把我藏在神策府,我就算现在还很安全,但这不过迟早的事情。你知道如果我被发现了,你会沦落怎样的境地吗?
他们会说他想独占,说你伪君子,会将这世间最恶毒的脏水泼到他身上…
24.
左手腕传来钻心的疼。
他没有虎牙,但皮肤上还是传来疼痛。虽然疼但不至于被咬出血,像是一种类似泄愤的惩罚。平时的他游刃有余,声音带笑,犹如清风徐来,现在他却是一只受困的白狮,向命运发出嘶吼着为什么。
你在心底叹了口气。
你终于说出了口。
将那四个字吐出时,身上的一切都轻松多了。你对他做过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但你却从没当着他的面倾诉心意。
他松开口,眼膜里还有没消退的红。
你喜欢他,你也很敬仰师父。这世间的爱实在是奇怪的东西,为了这么虚无缥缈,没有回应的东西,却心甘情愿能做许多。
如果你不爱景元,你或许早就带着行囊远走高飞,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被困在小小的神策府,他是生是死与你何干,但你爱他,所以就算为他做再多也……
他低着头,你看不到他的眼睛。
最后,他似乎决定了什么,慢慢抬头。
那声音似乎恢复往日,显得你不太理智,显得你狼狈不堪。他冷静下来,有些困惑不忍地叫了声师姐。
你听到声叹息。
“你何必……”
25.
你觉得自己热血难凉,就算千百年饮冰,他的话说出来时,你好像回到了最初那个日子。
「景元,不敢当。」
26.
哼……不敢当?
27.
你拽着他的衣领,将他咬你的那份奉还回去。
他的眼眸里还有没来及掩饰的惊愕,你迅速与他分开,你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唇角,忍不住嗤笑一声。你用了很长很长时间说服自己,现在你终于被说服了。你开始笑,笑那个被困在血脉与命运中的自己,也笑你那终究还是无疾而终的恋情。
你心安理得的死心了。
28.
这世间无数事物大多数都是无解的,比如情爱。但这世上,也有些东西是可以撞破的。
你将自己的血留给景元,这是你不想让自己后悔。就像如果你能回到过去,就算掰开镜流的嘴你也要给她灌进去。
现在,你的同门师弟起码再过几千年也堕不了魔阴身。
你该做的,你该说的,你都已经完成了。
你提起了剑。
师父就算埋没你的天赋也要保你周全,她不让你用剑,却从不制止你偷学剑术。你趴在墙头悄悄看镜流时,师父一招一式练得缓慢仔细,好像要将口头上没能传授给你的东西通通教授予你,只求你能有一技之长,护得了自身。
何止是护身?
那一剑劈开了长矛,劈开了闻声而来的云骑的重重护卫,最终你将剑夹在仇人的脖颈上、那屠戮你全家的罪魁祸首的脑袋边。你问他怕不怕,他没能说出一声求饶。
血溅当场。
而那瞬间,你的身份明了起来。
你听到仇人帮凶们尖锐的惨叫声,你恍若未闻,刀光剑影后你平静地甩甩剑。
短生种的侍从战栗着软瘫在地,她尖叫着恳求你不要杀她,你瞥了眼,面不改色地从呆滞的侍从身边走过。
你望着犹如噩梦中的景象,忽然间回到了那个过去。你曾经问过景元,如果有个人背负血海深仇,要大开杀戒,景元遇到这种人,会不会阻拦。
你当时觉得他会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会说仇恨只会蒙蔽双眼,你曾想过他会用无数好听的话劝慰你。却未想到他那时奇怪的看你一下,像是好笑:
「我为什么要拦?」
他撑着下巴,稍稍打了个哈欠:血债血偿,古往今来,都是如此。罪当死者,便该死。罪不至死的,便留着受活着时的惩罚。
只是,不可伤及无辜。
……
你有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荒诞莽撞,却是撞开这死局的唯一方式。你要设计一场同门因爱生恨,反目成仇的骗局,为了这场骗局的成功,为了能全身而退,你必须死。
只有这世间最后的药引流尽了血,这场因为贪念而生的仇恨才能烟消云散。
于是,你对景元举起了剑。
29.
刀剑相交,你们擦肩而过刹那,你听到他说快走。
他对你的计划一无所知。
毕竟这辈子,你都如镜流所愿,扮演着一个懒散随性、无所事事的平庸之材。你让自己显得沉湎爱意,就算你的心意不假。你让自己显得心灰意冷、显得莽撞又被仇恨冲昏头脑。
你冷静地看着景元,他的头脑似乎在迅速转动,每分每秒都有无数个对策送你离开。只是你的举动太突然了,好像突然洪水爆发般,他第一次毫无防备。
但他最后还是想出了让你离开的办法。
短短几招下,逼得其他云骑连连后撤避开你与景元之间的刀刃相交。狂沙走石,在一片混战中,他侧耳低语,简言意赅地告知你此处宅邸有个暗道,通往星槎海隐蔽的一处交易场所,他会派几个值得信赖的人去接应你。
只需要你配合他。
30.
你自然配合他。
刺穿他的肩膀也好,让他用剑对应地贯穿你的大腿也罢,场面仿佛同门反目至极,戏剧如他所料地紧张上演着。
只是最后那足以震起周身百米的一击、营造出迷惑旁人的阵仗让你有机会逃入暗道瞬间,你直勾勾地看着那双紧绷着的双眸,反而勾唇一笑——他一愣。
你松开了剑。
金眸里有瞬间的凝固,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好像扭曲掉了,但脑海里尖锐地叫嚣着不的刹那,那把剑,就那么不可收拾地贯穿了心脏的位置。
31.
剑当啷一声。
那是你的剑。
32.
空白的。难以置信的。
满目淋漓的鲜血。心脏轻微的悲鸣撞击着剑刃,透过剑身、剑柄,传到了那开始颤抖的手上。凉的,温热的,嘀嗒着砸在泥土里的声响。
这世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33.
五十年。
34.
细微的破壳声。
35.
记忆是模糊的,宛若噩梦。
充斥着死亡与重生,记忆中有个白亮金黄的身影,记不清他的面容。
你的身体变得柔韧而温热。
你蹬着腿用力将包裹着自己的东西撑裂。伴随着那种破碎声,你在刺目的光线下重见天日。你猛地呼吸一口,模模糊糊中,你看到了张充满女性魅力的含笑、充满亲切的面容。
视角有些…不对劲。
头顶的两个东西被轻轻抚摸着,你忍不住颤抖一下,在女人的轻笑声中,有人从背后将你直接拎着抱起来避开她的触摸。你侧过头,视线模糊,只看见暗色的长发蹭着你的脸颊,只感觉怀抱有点凉。
“真可爱……说起来,据说卵生动物会把破壳后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当作妈妈。”
那女人眉眼弯弯。
36.
“你说是不是,阿刃?”
……
【前世篇 完】
********
总之就是你和星核猎手做了个交易,因为混血的缘故,你能够伪造自己的假死,可恶假死难道是我的xp吗,然后轮回,新生的你由与罗浮敌对的星核猎手接应(进贼窝了呢)
这个计划里保住景元,也结束了你血脉的纠缠,也让你全身而退更结束了自己的初恋。你试图一举斩断过往的一切,你很成功。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死了,而最清楚这点的,是亲手杀了你的景元。
其实是很隐晦的双向暗恋
【景元乙女】笨蛋竹马能比过天降吗?
*双向暗恋
*第一人称乙女向
*感谢罗刹先生为小情侣谈恋爱做出的伟大贡献
———————————————
我和景元是青梅竹马。
至少三分钟前是。
因为他逃班不带我这件事,我决定暂时和他绝交十分钟。
“是是是,”青镞熟练的敷衍我,又问出一个致命问题,“所以这份文件你打算什么时候批?”
...
*双向暗恋
*第一人称乙女向
*感谢罗刹先生为小情侣谈恋爱做出的伟大贡献
———————————————
我和景元是青梅竹马。
至少三分钟前是。
因为他逃班不带我这件事,我决定暂时和他绝交十分钟。
“是是是,”青镞熟练的敷衍我,又问出一个致命问题,“所以这份文件你打算什么时候批?”
我萎靡不振的丢开手里的笔趴在桌子上:“等景元回来,下次一定。”
景元绝对是把我留下来当挡箭牌了,他知道他一逃班青镞就会抓我过来批文件。
青镞戴上一顶白色假发和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墨镜,冷酷无情的把笔捡起来塞回到我手里:“回来了,批吧。”
我诚恳的看向青镞:“说实在的,你现在看起来有点好笑。”
青镞从她神奇的四次元口袋中拿出了二胡。
为了不听她那堪比剪刀划玻璃的二胡声,我立刻严肃的坐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现在就批。”
青镞满意的摘下身上的装备,放回了神奇的四次元口袋。我松了口气。
我真诚的希望景元能够早点回来,好拯救一下他那快要被文件淹没的青梅。
但是很显然景元没有听到我那真诚的愿望,他在外面溜达了大半天才带着一杯仙人快乐茶慢悠悠的回来。我带着满腹的怨气抬头看他。
“绝交十分钟。”
我站起来冷酷无情的说。
景元熟练的点点头,往我手里塞了一只小团雀。我接过团雀,维持着我一贯嘴硬的作风:“贿赂我也没有用!”
景元又塞给我一只小团雀,于是我又宣布他可以无罪释放了。
他到桌前坐下,挑挑拣拣翻出几份文件装模作样的看起来,没过几分钟他玉兆里特殊设置的下班铃就响了起来,他迅速的放下文件。
“要一起出去逛逛吗?”他问我。
我敢肯定我的表情在那一刻变得极为沧桑,不然景元怎么看我一眼就开始笑。
“不了,”我说,“朋友约我一起吃饭。”
其实我是不想去的,但是她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去就会把我当时接近景元的原因见一个告诉一个。
杀伤力不大,但是会让我极其丢脸。
把景元认成女孩子这件事我觉得也不能完全怪我。小孩子的男女认识本来就很模糊,景元他又从小留着一头漂亮的白色长发,谁看了不混乱啊。
我慢悠悠的晃荡到了饭馆,那不靠谱的家伙说是约我吃饭,结果扯了几句就匆匆离开,只留下我和对面的金发先生面面相觑。
“你好,我是罗刹,一届行商。”
金发的罗刹先生彬彬有礼的向我介绍了自己,又说:“在下听闻在仙舟行商需要「许可证」,不知小姐可否为在下解答一二。”
我摸摸下巴,感到了困惑:“这事不归我管啊。”
难怪那家伙突然要请我吃饭,感情她是在外面答应了事情才想起来找我。
“这样吧,我把负责这件事的人联系方式给你,你找她问就好。”
罗刹先生点点头,友好的和我闲聊一会儿,又说晚上很容易碰见魔阴身不安全,他可以送我回家。
虽然我一个人至少能打十个魔阴身,但是能和好看的人多相处一会儿我又不亏,于是我欣然接受这个提议。
然后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我刚邀请完罗刹进我家坐坐,转眼间就和窝在我家懒人沙发上垮着张小猫批脸的景元对视上了。
“你怎么过来了?”我心虚的问他。
景元不回答,站起来看着我:“不知道这位金发的先生是?”
“在下不过是一届行商,”罗刹先生礼貌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又向我辞行,“看来姑娘今日并不是很方便,罗刹改日再来拜访。”
我点点头,心里对罗刹的印象又好上几分。
“你们认识很久了?”
在我关上门后景元问我。我莫名其妙的看他:“刚认识没多久,朋友介绍给我的。”
“他可真好看,人也很礼貌温柔。”我又感叹到,看一眼景元想寻求他的支持,“你说对吧。”
景元哼了一声,和我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说至少他不会逃班把一堆文件丢给我批。
我们俩又沉默的对视一会儿,还是我先开口:“所以你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得,这天又聊死了。
正好停云给我发消息,我摸出玉兆。
「停云:你和罗刹的照片被人拍下来了,现在网上一团乱。」
我敲了个问号。
停云说现在网上分成了两派,一个是将军派一个是天降派,两派吵的很凶。将军派说天降不可能比过竹马,天降派说这么久都没在一起还是天降更有可能。
两派各持己见互不相让,甚至还开了赌局。停云问我是哪一派的,她好去下注。
我承认我是目的不纯对景元心怀鬼胎,但是现在我的心思暂时被金发的罗刹先生给迷住了。我刚在聊天界面打下天降两个字,就感觉景元的手搭在了我肩膀上。
我转头看去,他正一脸和善的看着我手中的玉兆。
我打字的手一顿,默默的把天降那两个字删掉,改成了将军。
景元满意的点点头,松开了手。
“你幼不幼稚,”我无语的吐槽他,“他和我认识的时间还没我和你认识的十分之一长,至于吗。”
“当然至于。”他严肃的回答,“这可是关乎尊严的一战。”
我无话可说。
“……你真的知道这些派别是干嘛的吗?”
我想起在我三百岁那年生日,景元送了我个牌子。我问他是什么,他说是好朋友证。然后四百岁那年他又送了我个牌子,我问他这也是好朋友证吗?他说不。
我当时心里小鹿乱撞,以为多年心怀不轨终要成真,结果我听见景元说——
“这是最好的好朋友证。”
哐当一下,我心里那头小鹿一头撞死在我那陡然间安如磐石的心墙上。
所以我现在严重怀疑景元是把这东西当成了最好的朋友派系。
景元说他知道。
我哦了一声,肯定的说:“你不知道。”
“其实我是天降派的。”我又诚恳的对他说,“一见钟情的那种剧情比较符合我的胃口。”
景元思考一会儿,说他过段时间可以消失一段时间再出现,这样他就是天降竹马了,一举两得。
我问为什么是过段时间。
他说因为这段时间罗刹还在仙舟上。
我有那么一段时间不知道到底是该同情罗刹还是该同情自己。
罗刹先生这段时间估计会被云骑盯的很紧,我的话纯粹是在悼念我那还没出芽就被景元掐断的桃花。
“你不能阻止我追求幸福!”我愤愤不平的抱怨。
景元无奈的看着我,又说:“我真的知道那些派系是什么,我又不是傻子。”
我报之以嘲讽的一笑,噔噔噔的跑回房间抱出来一个盒子,打开和景元细数起来:“这是我一百岁生日的时候你给的那块好朋友证,这是两百岁的时候……”
景元捂住脸。
然后他吻在了我的唇角上,打断了我的话。
我呆呆的捂住嘴,感觉四百岁那年一头撞死的小鹿好像又复活了,在我心里欢快的蹦哒。
景元问我:“那现在呢?”
他问的有些没头没尾,但是这不影响我和他的默契。我回答他的问题:“现在我是一名坚定的将军派。”
景元满意的点点头,又和我拉勾:“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我笑着晃了晃和他拉勾的手:
“——嗯,不会反悔的。”
【景元x你】假想敌
•第二人称 你≠开拓者
•景元单人乙向 纯甜甜饼子
•关于你将他当成竞争对手,他却想睡你这件事
01
景元比你年长几岁,是所有云骑军新人里成绩最好的那个。
你一直认为,他能拔得这个头筹,不是靠自己,而是因为有个好师傅。镜流作为罗浮剑首,本身实力毋庸置疑,平日里对待景元虽然态度严苛,但在授业方面从不吝啬,也有培养他成为接班人的意思。
反观你,万事全靠自己琢磨,就连家里人都不支持你走这条路。在他们眼中,最好的归宿无疑是考进太卜司或是去丹鼎司当医师,再不济还可以进地衡司做个小职员,整理档案记录案情,哪一个不比上战场打打杀杀要强?
但你这个...
•第二人称 你≠开拓者
•景元单人乙向 纯甜甜饼子
•关于你将他当成竞争对手,他却想睡你这件事
01
景元比你年长几岁,是所有云骑军新人里成绩最好的那个。
你一直认为,他能拔得这个头筹,不是靠自己,而是因为有个好师傅。镜流作为罗浮剑首,本身实力毋庸置疑,平日里对待景元虽然态度严苛,但在授业方面从不吝啬,也有培养他成为接班人的意思。
反观你,万事全靠自己琢磨,就连家里人都不支持你走这条路。在他们眼中,最好的归宿无疑是考进太卜司或是去丹鼎司当医师,再不济还可以进地衡司做个小职员,整理档案记录案情,哪一个不比上战场打打杀杀要强?
但你这个人就是不听劝,自作主张的参加了云骑军的入伍考核,好在还算争气,没两天就收到了顺利通过的消息。
从小到大,你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在三邻四舍的玩伴中也是最出色的那个,朋友间偶尔切磋从没人能打得过你,以至于在外的名号莫名其妙变成了长得漂亮但打人很疼的姑娘。
或许就是因此养出了一身心高气傲的毛病,但自从加入了云骑军,你的自尊心被景元挫了个一干二净,对方无论体能还是武艺,甚至在人缘方面都要压你一头。
你哪能受这种委屈,自然是不服气,有事没事就去找他麻烦或是叫嚣着要与他比试,然而次次都以惨败收尾。
恰好路过的士兵聚在旁边嘁嘁喳喳的低声谈论,难免让你挂不住面子。而景元这时还偏要惺惺作态,装出一副关心你的模样,片言居要地指出你方才的问题所在,甚至还主动提出让你平日里跟着他一起练习。
而这落在你耳中就是变相的羞辱,你用力拍掉他伸到你面前的手,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不需要。”
02
从加入云骑军的第一天开始,景元就注意到有个姑娘对他敌意颇深。平日训练时暗戳戳的针对他也看在眼里,可惜都是些小儿科的把戏,很轻易就被他躲了去,甚至还能反将一军。
看着你因事情不如意而垂头丧气,甚至还泄愤似的卷了两下脚底的土灰,景元觉得有趣,这点心思还怪可爱。
你平日有固定的地方专门用来练剑,与你相熟的朋友都知晓此事,又清楚你武痴的性格,一般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但今日恰好轮到景元上街巡逻,路过一处葱茏院落时,隐隐听见里面传来舞剑的声响,脚下不自主地就改了方向。
徇声而去,他见到了你。
女孩执剑立于树下,神色专注,手腕旋转,一个剑花挽得十分漂亮。
已经走到这里了,出于礼貌,景元想着该上前打个招呼,却不小心踩到了脚边的树叶,这一点轻微响动引起了你的注意,原本随着动作上下翻飞的长剑下一秒就贴上他的颈侧。
你没想到这位不速之客会是景元,眼底闪过一抹讶异,随即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厌烦,“你来这里干什么,平日里出的风头还不够吗?”
“别这么激动,我只是恰好路过。”景元没有因你明显的敌意而生气,轻轻用手指拨开剑刃,依旧是平日里和缓的语调。
你冷哼一声不信他的话,目光划过景元扬起的唇角,他无论何时都是这样,弯起来的弧度像猫似的,很难通过这点来猜测他的心情和想法。
于是你望进他的眸底,眼睛是最容易窥探情绪的地方,你能清楚看到里面丰盈的情绪,温和中还夹带着几丝玩味,你下意识攥了攥手指,心跳意外地快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被风吹动不受控制摇曳起的柳枝,仓惶移开视线的瞬间,你还发现他眼睑下有一颗小痣。
你轻咳一声,试图将这些有的没的从脑海中赶出去,转移话题道:“来都来了,要比一场吗?”
“怎么整天只想着打架?”景元脸上的笑意更甚,你猜他已经听出这是你慌乱中随便找的借口了,心中生出几分羞恼,不自在地躲开目光。
“要你管。”下意识还嘴后,才后知后觉这几个字被你说得有些娇嗔的意味,忙以催促掩饰:“快一点。”
不出所料,没多久你便落了下风。
被动防守间,你突然想起景元曾经对你的评价——剑法灵动却不够谨慎,万事都不可急功近利;自己当时不服气自然是没有听,现在想想可能也不无道理。而就是这短暂的分神,让你露出破绽,被一招挑飞了手中的剑。
尽管没了武器,你也不想轻易认输,只能连续闪躲,密集的攻势全将你向同一个方向逼退,一时疏忽,没注意到台阶脚下踩了个空,所幸景元眼疾手快,避免你的后脑勺与大地来上一个亲密接触,却也让你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原本束得漂亮的头发散落在肩,你不服气地瞪大眼睛,眼角因生气而略微发红,嘴唇紧抿着,像是被欺负得狠了,落在景元眼中反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尤其是这样暧昧的姿势。
他刚伸出手想要替你理顺脸侧的发丝,就被后退着躲开,你瞪大眼睛看着他,脸颊飘着不自在的薄红,嘴唇颤了颤几次想要开口,最后还是选择了一声不吭的落荒而逃。
景元捻了捻指尖,方才怀里的温软触感来得过于突然,他也没反应过来,否则说什么也该顺势环住你的腰,让这个拥抱名副其实。
真是可惜了。
03
罗浮的云骑军近日受元帅调度前往其他星球,征战剿灭其上作乱的丰饶孽物。这是你第一次正式上战场,敌人比你想象中强大得多,成群的丰饶孽物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你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一时间慌了神,只是一个不注意,利刃就刺穿了你的肩膀。
不由地闷哼一声,你用尽全力回身挡住下一击,鲜红的血从身上的衣服布料里渗出来,和伤口黏在一起,随着抬臂的动作扯动,疼得你险些当场倒地昏过去。
强撑着稳住身形,只让人觉得眼前发黑,孽物的下一次攻击就要落在身上,你绝望地闭上眼,不成想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替你挡下了这一击,然而还没等喊出他的名字,就先一步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人已经躺在病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随军的医师处理过,长生种的愈合能力很强,但若是重伤依旧需要时日慢慢调养,你试探着动了动手臂,一阵刺痛让你倒吸一口冷气,才发现自己肩膀上缠满了绷带。
“你醒了?”
