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旬斗RPS】Eyes Wide Shut
au背景全部ooc!
库布里克的Eyes Wide Shut一直被翻译成大开眼戒,这种微妙的反差,导致我用它来做了题目。
灵感来自于 @rinre 和 @傲鲛刺身 教科书般的双向暗恋故事,冒充slient heart第三弹,但是感觉还不如你们自己的故事跌宕起伏。
@爱我不留名。冈田阿鼠和 @荠麦青青别扭鬼 松本青青的助攻一级棒,最后例行给我可爱漂亮超级萌的青青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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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栗先生有点烦躁,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把手里的水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刚刚泡开的茶叶在里面打了个旋儿,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有两滴...
au背景全部ooc!
库布里克的Eyes Wide Shut一直被翻译成大开眼戒,这种微妙的反差,导致我用它来做了题目。
灵感来自于 @rinre 和 @傲鲛刺身 教科书般的双向暗恋故事,冒充slient heart第三弹,但是感觉还不如你们自己的故事跌宕起伏。
@爱我不留名。冈田阿鼠和 @荠麦青青别扭鬼 松本青青的助攻一级棒,最后例行给我可爱漂亮超级萌的青青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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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栗先生有点烦躁,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把手里的水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刚刚泡开的茶叶在里面打了个旋儿,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有两滴落在了手背上,他嘶地一声把手缩起来。下意识地转过脸去看坐在背后的生田先生,没有任何反应,一昧专心地盯着屏幕,白色的耳机线从耳朵里延伸出来。什么嘛,没听到吗,难得想耍一下脾气,结果被耍脾气的对象完全没有意识到。
就像是舞台音响统统到位,顶上还打下了一束光,他服饰妆容齐整地准备开口唱歌了,才发现台下的观众席却是空的,撒比西啊。小栗先生一下泄了气,从瘪了的烟盒里摸了一根烟,逛到楼道里去透口气。
叼着烟的小栗,忍不住又从口袋里把手机找出来,打开翻盖划了两下屏幕,戳到那个熟悉的id,看到最新显示的一条。
10:34am
tomato不许吃:谢谢将生的☕️,精神啦(๑>◡<๑)
两分钟前刚刚发出来的,还没有评论,配图是一杯咖啡,特意放在生田最喜欢的小盆栽旁边摆拍了一下,还加了宝丽来的滤镜。再往上一条的内容,评论有好几条,大部分都来自于冈田将生。
09:22am
tomato不许吃:今天工作好多啊,困
-评论(6):
-杂草冈田:泡个咖啡~
-tomato不许吃:忙到飞起来,完全没空QAQ
-杂草冈田:我帮你泡?
-tomato不许吃:不用了等会出会议室下楼买一杯,有点受够茶水间速溶了。
-杂草冈田:放你桌上了(灬╹ω╹灬)
-风中的风间:一早就刷到闪光弹,我的钛合金狗眼。
小栗也想像风间一样嬉笑着回复句“秀一脸”之类的,但是敲下去心里又堵堵的,不想把他和别人摆在亲密关系里,哪怕是开玩笑的也不愿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对着窗口的云吐了一个烟圈。
2
小栗和生田合作的时间不短了,刚刚被挖角进公司的时候,就分到了生田组,和他之前提案时一直碰面的松本先生当时就恭喜了他,“生田君是我们最靠谱的AM哦。”
尚在磨合期的时候,小栗就体会到了松本的意思。生田先生的工作非常认真仔细,在客户与公司团队之间起着很好的纽带作用,所有的客户修改意见都能传达到位,如何拿捏态度说服客户方面也非常有一套,基本上定了大框架的提案都很少有大改动,所以和他合作的文案美术也都能受到鼓舞变得很有干劲。总之,他就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家伙,当然不仅仅是在工作上如此。
第一次知道生田的真实年龄,小栗吓了一跳,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娃娃脸的家伙已经三十岁了。
“一直以为生田君比我小个五六岁的样子呢,居然差不多大。”在第一次加班到凌晨的时候,两个人去公司附近的路边摊吃了宵夜,相互介绍起经历年龄之类的,心直口快的小栗一下子赞叹了出来。
“啊一直被这么说,不过笑起来就露馅了哦。”刚刚解决完一串竹轮的生田,不好意思地摸着耳垂露出一个超大的笑容,一点没有加班后的疲倦,弯弯的眼睛和小酒杯里的清酒一样晃动着波光,眼角的小纹路隐在关东煮的雾气里和路灯的昏黄里,竟然也非常好看,小栗先生忍不住有点心动。
“今天的案子多亏你啦,不好意思刚来几天就让你加班。”
“没有关系,这行都是这样啦,你也跟着加到了现在。”
“旬君的文案很有趣呢,很有个人风格呢,一眼就看得出来。”
“是什么样的?”
“我也不会形容啦。但是一看就会有‘就是这个’的感觉,而且连文档的命名都非常清晰呢,这样我归档发邮件都很省力。多谢啦。”生田抓起小酒杯擅自和小栗还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豪爽地喝干了。慢了一步的小栗,也举起杯子,眯着眼睛把酒喝完了。
回到家的小栗刷了一下推特,看到一条新消息,来自刚刚互相关注的生田。
03:05am
tomato不许吃:到家啦~(~o ̄▽ ̄)~o 。。。凌晨的关东煮果然要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吃才最棒
配图是两人喝完酒并排放着的小酒杯,在雾气朦胧的背景里,像两个肩并肩站着的Q版小人,凑得那么近,让小栗想起刚刚好几次擦过的那个肩膀,毫不矜持地翘起了嘴角,回复了一条评论:辛苦啦,好好休息。
3
生田刷新了一下推特,最近的几条都是来自于冈田的状态,他笑眯眯地一条一条读完,习惯性地点开命名为傻瓜的分组,里面只有一个id,全栗子外壳,看了一下最新的一条状态也是三天前的了。
生田撇了撇嘴,小栗不更新了撒比西啊。有点怀念他频繁发推的日子,看了一部什么样的电影,听了一首什么样的歌,天空的云朵的形状是什么样的,或者想到了一个有颜色的段子,他可以把很多事都说的有趣。照片也拍的很好看,总是有一些奇怪的角度,会让人觉得新鲜。
小栗做什么,生田都是觉得很有趣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另一个组的文案松本特意帮忙介绍了,“很厉害的文案哦,之前我流标的那个案子,就是败在这家伙的手里。”小栗嘿嘿地笑了一下,没有接话,也没有好好自我介绍。他长得很高大,目测比自己要高大半个头,不知道是不是脸长得帅所以穿衣就有点随随便便,第一天来公司报道居然穿着破洞牛仔就来了。生田直觉这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可能不太能融入团队的感觉,一个劲的烦恼以后合作要怎么办才好。结果,小栗比他想象得要好太多,专业度一流,完全尊重deadline不需要催稿,而且对于版面也有自己的理解,但是毫不偏执,和整个团队也非常合拍,简直太让人感激了。
交换推特地址的时候,小栗笑了出来,露出了两边尖尖的牙齿,有点像小孩子。
“tomato为什么不可以吃?”
“因为吃掉了就没有了,小栗君就没有AM了。”
“那可有点难办啊,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情况,最好在春天把斗真就种起来,秋天就可以收获一堆斗真了吧。”为了说一个双关的俏皮话,小栗就擅自改了称呼,两人就从这时候开始变成了互称姓名的关系。
“哎?怎么可以这样?旬君的id也很奇怪吧,全小栗外壳是什么啦。”生田不服气地反驳。
“我很喜欢库布里克的电影,《全金属外壳》看完了就不用看别的战争片喽。超好看的,斗真有空也看看嘛。”
生田之前不大喜欢看国外的电影,有点脸盲症的他总是搞不清角色,但是他后来看完了《闪灵》《发条橙》《奇爱博士》《大开眼界》……把库布里克导演的电影逐个看了个遍。又跟着小栗的推特扩展了好多之前未曾有的兴趣,每一次都兴致盎然,然后可以不经意地在小栗面前提起来,成为工作午餐或者加班宵夜后的话题。
生田先生默默窥着屏,偶尔才点个赞或者评论两句,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过分关注着他的事实。有一度想过放纵自己,还没有很喜欢小栗的时候,他也曾热切地回复过小栗的每一条推特,结果被同事吐槽说你是他女朋友吗?随着这种心情的愈加剧烈,不能再游刃有余地去面对一些玩笑话,怕自己忍不住当真了,暴露出真实的心情。
想到自己这种心情被发现的后果,会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他就有点承受不住,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被讨厌大概是一定的,也许整个团队都会受到影响,他舍不得小栗先生,哪怕只是作为搭档,也很舍不得。
4
23:47pm
tomato不许吃:今天又要过12点了(ง •̀_•́)ง┻━┻
-评论(2):
-杂草冈田:┬─┬ ノ( ' - ‘ノ)结束了一起去喝酒嘛
-tomato不许吃:只有这点慰籍了
小栗躺在床上,开着手机瞪着天花板。自己负责的项目这周收尾了,基本上没有什么活,今天很早就下班了。但是生田作为AM对接的并不止自己这一个案子,其他三个案子最近都很急,他整个连轴转,凌晨下班,第二天一早就要去客户方那边开会。
他踌躇了好久,在刚刚的那条下面评论了一句“辛苦了”,很快得到了回复,但是只有一个表情(^ω^),他挫败地把手机盖子合上,叹了口气。
生田现在很少回复他的推特,大多只是草率地点个赞,他偷偷看过在其他同事的推特下面,生田的回复都很生动有趣,会调侃会吐槽,但是对自己却很客气。大概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态度,引起了他的戒备,有一度他以为,生田和他的关系很亲密,毕竟经常一起加班到半夜再一起喝到微醺,然后在夜风里散着步,就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不,那种无话不谈的氛围即使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也不能达到的,所以就有意无意地试探着生田的意思,把“真是喜欢斗真啊”“我爱你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生田一开始会笑嘻嘻地回应着开玩笑,后来就会轻巧地把话题岔开,大概敏感的他察觉到了自己那些暧昧的心思,就干干净净地把自己给推开了。
原来那种亲密只是自己的错觉。生田只是太温柔了,不管谁约他去吃饭喝酒,他都尽量会去,会体贴每个人的兴趣爱好,有他在气氛总是很好,每个人都能感到自己受到重视。对冈田也是,自己刚刚和他说了,新来的文案东西写得不错哦,人也很认真。第二天一早就刷到了两个人相约喝酒的自拍照。醉眼惺忪的冈田和看起来精神奕奕的生田,两张清爽帅气的脸乐滋滋地靠在一起,让他怎么看都心里不舒服。
生田还补了一张他带着一个夸张款式的戒指的照片。
23:47pm
tomato不许吃:总觉得这个戒指很眼熟呢
-评论(5):
-杂草冈田:前辈好过分,这是我的啦(⊙⊙!)
-tomato不许吃:是嘛,抱歉抱歉,想拿回去的话,今晚再喝一轮吧?
-杂草冈田:是~
-风中的风间:加个酒杯
-你全家都是马子俊:再加5个酒杯
真的是一个完美的AM啊,各种意义上的,可是我不想只是你所重视的文案小栗啊。
5
生田一早就对着手机傻笑,今天不知道什么情况,一大早推特上大家就活跃得过分。
09:32am
nino要存钱:相叶说好看我就买了
-评论(3):
-欢迎来爱拔家:挺好看啊,适合你
-杂草冈田:请问这是秀恩爱吗?