房间的门被推开,你偏头望过去,事实上,你真不希望自己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景元,但想到他不计前嫌救了你一命,又觉得自己过于小人之心,在他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
“嗯。”你应了一声,长时间的昏迷导致喉咙干哑险些没发出声。
景元主动倒了杯水递到你手上,指尖相触的瞬间,你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抿了两口后不情不愿地低声挤出一句:“谢谢。”
“先别急着道谢,我告诉你一件事。”景元说着坐到床边,目光却有意识地往你身上瞟,“现在人手不够,医师只来得及为你处理伤口,后续上药和包扎的步骤,都是我做的。”
你听完当即愣在那,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肩膀,第一反应居然是——怪不得绷带缠得这么丑。
见你瞪大眼睛盯着那处伤口瞧,景元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好了,我没有乘人之危的爱好,只解了外衫,外加扯开了一点里衣的领口,不该看的地方一眼都没有看。”
你原本没往这方面想,经他这么欲盖弥彰的表述一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羞又恼,抓起枕头就要往他身上砸,被景元眼疾手快地握住手腕,“诶,小心点别扯到伤口,否则还得重来一次。”
你受了伤,又刚清醒不久,浑身使不上力气,觉着一阵头晕,更没心思想那么多,方才为了控制住你的动作,你几乎已经倚进他的怀里,整个人被半抱着,索性也就顺势将脑袋靠上了他的肩。
景元看了一眼你头顶的发旋,自打认识你开始,在他面前露出这样乖顺的模样还是第一次,倒是新奇可爱得很。
“谢谢。”你又闷声重复了一遍,“刚刚那句是为了感谢你救了我,这次是谢谢你的照顾。”
对他说这种话实在是难为情,声音轻得几乎快要听不见。
景元或许是真的没听清又或许是故意的,总之他俯首将耳朵贴到你的唇边,带着几分笑意问:“什么?”
你咬了咬牙,用尽全力喊到:“我说谢谢!”
景元皱眉揉了揉耳朵,看你坏心思得逞后笑得满脸狡黠,也忍不住跟着提起唇角,还不忘提醒道:“说了动作幅度小一点。还是说你是故意的,想再让我包扎一遍?”
“那也是因为太丑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士兵所说,那天他路过恰好撞见景元被一位姑娘轰出了房间,他本想上去安慰,没想到人家非但没有生气,甚至看起来心情比平时还要好,果然厉害人物的心思都很难猜呢。
04
近些年景元战功显赫,在云骑军中的职位也是步步高升,直接一举坐到了将军的位置。
你的心情莫名有些复杂,毕竟印象中仙舟的将军,寿数往往不过两百余年。
你皱了皱眉,承认自己有些担心。
但很快你就意识到自己这份心情有多不对劲。尽管你们的关系近期稍稍有所缓和,却也没要好到值得你为他忧虑这种程度。
甚至就连在街上偶遇,你都依旧对他视而不见。
不过,这只是单方面的。
景元会热情地朝你问好,偶尔还会邀请你吃饭或是同游,但你向来拒绝果断,一见面转身就走,对他避之不及。
没想到景元不仅不生气,甚至还像是觉得有趣,每次都要凑上来撩拨两句,再在你离开后心情颇好地笑笑。
这样的景元,似乎也没那么讨人厌。
今日撞见他,你本想照例跟往常一样装作看不见,却不成想景元一反常态,往旁边移了一步拦住你的去路,“神策府侍卫长的位置还空着,有兴趣吗?”
“没有。”你拒绝得果断。
“别急着否认,先听我说完。”你的回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景元从容地抛出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你不是总想着打过我吗?这是一个好机会。”
05
你承认,景元十分清楚你想要什么,一句话就正中软肋。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或许只是头脑一热,又或许只是变相地将其当成了一种认可。
但你推掉了他原本给你准备的侍卫长的职位,只选择在神策府的侍卫中挂了个名号。而云骑军的调度本身也归景元管,近日没有什么战役,以至于除去训练时间外,漫长的时光都要在神策府里打发。
这才后知后觉,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所幸成摞的公务几乎将景元压得喘不过气来,连休息时间都很难得,根本没有时间给你找麻烦。
轮到你当值时,你就坐在神策府门口,右手支在膝盖上撑着脑袋,嘴里叼着根草,歪着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像是街边的不良混混。
好不容易等到他休息,你拍了拍衣服,闲庭信步地迈上台阶,生怕他有时间放松似的,轻佻地扬了扬下巴,“诶,出来跟我打一架呗。”
景元原本准备浅眠一会,被扰了兴致也不恼,睁开眼指着旁边的棋盘,“星阵棋赢了我,我就同意,怎么样?”
“我不会下棋,也不感兴趣。”你冷漠回应。
“这样啊。”他站起身,就站在那垂眸盯着你看,见你眸中的躲闪之意明显到快要溢出来时,才转而移向肩上浅到快要看不出的疤,有些遗憾和惋惜道:“你受伤时可比现在要乖得多。”
这件事分明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却动不动就要被他翻出来打趣,更奇怪的是,那一幕于你而言也记忆犹新,每一次对视以及指尖划过肌肤的触感,包括头脑一热靠在他怀中的冲动行为,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想到这你就不自觉的脸颊发热,小声抗议着:“又提这事做什么……”
“抱一下,我就同意陪你切磋。”景元没再为难你,而是借机提了个要求,甚至没等你同意就自作主张地搂过你的肩膀,说话间薄唇蹭到耳廓,麻酥酥地发着痒,跟他的话一样烫人。
你没想到景元能坏得这样直白,虽然他平时看起来也不太正经,但总归不会说这种浑话。短暂愣神后,你下意识将他推开,“景元,你明知道——”
他打断你:“我知道,你讨厌我。”
“但跟我没关系,毕竟我又不讨厌你。”
06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
这个想法跟他的话一样令你感到荒唐。
景元喜欢你,怎么可能。
你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却适得其反,反而又冒出了另一个念头——如果是和他谈恋爱的话,似乎也还不错。
自己一定是疯了。
除去茶馆,酒肆也是仙舟人闲时颇爱用来打发时间的地方,约三两好友饮上好佳酿,再趁兴打上两圈时下最流行的牌戏,上了年纪的人都爱这么干。
你坐在角落,如果有不识趣的人过来搭讪,你就凶巴巴的瞪上一眼,再状似不经意地露出腰间别着的云骑军牌子,对方基本都会默默选择离开。
今天却遇到了个难打发的主。
景元赶来的时候,酒肆除你外已经没有什么别的人,店里的小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招呼他过去,小声催促着:“这位姑娘在这里坐好久了,咱也不敢近身,您认识的话就赶快领走吧。”
“麻烦你了。”
“滚远点……”你本就心情不好,眼见着自己一直用来劝退的法子都不管用,下意识骂出口,然而对方仍然没有后退的意思,而是靠得更近了些。
“脾气真差。”景元用手探向你的面颊,用指肚蹭了蹭白皙皮肤上隐隐浮出的两抹酡红。
你的反抗被轻易压制住,大抵是没想到这种地方有人武艺会在自己之上,愕然地眨了眨眼后努力眯起,想要瞧清眼前的人是谁。
可惜醉酒的人脑子是不清醒的,你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直接上手摸了一把景元的头发,“你长得好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景元挑了挑眉,对自己能被你划分到这种关系里颇感意外,心里说不上是开心更多还是遗憾更多。
“我最开始其实很讨厌他,也看不惯他那种作风。”你双目放空,刚想拿酒杯就被景元按住,“是我对他有偏见,我的错。”
“他人真的很好,对我也好,我其实都知道。”
“我早就不讨厌他了,甚至还……”后面的词被你小声含糊带过,难为情道:“反正我就是拉不下来脸跟他道歉。”
“那家伙最近还总是说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你忍不住控诉,又懊恼地抓了把头发,“当然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景元坐在旁边静静听你说完,刚想开口否认突然见你从醉后迷茫的可爱憨态转为一脸的严肃认真,他挑了挑眉,还以为你突然清醒过来,不成想下一秒又醉醺醺地贴回他身上。
“你不会就是景元吧?”你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委屈地瘪了瘪嘴,自问自答道:“算了,怎么可能,他连那些公务都处理不完,哪有空专门来找我。”
“你怎么知道不会?”景元很有耐心,顺着你的话往下问,甚至还试探性地牵住了你的手。
这个问题超出了大脑目前可以给出答案的范畴,你迷茫地眨了眨眼,盯着面前这张脸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好看,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便又贴近几分,大着胆子道:“你也挺帅的,要不咱俩谈个恋爱吧,我不要理景元了,他好烦。”
07
人在彻底喝醉后真的很麻烦。
景元今晚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尤其是你还躺在他的床榻上,不安分地到处乱亲乱抱。
不小心被袭击了脸颊的景元此刻难得有些手足无措,为了防止你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他只好将你按在床上,膝盖抵在你的双腿中间,欺身压过来,以此控制住你乱动的四肢。
你因酒精而变得迟钝的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眨了眨眼,屈起手肘撑起来,变本加厉咬上他的嘴唇,傻笑着说:“嘿嘿,这样你就不能抵赖了。”
醉酒之人说的话是断不能信的,也没办法讲道理,于是景元选择了沉默,落在你眼里就变成了一种默认与顺从。
你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却听过朋友们偶尔小声提到的一些荤话,也曾在话本里看到过相关内容,这种时候反倒记得一清二楚,对情侣之间会做的那些事称得上门儿清,小手不安分地在他身前胡乱摸着。
这样闹下去太容易出事,他用一只手扣住你的双腕举过头顶,在你委屈巴巴的目光中哑着声音问:“景元是谁?”
你皱起眉,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世界上最讨人厌的家伙。”
这个答案他不满意,景元捏了下你的脸,又低头碰了碰你的耳垂,“再说?”
“唔……”本就因酒精作祟而浑身发热,被他碰过的地方又酥酥麻麻的,你在这新奇的感受中逐渐妥协,“我喜欢的人。”
他满意地勾起唇角,又问了一遍:“喜欢谁?”
“喜欢景元。”你此时根本没有神智可言,微眯的眸子中反着水光,自作主张地用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就像是在索吻。
景元低低笑了两声,在你攥上他胸前衣襟的那一刻灭了床头的灯。
突然变暗的环境让你本就迟钝的大脑有些发懵,手上也忘了动作,景元趁机从背后抱过来,手臂环住你的腰,将下巴抵在你的头顶。
“你心跳怎么这么快……”一沾枕头困意突然就涌上来,没一会儿眼皮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架,临睡着前,你含糊嘟囔了这么一句,被身后的人听了个真切。
“有这么明显吗?”
景元自言自语道,紧接着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指尖拨弄两下你已经垂下的眼睫。
“你明早醒来的时候,最好能记得今晚自己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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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阅读!终于考完试啦,艰难复健找手感中,写得比较着急,喜欢就请点个小心心叭~
[崩铁乙女]不可言说的妒忌、嫉恨与欲望
*刃乙女向
*成年人文学
*非典型女主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序、
我熟稔的卷起袖子,露出半截小臂,替报社的前辈编辑抱来历年的整理资料。
前辈编辑说电子档坏了,只能查阅文件,我听着赔笑:“主编一定能看见前辈你的用功。”
“谢谢你,祝你早日转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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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乙女向
*成年人文学
*非典型女主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序、
我熟稔的卷起袖子,露出半截小臂,替报社的前辈编辑抱来历年的整理资料。
前辈编辑说电子档坏了,只能查阅文件,我听着赔笑:“主编一定能看见前辈你的用功。”
“谢谢你,祝你早日转正啊!”
前辈没分给我半秒目光,客气的提了嘴转正的事。我对转正没抱太大希望,其他竞争对手比我更能混得开。
并非每个人都会拥有超凡的天赋到足以震惊仙舟的长生种们。不由自主,我的眸子逐渐暗淡。
我将袖子恢复如初,半截小臂被较为宽大的衣袖所遮掩。
自己体型偏瘦,与工造司的其他人格格不入,连拿起锤子都比旁人费力半分。
应星不同,明明他和我都是短生种来着。
无端想起应星倒使我连自嘲的笑容都摆不出,我有什么资格去和人家应星比呢?
人应星可是朱明仙舟怀炎将军的亲传弟子,哪怕来了罗浮,亦是响当当的天才。
他幼时双亲死于丰饶民,我的双亲几年前死于长生种堕入魔阴身的事故。
罗浮赔了我一笔钱,双亲突如其来的逝去让我措手不及、难以接受。
我用赔偿金在罗浮买了座房子,剩下的小部分余额被我存了起来。
生计问题迫在眉睫,我没什么长处,甚至还没有完全融入长生种的社会。
太卜司、天舶司、地衡司……我全部试过了,没一处能待下去。
还剩工造司没有去试过,但愿能侥幸留在那,充当打杂的我也愿意。
我简直一无是处,找不到长处。
各个司所需要的天赋和优势,从我身上找不出来一点,自己普通到丢进人堆里找不到。
深夜无眠时,我也会想自己是否太过自不量力,非要一个一个试罗浮各司。
往往想半宿,得出结论,自己好歹脸皮厚,能慢慢尝试罗浮各司。
“你也是来当学徒的吗?”
我颇有些局促不安,为了缓解情绪,只好扭头朝坐在隔壁工位的年轻男性搭话。
年轻男人穿着工造司的制服,正低头琢磨自己的图纸,见我搭话,逐抬起头。
被我搭话的男性无疑有副极为优异的样貌,典型的浓颜系。
“我不是学徒。”
他的声音较为低沉,我赶忙道:“对不起,我是新来的学徒。”
“应星。”
我向他自我介绍后,应星出于礼貌,也告知了自己的名姓。
应星的视线再次回到他自己的图纸。我为此感到很奇怪,他不是学徒,为什么工位会在我的旁边?
因为他是短生种,天赋出众的短生种,所以在工造司遭受到了排挤。他性子傲,不愿意示弱,哪怕持续性的被为难。
出于短生种之间的惺惺相惜,我经常抽空想与他搭话,可惜应星一直沉迷于冶炼,很少理我。
“你少理那小子,傲慢到眼睛长到头顶上。”
我跟着的匠作看应星哪哪都不顺眼:“区区短生种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
说着,匠作发现我也是短生种,场面尴尬的能窒息。
“我能跟着匠作先生学几年,已经很满足了。”
为了防止继续尴尬,我赶忙替匠作找补。
果不其然,匠作的脸色缓和许多:“还是你懂事,哪像应星?”
我注意到应星就站在不远处,他能很清楚的听见匠作与我的对话。
应星只朝这淡淡瞥了眼,没有表露出任何激动的情绪,唯有嘴角那丝嘲讽的弧度。
一时间,我的脸烧的格外的烫。
“抱歉,匠作不是那个意思。”
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头快要低到胸口去了。
“和你没有关系。”应星忙着手上的动作,没功夫看我。
“是吗?”我不知道该表露何种情绪,只好生硬的打开话题:“果然还是因为应星你很厉害吧?我每个司都试过了,都没有留下来,工造司是最后的司。”
应星少有的表现出诧异:“你试着待了其他各个司?”
“我可能没有太大的天赋。”
“你在工造司也待不长。”
他结束话题,继续低头去忙自己手里的事。
我不知道该用何种情绪来面对应星,高兴他终于有反应了?还是生气他的反应令我感到难堪?
没什么要比现在更加难堪,像是迎面被泼了盆冷水。我又不是天才,办不到一鸣惊人的事。
应星那抹嘲讽的笑意,究竟是对匠作,还是对急忙找补的我?
毕竟他不需要看工造司任何一位的脸色,和我大为不同,在他眼里我显得很可笑吗?
荆棘破土而出,似要纠缠一番。
一、
她对冶炼实在没天赋,光浪费掉的材料足够应星锻造出一台大型的奇物。
可偏偏她知道自己没天赋,却一直硬着头皮待在工造司,应星无法理解。
新来的学徒是女性短生种,工造司的确会招收学徒,招收短生种同样在章程内。
女学徒安排的工位在他旁边,那些只剩寿数长的长生种故意挤兑应星,让应星的工位混在学徒里面。
这并不符合制度,但谁会去理会呢?
说白了是工造司自己的事,哪怕解决,都是工作司关上门自己解决。
更别提是故意磋磨应星,作为当事人,应星丝毫不在乎,或者说没时间理那些空有寿数的长生种。
打造奇物,远比和长生种扯皮重要。
不需要用多少时间,他会让所有人大开眼界,短如烟花般绚烂的生命并不比长生种差到哪里去。
应星收起图纸,注意到旁边工位的女学徒举起了小锤,因是想打造个较小的模型。
由于女学徒做举起状,导致袖子往下滑落,露出半截小臂。
典型的常识性错误,做工前,理应将袖子整理好或穿戴较为贴身的服饰,不应由着袖子滑落。
应星的视线无意落到她的小臂那,手臂内侧的洁白暴露无遗。
对比于工造司的其他人,太瘦弱了,应星想着,自己一只手就能牢牢的抓住女学徒的手腕。
仿佛自己一用力,手腕便会折掉。
工造司的女学徒不多,天赋能分出个上下几等,女学徒无疑垫底。
根据应星的观察,光她拿锤子,都比旁人多费几分体力。
至于各种灵巧的小奇物?
那就更为难女学徒了,她画不出图纸;分不清适合的零件;脑中的构想都不知道有没有,着实太难为她了。
应星想要收回视线,却不曾想偶然落到她露出的后颈上。她把头发全部挽起来了,露出长期被遮掩着的光洁后颈。
视线停顿了几秒,才少见慌乱的移开。和女学徒的小臂差不多,仿佛一用力,便会被掐断。
念头出现不足半分,应星暗道自己昏了头,竟会出现这般上不了台面的念想。
女学徒像是感受到他刚刚的注视,放下锤子,转过头四处瞧了片刻,才悻悻摆正脑袋。
应星明白女学徒找他搭话是出于短生种之间的惺惺相惜,但应星不需要。
所以大多数时间,应星都在忙着手中的动作,没有表露出想要与之交谈的情绪。
女学徒的匠作是位难相处的长生种,自是看应星不顺眼。
应星只觉女学徒运气不好,自身天赋、能力便不行,跟的匠作还是个没用的花架子。
一直以来,应星都认为女学徒是想要待在工造司里的,结果女学徒其他各个司全待过。
无法掩饰的诧异,应星瞧着满脸写着礼貌笑容的女学徒:“你试着待了其他各个司?”
“我可能没有太大的天赋。”
“你在工造司也待不长。”
应星实话实说,言罢,他再次移开视线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女学徒没有在找他搭话,事实诚如应星所言,女学徒即将要被劝着离开工造司。
“你实在没有做工匠的天赋,待在工造司只会浪费你短暂的生命。早点为自己打算,别搞得太难看,没天赋就是没天赋!”
应星离得不远,能清楚且清晰的听见女学徒跟着的匠作发言。
他听腻了长生种这般高高在上的发言,本想抱着工具离开,偶然间却与女学徒对视。
眸子中盛满的情绪,应星很熟悉,但不确定,再次把视线投向女学徒时,女学徒已然垂下头。
记得女学徒平常没事会坐在工位上发呆,不知道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他曾产生过几分好奇,顺着女学徒发呆的方向望去,没什么有趣、吸引人的景象。
应星默默收回目光,与他无关。女学徒的身形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一段时间的挥舞工具,都没让女学徒增长些肌肉。
想来,如果自己挡着她,没有人会看见。
“你没有成为工匠的天赋,只有漫长的无聊生命。”
女学徒离开的几天后,应星的视线望着曾带着女学徒的匠作创造冶炼出来的器物,评价道。
匠作脸涨成了猪肝色,猛的拽住应星的领子,试图让比他高、比他壮的应星与他对视:“你什么意思?区区短生种……”
“实话实说。”
应星并未有任何一丝松动,很轻易的就将匠作的手掰开:“你的冶炼很糟糕。”
“傲慢的小子!”匠作怒吼。
明明自己作为长生种傲慢的离谱,却要来教训自己?应星还记得匠作是怎么教训女学徒的,肉眼可见的傲慢。
最终这起闹剧被赶来的工正制止,公正询问应星:“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说的有哪里不对?”
应星的反问使工正哑口无言。在天赋异禀的人看来,多数人的确可以被统称为没天赋。
天才的优待,他人强求不来。
听说女学徒离开工造司寻了个报社的工作,总归比待在工造司要好。
二、
“来帮忙搬一下东西。”
“不要。”
我的表情没有一丝涟漪,换做平时,我会端起好脾气的笑去帮忙,可现在没必要了。
不出所料,报社选择了其他实习生,没什么好失望的,我尝过太多失败的滋味。
拿到这段时间的报酬,我就可以离开了。
喊我帮忙的编辑表情惊讶的看向我,似是没想到我会拒绝。
既和这间让我受气的报社没关系了,我犯不着心善发慈悲的去帮忙,没闲功夫。
我不喜欢很多人,相信也有不少人同样不喜欢我。
要问我最不喜欢谁?好问题,我的脑海里闪过应星的身影。
工造司挺难待的,我每日被繁琐的事务折磨的团团转,不仅如此,还得维持和工造司其他人的关系。
本来短生种就活的短,人际关系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应星不需要维持那些莫须有的人际关系,他有傲慢的资本。
假如我去学应星,单纯找死行为。
实不相瞒,我曾很羡慕应星,羡慕他的天赋与能力,但也只限于曾经。
我活的太憋屈,与他正好相反。应星见过我在工造司所有的难堪与赔笑脸,那种感觉,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的羞愧心情。
就好像……好像……全身的衣服被扒光,裸着身体站在应星面前。
丢脸丢成家常便饭,人生惨淡一片。我痛恨自己的无能,更痛恨自己在应星面前丢脸、难堪。
我埋怨过命运的不公,为什么人和人的差别,犹如高天与尘埃?
止不住的,我止不住的自怨自艾,同时也无法抑制住对应星的妒忌。
“你在工造司也待不长。”
应星的话像是给了我一巴掌,笑容僵硬在嘴角,越是实话越刺耳。
又是那种被扒了衣服的感觉,自己在应星的眼里应该渺小到看不见。
妒忌变化为实质性的锁链,将我拉入泥潭,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
离开工造司的那一天,我被动的接受匠作的言语,应星站在匠作身后,离得不远。
视线相撞,我快速的垂下头。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自己做不了什么,只能将一心窝的阴暗心情隐藏好。
离开工造司,我成了报社的实习生;离开报社,我为了生计,在金人巷打零工。
掰掰手指算算,我和应星应该有好几年没见了。他从匠作升职为工正的消息,算是短生种间的重大事件。
瞧瞧,都是短生种,一个天一个地。
我面无表情的仰起头,用手遮挡住半张脸,直到老板喊名字。
头摆正的那一刻,我和应星四目相对,他还是原来那副样子,岁月对他格外留情。
“来了。”
我撸起袖子,急忙走向老板那。
他是独树一帜、天赋异禀的天才,我是芸芸众生中最为平凡不过的存在。
我在工造司不管怎么努力的冶炼、锻造,都比不过他随手画过的图纸。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或许这辈子,我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目睹他的一切光芒与荣誉。
工作中的某一瞬,我突然发觉自己刻薄、冷漠了很多。往昔那些对应星同为短生种惺惺相惜的感情早就消磨成反正他是短生种,和我一样,活不了多久。
应星至今未成婚,他在短生种里是香饽饽,更甚者长生种也钟情于他。
哪怕我在怎么看应星不顺眼,都得承认应星有副好相貌和好身材。
再怎么视容貌与粪土的人,见到应星的第一眼,视线俱会不约而同的往下移。
应星上衣的扣子很努力,但依然会被傲人的胸肌撑出一条缝,感觉下一秒就会被撑爆了的感觉。
涩情……无论多保守的衣服给应星穿着,都会穿出几分涩情的感觉。
与应星第一次见面,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随即哑然失笑。
疯了,和男人比胸。
……
“姨——”
少年急急忙忙的整理好服装:“今天我第一次去工造司报道,千万不能给百冶留下坏印象。”
“你能给他留坏印象的时间不多了。”我慢条斯理:“说不定哪天,他就死战场上了。”
“姨,你说话好过分。”
“实话实说。”
我耸肩:“或者老死?还有你不要磨叽了!天天磨叽来,磨叽去,除了我还会有谁愿意等你?”
“我就知道姨做好了。”
少年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撒娇,我无奈摇头:“都多大了,还和我撒娇。”
他是我领养的孩子,长生种。
周围的所有人,没有能理解我的,未婚选择领养一位长生种。
况且我领养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大多数人领养都会选择年纪小,不懂事的。
我孑然一身太久,久到忽略婚姻。
直至有人上门来给我介绍对象,说媒我才记起来还有这件事。
相看不少人,我没办法做出抉择,没来由的我害怕成亲后的事,我从来不是什么运气好的人。
“你不结婚,谁来给你养老送终?”
媒人叉着腰询问我。对哦!还有养老送终这回事,我又不是长生种。
在短生种看来,结婚生子,是短暂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于是,我领养了一位长生种男孩。
三、
应星其实陆续见过女学徒好几次,全部是在金人巷,没让女学徒发现。
他记着女学徒,记着她卷起袖子的动作,不同的是,女学徒没有再将头发挽起来了。
还是将头发挽起来,看的习惯些。
女学徒的气质沉淀了很多,离开工造司后,他和女学徒的交际彻底成为两条平行线。
应星身边的工位很快补上了新人,只是他依然旁边做的是女学徒,再后来他成为了工正,不需要受工造司众人的挤兑。
他做到了,让那些长生种们说不出话来。
“应星哥,你是不是把她吓到了?”
镜流的小徒弟抬头问他。应星没有正面回答:“你偷偷跟着我溜出来的事,和镜流说了吗?”
偶然间的对视,以女学徒装作不认识他慌乱结束,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
问题没有答案,女学徒匆匆离开他的视线内,留给应星的唯有背影。
说实在的,应星对于成婚没兴趣。
即便他再怎么冷着脸,摆着性子,媒人都如过江之鲫般络绎不绝。
应星麻了,短生种的生命里,能算的上头等大事的也就那几样。
“您就不想回到家有人帮你操持家里吗?”
“虽说年纪越大越吃香,可总得要快点成家不是?多少姑娘家托我来给工正你说说亲。”
“哎呦……我的心肝脾肺肾,你有什么要求?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你倒是说说啊!”
顶着应星阴沉的神色,半道截住他的媒婆依旧滔滔不绝。
媒婆的职业信念与介绍完这单的巨额报酬,促使着媒婆无视应星的所有负面表示。
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应星想起了女学徒,挽起头发,举着工具冶炼的背影,他至今记着。
倘若妻子是她,那便好像行得通,也不似方才般抵触和反感。
半夜本该是凉快的时候,空气中的燥热却难以去除,一闭眼,便是梦里女学徒对他言笑晏晏的模样。
应星羞于启齿,梦中所发生的事,生理所产生的反应最是骗不了人。
那不可言说的欲望,蛊惑着人失去理智。
欲望能装满所有的空旷,细听能听见压抑而涩情的喘息声,直至闷声轻哼,一切归于平静。
无法宣之于口的欲望,才能被称之为不可言说。
女学徒领养了一位长生种的男孩,应星很容易就猜到了前因后果,只不过奇怪为什么能领养成功?
地衡司的人说是实在没办法了,失孤的男孩年纪大,开始记事了,没有人愿意领养男孩,只有女学徒愿意。
短生种领养长生种,就当是过渡。
应星不喜欢这种说法,但事实摆在眼前,短生种往往活不到长生种通过考试彻底成年。
女学徒一人抚养长生种男孩,没有产生过想要放弃的想法。
应星亲眼目睹过,女学徒为了方便照顾孩子,把头发重新挽了起来。
记忆里熟悉的后颈跃然于应星的视线里,男孩调皮,把固定的发簪弄掉,说是女学徒披着头发好看。
明明挽起来更好看,应星下意识的反驳。
应星的空闲时间有限,他并非没有利用有限的空闲时间去和女学徒接触。
结果往往不如他所愿,女学徒的态度比昔年在工造司认识前都疏离、陌生,并伴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那么些年,最过火的行为只有亲吻。
淅淅沥沥的小雨,掩盖了他满腹恶劣的欲望,应星失神的低下头亲吻女学徒。
如同昔年应星所预料的那一般,他完全可以把女学徒挡的严严实实。
女学徒先是不可置信,再是吃惊。
吻以女学徒单方面的撕咬着亲吻结束,应星被她推开,能留给应星回忆的,只有唇火辣辣的痛感。
女学徒愈发和他保持距离,应星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也想不出来。
眼见着女学徒抚养着的少年都进了工造司,他和女学徒的感情则没半点进展。
说出去,能让景元笑掉大牙。
少年在冶炼方面的天赋比年少时的女学徒要好的多,少年自己也努力肯争气。
“抚养你的女士还好吗?”
得空时,应星主动询问。少年一愣:“百冶大人,你认识我姨?”
“认识。”
“是吗……”
少年欲言又止后,小声嘀咕了半句话。应星听见了,少年说:姨不像是和百冶关系好的样子。
再强烈的欲望,都会被时间抚平。
应星倒是有些妒忌少年,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着女学徒的照顾。
往阴暗了想,说不定女学徒只想要个能为自己养老送终的人。
四、
我承认,时至今日,自己依然对应星存有强烈的负面情绪,也认为应星不会记得我。
可是记不清哪天,应星低头亲吻了我,我能够清晰的看见他眸中盛满的情欲。
第一个念头是害怕,而后才是不可置信。
像是被饿狼盯上了,要被拆骨入腹。这般念头冒出来的下一秒,我暗骂自己没骨气。
出于数年压抑心底的嫉恨,我发泄似的回吻,撕咬着他的嘴唇。
应星可能……
我将设想丢进垃圾桶里,说的粗俗上不了台面点,He likes me,Do I have to spread my legs towards him?
……
时间对短生种分外无情,我老了,独生一人抚养着少年。
我一直认为自己会先少年而去,隐约记得,自己曾对他开玩笑:“短生种的生命顶多三万来天,我不会陪你很久。”
幼时的少年哭了,闹着要我发誓,不许我再说这种话。
事实上,先死的是少年。
我痛恨自己记得太清楚,记得饮月之乱所发生的一切,亲眼见着少年死于混乱中。
应星从哪?我听见有云骑军说他和饮月君的名字了!犹如理智全无的疯子,我疯狂的寻找应星的身影。
趁着周遭混乱,我手脚并用,活生生从应星裸露的地方咬下一块血肉。
满口鲜血的我被云骑军拖开,应星麻木的如同木偶,被我用牙齿撕咬着的地方正在恢复。
他的白发早已以从白发变化为黑到发红的颜色,包括我也是。
我吞食了应星的血肉,出乎意料的成为了长生种,曾经羡慕过的长生种。
幽囚狱里回荡着我的抽泣。按理我没有犯任何罪责,但我要被关押六十年,足足一甲子的时间。
应星是特殊的长生种,我吞食他的血肉,以部分概率获得长生。
仙舟担忧他人效仿我法,去吞食普通长生种的血肉,所以要先将我收押。待到所有认识我的短生种全部换代,我才能以新的身份走出幽囚狱。
唯一能安慰我的是,仙舟会让我沉眠,好让我睁眼闭眼间度过一甲子的时间。
一甲子的时间在沉眠中结束,我认识的所有短生种都死了,我以新的身份出现在仙舟。
至于应星,我得不到他的消息。
我记不清了,记不清到底度过了多久的年岁,应星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仙舟刊登了他的通缉令,他改了名字,现在的他叫刃。
会见面的,我有预感,会再次见面的。
*正文9k+,隐藏结局粮票即可
*一发完,不要放白屁股
[原乙]有关绑架神里绫人之后的自救理论
*“我干不掉枫原万叶,但神里绫人又干不掉我的故事”
*枫原万叶/神里绫人
*相爱(?)相杀文学
*非典型女主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昏暗的木屋,夹缝把阳光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环境又闷又热。
木屋的角落蜷缩着一位男孩,看起来顶多十岁,容貌精致、衣着考究,不像是该沦落至此的孩子。
唯一能解释的是,他被绑架了。
屋门...
*“我干不掉枫原万叶,但神里绫人又干不掉我的故事”
*枫原万叶/神里绫人
*相爱(?)相杀文学
*非典型女主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昏暗的木屋,夹缝把阳光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环境又闷又热。
木屋的角落蜷缩着一位男孩,看起来顶多十岁,容貌精致、衣着考究,不像是该沦落至此的孩子。
唯一能解释的是,他被绑架了。
屋门被打开,阳光照射进来,男孩抬起头,发现来的不止绑架他的几个男人,还有一位成年女性。
女性消瘦高挑,长相平平无奇,明明身着普通稻妻女子的衣着,周身气质却森冷异常。
我打量着男孩:“我要你们绑的是女孩。”
“情况紧急,他又一直挡着,只好先绑了他!”络腮胡男子额头渗出冷汗:“男孩女孩都一样,他还是社奉行家的长子,说不定赎金能更多。”
“没说你蠢,你上赶着承认。”
我走上前去,直接捏住男孩的下颚,迫使他仰头看我:“真是生了副好相貌,即使没出生在世家贵族,光凭这张脸也能轻而易举养活自己。”
神里绫人想要摆脱女人的桎梏,俄而女人力气太大,他动弹不得。
打量了一番神里绫人,我才有空解释:“我让你们绑架女孩是因为女孩年纪小,受刺激有创伤的概率会更大。即使被救回去,说不定会因为刺激后的创伤失忆。”
络腮胡的男子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他也不大。”
我颇为玩味的捏着神里绫人的下颚,把他的脸对着络腮胡男子:“你仔细看看,像是会受创伤失忆的样子吗?这种眼神,恨不得让我们立刻付出代价。”
“你们想要什么?”神里绫人尽力让自己维持冷静。
“哦哟,不愧是贵族家的小少爷,教养就是好。”我一下松开他的下颚,重新站起:“我们这些贫民,吃不饱饭,只能来啃你们这些贵族的油脂。”
我揉揉神里绫人的头,弯腰靠近他的耳边:“敢耍花招,我就杀了你。连你无辜的妹妹,我都不会放过。”
言罢,我领着那些男人退出木屋。
等到女人离去,神里绫人才放松紧绷的身体,那女人绝对没有开玩笑,提到“杀人”时的表情,极为稀疏平常。
看似女人是那群男子的首领,但实则不管是手段还是什么,女人都远高于那些男子,完全压根不是一路人!
我靠在阴凉的树荫下,闭眼沉思,提瓦特七国,唯独我没有来过稻妻,竟然这次意外漂到了稻妻。
旧疾和新伤的痛楚,不断折磨着我。得快点离开稻妻,回到至冬。
我是愚人众统括官[丑角]皮耶罗的直系下属,执行的任务,多数是取人性命,有时也包含扫尾之类的。
我并非暗杀者,记得皮耶罗说过,我成为不了一位合格的暗杀者。
当然,我自己也明白,自身不具备一些暗杀者所拥有的优点及天赋。
我不禁咬牙切齿,按照我的设想,如果这次任务顺利完成,执行官的席位,我定会收入囊中。
可能是缺德事做多了,这次任务我成是成功,但受了重伤,不假思索,我从船上跳入海中。
朝着陆地的方向逃去,新伤导致旧疾复发,刚上岸我就逐渐失去意识。
好死不死,我侥幸活了下来,也搞清楚自己身处稻妻。
我不清楚愚人众到底渗透稻妻到了哪一步,亦不清楚愚人众策反了哪些稻妻高层。
为了防止身份泄露,我打算按兵不动,等找机会离开稻妻,去别国找到愚人众联系。
头一次,我感受到了摩拉的重要性。
我需要摩拉,买药、请医师、离开稻妻,这些通通都需要摩拉。
直接灭口抢钱一时可以,倘若干的多了,势必会引起稻妻高层的注意。
好在稻妻政治上有缺陷,上层贵族一手遮天,底下贫民吃不饱饭的大有人在。
找了几个对贵族有极大怨言的人,蛊惑暗示他们去绑架贵族的小少年小小姐们,只要干一次,就能有大笔收获。
想来我真是掉价,居然策划这种无聊的计划。
等回到至冬,我一定会向皮耶罗表示,能不能安排些其他任务。至于那伙随便找的人,他们简直烂泥扶不上墙。
我选了合适的人选,策划好了一切,他们竟然还露了不少马脚。用不着天领奉行的官兵,到时候,我会亲自送他们上路。
算了,我本不该拿他们和愚人众的下属对比。
木屋的门再次被打开,日光把影子拉的十分细长,我来到神里绫人身前:“小少爷,你身上有带着家纹的饰品吧?”
“你要要挟我的父母。”
我挑眉:“不愧是名门家的小少爷。正常小孩面对绑架都会害怕的说不出话来,你倒是很冷静。”
神里绫人的眸子是很温和的颜色,此刻,他的眼里充满了探究而并非恐惧:“为什么?”
“为什么挑中你们?很简单,正常稻妻人不敢去招惹三奉行家的孩子……”
“你不是稻妻人。”神里绫人笃定。
我饶有兴趣:“没错,我不是稻妻人。因而,我不顾忌什么稻妻三奉行,至于为什么是神里家……还需要我解释吗?神里家势微,其余两家巴不得对神里家扒皮抽骨、落井下石。”
“天领奉行并非会诚心帮助神里家。”神里绫人把我的话补全。
“真聪明。”
我啧啧称奇,手顺便搭在神里绫人的肩膀上,不断加重力气:“家纹。”
从神里绫人的手上,掉落下一枚物件,我松开手,捡起物件,打量的同时,不忘瞄了眼神里绫人:“椿纹?真好看。”
山茶花。
倘若神里绫人长大没长残,倒也能称得上一句稻妻白山茶。
“等等!”
神里绫人朝我喊道,我停下脚步转身低头俯视蜷缩着的他。
“你衣服里的是神之眼吗?”
“观察的真仔细。”
木屋门被吱呀呀的合上,神里绫人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女子四肢似乎有点不良于行,即使女子在尽力掩饰,但依然被他看了出来。
她为什么要隐藏神之眼?
唯一的解释是女子受了伤,受了很重的伤,严重到无法驱使神之眼。
为了不暴露身份、不惹到麻烦,她只能选择隐藏神之眼。
1.1
再让那群蠢货行动,迟早会暴露。神里家的长子失踪,并非小事,现在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代表神里家封锁了消息。
我从稻妻城外的小村子进了稻妻城,表面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多留心点,会发现官兵数量增多,都在有条不紊的巡视。
即使迫不及待的想要分食神里家的势力,表面功夫也是要做。
和一般女乞丐无二,我靠坐在城里不起眼的角落,等待时机的到来。
半眯着眼享受伤痛少有没复发的时间,脚边忽然多了几枚摩拉。
圆亮亮、金灿灿的摩拉格外美丽,我始终低着头让黑发遮住自己半张脸。
稚嫩的童声响起:“你没事吧?”
“谢谢您,可爱的小少爷。”
我捡起摩拉:“您真是善良,为了报答您的善良,我会给您一件礼物。”
男孩莫约五六岁,白色的发丝中,有一部分是鲜艳的红色。
我不喜欢红色,像是鲜血一样,看的人碍眼。
“礼物?”男孩有些懵。
将装有神里家信物的信封递给男孩:“交给家里的大人亦或者……知道神里家吗?”
男孩刚刚接过信封的一瞬间,有位男人跑了过来,赶忙抱起男孩:“小少爷,你跑哪去了?”
哦豁,又是个贵族少爷。
拿着信封的男孩有些手足无措,我从墙角起身:“小少爷,要记得我刚才说的话。”
………
神里绫人咳嗽了好几声,他被一个男人拽出了木屋,许久不见的阳光有些刺痛。
络腮胡男人嘴里骂骂咧咧:“那女的真狠!万一这小子死了,我们一摩拉都拿不到。”
“少说点,那女人不好惹。”另一个八字眉的男人出言制止络腮胡。
络腮胡依旧不消停:“真是混账!我们做事还要她教。”
“那个人不会分给你们赎金。”神里绫人插话。
气氛降至冰点,众多男人无一出声,唯有八字眉的男人看向他:“小鬼,你最好别玩什么把戏。”
神里绫人微微一笑:“能给我一杯水吗?”
哪怕落到这种境地,神里绫人依旧维持良好的教养,一举一动说不出的雅致。
等到喝完一杯水,神里绫人不卑不亢:“她不是稻妻人,你们知道吗?”
“别是什么逃犯……”络腮胡喃喃低语,反应过来,脸色大变:“逃犯?”
若真是逃犯,不可控因素不知多少。
神里绫人接着说道:“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从背后伸出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脚离了地。
等到他快要喘不上来气的时候,我松开了他,神里绫人摔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嗽。
我脸色阴郁,语气平静:“作为一位孩子,你聪明的令我刮目相看。”
“本来我还想看你多说几句,但是我怕这些蠢货真的被你个小鬼说动,窝里反。”我在他身前蹲下,慢悠悠的说道:“亲爱的小少爷,您真是太看得起他们了。”
“你到底是不是稻妻人?”八字眉抢先发问。
我心情不妙,拽起神里绫人的衣领,迫使他站直:“小少爷,他们都是贫民中的地痞流氓。看见蝇头小利,恨不得钻进去,作为出生名门的你肯定不懂地上掉了一摩拉为什么要捡吧?他们懂,因为他们有些根本吃不饱饭,不仅吃不饱饭,还要被聪明的小少爷逗弄。”
说完,我嗤笑了一声:“您是多么的高贵,从你身上刮下来的油膏,够他们不顾社奉行的势力,如飞蛾扑火一般……死不足惜!”
“你不会把赎金分给他……”
“嗯?赎金给谁需要你个小鬼多言吗?”我的语调嘲讽异常。
我抱起神里绫人,倘若不知情况的人看来,保准以为是多亲昵的关系。
神里绫人浑身绷紧,我抚摸着他的后背:“别害怕,我只是感叹你生的太好,姿容俊秀清冷,比他们家的小孩好了百倍不止。”
我不动声色的瞥了那群人一眼,抱着神里绫人走回木屋。
踏入木屋的第一步,我松开了手,神里绫人摔在了地上。
我居高临下的盯着神里绫人:“你也看到了,那群人无知、无能又愚蠢。你当真认为挑起事端,你能趁机溜走?
以及我并没有向你父母承诺让你毫发无伤的回去,随便打断手脚,留着口气就行了。”
接下来的几天,神里绫人安分异常。
困在木屋里,神里绫人掰算自己到底过了几天,直到他从木屋里听见了喧闹的声音。
这次来的,是神里绫人不认识的少年,他慌张的拉着神里绫人往外跑:“你快点走!”
来不及发问,神里绫人被少年拽着跑,一路往野外跑。
神里绫人跑的跌跌撞撞:“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见过我爸爸,就是长着八字眉的那个!”