-你全家都是马子俊:将生瞎说什么大实话
09:40am
杂草冈田:开屏被竹马组虐狗
-评论(1):
-风中的风间:你有斗真啊,生头生尾组啊
这什么啦?生田点进回复界面,评论了一句“不要闹,我和将生是清白的,别把我唯一可以欺负的人吓跑了。”再一刷新,冒出了一条新的评论,来自于id全小栗外壳,“斗真是我的。”生田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不知道小栗今天怎么有心情跟他们一起开玩笑,还是久违地这么一句肉麻火热的话。生田考虑着要怎么回复才得体,手指已经先一步敲出了“对,我们是果实组。”反正也只是开玩笑的,应该没有关系吧,这样只有自己知道地悄悄亲昵一下,就像是小时候从邻居的罐子里偷了一块糖,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但是那个甜蜜的滋味却是真实的难以忘怀。
然后手机震动了一下,有邮件进来了。
From:小栗旬
Sub:不是玩笑
斗真是我的,我是这么希望的
接二连三地,有很多封邮件进来了,全部来自于同一个姓名。
From:小栗旬
Sub:别为难
对不起,在气氛很好的时候说这样的话,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斗真不需要感到为难,我会尽快递出辞呈的
From:小栗旬
Sub:对不起
虽然说着这种帅气的话,但是非常舍不得斗真,各种意义上的
From:小栗旬
Sub:好后悔
库布里克是有名的不拍幸福结局的导演,如果一开始推荐给斗真看的是别的导演的表达幸福的作品就好了,大概推到命运的头上我才能好过一点,所以我已经在怪罪命运了
啰里八嗦越写越长的邮件,频繁得震动让手机的温度有点过高了,生田想了想,点开推特的傻瓜分组,找到了那条好几天之前的推特,点了回复。
17:52pm
全栗子外壳:下班后没有约会的日子,是最近的日常
-评论(1):
-tomato不许吃:今晚约吗?
小栗先生觉得整个世界梦幻得一塌糊涂。
晚上,和生田去了第一次加班去的那家路边摊,虽然露天的风吹得很冷,味道也有点一般般,食物煮久了有点失去那种鲜活的生机,酒也没得选只有一种。但是白茫茫的雾气,和昏黄的灯光,生田的笑容,都和记忆中一摸一样。
“第一次出来宵夜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已经平静下来的小栗先生一边拆着筷子一边跟生田告白。
“我比你更早一点。”生田先生也坦诚着自己的心情,两个人相视而笑,犹豫着要不要交换一个吻。
这种磨磨蹭蹭的,小心翼翼相互错过的时间,在这一刻回味起来居然也是如此美妙,不管是弯弯曲曲的小径还是宽阔笔直的公路,两个人一起的滋味,大概没有什么可以比得过。
生田先生拿出手机刷新了一下,最新的一条,让他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01:52am
杂草冈田:前辈们都去喝酒了,我还在加班
-评论(1):
-全栗子外壳:加油
「段野龙哉x龙崎郁夫」双龙の日常(七)
「在邮局工作的人,真是相当辛苦啊。」
每年写贺年卡的时候,龙崎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早在新年前两个月,三岛课长就向他们公布了警署各位工作人员的通讯地址,并再三强调,「每一个都得寄啊!可不能漏掉任何一个人!」
他看起来也不是老古板的样子,在寄贺年卡...
「在邮局工作的人,真是相当辛苦啊。」
每年写贺年卡的时候,龙崎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早在新年前两个月,三岛课长就向他们公布了警署各位工作人员的通讯地址,并再三强调,「每一个都得寄啊!可不能漏掉任何一个人!」
他看起来也不是老古板的样子,在寄贺年卡这件事上居然也意外的执着。
龙崎学生时代在邮局打过工,知道元旦那天需要送达的贺年卡数量有多恐怖。有一年他大胆地用了电子贺卡,结果假期上去第一天就遭到了科长的爆栗。
「你这小子,在寄贺年卡这件事上怎么能偷懒呢!」
龙崎当然没敢用公益广告里「五万张贺年卡就意味着失去了一棵树」之类的话来反驳他。看来在电子时代日益发达的今天,手写卡片还是为大多数人所看重的通讯方式。
不过,如何书写贺年卡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工作的同事们要一一寄到,当然不能全都写成一样的话,每年热销的那些《贺年卡优雅祝福语集合》固然很棒,但照虎画猫也需要花费大量的心思,简直比做作业还令人头疼。
在这一点上,龙崎就很羡慕段野。
他要写的贺年卡不比龙崎少,却总是能很快地写完,不仅书写漂亮,祝福语也时常推陈出新,句句不落俗套。
他们每年都一起写贺年卡,龙崎写到一半的时候,段野已经可以放下笔了。
好几次他提出要帮助龙崎,都遭到了他义正词严的拒绝。
「在写贺年卡这种事上怎么能偷懒呢!」
他模仿着三岛课长的语气,「可不能小看贺年卡啊!」
于是段野就自顾自地跑去看股票,留下龙崎一个人趴在桌上咬笔苦思。
他的灵感虽然来得比较慢,每年倒也能顺利完成任务。不过今年,二署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等能抽出空写卡片时,距离邮寄时间也只剩下一天。
「身为后辈,在过去一年的工作中得到您的照顾,真是深感荣幸,在此祝您新年愉快——啊不行不行,去年也是这么写的。」
龙崎苦恼地抓着头发,对着面前一堆空白贺年卡长吁短叹自言自语,从早晨写到中午,连饭也顾不上吃,直到段野走过来一把抽掉他手中的水笔。
「吵死了,去把饭吃掉。」
「可是我还没有写完。」
段野毫不客气地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提起来。
「你这小子在别扭些什么呢,早说了交给我就好。」
他真的坐下来,开始帮龙崎写贺年卡。
「阿龙。」龙崎感动得有点想哭,「真是太可靠了!」
这回他很识相地把「可不要小看贺年卡」这种话吞回了肚子里,不过起先还有点不放心,吃饭吃着吃着就要跑过来看段野写得怎么样。
看到他完美地模仿出自己的笔迹,笔下也文思泉涌时,龙崎的敬佩之意简直无以言表。
「不愧是阿龙啊。」
他洗好碗后就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他写。段野写字的速度很快,空白的卡片渐渐越来越少,等写到最后一张时,龙崎眼疾手快地将贺年卡抽到自己手中。
「这样就够了。」他把那张图案特别漂亮的卡片塞进衣服里,「名单上的人都已经写完了。」
段野当然不会再抢过来帮他把这张也写掉。
等他坐车去事务所后,龙崎才重新把卡片拿出来,用水笔仔仔细细地在上面写下一早就想好的新年祝福。
「能跟阿龙在一起是最令人高兴的事。新的一年也请多多关照。」
话语虽然朴素,但这不是从书上摘抄的例行公事,而是他内心最真诚的感受。
为了谨慎起见,他给段野的贺年卡不会通过邮局投递,万一被别人知道他与黑道人士有来往,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龙崎只好将这张精致的贺年卡放在段野的枕头底下,再三确认卡片完好后,他对着枕头合掌默念。
「希望阿龙在新一年里升职顺利,交易时不要遇到危险。」
「身体要健康。」
「好好改掉赖床的毛病。」
「料理手艺也可以再进步一点。」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对着蛋糕许愿,说了一个又一个,直到结子老师用彩色纸筒敲他的脑袋。
「不可以贪心啊,郁夫。」
「啊,刚才的不算!」
他跟小时候一样,在空气中挥舞着双手,好像这样就能把刚刚说过的话抹去。
「现在说的才是真的。」
他清清嗓子,对着枕头重新合掌,用无比虔诚的声音说。
「希望阿龙在来年也要平平安安。」
【火有】七日奇迹 6-7 END
——第六天——
今天是星期六。
作为自由职业者,我对工作日和休息日的感知,就像对宫崎县牛肉产量的关注一样薄弱,如果有人想通过在日期上蒙骗我而制造不在场证明,成功的几率应该可以超过95%。我之所以能一大早就注意到今天星期六,是因为火村还在熟睡。
昨天我像满怀怒气找学生问话的老师一样,本以为可以揪住对方的成绩大肆批评,没想到他出示了一张满分答卷,一时间竟让我害羞起来。
“简直就像用于告白的甜言蜜语嘛。”我抱怨。
“我也觉得有点像。”火村气定神闲地说,“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用这一套话去追求女性,多难搞定的冰山美人也会迸发出烈焰般的热情吧。”
“是吗,很可惜我身边并不...
——第六天——
今天是星期六。
作为自由职业者,我对工作日和休息日的感知,就像对宫崎县牛肉产量的关注一样薄弱,如果有人想通过在日期上蒙骗我而制造不在场证明,成功的几率应该可以超过95%。我之所以能一大早就注意到今天星期六,是因为火村还在熟睡。
昨天我像满怀怒气找学生问话的老师一样,本以为可以揪住对方的成绩大肆批评,没想到他出示了一张满分答卷,一时间竟让我害羞起来。
“简直就像用于告白的甜言蜜语嘛。”我抱怨。
“我也觉得有点像。”火村气定神闲地说,“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用这一套话去追求女性,多难搞定的冰山美人也会迸发出烈焰般的热情吧。”
“是吗,很可惜我身边并不存在会想要对她甜言蜜语的对象啊。”
“对猫说一句看看,真的会变身来报恩的。”
“来吧,桃,满足一下这位叔叔的奇怪妄想。”火村像个熟练的驯兽员那样招招手。
仿佛真的听懂了人话,小桃踩过我的腿奔入火村的怀抱,软软的前肢被提起,整个猫露出很享受的表情。专心逗猫的火村的侧脸非常温柔,就像刚才他说,我在他的守备区之中一样温柔。
因为过度兴奋而辗转反侧,我接近凌晨四点才入眠,醒来时只有八点。从沙发上蹑手蹑脚踱进火村的卧室,他正毫无负担地沉浸在梦乡中,眉头舒展平缓,总是会吐露出犀利言辞的嘴唇,此刻也显得平和无害,仔细看的话,嘴角可能还微微弯着呢。
猫咪们站在门口想要进来,我悄悄比了个“嘘”的手势。
曾经不知多少次,火村会三更半夜在噩梦中惊醒,与他共处一室的我只能佯装睡熟,听着他剧烈痛苦的喘息与窸窣动作,却连问一句“你还好吗”都做不到。如今的我,是否稍微拥有了抚平他噩梦的权利呢?