神里绫人有印象,少年没坚持的住,崩溃大哭:“她杀了所有人,包括我爸爸!我去看我爸爸的时候,发现他们都死了。”
这个结果,神里绫人猜到了。
他不会蠢到怜悯绑架他的人,面对少年的哭泣,神里绫人按住他的双肩:“带我回神里家,我不会让我的父母怪罪你。”
“真的……”
少年话还未出口,脖子涌出鲜血,他捂着脖子挣扎倒地。
我甩甩刀上的血珠:“恐怕来不及,因为我追上来了。”
神里绫人跪倒替少年阖上双眼:“为什么?”
“他们有人向你的父母告了密。”
“哪怕他们没人告密,你也不会放过他们!”
我不由失笑:“所以?小少爷,你知道人的决定都会改变,说不定我会放过他们,但他们的告密,注定了他们必死的结局。”
“歪理!”
“什么算歪理?”我蹲下抚摸死去少年脖子上的伤口,将还热着的血液抹在了神里绫人白净细腻的脸上:“瞧瞧!我们神里家的小少爷是多么富有正义,多么善良,我真是自行惭愧。
所以您打算怎么办?杀了我,替他们报仇?得了,别想着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他们做的恶远比你想的多,某种意义上,我是在替天行道。
你觉得他无辜可怜?他那好爸爸可是拿别人的油脂油膏养活了他,拿了别人的东西迟早要还回去。你说对不对呀?我们稻妻可爱的小山茶花?”
我能感受到神里绫人在颤抖,远处的灯火声近了,我拽起神里绫人往树林深处走。
谁能想到树林的深处是处悬崖峭壁,下面不时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小山茶,你很可能要和我死一块了。”
“我……不会……”
神里绫人出其不意,一把匕首,正中肩部。
哪来的匕首?下意识,我把神里绫人向前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的神里绫人意识勉强还保持着清醒。
我拔出肩部的匕首,丢在了一边,血液止不住的冒出来,旧疾隐约又有复发的预料。
众多人举着火把朝悬崖边奔跑,我啧了声,看起来没办法带着小少爷死了。
没有丝毫犹豫,我转身跳下悬崖,落入波涛汹涌的海水中。
神里绫人撑起身体,那柄匕首是他从死去少年身上摸到的,死去的少年帮了他一把。
而他的左手中,赫然是一枚冰系的神之眼,这枚神之眼属于那个女人。
2.2
“嘶……”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至冬的天气对病患非常不友好。
稻妻坠海,基本上把我的半条命搭进去了,能被渔民救起,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伤口简单做了包扎,费劲千辛万苦回了至冬。
皮耶罗让我去找[博士]看看,我其实并不愿意和[博士]有多交流。和多托雷交流,让我过于不自在。
我脱下上身的衣物,背过身,整个后背袒露在多托雷眼前。
冰冷的指尖触及肌肤,我咽了咽喉咙,多托雷发出轻笑:“你最起码要治疗好几年。”
“什么?”
我不可思议,多托雷突然按住我后背的伤口,我疼的失声。
“安静,转过来。”
动作一滞,不过很快,我转过身,用衣服遮住锁骨以下。
多托雷伸出手抚摸我的脖颈:“皮耶罗很欣赏你,因为你足够偏执与卑劣。”
“谢谢。”我勉为其难的当做多托雷在夸我。
“你需要好几年的时间养伤、恢复、修养。若你想要保持最佳的水平,还得来实验室找我。”
“非常感谢,[博士]大人。”
多托雷忽然想起了个有趣的事:“你的神之眼被人拿走了?”
我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没错。”
“竟然出了这种疏漏。”
多托雷语气中带着些嘲弄,我的手不禁攥紧衣物,回想神里绫人的模样:“我会拿回来。”
“听说神之眼被夺取的人会丢失自身的愿望。”
“愿望?”
得了,对于某些人来说,没有愿望就是最大的愿望,想来我的愿望应该是和自身的欲望绑定相关。
丢失了神之眼的我,只能依靠雷系邪眼,邪眼对我身体的反噬不算什么,毕竟我好歹是皮耶罗的下属。
皮耶罗的下属总归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一般这种氛围,都十分内卷。
执行官席位算是没指望,按照现在我的身体素质,修养五年都算少的。
越想越气的发抖,神里绫人的脸不自觉浮现在脑海中,我不由气的心梗。
我足足修养了十多年,当初从稻妻回来,身上的旧疾愈发顽固,新伤不断增添。
竟然连神之眼,我也被十多岁的小孩夺走。
这对我来说是耻辱,修养期间,我不在接有关战斗的任务,多数都是出访、扫尾类的任务。
直到我被派往稻妻,接手有关眼狩令的任务,愚人众早已暗中勾结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那社奉行……
不能再想,我的神之眼还在神里绫人手上,这次去往稻妻不仅要监督两位奉行推动眼狩令的促成,还要从神里绫人手上拿回自己的神之眼。
想到这,我的眼中多了几分阴郁,迟早会把神里绫人从悬崖上扔出去。
愚人众安排我进入稻妻的身份是勘定奉行家养在乡下的侄女。
名字随便起的,对于我来说,名字不过是个符号。
原先的名字我早就舍弃,为了符合至冬的环境,我同样取了个至冬名字,而我本身却是璃月人。
再次来到稻妻,已和上次截然不同的两种境遇。
我坐在小轿里,拿着精巧的折扇挑开小轿的竹帘:“那就是社奉行的妹妹?”
“没错,大人。”
“啧,和她哥哥长得真像。”
收回小扇,木帘又重新掉下,轿夫抬起小轿欲望勘定奉行的府邸走去。
路过声明在外的白鹭公主时,我能听见悦耳的女声:“哥哥,你来了?”
神里家两兄妹鲜少结伴外出,正打算打道回府,精巧的小轿路过,想必坐在轿里的是哪位贵族家的小姐。
啪嗒!
一柄精致的折扇掉落在了神里绫华的脚边,出于良好的修养,神里绫华捡起:“哥哥,我去把扇子送还给那位小姐。”
“嗯,去吧!”神里绫人点头同意。
神里绫华快步向小轿追去,小轿停下:“这位小姐,您的折扇掉落了。”
“谢谢,这把折扇是我的心爱之物,多亏了您。”
轿内是女声平和而成熟,木帘中伸出一只手,手修长而骨节分明,不像是名门贵族家小姐的手。
神里绫华将折扇放在小姐的手上,小姐拿到手中便用折扇挑起了木帘,因而神里绫华看见了轿中人上脸庞。
可以肯定,神里绫华对这张脸并没有印象,我仿佛看透了她的疑惑:“我是勘定奉行的侄女,刚从乡下被接回来。话说过来,您和您的兄长,长得真是相像。”
“您认识我的兄长?”神里绫华知道,稻妻城里的子民基本都会认识自己,她的哥哥一贯来不出现在人前,更别提勘定奉行的侄女。
这明显,不太正常。
我打开折扇,伸出帘外:“绫华小姐,能凑过来一下?”
神里绫华弯腰凑近,打开的折扇正好能遮住我们两个的侧脸。
“能帮我向你哥哥带句话吗?”我询问道。
眼见神里绫华点头,我不禁露出笑容:“稍微有些奇怪的话,但我和他是命定之人嘛!”
“您请说。”
神里绫华止不住的脑补眼前的女子与自己的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山茶,我从海里爬上来了。”
语句平缓而又清晰,笑容收敛:“麻烦绫华小姐传话了。”
木帘“啪嗒”掉落,小轿重新被扛起,往勘定奉行的府邸走去。
神里绫人少有的露出了迷惑的表情,神里绫人走了过来:“怎么了?”
“哥哥,轿子里的小姐说是勘定奉行的侄女。”
他并没有听说勘定奉行有侄女,现在哪冒出来的侄女?神里绫人不由陷入沉思。
紧接着,神里绫华又道:“她让我给你带了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
“小山茶,我从海里爬上来了。”
神里绫华目睹了哥哥少有的情绪外泄,不过很快,神里绫人恢复了往日的表情。
她不无担忧的问道:“怎么了?哥哥?”
“无事。”
我坐在轿中,把玩着手上的折扇,玩腻了顺手将折扇扔了出去。
想来小山茶已经知道我回来了,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的表情了呢!
3.3
神里绫人端坐在书房内,面前的是一枚冰系神之眼。
他从没忘记十多年前的事,本以为那个女人不会活着,但天不遂人愿,海里的恶鬼终是爬了上来。
他猜到那女人的身份,不出所料来自愚人众,唯一超乎他预料的是那女人当初没有死。
想来她应该会排除一切困难拿回自己的神之眼,神里绫人很好奇,当神之眼和愚人众只能取一个选择,她会选择什么?
愚人众给了勘定奉行一大笔钱,那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摩拉,但对于愚人众来说,只是一串数字。
和勘定奉行虚与委蛇了几句,我心不在焉的玩着新折扇,这次折扇上绘制的花样是椿花,正好应了景。
隔日,我把玩着新扇子打算去往社奉行的宅邸。
勘定奉行恰巧有空:“要去社奉行的宅邸?”
我颔首,勘定奉行嘲讽的笑道:“那个毛头小子,不识抬举。”
“确实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已经无法形容神里绫人,简直不知死活。
托马走进神里绫人的书房:“家主大人,屋外有位小姐要见你。”
“可是勘定奉行的侄女?”
得到托马肯定的回答后,神里绫人确信该来的都会来:“麻烦托马你帮我请她过来。”
在托马看来,他们家主大人第一次见外女,况且这位外女还是勘定奉行的侄女。
虽说是勘定奉行的侄女,但长得却与勘定奉行一点都不像,身材高挑消瘦,丝毫不同于稻妻贵族名门的小姐。
更甚者,托马不小心看见她的手,他本不该这样失礼。
但那双手委实不像是插花、饮茶的手,即使绫华小姐自小学习剑道,手也不像是这样,这位柊小姐的手像是拿武器的……
托马赶紧打消了自己这个想法,岂料柊小姐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的手怎么样?”
我并未掩饰,因为没必要,不管是走姿还是什么,我都照着自己的习惯。
神里家的家政官被我的动作弄的退后好几步:“柊小姐,书房在这。”
“谢谢。”
和式的门被拉开,我走了进去,神里绫人端坐在案桌后,低头处理公务。
我打开扇子半遮着面,期待神里绫人再次见到我的反应。
恰时阳光洒了进来,神里绫人微微抬头,与我四目相对。
我眼睛笑眯了起来:“看见我,有什么想说的吗?小少爷?”
不愧是稻妻白山茶,神里绫人真是越长越出挑,出去逛个一圈不知道能勾搭多少小姐。
“我的确没想到你能活着。”
神里绫人的反应很平淡,还能对我露出合乎礼貌的微笑。笑容不触及眼底,只浮于表面,总得来说很敷衍。
“你该知道我找你因为什么。”
我“啪”的一声合上折扇,笑容逐渐消失,恢复了平时要死不死的表情。
神里绫人笑容照旧:“你也该明白,我不会交还给你神之眼。”
“你想要什么?”
“想必对于愚人众来说,一切愿望几乎都能轻易满足。”神里绫人笑容越发和煦:“不过很可惜,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我慢步走向前,弯腰拿合拢的扇子挑起他的下颚,迫使他抬头短距离注视着我。
因而神里绫人下颚处的痣更显色情,他此刻并不惧怕。
“小山茶,你自己其实很清楚,哪怕你现在已经猜出我的身份、知道其余两位奉行和愚人众有勾结,你也做不了什么。
倒不如为了家族和亲人投靠愚人众,你会获得曾经丢失的神里家荣耀。”
他脸上没有出现被我激怒的表情,笑容好似永久的挂在他的脸上:“你会放过我吗?”
“会。”我一口答应。
“不会,人的决定都会改变,现在你说会放过我,谁能保证你后面不会反悔?”神里绫人笑的太过惬意:“这是你告诉我的道理。十多年前,我在你身上学到了很多。”
无言对峙,我收回扇子:“神里家主既不想加入愚人众,也不想归还我的神之眼。说来说去,真让人头疼。”
神里绫人终于起身,他身姿修长,一举一动皆是修养。
他绕过案桌,站到我面前:“若我猜的没错,愚人众要有重大行动。”
“你什么都做不到。”
“并不会永远做不到。”
会晤不欢而散,我捏着折扇,面色不乐的出了社奉行的宅邸。
不会过很久,稻妻会颁布“眼狩令”,即使神里绫人做再多,也不会扭转这一既定事实。
路边茶摊上的茶水苦涩,没有一丝回甘,本就窝火的我喝了这杯茶,脸直接被苦的扭曲。
同茶摊的浪人提醒我:“如果茶太苦,可以配梅子。”
“嗯……谢谢。”
等我缓了空,发现提醒我的浪人很年轻,还是位少年。
如红枫般显眼的艳红,视角停留在了少年的头部,他的发色太过特殊,使我一下就记了起来。
眼前提醒我的浪人,就是当年被我哄去向神里家递消息的小孩,算算年龄,倒也合适。
不过我记得他该是贵族家的小少爷,怎么沦落到成了浪人?
他被我看的浑身不自在,我收回目光:“您长得太像我曾经认识的人。”
“天下之大,难免有容貌相似之人。”他对我笑道。
我点头附和:“是这样不错,那位是你的友人吗?”
说着,我指向他的后方,他先向我道别,后准备朝着他的友人走去。
所幸离的不远,我望见他友人腰间佩戴着的神之眼,“友情提醒”道:“记得告诉你的友人,好好保护自己的神之眼。”
我意有所指,从他停滞的几秒内,我看出他的懵神,不过他很快点头:“我会提醒。”
等到茶摊只剩我一人,我再次喝了口苦到让人扭曲的茶。
苦茶至少能解渴,梅子固然酸甜可口,但我没有,不是吗?
茶桌上多出了一袋摩拉,茶铺老板娘很自然的向我说起了刚才的浪人少年。
如我所料,贵族出身,但到他这代已经祖宅抵押、散尽家仆。
“枫原万叶?”
还真是符合他的打扮,明明从贵族沦落到一无所有的浪人, 到底为什么心境还是如此的风平浪静?
像是红枫落于水面起的涟漪,好奇他的心境为什么会保持的这般好,同时我妒忌这种心境。
……
“哎呀呀……这不是社奉行大人吗?”我捧着茶杯,望向茶室包间的门口,用着十分嘲讽的语气。
神里绫人依旧保持礼貌的笑容:“打扰柊小姐了。”
自从颁布“眼狩令”后,我一直等着神里绫人主动上门,能让这小山茶主动上门,可不容易。
“我如柊小姐期待般,主动见面。”神里绫人又道。
我摩挲着茶杯:“有关眼狩令?”
神里绫人:“倘若我说,拿柊小姐的神之眼来换一次机会呢?”
“什么机会?”
“我的折子,被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联合扣下。”
“劝阻眼狩令的折子?”我放下茶杯,从矮桌上拿起梅子,往嘴里塞了进去,酸甜味逐渐弥漫开来。
等到梅子咽下,我兴致缺缺的开口:“我不会帮你。倒不如威胁我,要将我的神之眼献上去更为划算一点。”
“我面对你唯一的筹码,只有你的神之眼。倘若我丢失了这枚筹码……柊小姐,你会放过我吗?”
我这才好好打量神里绫人,嘴里哪怕说着这般严肃的话,表情却丝毫未受影响,仿佛说的,只是普通小事。
不得不再次感叹,神里绫人生了副好样貌,我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神里绫人起身,从门口走向我的茶桌边,继续跪坐好。
像是在对待小时候的他一样,我恶劣的捏住他的下颚:“小山茶,你的筹码不止我的神之眼。”
“……”
“还有你自己。”
话音落下,神里绫人伸手触碰我捏住他下颚的手:“柊小姐并非耽溺于情爱之人。至于我的样貌,若柊小姐真的满意,十多年前,还会那般对待我吗?”
我不可置否,竟由着神里绫人拿开我的手,他说的没错。
每当看见某些同僚交织、纠缠在一起,我都会觉得厌烦。
曾经,我撞见过下属的交欢,屋里发出淫乱又放荡的声音,我踹开门,入眼即是两具白花花的肉体交缠。
因为管不住下半身,他耽误了任务,被我解决。情欲能否真的战胜理智? 而情欲是否真的能和爱划等号?
愚人众的士兵们赌过我什么时候会找人,排除性别,只要找了人就算。
对我来说,男女一样烦,大约我骨子里就是对这些不耐烦的。
神里绫人的手保养的比我好,洁白细腻,手心中有长期握笔的茧子。
“不用怀疑,社奉行大人长得十分出挑,必定能迷倒一片姑娘。”
“那柊小姐呢?在柊小姐眼中,我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单调山茶花。”
我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盯着神里绫人:“我能解读为你在出卖皮相?”
“买卖划算,出卖点皮相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神里绫人异常坦荡,我来了兴趣:“我想我应该没有什么值得你谋划的地方。”
“请问柊小姐能帮我掩盖其余神之眼持有者的下落吗?”
“你的皮相值得我做这些?”我反问。
他的举动超乎我的设想,神里绫人被他的父母教的太好。今日对我说出出卖皮相这种话,已经令我大为吃惊。
偏偏他自己平静的不出一点乱子,从他的眼中,我连一点惊慌都看不出来。
神里绫人:“果然是我太有自信了。”
说着,他举起手抚摸自己的面部:“要生得再好看点,定能打动柊小姐。”
无端口舌有些干,我不停打量神里绫人:“你疯了?”
他笑而不语,我心中顿时有了想法,遮掩神之眼的持有者对我不是难事,毕竟只是遮掩,而不是隐藏。
按照神里绫人对我的厌弃程度,定不会让我碰他。
先答应他,说不定能找到我的神之眼。
神里绫人:“只是交易,不牵扯其他。”
“你做好与虎谋皮的准备?”
代替言语回答的是的动作,神里绫人轻握住我的手,附身低头亲吻我的手背。
手背像是被一片轻巧的羽毛划过,我立马抽出手,他的动作,完全不在我的预料中。
放茶的矮桌被掀翻,茶水将我与神里绫人的衣衫溅湿,梅子四散在屋内。
封闭的包间内只有我和他,没有了碍事的矮桌,我压在他身上,一只手紧紧掐住他的脖颈:“你太聪明了。”
“你在害怕我?”
“我现在立刻就能杀了你。”
“你不会杀了我。”神里绫人笃定。
我松开手,起身走出茶室的包间:“眼下我确实不会杀你,凡是都有例外。”
买卖砸了。
4.4
包间里只剩神里绫人,他慢悠悠的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枚梅子,转头去望洒在室内的阳光。
排除方才发生的争端,此番画面竟能说上一句岁月静好。
出卖皮相这事原本不在他的计划内,直至那女人开口,他才故意试了试。
神里绫人知道不会成功,但没想到女人的反应会这么大,回想女人突然放大的瞳孔,像极了被侵入地盘的野兽。
警惕、多疑、敏感及……怯懦。
那女人曾是他童年挥之不去的噩梦,一直到他继承家主之位,女人偶尔会来光临他的梦境。
不得不承认,被绑架的那几天,他从女人身上学到了很多。
今时今日,他不仅能坦然面对童年的噩梦,还发现了女人的弱点。
既发现了弱点,哪怕买卖砸了,亦是划算。
隐藏在恶劣外表下,深入骨子里的怯懦。不论怎么掩饰,神里绫人捕捉到了那一丝怯懦。
害怕自己被牵动、拒绝他人的亲近、对交流抱有警惕。
明明做的事狠辣决绝,然而骨子里却怯懦无比,连手背上的亲吻,都这般害怕。
我疾步走出茶室,整理思绪,打算不在以商讨的方式拿回自身的神之眼。
要是将神里绫人逼急了,说不定他真的会采用最低级的玉石俱焚。
思考停止,感受到注视的我,视线飞快落在一小巷,小巷的阴影处站着位少年。
我认出枫原万叶,往他那走了过去,街上的路人行色匆匆,基本不会留意某个人的行为。
“你看我做什么?”
小巷里只有我与枫原万叶,他此刻都戴斗笠,立于阴影中。
我发现了他的神之眼:“将军大人下达了眼狩令,你该把神之眼交出去。”
枫原万叶有些迟疑,先向我表达了唐突的歉意,随后开口:“您是否早就知道眼狩令会下达?”
“我是勘定奉行的侄女,自然会提前知道些消息。”
“非常感谢您的提醒。”
他向我道谢,眼眸清澈。
我:“你不把神之眼交出去?”
枫原万叶垂下眼:“即使是神明,也没有资格剥夺人们的愿望。”
对于他的回答,我挑眉:“听说你是枫原家的人。”
他点头承认,我发问:“作为枫原家的少爷,沦落到成为浪人,你没有任何不甘吗?”
“失去了那些,我反倒轻松了很多。”
枫原万叶很快给了我答案,我上下端详面前这位少年,随即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嫉妒中。
我清楚明白的知道,他的心境极为少见,我远比不上他。
心境和年岁大小无关,就如同上百岁的我比不过未成年的枫原万叶。
对于巨大的落差,我没办法看开,三次与执行官的位置擦肩而过,不甘与怨恨充满着我。
第一次皮耶罗认为我还没有到火候;第二次因为潘塔罗涅身份重要;最后一次,偏偏最重要的任务我受了重伤,落下一身顽疾,修养十多年,身体才慢慢好转。
“小姐,您既然有心提醒我的友人,为什么又要劝我将神之眼上交?”枫原万叶打断了我的沉思。
“人的想法总是会变来变去。”我的眼神落在枫原万叶腰间的佩刀上:“你会使刀?”