我站在火村的床前长久无言地沉思。
“有栖,如果不是我心脏够强韧,半夜醒来喝水时会被你吓死。”
上一秒还在熟睡的火村突然睁开眼睛,与我的目光堪堪碰上。
“不要像尸体一样没有预兆地张口说话啊!”我夸张地拍打胸口,火村像没事儿人似的半坐起来。
“不记得带你看过会说话的尸体。”
“只是比喻而已,不是也有这样的名言吗,‘尸体会说话’什么的。”火村掀起被子开始换衣服,我不得不后退两步留出适当距离。“还有,我可没半夜站在你床边。”
他稀奇地“哦”了一声,睡衣扣子解到一半拿起枕边的手表:“现在才八点,你应该没睡超过五个小时。”
细节就别推理了,反正是看我有黑眼圈是吧。
“这种程度是没有黑眼圈的。”他像能读出我的心声。“判断的依据是你头发乱翘的幅度。”
我条件反射性摸了摸头发,似乎比以往起床时平坦。火村把睡衣丢到床尾,赤裸上身爬起来,从挂衣架上拽了件衬衣,一丝不苟地从下往上系扣子,那画面好像广告里的男模特。
从学生时代到成为社会人的岁月里,我和火村对彼此衣衫不整的邋遢样子早就见怪不怪,本来没事就会到对方家中做客过夜,外出旅游也经常为了省钱订一间房,万一赶上空调坏了,那差不多就是全裸的状态。但就这么盯着他,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或许是因为他乱糟糟的前发挡住眼睛,手指动作又过于自然,以至于产生正在窥探他人隐私的错觉。
“你今天有出门的预定吗?还是一整天呆在家里?”我清咳一声随便问道。
火村蓦地仰头,似乎从脑海深处回忆出什么,比起抓住犯罪线索,更像是发现自己忘记备课的困惑表情。
“昨天忘了跟你说,今天有一部电影首映无论如何要去看。”
他的话勾起我的强烈兴趣。
“英都大学影协,你还记得吗?”他这么一问,我回想起十几年前偶尔经过多媒体放映厅门口,总是能发现贴在墙上的手绘B5海报,和看上去只是为了免费蹭电影才进门的人们。“啊,就是电影爱好者观赏交流的社团。”我如此答道。
“现在发展得很兴旺了。”火村边说边朝厨房走去,我紧跟在他后面,身后是三只猫。
“不仅参与制作了一部小成本影片,而且得到了在几家单馆系影院上映的机会,据说剧组还来了学校里取景。”
“你竟然没告诉我!”我跳起来就势拍了下他的肩膀,“自己偷偷去围观电影拍摄了吗?”
“都说了是‘据说’,”火村不爽地皱了皱眉,“那种事我怎么知道。他们在绿荫下演绎青涩爱恋的同时,我可能在提问学生韦伯的社会行动类型。”
看来即使是深深热爱本行的火村副教授,偶尔也有对韦伯心生厌倦而更想在校园里看热闹的时候。
“然后呢?影协发生了失踪的反光板事件,你帮忙解决所以得到了赠票?”
“不,我的一名学生下课后趁大家都还没走,拿着海报冲上讲台,激情洋溢宣讲起来,号召大家支持捧场。不愧是文艺爱好者啊,铿锵有力的语调比我讲课有感染力多了。”
“学生能把整间教室填满的你就不要自嘲了。”我坐到餐桌边,等着他把饭菜做好了端上来,从他取出的食材判断,今天的早餐应该有豆腐、烤鱼和鸡蛋卷。
“当时那种情况下,很多同学都跃跃欲试表示一定会去看,不过许下的诺言转过头就反悔也是人之本性,何况多数人周六都有自己的安排。你跟我一起去看吧。”
火村把盛了鸡蛋卷的小碟摆到我面前。
“所以还是没有赠票?”
“没有,你那么想享受赠票待遇等自己的书拍成电影再说吧。”火村一脸再废话就把我赶下餐桌的不耐烦。“今天的两张票由我请了。”
“我只是在感叹,火村老师竟然是对学生这么温柔的人。”
“一到期末考试就统统被我的温柔吓走了。”他讲了个残酷而真实的笑话。
电影从上午10点到傍晚6点都有场次,按理来说,为了支持可爱学生的梦想大业,我们应该积极奔赴最早一场以表重视。但由于火村自己忘了提前向我告知,吃完早饭又已经9点多,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太懒根本不想一大早就出门,所以两人决定等到晚上去看最后一场。
昨天修改了一小半的原稿仍在硬盘里,反正无事可做,我打算再看看有没有随便敲几下键盘就可以订正的简单错误,盘腿在沙发上用着火村的电脑。他远远地坐在另一边,为三只猫轮流顺毛,仿佛是项多么重大的工程,其实就是单纯的发呆。顺便一提,之所以要保持足够距离,是因为我一旦身边有人盯着就会写不下去。
“为什么不设个密码啊?”
“啊?”火村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似的偏过头。
我自己的电脑虽然也不设开机密码,但那是因为不仅一个人住,平常也根本没有让生人接触的机会。不止一个编辑批评过我太没戒心,还说“未发表的文章才是作家最宝贵的财富”,这句话其实让我很受触动,当时立刻设置了密码,结果只坚持3天就嫌麻烦放弃了。
“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火村心不在焉地说,手指在猫背的绒毛里划来划去。
“难道不是嫌麻烦吗?”我嘲笑着他,点开原稿文档。“我啊,以前用过一阵子密码,你猜是什么?”
“是你全名的罗马音?”他好奇地问。
“错,是Arisugawalice。”我用食指戳出13个字母。“一不小心就会多打个a,又因为都显示成黑色圆圈所以数不清从哪里改,只能全部删除再打一遍。”
火村哈哈大笑,我也觉得自己很会自找麻烦。
“如果是你的话会用什么做密码呢?”我向破解过无数死亡密语的副教授抛出挑战。
火村思考了三秒钟,不,只有两秒半吧,把猫们赶到地上,从我膝上拿起电脑:“随便设一个简单的,你猜猜看。”
“等等等等!”我惊呼着夺回电脑,飞快关闭原稿之后再递给他。“作品被提前看见的话我会精神崩溃。”
“那你可能真的需要一个密码。”火村背向我噼里啪啦敲打一通键盘,将屏幕转过来。“好了,有栖川老师猜猜吧。”
虽然感觉不会是很直白的答案,但凭着对他敲击的键盘数量的估计,我首先试着输入Himurahideo,果然不正确。
“长度应该差不多就这个长度?”我模仿火村在案发现场的招牌动作抚摸嘴唇。“给点提示。”
“是非常非常简单的一串字母,给了提示你也许会后悔。”
“没有任何提示就算是名侦探也破不了案,你不也喜欢捉住相关人员旁敲侧击问话吗?遮遮掩掩不说实话的关系人很难办吧。”
这个比喻似乎很合火村心意,他反手用指节敲了敲电脑屏幕:“一道针对有栖川老师的超简易题型,形式与内容的灵感都来自于你,好了,我差不多要把正确答案说出来了。”
就算他不说,我似乎也猜出来了。
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吧?会在几秒钟时间里想出那种密码的火村是脑子有问题吗?但我好歹也是个靠谜题吃饭的推理小说家,比起自己理解错误,我更愿意相信是火村脑子出了问题。把字母一个一个戳出来后按下回车,眼前毫无悬念地出现欢迎登录问候语。
“都说是超简易题型了。”火村越过电脑与我对视。
“笨蛋,什么Himuralice啊,这种组合显得我的姓都变了一样。”
“要不是你先提供思路,我也想不到可以这样接。”
我承认这样有趣是有趣,但“火村有栖”听上去太奇怪了,打算点进系统设置修改掉,火村却一把抓住我的手。
“不要随便动别人的电脑,火村有栖先生。”
“那是要用下去吗?”我毫不示弱地瞪向他。“其他人万一借用电脑,会好奇地问‘火村老师,你的密码是什么意思?Alice是谁?是你崇拜的偶像吗?’”