“会些。”
“要和我比试吗?”
枫原万叶一愣,我继续道:“不同意我就向天领奉行告发你。”
“愿与小姐讨教一二。”
我和枫原万叶来到无人的郊外,空旷的平地略显萧瑟。
临时去刀匠铺买了把刀,你们可以认为我是想要讨教这番心境下的剑道,毕竟每个人攻击的方式、技巧、武器都与自身的心境密不可分。
枫原万叶:“为了公平,在下不会使用神之眼。”
“没关系。”我笑容逐渐消失,缓缓拔出新买的佩刀。
正常自报家门后,不出几回合,枫原万叶手中的刀脱了手,直直插入地里。
我将刀收入刀鞘:“多谢指教。”
枫原万叶并没有轻敌,他会全力以赴每一位讨教的对手,只是柊小姐实在超乎寻常。
他的心中顿时冒出无数疑问,柊小姐的路子不像是大家族教授内部子女的正常剑道,每一招都是奔着人死穴来的。
刀刀致命。
“柊小姐很强,远胜于我。”枫原万叶笑道:“按照柊小姐的剑道水准,合该是位大将。”
“过誉了。”
真羡慕,我和他一般大的时候,剑道远不如他,甚至连一半都没够上。
若他投身官方组织,未来他定会不可限量,不过照着他目前的想法,应当不会参加任何组织。
“不,柊小姐,您很厉害。期待下次能和您再次讨教剑道。”
我望着面前的少年,不自觉握紧拿着的剑鞘。
我和他,云泥之别。
他是云,我是泥。
心境之上的差距,我永远弥补不了。
几天后的夜里,我换了身利落衣服去了神里家。
按道理我该随着心意杀了羡慕的对象枫原万叶,毕竟他现在还很弱小。
可我害怕他在临死前还是那副飘叶落水起涟漪的模样,这会衬托的我和小丑一样。
最后我决定先解决神之眼的事,即使深夜,神里家的书房依然灯火通明。
我在书房门口站了很久,神里绫人早猜到会来,俄而神里家压根没多少人。
果然,我和太过聪明的人合不来,拉开书房的门,进入书房,再把门拉上。
灯火温暖,神里绫人放下笔:“深夜光顾,传出去对柊小姐您不好。”
“我不想再和你耗下去了,神里绫人。”
“可你不得不和我耗下去。”神里绫人周身好似隐隐约约有微光:“对吗?”
我没了耐心,凌乱的书房不介意让我把它弄的更乱些,神里绫人的案桌被我掀翻在一边。
神里绫人全程一直保持着平静:“失去了主人的神之眼会变得黯淡无光。”
我不懂他说起这话的意思,神里绫人继续道:“年幼的我不知道这真相,直接将你的神之眼装在了盒子中藏了起来。后来知道失去主人的神之眼会失去光芒,但我也不曾打开过盒子确认。”
“单方面认为我死了?”
“您不是也认为,我觉得您已经死了?”
神里绫人的意思是,我最好真如他所愿,一直死着?
我嘴角抽搐:“我没死,还真是对不起你。”
“柊小姐……”
“闭嘴!”
神里绫人弯弯眉眼,不再出声。我再三权衡利弊,这是道选择题,愚人众和神之眼。
如果我选择了愚人众,我会永远拿不到自己的神之眼;若是选了神之眼呢?代表神里绫人会有我的把柄,要是愚人众发现我的心思……
我不敢再去设想,脸色变得越来越糟糕。对待叛徒,愚人众都是斩草除根,不会留夜长梦多,我自是参加过不少剿灭叛逃的任务。
倘若我变成任务的主人公,这不会是好事,我恨恨的抬头去瞧神里绫人,小时候就不是省油的灯,长大了更是如此。
面对我恨不得生吃了他的眼神,神里绫人朝我莞尔一笑,我瞪着他净如白玉的脸庞,咬牙切齿。
我猛的拽住他的衣领:“我可以不要神之眼,直接杀了你。”
“你不会。”
神里绫人离我极近,温润的双眸好似充满了柔情。
我的脑子里一瞬间出现了下属交缠的画面,也仅仅只是一瞬,那副下作的画面又被我扔回了脑后。
他的手攀上我的手,语气头一次变冷:“主动权在我手中,来自愚人众的小姐。”
“……”
神里绫人收敛笑意,挣脱开了我:“不合礼数,不宜亲近。”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我呼吸急促。论计策计谋,我远比不上现在的神里绫人,甚至我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找人绑架他。
杀了,不行;不杀,也不行。
“柊小姐,你想好了吗?”神里绫人又恢复往常的样子。
为今最好的办法,我放弃神之眼,关键是我做不到。
“柊小姐?”神里绫人开了个玩笑:“您也可以尝试讨好讨好我。”
“神里绫人。”
“嗯?”
他与我四目相对,脑海里顿时再次浮现两具白花花的肉体,厌恶又好奇。
“你想要我怎么讨好你?”
“例如不小心泄露些资料什么的。”
“我要你准确归还我神之眼的时间。”
“稻妻改变之时。”
“神里绫人!”我一下站起:“小鬼,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先弄死你。”
“你错过了弄死我的最佳时期。”
说完,神里绫人起身绕开我,去捡散落在不同地方的文件,我不愿一无所获的离开。
隔了很久,神里绫人捡完文件对我道:“柊小姐可以离开了,我还要处理公务。”
“神里家主,是我以前昏了头,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请原谅我。除了泄露资料,我会尽我所能满足您的任何要求,不管是财富、女人亦或是权利,我都会帮助您。我真的不想闹得太难看,求您宽恕于我。”
我在服软,内里其实快气的要死,到目前为止,我做不出取舍的选择题,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神里绫人轻笑:“您真是太害怕我玉石俱焚了。”
我牵起他的一只手,低头亲吻了他的手背,像是茶室包间里他对我做的那样:“我会尽力讨好您。”
“可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即使表面如此,内里已经打算等事情结束后,直接杀了我吧?”
神里绫人抽回了手:“您真是让人头疼。”
他太了解我,也太过聪明,眼见今夜讨不到什么好处,我便不打算在耗下去了。
转眼书房只剩神里绫人一人,望着掀翻在旁的案桌,神里绫人无奈的摇摇头:“公文又要晚一些处理了。”
今夜无疑让神里绫人更加确定了自身的猜测,面对她的神之眼和愚人众,那女人根本做不出取舍、无法选择。
夜晚的稻妻城静的出奇,我快步走过街道,表情失控,若非我的神之眼在那小子手上,我不至于被逼成这样。
已经多少年了?我被逼成那副模样?太久远了,连我自己都不记得。
“柊小姐?”
我停住脚步,扭头去看枫原万叶。
他此刻摘下头上戴着的斗笠:“还以为我看错了。”
稍微,我管理了下自己的表情:“请问有什么事吗?”
“刚才看见人影掠过,以为是柊小姐,果然是您。夜晚出行多生危险,我以为柊小姐遇到了什么困难。”
枫原万叶说完露出礼貌的笑容,我叹了口气:“危险到算不上,只是有些难事无法处理。”
5.5
“原来如此。”枫原万叶重新戴上斗笠:“若难事我说不定可以帮到柊小姐……”
我摇头:“都是些女儿家的私事。”
回到勘定奉行宅邸后,我再也没去找过神里绫人,派人去告诉天领奉行,“眼狩令”要赶快见到一定成果。
除了窝在勘定奉行的宅邸里,我唯一的几次外出就是与枫原万叶讨教剑道。
他在变强,每一次我与他讨教,他都在变强。
我能感受的到,最后一次讨教剑道,地方在一处湖边。
红枫落叶,枫原万叶伸手恰好接下湖边生长的红枫树落下的飘叶。
火红的枫叶被他递给了我:“我方才瞧见柊小姐在看着落叶。”
我接过枫叶:“只是觉得太红了。”
枫原万叶有些犹豫,他很想开口询问柊小姐剑道上的老师,但总觉得有些不礼貌。
我看出他的犹豫:“有什么想问的吗?”
“柊小姐剑道上的老师……”
“我没有老师。”
准确来说,一开始进入愚人众,我基本上都是学着不同人的技术,越高效率越方便越好,况且我使用的武器不止一种。
后面皮耶罗看上我,让我当了他的下属,空闲时他曾指导过我几次。
枫原万叶询问:“柊小姐的剑术领悟自什么地方?”
没有老师,不外乎自身领悟,多数都是从世间万物中领悟出来。
在枫原万叶看来,柊小姐的剑术过于肃杀、高效,他刚才想了一通,也没猜到和什么有关。
从哪里领悟出来的?这可就问到他不能知道的地方了。
打个比方,面前站着三个人,正常思维下,我思考有什么方法更加方便的解决这三个人。
“好像从人身上领悟的。”我组织语言,勉强听起来比较正常。
枫原万叶朝我点头:“我倒是一点都没发觉呢!”
少年背着阳光,目光澄澈。
我慢慢移开目光,明明我嫉妒枫原万叶,却老是与他探讨那些所谓的剑道,到底我在想些什么?
见我低头沉思,枫原万叶在我身前坐下:“我有一友人,想见识将军无想的一刀。”
“还是不要见识的好。”我倒是说了实话:“见识过的一般都是死人。”
……
御前决斗少有,我上赶着看了回,勘定奉行站在我身侧:“谁会赢?”
“自然是九条大将。”
我打开新的折扇,细细观察扇面上的红枫图案:“败者承受将军大人无想的一刀。”
勘定奉行有些不屑:“多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起码很勇敢。”
御前决斗胜者以定,我合上折扇,准备近距离观赏无想的一刀。
霎时间,雷光渐起,轰鸣不断,电闪雷鸣之下,无想的一刀朝着御前决定的败者砍去。
如果我没有看错,败者在无想一刀劈过来的那一刻,举起手中的刀预备挡下。
真是奇怪的人,面对必死的结局却要挣扎,不管如何,换来的结局依然是死亡。
轰鸣声停止,紫色的雷光亦潇洒,刀刃断裂,失去主人的神之眼光芒黯淡。
我等待神之眼落地,被天领奉行的人捡起,可惜失去光芒的神之眼没有落地,在空中被人接住。
我呼吸一滞,枫原万叶恰好此刻与我对视,我记得他说过曾有一友人想要见识将军无想的一刀。
枫原万叶跳入人群,飞快逃窜,我收回视线,耳边是天领奉行的怒吼声。
“那小子是谁?”勘定奉行脸色也不好。
原先他在问天领奉行,我反倒回答了他:“反正只会是一位逃犯。”
御前决斗落幕,结局出乎意料。
我端坐在与枫原万叶最后一次讨教剑道的地方,忙里偷闲的喝杯茶。
身前的小桌上摆着各色的茶点及梅子,清风拂过,小桌边多了一个人。
枫原万叶腰间的神之眼已然多了枚失去光芒的,他歉意的对我道:“往后我应该无法再和柊小姐讨教剑道。”
我撑着头:“无妨,倒是你,小小年纪就成为逃犯真的习惯吗?”
“没事。”
“如果混不下去了,来找我,我帮你。”我露出笑容:“以万叶你的剑术,待在稻妻实在太委屈。”
“可能我以后……不会再和柊小姐您相见,若是被人发现,我定会牵连柊小姐。”
我捧着茶杯:“我可以帮你脱罪。”
“代价是我身上的两枚神之眼吗?”
“命总比愿望重要。”说完,我喝了口茶:“除了我,没人会帮你。”
“不必了,多谢柊小姐的好意。”
枫原万叶拒绝了我的提议,我没表露出太多情绪:“记得带袋梅子走,我专门去买的,酸甜味适中。”
毕竟想到他往后会东躲西藏、稍有不慎,性命不保,我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一段时间后,我第三次光临社奉行的书房。
“我们的社奉行大人,背后偷偷摸摸做了不少好事嘛?”
对上我满脸的笑容,神里绫人思考会:“有吗?”
“听说神里家主你帮了很多拥有神之眼的人。”
“要讲证据哦!”
我收敛笑容,打开带来的木盒,木盒里摆放着好几枚神之眼:“真可惜,只要是神里家主帮的,我都会想抢过来。”
神里绫人脸上还维持着笑容:“柊小姐应该把这些交给九条大将。”
“拿这些换我的神之眼。”
“恕我拒绝。”
木盒被我用力合上:“神里绫人,你没有机会翻盘了。”
“机遇总会突然造访。”
“我会等着神里家主说的机遇。”
神里绫人油盐不进,绝对是我这些年接触过最难缠的人。
等过完嘴瘾,我隐约觉得不对,狐疑的盯着神里绫人,对此神里绫人朝我微微一笑。
扭转神明意志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我不信神里绫人会去做这件事。
神里绫人凑近,在我耳边喃语:“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
他离我极近,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远处望去,我和他好似一对璧人。
我攥紧手:“我能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柊小姐害怕的东西可多了。”
闻言,我冷笑:“神里绫人,你不会想要知道结果。”
“你不会。为了你自身的神之眼,任何事,你都会逼自己忍耐下去。”
真奇怪,最了解我的,竟然是曾经我绑架过的孩子。
一瞬间,我有些迷茫,慢慢拉开了点距离,我能看清神里绫人姣好的侧颜。
“我能给你什么?除了愚人众的资料。”
“你给不了我。”
书房凌乱不堪,很难想象神里绫人会处在这里办公。
上次光临,我掀翻了他的案桌,深深地,我叹了口气:“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
还没等神里绫人开口,我出乎意料的强硬亲吻了他,与他的唇舌纠缠。
他瞪大的眼代表此刻,他亦是很惊讶,一番纠缠,我与他双双跌倒在地,处于女上男下的尴尬姿势。
神里绫人呼吸急促,少见的脸颊泛起红晕:“我记得您并非耽溺于情爱之人。”
“的确,可我总不能什么都没捞到吧?”我自顾自的脱下身上的衣衫:“当然,小山茶你可以喊人、可以反抗,不过引来人看见我们俩夜里密会,你跳进海里都洗不清了。”
我在逼神里绫人叫停,然而他扭过头,低垂着眼眸,他也在等我受不了,自己停手。
“看看我,小山茶。”
伸出手将他的脑袋摆正,那双眼眸与我对视,我顺手将最后一件里衣褪去。
脑袋里不停冒出以前见过的男女纠缠画面,最后定格在那些人欢愉的脸上。
身下的神里绫人闭上了眼睛,我有部分同僚做任务善用身体,他们说首先就要摒弃“羞耻心。”
我曾对他们嗤之以鼻,现在反倒我开始摒弃“羞耻心”,来完成一件没有回报的事情。
已经没有办法让神里绫人松口,除非他能在我做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叫停,他如此厌恶我,一定会叫停。
我开始解神里绫人的衣物,神里绫人闭眼按住我爬上他腰腹的手。
附身我亲吻他的喉结,一路往上,强迫他与我舌吻纠缠。
牵起他的手放在胸前,他赫然睁眼,我嘲讽的笑道:“你起反应了。”
“如果这是你所愿的话。”
我原以为按照神里绫人的家世样貌,肯定和女性交往过,但从他的行为上,我能确定他二十多年来绝对单身。
能感受到他有几息手忙脚乱,他算得上粗暴,前戏少的可怜。
听说男欢女爱过后,男女之间会悄然发生些变化,等到黎明破晓,我撑着身体起来,去捡衣衫。
本就凌乱的书房,愈发凌乱,无不显示昨晚的疯狂与出格,到最后我与神里绫人谁也没有叫停。
我和他默契的当做昨晚什么都没发生,期间谁也没开口说话。
很快,我明白了神里绫人口中所说的转机到底是什么,一位黄发的旅行者闯入了稻妻,加入了反抗军。
反抗军一直不足为惧,要不是雷神不管事,哪容得他们在那瞎蹦跶。
暴雨倾盆,刀刃的血珠落入草泥,行云流水的收刀入鞘。
以我为中心,四周躺着数具尸体,这些尸体属于反抗军亦或是幕府官兵,对于我来说,没有区别。
罗莎琳绕过尸体:“你怎么没有使用邪眼?”
“没必要。”
“很生气吧?执行官的位置不停被抢,到最后竟然是位毛头小子。”
面对罗莎琳的话,我扬起一抹笑容:“达达利亚吗?那孩子很厉害。”
“话说过来,你的神之眼找到了吗?”
“没有。”
我努力压抑自身的怒火,对着罗莎琳笑脸相待,等到罗莎琳走后,我遇见了位熟悉的人。
根据我调查的结果,枫原万叶被神里绫人偷偷帮助,躲避天领奉行的追杀,可他为什么又在这?
啊……听说他逃出了稻妻,现在又回来了,和反抗军混在一起。
此刻的枫原万叶神色匆匆,根据心海的指令前来支援,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告诉他,他来迟了。
无论是反抗军还是幕府兵,无一存活,唯有站在中间的身影朝他转过身来。
我按住佩刀:“你不该回稻妻。”
枫原万叶呼吸停滞,周围的一切将真相告诉了他。
他和柊小姐讨教过不少次剑道,知道眼前人的水平,若真是为了帮幕府讨伐反抗军,那遍地的幕府兵,该又作何解释?
答案已然有了结果,瞬息间,我已来到他的眼前,刀再次出鞘,预备将眼前人斩杀。
枫原万叶用刀背堪堪抵挡住了我这一击,刀刃与刀刃相击,渐起火花。
他找到机会,快速与我拉开距离:“不是幕府,你是愚人众的人?”
“我一直是。”我再次挥刀上前:“你打不过我,建议你选择放弃。”
他又变强了很多,真羡慕,你说为什么有些人,总是在不停进步呢?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面对枫原万叶的询问,我不打算好好回答。
我与枫原万叶的决斗因为旅行者的介入,被迫停止。一直缠斗并非是我的习惯,见有人阻止,我离开打算撤离。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枫原万叶再次开口。
雷系邪眼发出耀眼的光芒,几道雷劈下,我依然没有做声,而是离开了原地。
时间过得太久,久到我已经快要忘了当初自己为什么要加入愚人众。
我是璃月人,对神明从小就没什么敬畏感,加入愚人众的借口只是因为“平淡。”
本质上我是个怯懦的人,怯懦又厌恶平淡,我毅然决然的舍弃了平淡的日子,投身于愚人众。
力量越强,拥有的一切就越多,往昔我所不能企及的,现在触手能及。
我拥有比常人更久的生命、更好的身体、更多的财富。
因为失去了神之眼,我忘了自己的愿望,可我依然待在愚人众,为愚人众做事,不愿意背叛愚人众。
并不是我有多忠心,而是我早已习惯,现下我无法拿到自身的神之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站在高处,胸口不停起伏,神里绫人所说的转机出现了。
雷鸣轰闪,我亲眼看见枫原万叶挡下了雷神无想的一刀。
*全文1w8,隐藏结局2k
*发现热度低,并不全怪自己。(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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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铁乙女]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丹恒(十一)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饮月君,有刃倾向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序、
丹恒寡言,向来不会哄人。
想来饮月君有着一脉相承的好皮相,寡言不会哄人倒也算不上什么,多的有人排队哄他。
眼见丹恒犹豫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没有骗你。”
“我没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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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饮月君,有刃倾向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序、
丹恒寡言,向来不会哄人。
想来饮月君有着一脉相承的好皮相,寡言不会哄人倒也算不上什么,多的有人排队哄他。
眼见丹恒犹豫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没有骗你。”
“我没有生气。”
紧随其后便是我的否认,丹恒眸光潋滟,似湖面波光。
我想当然的说:“你误会我了,我不会对你生气的。”
丹恒不言不语,我不由暗骂自己不争气,没憋的住情绪,还被他发觉了。
不过这也怪怨不得自己,他怎么在该冷淡对待我的地方,偏生做出这幅模样。
一时间竟让我想起了数年前的事。
太久了,久到被我尘封在深处,短暂到可悲,却每每想起,每每憎恨。
我自嘲笑道:“怎么了?”
“不要哄我。”
自嘲的笑容凝固,我立刻道:“没有哄你,不信我们四目相对。”
丹恒真的与我四目相对了,对视的几秒间,他与那人的身影重合。
我见过很多时候的那人,或高不可攀,或受刑蜕鳞,神情竟无一与眼前的丹恒相似。
错觉吗?
该是他做了伪装,没有露出持明族的本相,我才觉得没有神情相似的地方。
我抢先移开视线:“对视的时候,我都没有心虚。”
“……对不起。”
她生气了,周身掩盖不住的阴郁。
要是三月在这,定然会问上一句:怎么了?阿绕,你突然变得好可怕。
丹恒不理解为什么绕风要矢口对他否认自己没生气,他……看起来很好骗吗?很奇怪,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像这般不走心的骗着?
听三月说,女孩子都喜欢被哄着。
丹恒不知道怎么哄人,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惹了绕风不虞,果然还是先道歉。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等了半晌,丹恒才等到绕风的回答,她的情绪好像更糟了。
我的心情的确很糟,丹恒如果发现不了我心情很糟,那就白瞎这对好看的眼睛了。
由于心情很糟,我提不起任何扮演舔狗的心情。
“绕风?”丹恒问。
“我问你为什么道歉!”
几乎下意识我向他伸出手,却又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与他面面相视。
我想要拽他的龙角,昔年幽囚狱,我便是直接拽着他的龙角迫使他与我对视。
俗话说摸龙角相当求欢、求偶。
或许是有这层意思,可我只想拽着他的龙角,将他碾进泥里,嘲讽他的自不量力与高高在上。
……没有龙角。
我怎么晃了神?硬生生的将手放下:“该我说抱歉才是。”
“为什么生气?”
丹恒很平静,面对着我一字一句。
“你不该向我道歉。”我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拉拉他的衣角:“理应我哄着你,刚才真对不起。”
“我让你联想起了不好的事。”
我其实并未盯着他的双眼看,只死死盯着他眼下灼眼的红。
丹恒话里话外已然笃定,我尬笑:“哪有,我哪有。”
“你在罗浮遇见了什么?”
“都说了没有!”
我单手拽着他的衣领,他一愣,径直被我拽的不稳,向我倒来。
好在他双手撑了下,不至于直接压在我身上,他的脸对着我的腹部,我能看见他的发顶。
糟了……
今日不知怎么的,一直被丹恒领着走,怎么就情绪崩盘了呢?
一、
谁也不敢妄动。
舔狗应该扮演不下去了,现下该想想怎么和丹恒他解释,谁能想到他观察力这般好。
“松手。”丹恒终于出了声。
我竟迟疑了会才松开,丹恒的坐直,面上不见害羞神色。
果然要生气了,我已经做好被他赶出资料室的准备。
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在这时候没忍住,我这不活脱脱脑子被门挤了呢?
自己实在不能去想太久之前有关他的事,一不小心就被他牵着走。
回去就买本«合理管控自身情绪»。
不能踩到雷区就像今天这样,要以完美的舔狗笑容对待丹恒。
想再多也没用,我准备挨批了,怎么丹恒还没让我滚来着?
我悄摸摸抬眼,直接与丹恒四目相对。
丹恒他也在看我,似是在想着些什么,而后道:“我没有生气。”
“你没生气就好。”我露出讨好的笑容:“刚才纯属意外,我脾气很好的。”
“绕风,你有事可以告诉三月和穹他们,我无法踏足罗浮。”
“没什么事,我能遇到什么事?”
我打着哈哈,丹恒见怪不怪:“你不必哄我,我不会追问。”
“你人真好,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说着,我拉起他的手:“太感动了,你不仅拥有俏的和男寡妇上坟一般的美感,心灵还如此的美好。这辈子我要是得不到你,指不定躲被子里哭死。”
丹恒:“……男寡妇?”
“形容词,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
“松手。”丹恒面无表情的抽离手:“以及少看些胡乱的书。”
“那亲一个。”
我攥着丹恒的衣服下摆,开始异想天开。按照我的预测,丹恒会直接让我离开档案室。
到时我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一步三回头,将今日情绪略微失控的事彻底画上句号。
诡异的,丹恒垂着头:“……”
难道他害羞了?没关系,他会害羞着让我离开档案室。
丹恒的衣摆上用毛笔写着的草书,我实在文盲,不清楚到底写的是什么,逐,拍过照问过人。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译为:名利都如浮云变幻无常,徒然劳神费力。人的一生只不过像快马驰过缝隙,像击石迸出一闪即灭的火花,像在梦境中短暂的经历一样短暂。
说来有趣,景元的武器名为石火梦身。
该说什么?云上五骁奇怪的默契还是什么来着?
怎么丹恒还没让我滚?
我不耐抬头,却见丹恒还维持垂头的模样,要亲他吗?就像上次一样。
“丹恒。”
这才让丹恒缓过神,我颇为好笑:“我真的要亲你了。”
向前倾着身子,摆出要捏着他下颚与他接吻的姿势,就等着丹恒自己叫停了。
距离逐渐缩短,我不由奇怪,丹恒他没有叫停,而是与我对视,仿佛就等着我落嘴。
我没有动,是他主动贴了上来。
丹恒用手按住我的后脑,不熟练的与我拥吻,他闭着眼。
幸亏他闭着眼,看不见我此刻瞪大的双眼,与上次接吻完全相反。
丹恒……丹恒……丹恒……丹枫……丹……
我垂下眼,倒在了他的被褥里,以一种格外容易出事的姿势。
手逐渐攀上他的腰肢,回应他的拥吻,只是接吻而已。
太奇怪了,他为什么会主动?
丹恒撑起身子,灼眼的红被情欲染的更加艳丽惑人,他的气息有些紊乱,直直瞧着我。
“你喜欢我哪里?”
他再次问了这一问题。
“你有俏的和男寡妇上坟般的清冷、破碎美感。”我说的坚决,丝毫不见方才的情欲。
丹恒他黑了脸,让我离开档案室。
“别呀!刚亲热过,给个名分再让我走。”
我一步三回头,本着瞎说说的专业态度,岂料丹恒注视着我:“在你说出来到底喜欢我哪里的时候……不许说样貌。”
随着资料室的门合上,我收敛笑容,低沉着表情离开列车。
到底有哪里不对呢?
流云渡闹魔阴了?我不得不停止思考,四下打量周围。
确定闹了魔阴,魔阴身不至于跑来攻击我,算了,当做没看见。
“二生!”
彦卿朝我这跑来:“你也追查来流云渡了?”
“不,我路过。”
我摇头否认,彦卿怀疑:“你路过来流云路过?”
“对于我来说,一切皆有可能。”我边说边颔首:“你追查什么?”
彦卿没直说:“我想为将军分忧。”
“好志向,那我可以回家了吗?。”
言罢,我就要开溜。
彦卿喊住:“不行,这里很多人堕入魔阴。”
“仙舟闹魔阴还稀奇?放心,我会解决他们。”我向彦卿比了个ok手势:“我会承担起作为云骑军责任,解决完我就回家睡觉。”
彦卿明白,凭他是无法阻止二生摸鱼的,但最起码能让二生一起解决散落在流云渡周围的魔阴身。
“你没事吧?”彦卿忽然问。
“我怎么了?”
我不解,彦卿道:“你刚才的脸色好差。”
“没事,只是遇到奇怪的事。”
说着,我摆手:“我先去别的地方了,你小心。”
二、
什么解决魔阴,嘴上说说而已。
我这般善良、不擅杀生的人怎么会去结束他人珍贵的生命呢?
倒是有一点让我很是奇怪,如此凌冽寒气,除了镜流,我印象里就没别人了。
她回罗浮了?
我弯腰捡起一块碎冰,晶莹透亮的冰块被太阳照射出别样的光芒。
真是苦了景元,该来的全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不远处起了动静,该是彦卿与魔阴身战斗的闹起的动静。
碎冰化为水,顺着指缝与指尖滴落,我甩手,打算去寻彦卿。
运气好,说不定能与身堕魔阴、被罗浮除名的剑首无罅飞光打个罩面。
走的越近,寒气愈发明显。
看来和镜流打照面的是彦卿,倒是师祖见徒孙,皆大欢喜了。
冲天的剑光和寒气遍布流云渡,我老远便能瞧见镜流高跃的身影。
彦卿应付的吃力,我不打算出现。
正反镜流不会真要了彦卿的小命,我拐了个弯直接向长乐天走去。
先来杯仙人快乐茶压压惊,就等着彦卿乖宝来这寻我了。
“哎呀,你怎么了?”
眼见彦卿朝这走来,我以一个心疼自家孩子的造型跑过去:“受伤了没?可把我心疼坏了。”
“你看见了?”彦卿询问:“你认识那她吗?”
“不认识,我看你喊她大姐姐挺甜的,就没来打扰你们了。”
彦卿:……
“你又不喊我大姐姐,我也想听你喊我大姐姐!”
“她很强。”
头一次彦卿没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他似是在回顾刚才的对局:“她很厉害。”
我揉揉他头:“你年纪尚小,不着急。”
彦卿发丝柔软,揉起来很舒服,我不小心揉的时间有些长。
等到要和我分开,他的头发被我揉的乱糟糟的,好在他注意力没放我身上。
我于闲云天居室的门前,发现一枚通讯器。这般偷偷摸摸的沟通,思来想去只有伪装成停云的幻胧。
捡起通讯器,回居室关上门,将通讯器丢在一边,径直躺在贵妃榻上。
躺在贵妃榻上的第一秒,我发出享受的声音,今日实在太累,该好好休息才是。
“好久不见。”
幻胧顶着停云娇俏的声音出现,她的投影出现在我居室内。
我撑着头:“我一直觉得科技太发达,是个错误。”
“为什么?”
“我不是很想见到你,听声音足够了。”
幻胧不恼:“不用过多久,药王秘传就该有所行动。”
“所以?”
“你很轻松就能催动他们堕入魔阴。”
“听你的意思,我要帮一手?”
我半眯着眼,像是要睡着的模样,幻胧颔首:“帮我等同于帮助药王秘传,帮助药王秘传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看情况。”
通讯器破碎,幻胧的投影从室内消失,她当我是傻子吗?自己不想出手,想让我替她出手?
照穹的话说,景元就等着药王秘传出手,他等着收网。丹枢被逼急了,是会把幻胧给爆出来的。
我何苦给自己留把柄?
再者局势未定,谁也不能仓促出手,景元对我的提防只多不少。
正好乘着药王秘传动手的时候,我处理件事,别等到时候手忙脚乱。
贵妃榻上的分身咕噜噜滚下来,我从密室内走出,拎起分身将分身化为原本的“绕风”,自己顶着“二生”。
暂时要先舍弃我这具分身了,等有需要再造一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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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问就是卡文了。(头疼欲裂)
*长评和热度摩多摩多,这会是咸鱼的动力,谢谢大家的支持。
[崩铁乙女]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丹恒(四十)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饮月君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我想自己大概是悲剧的。
前任队长深知我摸鱼、不靠谱的性格;现任队长被我的假象所迷惑,认为我是一位尽职尽责的云骑军。
经此一役,现任队长对我的印象大大改观,当然是往贬义方面的改观。老话说得好,假的就是假的,不可能变成真的。
...
*又名«我做事不看后果,全等报应»
*主丹恒,含饮月君
*女追男(?)
*第一人称,自行避雷
0.0
我想自己大概是悲剧的。
前任队长深知我摸鱼、不靠谱的性格;现任队长被我的假象所迷惑,认为我是一位尽职尽责的云骑军。
经此一役,现任队长对我的印象大大改观,当然是往贬义方面的改观。老话说得好,假的就是假的,不可能变成真的。
我在队长心中完美的表象破碎了。
早不查封,晚不查封,偏偏潭雨和朦月互殴打架的时候来查封。
地衡司真会挑时候,它查就算了,还带着一列云骑军来撑场面。
真的不至于,为我争风吃醋真的不至于。
我彻底在前同事面前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现任队长大半夜直接被地衡司总务局给摇过来了。
本来不需要队长登场,只需要听总务局的人教训一顿便可以回家,谁能想到潭雨和朦月又打了第二场。
他们真是男公关中的武斗派。
直接在地衡司·总务局就地开打,我不好上前劝架帮忙,毕竟他们打起来的原因是我。
公务满天飞舞,总务局乱成了一团,我感叹这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
“你快点劝架啊!”
地衡司的人朝我喊道,我诚恳发言:“真的要我劝架吗?”
“快点!我工作还没处理完,今晚又要加班了!”
社畜在哪都不容易,我决定帮忙。
伸出尔康手,我大喊:“你们不要打了,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于是,混乱平息后,队长就被摇过来了。
队长听完好心人解释庆云馆是什么场所后的下一秒,脸色唰的变铁青了。
他要我好好解释,我能解释个什么?朦月和潭雨都是好男孩,要救他们出苦海?
见我迟迟不回答,只低着头。
队长无奈:“我明白你们这群小年轻正是冲动的时候,但太冲动不是件好事。你有成为骁卫的希望,我不希望与能力无关的事情导致你失去升职的机会。”
“我知道了,队长。”我乖乖认错。
“而且现在罗浮戒严,你应该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闹出这通事对你没有益处。”
队长让我写检讨交上来,我含泪点头。
好歹队长没再说什么,算是放过我了。家里空落落的,今晚丹枫照旧没有来找我。
我没想太多,因为罗浮的媒体不会放过这来之不易的炸裂新闻。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我就在手机上看见自己被打码的样子。
他们给昨晚庆云馆的事起了各种逆天的标题,但好在他们给我打的码很严实。
我惆怅的啃了一口饭团,静静在风中沉思。巡镝早在庆云馆里砸光了,以后的日子一眼能望到头。
“你一天只吃个饭团?”云燕很担心:“早说了庆云馆是烧钱的地方,偶尔去一次就成了,你还老是跑去。”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饿不死的。庆云馆被查封了,我没机会再去了。”
“要我借点钱给你吗?”
“我可以撑到下月发工资。”
我说的坚定,两三口将饭团吃掉,并把瓶子里的水喝完。
“休息时间快结束了。”我道。
“真的不需要我给你加餐?”
忙碌了一天的我满心满眼都是睡觉,打开自家门后发现灯是亮着的。
丹枫直直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而旁边的茶几摆放着两样物品。
我揉揉眼睛,确保不是幻觉。
沉默溢满了整间屋子,我很难表述当前的心情,丹枫眼神漠然的注视着自己。
茶几上摆放着一方打开的匣子,而里面正是被我卖掉的玉镯。匣子下面压着一张报纸,标题异常夸张的报纸。
«庆云馆事件始末!究竟谁玩弄了谁?»
我看清标题了,一度想吐血。早知道刚才就不急着关门,眼下逃跑还需要再开一次门。
都过多长时间了?丹枫找麻烦的网速着实有点延迟,连报纸都是快一个月前的。
四目相对,唯有沉默。
“吃饭。”
终是丹枫先打破沉默,说着从沙发的一侧拿出食盒放到茶几上。
这是要等我吃饱了再送我上路吗?我几乎是坐在沙发的边缘:“你不是……”
“不是什么?”
“没什么。”我马上低头装蒜。
“庆云馆的事不打算解释?”
“哈哈哈哈,什么庆云馆……”
我的一言一行无不透露着心虚,自欺欺人属实给我玩明白了。
见我这幅样子,丹枫又道:“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向我说明。”
好像有哪里不对,我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
“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去庆云馆了?”
我尝试性询问,丹枫默认了。怪不得他的反应很奇怪,原来想等着我主动来找他解释。
可惜我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全部心思扑在了庆云馆上。
“所以说,你一直知道我在云骑军里的情况?”
他默认了,调动工作丹枫同样也知道。
是我没在意,人家贵为龙尊,得到一手消息压根不需要费心思。
得知事实的我心情很不妙:“你知道我的动向,还来问我做什么?”
“你生气了。”
丹枫察觉到我目前不高兴的情况。
我摇头否认:“我没有生气。”
“好,你为什么要去庆云馆?”
“我为什么不能去庆云馆?”我双手抱胸反问:“只是聊聊天而已,带着酒味回来也没办法。”
“聊什么?”
“别的不说,里面的小哥嘴甜的和朵花一样,按摩手艺还特好。”
丹枫面无表情:“按摩?聊天?”
“你又不会……而且狐人的尾巴特别软,揉起来很舒服。”
好了,现在丹枫阴沉了一个度。
“比你的尾巴好摸。”我不忘补充。
哪怕此刻气氛压抑到喘不过气来,我依然大胆开麦:“你不来找我,是想等我主动上门来解释吗?我还以为你对我腻了,今天你突然上门给我吓了一跳。”
丹枫他被我气走了,直接拂袖离去。
年纪轻轻的就是容易生气,眼见他走了,我正好能安静的吃顿饭,然后睡觉。
大半夜的非要来问我要解释,我能有什么解释?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倒是玉镯……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生气记得把镯子带走啊!估计我卖掉镯子的第一天丹枫就得到消息,重新就把镯子买了回来。
真是万恶的有钱龙。
2.2
感情的事一时半会说不清,但双方感情投入不成正比、差距过大,显然不是件好事。
丹枫自是明白这简单的道理,可他又不能改变什么,只能寄希望于另一方。
他没法假装不去管二生,即使二生压根没有正视与他的关系。
算了,这段感情本就是他强求来的。丹枫想试着了解她,可惜二生并不乐意。
二生和把头塞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模一样。
鸵鸟都比她要好一些,至少鸵鸟不会主动去气人。二生会在逃避现实的基础上,去气一气他,偏生丹枫又无可奈何。
“庆云馆是什么地方?”
还记得近侍满脸犹豫的向他汇报的那刻,丹枫藏不住的疑惑,他从没在罗浮听过。
他起疑是因为二生身上带着的酒味,几乎不需要靠太近就能闻到的酒味,而且她似乎很是开心。
近侍一边偷摸他的脸色,一边解释庆云馆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出意外,丹枫的脸黑了。近侍赶忙告退,一刻也不想和龙尊单独相处。
二生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说不定只是偶尔好奇去见见,丹枫马上说服了自己。直到第二晚,他又在二生的身上闻到那股差不多的气味。
面对他的疑问,二生面不改色的朝他撒谎了,并不承认自己去了庆云馆。
丹枫想等着二生来与他解释,等着等着,等到二生把玉镯给买了。看来庆云馆的花销着实不便宜,想必二生已经开始入不敷出。
再等啊等,等到庆云馆被查封了。这本该是件好事,可二生成了新闻当事人。
哪怕打着码,丹枫也能从穿着上认出被打码的女性是二生。
两个男公关为二生打起来了?
丹枫有了股想用云吟术将二生身边的异性全部弄走的冲动,只限于想想。
他很快便遏制住自己的想法,结果丹枫硬是等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也没有来找他。
终是他没忍住,先去寻了二生。
另外他早把被二生卖掉的镯子赎了回来,本以为太主动会让二生排斥,没想到竟如了她的愿。
……
龙尊府邸的厨子手艺真不错,很好慰藉了我被饭团折磨的身心。
吃饱喝足的我将视线移到镯子上面,要不要再卖一次?当这念头冒出来的那刻,我少见的谴责了自己几秒。
镯子最后被我收了起来。
第二日,队长向我讨要起了检讨。
我和队长面面相觑,自己要能拿出检讨真是见鬼了。难道这就是昨晚气走丹枫,还把他东西吃了的报应吗?
“队长,我哪里有空写检讨。”我苦着脸。
“可你有空去庆云馆。”
队长一句话直击关键点,我哑口无言。
“三天,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
“一定要写吗?”我哭丧着脸:“队长,你行行好。”
队长摇头:“没法商量。”
真的好无情,想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完成任务完,还要回家抽空写检讨。
这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来,能怎么办?全是自己作的孽。
今日的工作依旧是在星槎海巡逻,如若发现可疑人士,可直接上前拦住询问。
“小心!全部散开,不要集中!”
队长厉声高嚇,他指的是周围的仙舟居民而不是巡逻的云骑军。
一道身影直直掠过所有巡逻的云骑军向停靠星槎的方向跑来,速度远超常人。
自爆?这年头竟然有人会自爆。
我打算装作和其余云骑军一样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结果队长朝我吼道:“二生!”
忘了,我离停靠的星槎最近。
那道人影径直钻进星槎的舱室,星槎立即启动。我看准时机,脚踩着旁的栏杆用力一蹬,借力向前扑去,并用双手牢牢抓住星槎的边缘。
我挂在了启动的星槎上,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幸亏那人没从舱室出来,否则肯定要拿脚往我双手上踩。
围观的云骑军大气不敢出,而罗浮的居民纷纷发出倒抽气的惊恐声。
星槎越来越高,速度也越来越快。我试图爬到星槎上面,将里面的人揪出来。
别说我不给机会,我可差点没被甩出去,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围观。
就在此刻,那人从舱室里钻了出来。
他倒是胆子大,趁着同伙在开星槎,竟然敢露面,这么多人看着,他真是不怕死。
药味?怪不得……我就说怎么会有人蠢到这种地步,原来吃了药。药的原材料就是我在婉玥住的地方留下的植物。
他现在很亢奋,脸色通红。
可惜他不是瞎子,直接发现了挂在星槎上面的我。他恶狠狠的抬起脚,准备往我的手背上来一脚。
我在他脚抬起的瞬间,直接拽住他的脚踝,猛的一拽,他直接后脑勺着星槎。
小星槎发出悲鸣,飞行士驾驶着星槎已经位于这艘星槎的后方。
周围无关的星槎已经被清空了,我仅靠一只手拽着边缘,而后趁着那人倒地的时候,利索爬到了星槎上面。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艘小星槎没有多大的空间,摔倒的那人立刻起身朝我放狠话挥拳。
我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将成为呈堂证供。”
对方脸憋红了,他本就处于亢奋状态。
“区区云骑,我可是受丰饶垂怜的人啊!”
他向我大喊大叫,然后被我果断踢了一脚,当然没掉下去。
只不过和我之前一样可怜的用双手抓着星槎边缘,好让自己别从高处坠落。
星槎一直在提速,我弯腰准备走进舱室。
3.3
“你们真是……”
我欲言又止,不为其他,因为驾驶星槎的人有半张脸已被植物覆盖。
他的状况比刚才被我踹一脚的人要更严重,婉玥他们到底研究了个什么?
不说治病,完全在吸收生命力。
“真是太掉san值了。”我吐槽。
我不想太早去找小棠与婉玥,看来短期内,已经发展到这般地步了。
植物脸的人干脆放弃驾驶星槎,从狭小的舱室里扑了出来,准备把我推下星。
“巡猎的走狗们,你们休想!”