火村满怀恶意地回答:“那我就说,是家里养的小狗的名字。”
是猫倒能勉强忍耐,被比作狗可不是第一次了,我愤怒地想抽出手给他一拳,火村却攥得纹风不动。不愧是曾登台表演的专业级别拳击手,我体会到了裁判读秒时拼命挣扎仍倒地不起的对手的无力感。
“可是有心人一定会察觉到的吧,毕竟你的书架上就放着我的大作呀!”
火村“唔”了一声,倒像真的思考起来。他用拇指在我的手背上来回划着圈,宛如平常抚摸嘴唇那样,力道虽然不重,却挠得我心脏都有些发痒。这真是太奇怪了。
“那还是算了。”他如此说着,松开我的手,也不知道什么就算了。我趁他不注意,隔着衬衣在胸口轻轻挠了几下,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现那抹仿佛羽毛轻拂的奇妙感觉。
电影放映的剧院之一就在京都,而且刚好离学校不远,下午五点整,火村开车载上我出发,准备到附近随便吃点快餐解决晚饭。周六傍晚的街道熙熙攘攘,挤满为填饱肚子和消磨精神而游走的男女,梨饼铺前的长龙排到50米外的ATM机处,才从百货大楼走出去的女性转身又进了美容院,每个人都神采焕发兴致高昂,我和火村两个不修边幅的大男人即使是在车流中,也感受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这一带你不常来吧?”我问火村。
霞光四溢的苍穹下车速减缓,火村单手扶着方向盘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指了指窗外:“因为你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四下瞟着找停车位。”
“有栖,我从很早以前就发现,比起窗外风景你总是对我的脸更感兴趣。”火村慢条斯理地说。“有这闲工夫不如帮忙一起看看车位如何?”
他的话我倒是全然无法反驳。
艰难地停好车后,我们买了汉堡可乐坐在路边长椅上吃,时不时有路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过来,尤以年轻女孩子居多,或许其中有火村的学生,发现老师在马路边很不体面地吃廉价速食而大受打击。我本想提醒他一下,但看他一副埋头吃得很认真的样子,还是悄然闭了嘴。
入场之前,我从大厅陈列架上取了本观影指南小册子,即将开场的这部电影赫然印在第一页,导演编剧演员都是陌生的名字。从剧情简介来看,讲的是一个女孩从小靠说谎结识朋友、讨好大人,一路顺风顺风进入三流大学、应聘名牌企业,在事业和人生上双双获得成功的黑色喜剧故事。这种影片即使是低成本也能有很高的完成度,难怪还在读大学的后辈们也能参与其中。
我把册子小心翼翼合好:“周一你带去让学生签个名,若干年后也许是新一代影迷疯狂索要的宝物。”
“用不着等周一。”火村淡淡地说着,站起来朝不知什么方向示意,一个留着蘑菇头、戴黑框眼镜的青年像喷气式飞机那样冲了出来。
“火村老师!您果然来了!这位是您的朋友吗?”他脸上的灿烂笑容绝对出自真心,我也是这几天才切身感受到,不苟言笑的火村原来意外地能与学生打成一片。
火村稍稍翘起嘴角:“是来京都玩的友人。池田君,观众反响还好吗?”
“那个,我觉得不错呢!集体笑得前仰后合的情况出现过好几次,当然也算是我们预料之中啦。退场时有听到人说真不错,也有说要等DVD发售的,啊我这么说好像揽功似的,但作为贡献了微不足道力量的剧组一员现在的心情就好像自己的孩子平安降临般激动……”
孩子都降临一天了,心情依然难以平息,真是位合格的父亲。
外表虽然不太看得出来是搞艺术的,但他喋喋不休的劲头显然是狂热者才有的特质,我很久没接触这样有冲劲的年轻人了,因此并不感到厌烦,火村也一直静静听他激情演说,然后在话题转换的缝隙瞬间巧妙开口道:“终于可以入场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起来,走吧,有栖。”
池田困惑地重复了一遍:“有栖……先生?”
我正想解释,火村拽着我的左臂就往剪票口走去。
“为了让有栖先生的作品有朝一日被拍成电影,池田你也继续努力吧。”
我回过头,池田高兴地应了声“好的”,我敢打赌他根本没懂火村在说什么。
“糟糕。”火村突然故意停下脚步。“你现在还要去让他签名吗?”
“……完全不想要。”我大步流星地走向放映厅。
本以为小剧场的看客会稀稀拉拉,进去才发现坐得竟很满当,也可能是坐席太少造成的效果,感觉全京都热爱独立电影的人都来了,我似乎无意中闯进了一个高雅群体不容侵犯的圣域。火村买到的票是最后一排,他体贴地把我让进靠里的位置。
“以防隔壁看客把奶昔洒到你手上。”他多此一举地解释。
“你是带孩子来看电影又生怕他哭闹的家长吗?”