光是这动作,他做的像个老年人。挂在星槎边的家伙爬上来了,本身就是小型星槎,还硬生生站了三个人在上面。
两人的速度很快,但真的很菜,全靠速度增加胜率。有一小药瓶从植物脸的怀里飞了出来,我接到药瓶,这当做导致他们发狂了。
我没空搭理他们,直接一人一脚。
而星槎因为没人驾驶朝着前方的建筑撞去,我顺手抓住情况更严重的植物脸,果断从星槎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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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乙女】如梦
“六百余年凡尘中,如梦尽是空。”——云吟谱《龙王遗恨》
#在1.3之前造谣一点丹枫……
#开拓者魂穿到丹枫时代他身边的一位普通持明族身上,在丹枫身边开发几百年前的罗浮垃圾桶(不是
#丹恒老师是追过来把开拓者带回自己身边的
#丹枫单箭头开拓者,丹恒开拓者双箭头。求而不得,山河湖海尽是憾恨。
#全文1.5w,篇幅较长,请合理安排阅读时间~
【1】
——“我是未来的你的关系很好的朋友。”
——“当然,现在不是。现在当然不是。”
【2】
丹枫在成为持明族的龙尊“饮月君”之后,除了自己身边的那几个损友之外,就很少有人用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六百余年凡尘中,如梦尽是空。”——云吟谱《龙王遗恨》
#在1.3之前造谣一点丹枫……
#开拓者魂穿到丹枫时代他身边的一位普通持明族身上,在丹枫身边开发几百年前的罗浮垃圾桶(不是
#丹恒老师是追过来把开拓者带回自己身边的
#丹枫单箭头开拓者,丹恒开拓者双箭头。求而不得,山河湖海尽是憾恨。
#全文1.5w,篇幅较长,请合理安排阅读时间~
【1】
——“我是未来的你的关系很好的朋友。”
——“当然,现在不是。现在当然不是。”
【2】
丹枫在成为持明族的龙尊“饮月君”之后,除了自己身边的那几个损友之外,就很少有人用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身边这位穿着长裙的持明少女,明明前几天还是一副声音又轻又小,说话恭恭敬敬,完全不敢抬眼看他的样子,今天却一改常态,整个人蹲在大门前的石墩上边,任凭裙摆拖在地上,背对着他,在听见他的脚步声之后转过头,轻飘飘地看了两眼,然后像是不认识他一样,问了他的名字。
“你是哪一任的饮月君?”
蹲在石墩上,原本在抬头望天长吁短叹的少女问得突然又蹊跷,饶是丹枫也下意识愣了一下,意识跟着她的问题走了两步,然后又反应过来,她又不是第一天在龙尊的洞天里做事,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谁。
只不过平心而论,持明族发展到现在,也不再遵循旧时那种严格的主仆关系。身为持明龙尊的他,顶多算是给这些在洞天里干活的持明族发工资的上司,因此对于少女出格的举动,他只是微微皱眉,看了两眼之后,便从她身边走过去,背着身对她说道:“下来。这样蹲在大门口,成何体统。”
说完这句话之后,丹枫是应该要离开的。毕竟一个持明族,他之前连名字都记不住的持明族,表现得无论有多奇怪,都和他没有太大关系。顶多就是等会儿叫总管把她带走教育一番。
可是丹枫没有抬脚。他隐隐觉得让一个好端端的持明族姑娘这样不顾形象地蹲在他洞天的大门口是不正确的。这边又不是没有摆放石狮子,不需要这样的人来替他镇宅……
奇怪的思想瞬间占领了丹枫的脑袋,就像是重新走进了方才他顺着她的问题走进过的那条背光小巷。那里是丹枫从来没有涉及过的领域,所以让他感觉到有些新鲜,有些好奇,还有一种知道自己不该顺着这边深入的轻微战栗。
“雨别?丹枫?总不可能是丹恒……”身后传来鞋底摩擦石板发出的声音。她应该是从石墩上爬下来了。很快,她的声音就掩盖了她的脚步声。她说了几个名字,其中包括他的,还有一个他没听说过的。
既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丹枫就不得不正视这个“人形石狮子”。就在他转身想要问她究竟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她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不怎么忌讳触碰他衣服没有遮住的肩膀。轻巧的触碰好似从天上掉下来的雨滴,滴了两滴在石台子之上,在丹枫的心里刮出清脆的声音。
“喂,这位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龙尊,和你说个事儿。”
丹枫回头的瞬间,就看见了少女那双直直地望向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丹枫以前在和她擦肩的时候偶尔也看见过几眼,借助身为龙尊而拥有的高超记忆力,他对这双眼睛有那么一点印象。可是今日一看,丹枫却惊讶于自己为什么会忘记。
太亮了。
像是不慎擦过天边的流火,在人们的视网膜上边烫下滚烫的痕迹。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讲她自己的事情,每一个字丹枫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让他如坠雾中。她说,她一睁眼发现了自己来到了不认识的地方,长了一双自己不认识的手,穿着不认识的衣服,到现在为止只看到一个熟人,没想到还是不认识的,就是他。
丹枫望着她的眼睛,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话发问:“我应该认识你吗?”
少女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几眼,和在菜市场对着那几块猪肉仔细打量的买菜人并无不同,然后后退一步,认真地说道,我要选这块——这是丹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句子。实际上她说的是,“我是未来的你的关系很好的朋友。”
“当然,现在不是。现在当然不是。”
【3】
少女说她也不知道这个身体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不过也没关系,说不定我等下找个地方睡一觉,眼睛一闭一睁就又回去了。”她站在丹枫身后嘀嘀咕咕,认真地考虑着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在这晴好的白天,睡一个大觉。
“你有自己的房间。”或许是看着她那双眼睛从自己身上挪开,在四周四处打量,颇有只要合适,她就敢在大门口堂而皇之睡大觉的架势,丹枫情不自禁地提醒道。
“啊也对。”少女恍然大悟,转身往大门走了两步,在丹枫以为她终于“回了魂”想起自己是谁、住在哪里、该干什么的时候,她那只迈进门槛的里的脚突然又收回来。
“那个,这一任龙尊,我是住在这里的吗?”
丹枫的表情突然有些垮塌。他笑又不想笑地回答她:“是,你住在这里。”
看她身上的衣服,应该是负责打扫的工作人员,在洞天的东侧,小荷花池后边,应该有负责清洁部的大通铺。
“那,我该怎么走?”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看着丹枫越来越垮的表情,不自觉地补充道,“对不起啊,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位身体的主人、这位好姑娘——的记忆好像是没对我开放,我什么都不知道。”
丹枫只好说,我带你去。
在穿过洞天那些有些复杂反锁的亭台水榭和弯曲的回廊时,丹枫能够听见她在身边感叹:“好复杂、好浮夸、好奢侈,要是今天我回不去的话,我一定会迷路的吧……”
他下意识回头瞥了她一眼,发现那双亮晶晶的金色眸子,正灵活地在他的洞天里四处打量,仿佛对于她来说,这个洞天是新鲜玩意儿,而他并不是。
也是,她说她认识他。丹枫知道每一任龙尊的长相不会有太大差别,可是如此直白地被无视,还是让他心里有些微妙的不悦:哪怕相似,也不会是一模一样。
她把他当谁在看了?
丹枫当然没有问出口。他只是藏起了好奇,以及几分怀疑,平静地问她:“你说你是从未来来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少女脱口而出:“要证据干吗?我自己知道就行。”
“……”丹枫哑然。
“我是要回去又不是要留在这里从零开始搞建设。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没有太大关系,把我当做一不小心到这里住了两天的旅客,很快就会走的就好。”
她的解释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毕竟丹枫想要的所谓证据,不过是对于他们这些局外人来说,用来将她突然诡异的行为合理化的工具。
可是她就是她,不会觉得自己到行为有哪里不对,又何须证明?而且她说得对,她不是需要留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重新取得所有人的信任,然后打拼出一番新天地,她是要回去的。
像是擦过天边的流星,在留下耀眼的星尾之后,消失在地平线下边,仿佛从未出现。
“但是或许在你证明了之后,我们就可以对你提供帮助。”丹枫摊了摊手,鬼使神差地继续开口,“之前你说你和未来的我是朋友,那你不妨说些有关未来和你知晓的过去的事情,好让我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毫无道理。
少女也觉得他说得话毫无道理。她沉默了,只有鞋底摩擦走廊石砖的声音传来。亭台之外流水潺潺,雾气氤氲,时不时有鱼跃出水面,又坠落回去的“哔啵”声,还有她走路的时候,因为不那么文气、走路姿势幅度过大而发出的裙摆布料互相摩擦的声音。
许久之后,她开口:“不能说的,哪怕知道未来,我也是不能说的。毕竟这是你们要经历的命运,是你们亲手做出的一个又一个选择,是你们做出选择的权利,而不是被所谓的‘命运’束缚的结果。如果我告诉了你未来怎么样,那你人生一半的乐趣就要被我剥夺了——就像我去翻垃圾桶,还没打开盖子,就发现上边写着:此桶已空、请勿翻找的条子那样,很无趣的。”
丹枫原本还在认真地听她说话,可是听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会听见“垃圾桶”三个字。可是她又很认真地在做比喻,认真到丹枫情不自禁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自己是一个热衷于从垃圾桶里寻找新鲜感的垃圾桶猎人,原本物色好了一个垃圾桶想要好好探险一番,结果还没亲自领略美妙的过程,就被人告知了结果。确实很糟糕。
结论下定之后,丹枫又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跟着她的思维走了。
她说的话总有些独特的魔力,真实、简单、直白又有趣。就像是小孩子一样,用最简单的观察力告诉他一个质朴的道理,让他这样一个成年已久的人刮目相看,然后觉得妙趣横生。
他终于送她到了门口,垂眸说道:“到了。这就是你的房间。”
“哇哇,还是大通铺,我还没试过睡这样的床、要是三月七知道了,搞不好会羡慕……”她原本跟在他身后,在丹枫还没越进房间门槛的时候,就因为好奇,已经把脑袋从他推门时伸出去的手下边钻进来,好奇地打量着房间环境。
毛茸茸的脑袋搔着他大臂的内侧,很痒。
丹枫垂眸,看见了胳膊下的她,忽然感觉她还挺矮的。
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体,是不是也比他矮——丹枫忽然觉得有些不妙。按理来说,男人比女人高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丹枫知道自己的身高在众人之中并不算拔尖,除非把他头上的角也算上。
如果她自己的身体长得比一般女孩子高一些,他搞不好真的没有胜算。
不妙。
“好好好,谢谢这位龙尊,我要睡觉了,您慢走。”她仗着个子矮,干脆整个人都钻了过去,然后反客为主地抓着门把手,要把他关在外面。
丹枫原本想要提醒她,大白天睡觉,要是被总管发现,是会被扣工资的。可是在木门合上的瞬间,隔着那道小小的门隙,望着她金色的眼睛,丹枫忽然说道:
“我叫丹枫。”
不是“这位龙尊”,是“丹枫”。
你知道的……那个丹枫。
【4】
第二天,丹枫才知道,自己昨天担心她会因为白天睡觉被扣工资有多好笑。
因为此刻站在他对面的总管皱着眉毛说,有个清洁部的姑娘竟然一大早就溜出去了,不仅不按照日程表工作,而且在龙尊的洞天里随意地转悠,在被发现之后,提起裙摆慌不择路地跑了,还是翻墙跑的。
总管喊出了这个身体主人的名字,但是丹枫没怎么在意。他的脑子里全是昨天那个蹲在石狮子上一身匪气的少女提着裙摆翻墙而逃的画面。想必她以前穿的衣服应该是没有裙摆的,所以才会养成动不动就做一些不那么适合穿裙子时做出的动作的习惯。
他在走神时总管絮絮叨叨地说,等她回来之后要抓着她去院子里罚站,然后再扣她工资。丹枫应得心不在焉,想的是,既然她赶在光天化日之下翻墙出去,那估计回来也不会很早。再不保守一些,搞不好她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毕竟终究不是这里的魂。
丹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间竟然低落了少许,似乎是为她如风一般的自由和不可预测。然后,他又安慰自己,看起来她还是蛮在乎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的,想必她在离开这里之前,会让姑娘的身体回到她应该出现的地方。
她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于是,下午六点左右,天微微发暗的时候,丹枫果不其然在洞天里看见了她。不过不是在她应该出现的地方,而是在龙尊的小院门口。她在院子门口的走廊溜达,看久了,又不觉得她是在溜达,毕竟她的脚步迈得不是很自信,左一下右一下。
更像是迷路了。
他站在原地,等她看见她。果然,她在看见他之后,脸上一闪而过些许尴尬的表情,然后再大方地、满不在意地和他打招呼:“嗨,好巧,在这里碰见你了。”
丹枫站在走廊漆红的柱子边,站在影子里,看向光下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想笑:“不巧,这是我的房间。”
“哦哦,我说这个房间怎么不仅门口的池塘大池塘里的荷花也更漂亮甚至还有个院子……原来是你的房间。”她快速地点评了一番他的屋子,然后走到他边上,真的一点被发现迷路的窘迫都没有,自然地向他伸手,“说起来,这是我回来路上买的貘馍卷,还温着,吃吗?”
像是刻意地收买,却又无比自然。丹枫原本想说,他已经用过晚餐,不需要再吃这些东西。可是他还是伸出了手,情不自禁地。指尖在接过貘馍卷时触碰到了她温热的掌心。轰的一下,细小的电流突然从他指尖的毛孔钻进他的身体里,顺着那只伸出去的手臂,和血液一起奔向他的心脏。
她的眼神仿佛也有温度,笑容也有。
丹枫不动声色地接过,说:“你今天没有上班,总管说要扣你的工资。”
他迈步了,往她应该去的方向走去。收下这个貘馍卷,也就意味着他要带她回去——这种无声的交易很奇妙,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多年,默契到不需要任何交流,就可以明白对方推出了怎样的筹码。
少女挠了挠头。她头上的发髻不见了,头发也散着。或许是她本身并不习惯梳辫子,因此一觉醒来之后干脆就这样披头散发。
她没注意到丹枫正在看她,语气里有些抱歉:“丹枫,你能不能和那位主管说一声,这几天工资扣就扣了,以后——别扣她工资,也别把她赶走。我只是不太喜欢待在一个地方整天做家务,会去外边接委托,这几天工资扣了没事,我不会饿死。”
丹枫还想说些什么,她忽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是火,把走廊上挂着的灯散出来的澄黄都融化。她说:“你是龙尊大人,这点小小的事情,应该能做到的吧?”
鬼迷心窍,他说好。
天彻底暗沉了,灯从远处一盏一盏地亮起来,照亮他们脚下的路。
【5】
丹枫和主管说,上一次抓到的那个姑娘,就先不要去管她了。
“扣掉她的工资,哪天她好好的扫地了再给她发吧。”坐在桌子后边的丹枫漫不经心地说道,手里捏着的是景元送过来的帖子。帖子上边说,应星酿了酒,朋友们都到场,希望他晚上没事情之后,一起到常乐天小聚。
丹枫确实打算出发,毕竟持明族这边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可是脚刚迈出大门口,就看见云骑军送着一个姑娘从外边回来。
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手还被绷带缠成了一个白色的馒头。在看见他的时候,云骑军开口在她前边:“龙尊大人,这是我们在迴星港救下来的姑娘。她说她只认识……您。”
丹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受了伤,看起来还不算轻,不过倒是没有哭过鼻子的迹象。在他望过去的时候,她抬手习惯性地摸摸鼻子,然后意识到自己的爪子已经变成了馒头。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丹枫已经发现了,她心虚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摸鼻子。
谢过送她回来的云骑军,丹枫不仅领到了一个一瘸一拐的人,还领到了丹鼎司开的药方和“八点之后换一次药”的医嘱。医嘱上说,她的伤口有点深,但不需要缝,因为是季夏,温度还高着,所以要勤换药,谨防闷久了伤口化脓。
“我没事啦。”她这样说。
酒最终还是没喝成,因为她伤到了右手,换药什么的肯定不方便。看见她的伤口后,丹枫也没想过去找别人帮忙。毕竟他身上也总是挂彩,对于伤口处理比一般人要更加懂一些。于是他带她去了他的屋子,让她在客厅里的软椅上坐下,蹲在她身前,解开了缠绕在她腿上的纱布。
“我没事的……”她低头看着他,再一次强调,“之前冒险的时候也总是伤到自己,现在这个身体又是长生种……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了。”
丹枫一只手捏着她的小腿肚,另一只手将纱布一圈一圈解开。她说的没错,这个身体是长生种,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虽然还是有些淋漓,但配着丹鼎司的药方,一晚上可能就好了。
不过,丹枫有些在意的地方。
他清理掉血块和药膏,问:“你……之前是长生种吗?”
“啊?”她愣了一下,说道,“不是。”
捏在小腿肚上的手不自觉上了几分力气。丹枫眼眸低垂,那好似天上弦月一样弯着的睫毛就把他那双青绿色的眼睛尽数挡住。
“但是你很习惯受伤?”丹枫的声音冷了一些。
他把药膏重新涂抹上,然后再一圈一圈缠绕纱布,动作轻柔。
“也不是习惯啦,谁喜欢天天这里痛那里痛的。只不过逃不过嘛……要赚钱要吃饭要做委托的,垃圾桶也是要翻的。像今天这样,翻着翻着突然冒出一两个丰饶余孽,也是很常见的。说起来,这个身体虽然是长生种,但是不怎么会打架啊,幸亏我找到一根铁棍,才把它们都赶走……”她安静到有些乖巧,任凭他给她包扎,似乎知道对方的好意不能辜负。
“那……你身上也有许多疤?”丹枫站起来,示意她伸手,他替她包扎右手。
绷带解开之后,丹枫看见了一道狭长的刀痕,从她的手背蔓延到手臂,看这个刀痕的走向,可以推测她是下意识用手臂做了格挡,不过在接触时轻巧地卸过力,所以没有伤到骨头。
很强的作战技巧。
“疤?有的吧。胸口还有个碗口大的呢……”她的回答依旧轻巧且随意,不过在看向丹枫时,语气还是有几分苦恼和请求,“丹枫,辛苦你帮忙换药了。这个身体的姑娘身上没有疤,要是我用完之后出现了疤,倒是我对不起她了。”
丹枫忽然抬头:“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你确定你一定能够回去吗?
“唔……我前几天梦到她了。她哪里也没去,就在这个身体里。不过她和我说,她被罗浮的房贷和工作压得有点累,和帝弓司命许了个愿,我就来了,让我替她好好地辛苦几天。”
“?”丹枫挑眉。
少女耸了耸肩:“假的。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会不会害了她……但是这么焦虑会耽误我找到回去的办法,也耽误她早点回来,所以我干脆编了个故事骗自己……担忧不能解决问题,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早点救她。”
丹枫垂眸,将药膏一点一点刮过她手臂上的伤口。他说:“好,我替你想办法。”
屋子里重新陷入寂静,窗外拉长的蝉鸣波浪一样地涌进屋子里。
季夏之末,暑气未消。可是看着药膏在她手上一点点铺开,丹枫的心忽然沉静下来。他问:“垃圾桶里都有什么?”
她很热衷于垃圾桶,不仅拿这个来做比喻,而且身体力行地去实践。看的出来是真喜欢。
这还是丹枫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垃圾桶里究竟有什么迷人的东西?
他无意识中,又一次走进了只有她走过的思维小巷,跟着她的思路、她的逻辑,摸索她的情感,走向一片他从来没有碰到过的新天地。
少女的声音柔软。
“丹枫,并不是只有垃圾才会被扔进垃圾桶里。”
语气淡淡的,阐述着一个丹枫明白,却又不够明白的道理。
确实不是只有垃圾会被扔进垃圾桶;可是,一旦被扔进垃圾桶,那也不就意味着那个东西,对于某人来说就再也没了价值,成为了真正的垃圾?
绷带末端被从中间扯开,丹枫替她打了一个结,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举着馒头手的少女端详着自己以前没见过的花结,跟着丹枫站起来,一瘸一拐。
他转身,走回她身边,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让她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说:“我送你回去。你的腿先不要使劲。”
“好。”或许是记着不能给身体的主人留疤,她应下了。
推开门的时候,丹枫和四只眼睛撞在了一起。景元和应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站在他屋子门口,一个人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对他和一个女性独处并不感兴趣,另一个倒是兴致勃勃,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目送他们离开。
反倒是她的目光在应星和景元身上多停了一会儿。
丹枫有些警觉。他忽然俯下身,借着她已经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事实,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腿上的伤口,将她打横抱起。
“诶!我自己、我自己能走……”她吓一跳,丹枫却没有放她下来,脚步比先前快上许多,淡淡地说道:“这样留疤概率更小。”
回来之后,丹枫发现他们还站在门口。景元双手抱胸,戏谑地打量着他,问道:“恋爱了?”
“没有。”丹枫站在门口,看着今夜的两位不速之客,不知为何,心头还在为方才她那似乎认识他们二人的眼神突突发跳。
就像是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唯一眼熟并且可以依靠的人那般。如果以后再一次遇到危险,她会不会也像今天对着云骑军说他的名字那样,说出景元或者应星的名字?
丹枫送走了两位老友。
然后夤夜之后,借着持明族的秘术,让大通铺里边的人睡得更沉,自己则坐在她身边,静静地替她换上了新药。
【6】
丹枫以前没有思考过爱情这种东西。或许对于长生种来说,和漫长的生命比起来,爱情的保质期实在是太过短暂。在仙舟上,他们看惯了如火花一般突起的爱情,然后又在弹指几十年后,变成了避之不及的烟灰,被嫌恶地从本该是恋人现在却形同陌路乃至仇家的彼此身上掸走。
罗浮的话本也更爱唱一些荡气回肠的英雄故事。毕竟仙舟人追随着帝弓司命的脚步,抗击过太多次丰饶孽物的来袭,涤荡了数不清的狼烟烽火,才谱写出如今这番安稳平和的好岁月。和爱情比起来,在战火中留存的同生共死的情谊更加动人,也更加应该被追捧。
丹枫没有考虑过爱情。
他只是把越来越多的时间放在陪她出门上,然后习惯性地安慰自己只是怕她没有习惯这个身体,再受到像上一次一般的伤。而且,丹枫还和自己这样说:和她待的时间越久,替她找到回去办法的概率也更大。
所以丹枫频繁地出现在迴星港和流云渡这两个地方。他是来给她翻垃圾桶放哨的,顺便替她清理一些不长眼的丰饶孽物。那些丰饶孽物,有些是偷偷摸摸混进罗浮的,有些则一直藏在罗浮。毕竟罗浮很大,云骑军虽然勤劳且能干,却还是没办法做到赶尽杀绝。而偏偏她本人总能够找到藏在稀奇古怪、歪门邪道里的垃圾桶,顺便也找到了那些丰饶孽物的老巢。
再一次将丰饶孽物击散,丹枫藏起了指尖萦绕的水流,站在巷子入口,替她把风。
“垃圾桶不是扔得人越多越好吗?怎么不去罗浮大街上,而是跑到这种地方来?”丹枫看她动作娴熟地掀开盖子。
“你不觉得野外的垃圾桶有一种野性的美吗?就是因为没人来,所以才会更加期待里边究竟会藏着什么样的东西……”少女在确认垃圾桶里没有易腐烂的东西之后,开始在里边翻找,“倒不如说,你想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垃圾,才会值得一个人费那么大的力气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扔?”
手指从一堆干垃圾里边伸了出来。
“一封信!”她的声音有些惊喜,还有些自豪。被她夹在指尖的是一团皱巴巴的东西,应该是在被扔掉之前,被主人狠狠地揉搓成了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少女已经开始拆信,她说,看的多了自然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但是,可以随便拆别人的信吗?”丹枫在她身边站定,站久了,竟然也学着她的样子蹲下,看她拆开了信封。
拆信的手停了一下,她似乎是想下意识摸鼻子,却被丹枫拽着手腕止住了——没洗手,不该摸。少女说道:“唔……我不会乱说的,也不会嘲笑谁的……只是,有些信,原本应该是要被寄出去的,结果阴差阳错就出现在了垃圾桶里。这样不好,我看完之后,要是可以的话,我可以替信的主人将信送到他想送却又最终没有送出去的人手里。”
这封信里边写的是爱而不得的爱情。是短生种留给长生种的一个念想。
丹枫看着蹲在身边的她,情不自禁问了一句:“还要帮忙送吗?”
短生种爱慕长生种,往往没有太好的下场。因为年龄桎梏着爱,几百年的光阴是横跨在他们之间的天堑。短生种的爱情激情或许可以持续几十年,但也就几十年,生命流逝之后,独留长生种在这寂寥的仙舟之上,独走自己的长生路。
而她也是短生种……如果她是原本的她的话。
丹枫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向她,比之前更加想要一个答案。如果是身为短生种的她爱上了长生种,她是会大胆地倾吐爱意,还是像这封信的主人一样将心思全都埋起来呢?
少女没有思考太久,她仰头看向丹枫,认真地回答:“我会先去打探一下这位长生种的想法。如果他对她没有感觉,那我就当没见过这封信。如果他也喜欢……我就告诉他。”
丹枫不自觉地愣了愣,半晌之后才张嘴:“可是,哪怕他们真的相爱,也不过短短百十年。你这样会让那位长生种……陷入未来的痛苦之中。”
“可是丹枫……爱不是那么可怕的东西。在选择去爱之后,人才会从旧的过去迈向新的未来;你怎么知道,那个由爱引导的未来,会脆弱到无法接受注定的失去,会脆弱到因为害怕失去,就放弃去爱的能力呢?”她将信纸一点一点展平。
“只要他们都爱彼此,就没什么好怕的。怕的不是失去,而是意识到自己本可以拥有,却因为胆小而没能拥有的遗憾。那才是一辈子的痛。”
她起身,掸了掸裙摆。
回去的路上,丹枫好几次想要问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会为什么会想得那么透彻;你是不是也爱着一个长生种……所以才会如此感同身受?
丹枫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回去路过水池的时候,拉着她的手腕替她仔细地搓洗了每一处指缝和柔软的指腹,然后再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替她将手擦干。
他给她买了她喜欢吃的东西。
信上那位被恋慕的长生种对她提起某位短生种的名字,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他说,他只是某一天在桥上看见这位姑娘在看罗浮的小说,就过去和她聊了几句。两人比较投缘,交换了联系方式,但没有更多的接触。
不爱。
少女在回他洞天的路上,没有说太多话,只是一直平视着前方。在迈过洞天大门的那一瞬间,丹枫低头问她:“你是不是在生气?”
生气世界上并没有太多两厢情愿,更多的不过是求而不得,是无缘无分。
少女抬头看向他,披散在身后的头发顺着转头的动作滑向一边,露出她白皙的脖子。她说:“嗯?我生什么气?喜欢与不喜欢,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怎么今天一路上都不和我说话?”丹枫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替她将耳朵边的碎发滑到耳朵后边。
她说,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丹枫起身,和她一起走进了洞天。街市的灯火随着结界生效消失在背后,迎接他们的是熟悉的水榭阁楼,红莲碧叶。
“想短生种就活几十年,难得喜欢一个人,结果没办法得到回应,挺可怜的。不像长生种,有那么长的时间去处理这份不正确的感情。”她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头发往下垂落。
——时间也并不是万能的。
丹枫想要反驳她,最后只是看了看她有些蒙眬的睡眼,说道:“今日发现你散着发不适合打架。明天早上来我房间找我,我替你梳头吧。”
晚上,丹枫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想问问她,短生种爱上长生种后该怎么处理他已经学会了,那么如果长生种爱上一个短生种呢?他又该怎么办?
季夏之后,蝉鸣的嘶吼依旧用力,从庭院的高树传到他耳朵里,一点一点地吞没他的思考。渐渐的,在视线朦胧时,丹枫也明白了,长生种该如何做,只有长生种知道。
他如何做,只有他知道。
【7】
丹枫陪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他陪她在罗浮闲逛,看着她做委托,在她习惯性地接下要打架的委托之后,替她出手将那些不长眼的东西都处理干净。
其余时间,丹枫就看着她跑东跑西送东西,爬上爬下抓小猫,顶着他给她梳的发髻,接过他给她买的貘馍卷,和他一起回他的洞天。
丹枫忽然觉得这样挺好的。虽然他的理性告诉他这样不好。
他们就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那样,习惯有彼此的存在,互相搭一把手。
或许这就是长生种表达的爱的方式,因为他们有太过漫长的岁月,为了让爱均匀地散布在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生之中。他们的爱温柔又压抑,如同绵绵不绝的河边草,执着地长满整条河道。
但是,丹枫又时刻记得,她不是这个时代的灵魂,原本主人的灵魂也不知所踪。他不应该沉溺于这种虚假的岁月静好,那只会害了太多人。
——只一会儿,只一会儿就好。
只要替她梳头的那一小段时光,看她安静地坐在自己身前,任凭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
只要和她一起翻垃圾桶的一小段时光,看她兴致勃勃满载而归,看她一无所获毫不气馁。
只要和她一起回家这一小段时光,他的指尖不经意擦到她的手背,也没有打断少女离谱又合理的长篇大论。
“恋爱了?”几周之前景元抛向他的问题又一次被抛到丹枫面前,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歪头躲避,反倒懒懒地应下:“嗯。”
恋爱了。
荒谬的、不合理的、没有结果的,爱上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灵魂。
丹枫仰头望天,酒后不受控制冒出来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层水雾,可能是因为醉上了头。望向天空的时候,也有朦胧。
可是,她还是会走的。
她终究会走。
尾巴突然推开惯常替他斟酒的应星的手。丹枫扶着桌子站起来,说道:“她应该做完委托了,我去接她回家。”
【8】
一个长生种该如何表达爱意。喝了点酒、从小聚上中途离开的丹枫借着那点酒精,一边走一边思考。清醒的时候他还不会想得那么大胆,毕竟搁在他和她之间的不仅有不合时宜的时代,还有另一个灵魂。可是现在,酒精将他心中那点小九九无限放大,以至于丹枫都变得不理智起来,思考起这种不着调的问题起来。
或许应该买一束花。
微醺的青年站在街边的灯下,白皙的脸庞上是两团红玉。他神游一般地仰头看了看天,结果被灯罩罩住的灯芯刺到了眼,再低头时,街角那个花店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是了,还不能买花。丹枫回过神来。她也说过,在表达心意之前,要先探明对方的心意;如果是两情相悦,那就大胆地去表露爱意,如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就不能让自己的爱变成对方的负担。
他要先去弄明白,她对自己到底是怎么看的。
是了。
丹枫转身走向还开着的小吃摊,替她买上两个貘馍卷,藏在口袋里,让自己的体温贴着貘馍卷,免得等下给她的时候凉了。在步履踉跄地走向她委托的执行地的路上,丹枫还在认真地思考,如果等下试探她,得到的是她也心动于他的答案的话,再回来买花也不迟。如果她还不喜欢,那就慢慢培养,像是种一棵树那样,时间久了总会发芽的。
首要的是要解决她做委托可能还没吃晚饭的问题。
貘馍卷在口袋里发烫。
然后又在他看见她的背影,想要从口袋里掏出来,亲手递给她的时候滚落到地上。
熟悉的姑娘站在一个陌生人身边,偏偏那个陌生人的身影又是那么熟悉,熟悉到丹枫哪怕隔着云雾一般的醉意,也能一眼就在自己的脑海里勾勒出自己的鼻子眼睛嘴巴。
站在她身边的青年,无非是没了龙角和龙尾、剪了短发、穿着不一样服装的他。
流云渡堆满了星槎运输的货运箱,还时不时刮起空旷的大风,遮盖掉他的身影,还淹没了貘馍卷掉在地上的闷响。袋子保护了食物不接触灰尘,可是丹枫却没了俯身去把貘馍卷捡起来的勇气。他的指尖在发颤。
风将不轻不重的声音送进他的耳朵。
青年的声音和他的声音有九分相似,唯一的不同或许在于青年人说话的语气更加温柔,带着对她不由自主的无奈和宠溺:“星……该回去了。你已经晕了好几天了,再不回去,大家都要担心坏了。”
她说:“丹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拜托了符玄将军和十王司的人。你不见了,我总得找到你。”
货运箱背后,丹枫渐渐地将拇指的指甲嵌入中指的皮肉之中,直到留下隐现的血痕,才足以平息他颤抖的身体。丹恒,果然是丹恒。在她喊出那一串名字之后,丹枫花了一个晚上查阅了持明族的资料,从头到尾,从上到下,没有一个龙尊的名字叫做丹恒。
所有的记载都停在他丹枫为止。
他长得和他那么像,而她又知道他们的名字。她还说,我是未来的你的朋友。
那丹恒一定就是,未来的自己。
也难怪她会对他如此自然而然地亲近,毕竟丹枫也是亲眼目睹过想要和她套近乎的人被避开,也听见过她说敢伸出一只手就折断一只手的冰冷词句。这样一个对别人有着戒备心的少女,却独独信赖地向他伸手,是否因为这个名叫丹恒的青年,是她的朋友?
甚至不只是朋友。
丹枫大步流星地从货运箱后边走出去,站在两人身后。穿过箱子与箱子之间的大风吹起他背后的长发,也吹动了站在她身边的青年的衣摆。她头上明明还留着他梳的发髻。
少女转过身,对于丹枫的出现意外又不意外。她向他挥了挥手。
青年转身看向他,礼貌地点头示意。在青年拿走对她的温柔之后,和丹枫还真是很像。
千般怒火、疑惑和委屈在看见她那双眼睛的时候还是刹那消融。丹枫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在她面前生气,因为害怕看见她伤心、看见她害怕他的样子。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目光从丹恒身上挪到她身上,在对上她毫不心虚的目光之后,丹枫慢慢地卸下了气力。
有时候,答案或许比“他被当做替身”还要糟糕。
譬如,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无非是他一厢情愿。
【9】
丹枫邀请两人去自己的别院稍作休息,毕竟虽然这个世界上有长得很相似的人,但相似到丹枫丹恒这种程度,还真不好说。一旦被持明族的那些龙师们知道了有两个龙尊,估计非得闹翻天不可。
她被丹枫和丹恒默契地用眼神请开,在别院的院子里待着。而丹枫,则请丹恒在茶桌前坐下,亲手为他倒上了一杯茶。
或许两个人本就有冥冥之中的关联,因此在眼神交错的刹那,丹枫已经问出了许多问题,也得到了许多解答。
还是丹恒先开的口:“你不要怪她。她不会把你当做我。”
方才亲眼看见她和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亲密地站在一起时胸口涌起的火已经下去,丹枫此刻冷静了,心也在一点点地出现裂痕。他端起茶杯,眉眼低垂地抿了一口,说道:“她当然没有。”
如果有的话,也不会在第一天就说,我是未来的你的朋友,当然,不是你的。
如果真的当成了的话,她就不会把他们之间区分得那么明显。
窗外风铃响了一下。
一回合结束了,丹枫来开启第二回合的问题。他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不卑不亢、气度从容的青年,问道:“你是未来的我吗?”
丹恒回望他的眼睛,答非所问:“有关未来的事情,我不会和你透露任何一点。”
丹枫点头,对这样的答案不出所料。正所谓志趣相投的人才会走到一起,丹恒能够成为她的朋友,想必在这些大是大非之前,看法应该是相同的。只不过丹枫没有想到,丹恒的想法比她会更加强硬。
丹恒说,所谓未来,对于还没有经历未来的当事人来说,是一种权利,更是一种责任。每个人必须要为自己做过的每一个决定负责,无论未来会变成怎么样,后悔也好皆大欢喜也罢,责任是不能通过“回到过去改变未来”而逃避的。
相比于她把不知情的未来称作“惊喜”,丹恒倾向于把未来看作是因果相契的责任。
“也是。”丹枫仰头,看着天花板。几个小时前喝下去的酒已经醒了,可是他又开始晕晕地发醉。他没再纠结未来的自己会如何这个事情,反倒开口问道:“她喜欢你吗?”
对面的青年难得犹豫了一下,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吧。不过她也有可能是习惯我、依赖我,算不上爱。”
“那你喜欢她吗?”丹枫身体微微前倾,脑袋靠在左手的手掌心上,目光落下门外。
“……喜欢。”丹恒的回答比之前要坚定。
“所以你一定会带她回去。”丹枫眄了丹恒一眼,狭长的眸子不知是何时沾染的冰冷水意,“如果我不肯呢?”
“丹枫。”丹恒的声音骤然变冷,压抑着同样不可侵犯的怒气,“你不会这么做的。她的灵魂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原本身体的主人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游荡。”
丹枫眯起了眼睛,咂摸着舌尖回荡的酒意,咂摸到最后,却只品出浓茶的苦涩:“既然你可以通过十王司出现在这个时代,那想必我也可以通过十王司让两个灵魂彻底去往彼此的身体,顺便再抹去她不该有的记忆。丹恒,你说,要是一切从头开始,待在她身边的是我,她会不会也慢慢地依赖我、习惯我、爱上我?”
苦涩的。虚假的。茶水味。
丹枫别过头,努力地抑制自己眨眼睛的冲动,免得眼睛里的水雾,变成沾着睫毛的泪滴。
“……”青年沉默了。在丹枫面前,他很可能没有胜算。
“吓唬你的。”丹枫突然起身,往窗户边走去,背对着丹恒,“我也爱她,自然不强迫她做这种没良心乃至涂炭他人性命的事情。”
月下的龙尊转过头,水吟吟的眼睛如同在海底发光的青绿宝石,衬着他白皙的皮肤,美丽得如同天上的弯月,倒映在玻璃镜面之中,一碰就碎。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是他呢?阴差阳错地遇见她的灵魂,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好不容易才参悟了自己对她的感情,还没来得及追求或者示好,就被掐断了一切可能。
“为什么是你不是我呢?”
他不受控制地走进那条只属于她的小巷,他还是第一次去往如此强烈地吸引他的地方,可是她却不只对他一个人敞开。甚至她其实也没有邀请他进去,因为在巷子的终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为什么不能是他在正确的时代碰见正确的她呢?他也会爱她,也会为她变得温柔。他陪她翻垃圾桶,陪她买貘馍卷,陪她做委托,为她包扎换药,替她梳头。
“我也会很爱她,我会比你更加爱她。我也会对她好,我会比你对她更好。”
丹枫回头过,不去看丹恒,而是望着檐下风铃,静静地,问出一个又一个无奈的问题。
他没有办法。因为不能伤害她,所以除了问出这些无解的问题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再回首时,丹枫笑得平淡又悲戚:“丹恒,我发现她可能一开始就没对我有过一点心动。她没有给我任何机会,是因为你吗?”
丹枫不必为他可能被当作替身愤怒,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把他们分得很清楚,就像每一次见到她,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喊出“丹枫”这个名字那样。她对待丹枫,是逐渐成为朋友的朋友;而对待丹恒,是不加掩饰的信任和依赖。
——是因为你吗?因为你比我更先遇到她?
丹枫走到青年身前,平静地看向他,在与自己相似的青绿眸子之中,看见了冰冷的怒火。
“真嫉妒你。”
【10】
丹枫让丹恒留在别院休息,然后把她带了回去。理由是身体的主人还是龙尊的下属,如果被人发现和一个与龙尊长相相似的人住在一起,以后他们回去之后,对原主的名声不好。
可是回去之后,丹枫却抓着她的衣袖,低着头,气势是无与伦比的低迷。他甚至有几分可怜巴巴地求她:“能不能过几天再走?之前和你说过的星槎节……”
她这才想起来,在碰到丹恒之前,丹枫确实提过,过几日罗浮会举办星槎节,到时候的星槎海中枢,会有万千星槎腾空而起,挂着好看的灯笼,舞动出一条流动的星河。
丹枫带着她去了,丹恒跟在后边,丹枫多看了几眼,也没有多说。当礼炮鸣响,万艘星槎腾空之后,人群忽然开始往最前边拥挤。丹枫眼疾手快,将身边人拉到自己身边,眼睁睁看着丹恒被隔开好几十人远。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星槎上边的灯笼化作星星点点的灯,带来一场盛世奇观。看着她眼中浓厚的惊奇,丹枫意识到,她还是第一次见。
真好,终于也有她的第一次,是他陪着度过的。
丹枫忽然握住她的手,然后捂住了她的眼睛。
“丹枫……!”少女的声音难得有了一丝慌乱。或许是因为察觉到男人气息的接近,和他越握越紧的手,意识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别怕,我不会越线。”
丹枫的声音温柔得和丹恒没有太大区别,如果忽略掉那浓浓的悲伤之外。放在她眼睛上的手忽然向她的脸靠了靠。双唇触碰皮肤的声音传来,但吻的似乎是他自己的手背。
他说:“星。”
我不会做什么,我只是喜欢你。
他说:“对不起。”
明明你说过在明白对方的心意,如果对方对自己并不感兴趣之后,就不应该给对方带去困扰。
但是我好喜欢你,我害怕,害怕在错过你之后,也错过表白的机会。
在少女被丹恒拉走之后,丹枫没有追上,而是愣愣地举着自己的手。
他也是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主动告诉过他,或许是因为觉得,她不过是他生命里的过客,知不知道名字,对他来说,不重要的;他也没有过多地追问,只是在等某一天她亲口告诉他。注定背道而驰的等待。
分明她的名字最重要了。
熙攘的人群之外,青年将少女护在怀中,步步远去。唯有他还站在原地,在流动的灯光下边,彳亍难行。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重要的选项”之一,可是她却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蓦然回首,她已经离开他身边,再难寻觅了。
【11】
他们离开的那天,丹枫没去送行。
他亲手写的信,也在最后一刻,被揉成了纸团,扔进了丹鼎司靠近波月古海那边的废弃的垃圾桶里。
丹枫终于明白了,并不是所有被扔进垃圾桶的东西都是垃圾。
但是他别无选择。除了被抛弃,他别无选择。
她回去之后,被占用了一个多月身体的少女休息了一天就恢复了健康。少女有些吃惊地对督促她赶紧上班的总管说,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我变成了一个灰色头发、金色眼睛,穿着灰色外套和灰色短裙的姑娘,手里拿着根球棍,在一辆列车上边航行。
丹枫多看了她一眼,不是为了再看一眼曾经有过的东西,而是为了将少女陈述的句子里那几个关键词记住。
原来除了名字之外,他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金色眼睛、披散的灰色头发。
会适合怎样的发型呢?
丹枫不自觉地笑了,指尖似乎又传来替她梳头时那种柔软的触感,然后又在下一刻,化作击向他胸口的钝锤,让他突然踉跄着离开这里。
“龙尊?”
她不会再用她独有的语气叫他丹枫了。
可恨的命运、可恨的未来,将他束缚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只有当他失去了一切可能,变成下一世的自己之后,才会重新碰见她。她说未知的命运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惊喜和冒险,可是丹枫知道,无论有多少惊喜,都不会有她再一次出现。
在他的心跳得最炽热的时光里,她出现又消失,留下注定无解的诱惑,锁住了他的心。
丹枫从此不言爱恨。
或许时间会给他解药吧,在漫长的时间里,在他亲自选择为自己套上的枷锁、所谓的未来里,他一定会忘记她,一定会从那条自己走进去过、流连忘返的巷子里,重新走出来。
毕竟他还有漫长的岁月。
毕竟——
靡靡赤龙,森森青松
斗酒欲饮月明中
埋骨复几重。
靡靡赤龙,森森青松
六百余年凡尘中
如梦尽是空。
戏文唱到:龙王终遗恨。
那些爱意和遗憾,最终与那故事里的龙王一起,埋进尘土之下、再难寻觅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