“是啊。”火村轻轻地笑了,“要不要现在去买桶爆米花?”
在灯光俱灭、屏幕上却没有播放任何广告的黑暗空间里,我只听得到他安静的吐息。
做成黑白胶片老式电影效果的画面,与故事氛围出乎意料地适合,女主角落落大方到近乎无耻的演技也非常有吸引力,面对各种突发危机,她用一个又一个谎高明地圆过去,之后躲在换衣间里锤着空气墙疯狂庆祝,前后对比之强烈令人捧腹。当然对我而言,情绪最为高涨的时刻莫过于女主角意气风发地说着“大学是人生的新征程”,镜头以远景缓缓呈现出整个英都大学林木葱笼的校园。
我斜过身子紧紧抓住火村的手臂,连拽了好几下表达内心的激动。他不乐意被打扰似的,过了几秒钟才给予回应,凑到我耳边说了句什么,电影里瞬时响起的摇滚乐曲如滔天巨浪,淹没了火村低调的发言。
“你说什么?”我费劲地贴过去跟他说悄悄话,还好不用担心挡住其他观众的视线。
火村扭过头,以鼻尖几乎能碰到的距离与我对视,屏幕光影的变换投射到他脸上,大概也投射在了我的脸上,如果认真去数,连他睫毛的数量说不定都能数清。
在喧嚣音乐造成的巨大错觉中,我们似乎越靠越近,要哪一秒才会碰上呢?不是这一秒,那可能是下一秒,我不明所以地发散着思维。面前这双眼睛冷冽一如寻常,幽暗的环境里无法解读,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是严肃的唇角,略带讥讽的弧度无比熟悉,但这一次隐隐含着危险气息。我很想探过去,不如说,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就像他在对面放了可口的饵,而我是迫切咬钩的鱼。简直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煽情行为,太糟糕了。
电吉他戛然而止在最后一个音符,静寂得彼此呼吸都能听见的剧院最后一排,火村撤回了所有动作。
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事实上也确实什么都没发生。我带着淡淡惆怅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春风得意的女主角,她正在入职面试中大言不惭地夸口“高中时带领社团取得全国缝纫技能大赛冠军”,观众们发出会心的笑声。我也跟着笑起来。
“是个不错的故事。”退场后不算拥挤的人流里,我对刻意走在右侧的火村说。
“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根塞进我手里。“留好了,首映日纪念。”
我把票根夹进小册子,不这样做的话,第二天一定会随裤子一同扔进洗衣机搅成纸浆。狭窄通道里远远能望见池田同学正拉着人喋喋不休地交流感想,可能是关系很熟的同学,他甚至一只手搭到了对方的肩膀上。如果问我希不希望被这么对待,我是不要的。
“快走吧。”我拉拉火村袖子,两人混迹人群中潜踪隐迹地溜出剧院门口。
“八点了。”火村看了眼手表,“买点吃的去吗?”
我点点头,两小时前那一份快餐的热量实在不足以支撑到深夜。我们在附近便利店里买了些寿司和零食,悠哉悠哉地开车回家。星空下的街景已是另一番气象,蓝色夜幕与橙色灯柱交相辉映,车子偶尔鸣笛以表归心重重,梨饼铺的木门挂上了一把旧式锁,美容院里倒还灯火通明。火村降下车窗,晚风裹挟白川上的水汽乘隙而入,我闭上眼睛,觉得连风都比大阪来得温柔。
回到公寓后,火村先给猫喂了晚饭再去加热寿司,我们围着低矮的圆桌,边往嘴里塞宵夜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冰箱里的罐装啤酒没了,我从橱柜翻出一瓶红酒。
火村用索然无味的眼神看着我:“你不认为吃高级牛排的时候再配这瓶酒更能发挥它的应有价值吗?”
“在这里吃到高级牛排的概率就跟在岚山顶上看见熊的概率差不多。”
我把丢在流理台一角的开瓶器递过去,他勉为其难拔出软木塞,红色的液体淌进醒酒壶,清甜香气在屋里弥漫。廉价细卷寿司跟沾了光似的,咬下去呈现不俗口感。
“我对片中的谎言艺术很感兴趣,也许可以应用到小说里。”我倒了仅能覆盖杯底的少许红酒,用舔的尝了一小口。
“叙述性诡计吗?如今的你还要依赖老梗就太失格了。”火村惋惜般也喝了一口。
“很高兴你这么看得起我,不过说失格什么的,我还没到因为用了不出彩的写作技巧就被期待过高的书迷炮轰的地位。何况我在考虑的并不是叙述性诡计,而是凶手或其他当事人通过误导性质严重的谎话——或许都不能算谎话,从而迷惑侦查方的手段。”
“就像电影里那样?夸耀说学生时代曾有两个男孩因为自己而打架,其实是运动会上为男子长跑计时,撞线先后引起争议,冠亚军当众就打了起来。”
“现实中要想真的做到信口开河,又能在编织细节时丝丝入扣,可能需要一个本子随身记录灵感。”我倾斜高脚杯,带着催促意味晃了晃,他应付似的拿起自己的杯子碰过来,“咣”的一声清响。
“预热一下如何,现在请你说一句严重扭曲的真相,我来侦破。”
火村放下杯子,后背靠在沙发上想了几秒钟说:“经济社会学的佐岛老师是个怪人,每天都会在家里模仿狗叫。”
我咋舌道:“这位佐岛老师借了你的钱没还吗?要这样不遗余力地诋毁他。”
“请猜吧。”火村做了个优雅的动作。
“他在马戏团有兼职。”
“没错,他夜晚还会打扮成侠盗造型,利用高明体术潜进腐败官员宅邸进行暗杀呢。”火村讽刺道。
我假装要把酒泼到他身上,火村却觉得毫无威胁性似的一动不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直接告诉我吧,还有,别以为古典主义犯罪小说现在就没人写了。”
“希望不是出自你的笔下。”火村冷酷地说。“真相是佐岛老师家新养了只小狗,为了逗小狗玩所以会学一下它的叫声。”
啊这个我懂,看到路边气势汹汹的小狗就“汪”一声挑衅,逗弄小猫则要软软地“喵”着讨好,我也干过这种事。
“再说一个。”我像是在寄席听完一段精彩落语的观众,兴致勃勃要求他再来一个。
如果不当老师,火村应该也能以有求必应的冷面笑匠角色在小剧场成功出道。他没怎么思索就又说出一句话:“有栖川有栖的小说摆在新书推荐货架上,被一扫而空。”
“哇!这绝对是毫无隐瞒的真相。”如果手上有座布团,我一定给他垫上一摞。
“但是呢,你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或许是,我的小说在推荐位都没几个人买,于是很快被店员一扫而下放到普通书架上去了吧。”
火村连连拍手:“Bravo,很有自知之明嘛。”
对火村同样了如指掌的我发出一连串攻击。
“伦敦举行的犯罪社会学国际学术会议把火村英生拒之门外。”
“那不是因为我当时忘记戴出席证了吗?”
“会在机场免税店大买特买的贪便宜小市民。”
“一多半是帮筱宫婆婆和你带的指定手信。”
“无处可去而不得已在伊丹机场过了夜。”
“毕竟飞机晚上11点半才降落,而坐上大巴是在12点以后。”
“这样根本没法误导嘛。”我埋怨道。
“是啊,太知根知底了。”火村又喝了一小口酒,明明刚开始还舍不得让我挥霍,自己却喝得挺尽兴。他滚动的喉结让我不知怎的又回想起影院里过于靠近的距离。
“当时……你说了句什么?”我假装不经意地问。“出现学校镜头我让你快看的时候。”
火村懒洋洋地回答:“不记得了。”
“一个小时前自己才说的话当然记得住——你不是曾经这么说过吗?”
“你对我说过的话倒是记得很牢。”火村一边说着一边放下酒杯,随后转身面向我。
“来趟犯罪现场重现吧。”他如此提议着,以彼此衣袖都能摩擦到的距离,向我的耳畔贴近。
“就算你说重现,我做的也只有拽你衣服……”我嘟囔着拽了他一下。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不外乎是说别吵或安静。”火村以冷静口吻作出分析,好像他真不记得了似的。“但人与人之间对话是有逻辑的,往往在细微之处蕴藏着承前启后的因果关系,哪怕时间间隔得有点久,潜意识里记得也不足为奇,再加上对手是这样的有栖川老师——”他随便比划了一下。
这样的我是怎么样?虽然想吐槽,不过我还是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两人异口同声说出那句被音乐掩盖而没能登场的台词。
“所以,你要去买桶爆米花吗——”
我哈哈大笑:“推测火村英生的言语行动也很容易嘛!”
火村没有笑,他维持着已经不再必要的微妙距离,与我继续进行着重现现场的游戏。已经可以了吧,我想这么问,却没能问出口。仿佛被安全带系住无法动弹一样,我不安又雀跃地作出配合。温热的呼吸打在脸颊上,闻得到两人唇齿间共有的红酒气息,与他独有的骆驼烟味道。电影的台词、音效、音乐与观众偶尔的清咳声都荡然无存,房间里只有我们的呼吸重叠,耳膜鼓动间,我的身体与大脑又同时涌现出奇异的、危险的、教人心痒难耐的悸动。
后续自行寻找~
完啦。
【火有】七日奇迹 4-5
——第四天——
“您的手还是很疼吗?”
我的担当编辑端起咖啡又放下,似乎打算依据回答再决定下一步动作。
“比起疼,倒是僵硬的感觉更难受。”我率先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起来,他像是安心似的露出欢天喜地的表情。
“因为您一直心不在焉,我是说,没有在最佳状态,所以有点担心。”
片桐真是个老好人,打电话来说审稿完成需要商讨,我告诉他人在京都,他就捧着厚厚的文件袋坐了两个小时新干线从东京跑过来。座位对面的乘客如果留心打量这个上班族打扮的男子,或许会以为文件袋中是厚厚的企划说明或保险合同,而不会想到里面装载着一个普通小说家的幻想世界。
但是,面对着这样认真负责又打从心里关怀我的片桐,我却没办法全...
——第四天——
“您的手还是很疼吗?”
我的担当编辑端起咖啡又放下,似乎打算依据回答再决定下一步动作。
“比起疼,倒是僵硬的感觉更难受。”我率先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起来,他像是安心似的露出欢天喜地的表情。
“因为您一直心不在焉,我是说,没有在最佳状态,所以有点担心。”
片桐真是个老好人,打电话来说审稿完成需要商讨,我告诉他人在京都,他就捧着厚厚的文件袋坐了两个小时新干线从东京跑过来。座位对面的乘客如果留心打量这个上班族打扮的男子,或许会以为文件袋中是厚厚的企划说明或保险合同,而不会想到里面装载着一个普通小说家的幻想世界。
但是,面对着这样认真负责又打从心里关怀我的片桐,我却没办法全身心沉浸在作品之中,对他提出的质疑作出行之有效的解答。凶器藏匿线索的暗示是不是太明显了?啊啊好像是很明显,但总有人看不出来。穿高跟鞋能在10分钟内跑回家吗?应该可以吧我又没穿过,改天实验一次。这样敷衍了事的回答已引起片桐明显的忧心。
“莫非是……”他很仔细地盯着我的脸看,“在火村教授家睡不好,结果每天都很困?”
对啊就是这个!你终于替我想出合适的借口了片桐!不刨根问底,主动把对方的行为合理化,这才是成熟男人的风范啊!
“我大概太认枕头了。”顺着单纯朴实的他给的台阶,我愉快地走回需要修稿的现实。
午后的咖啡厅人不是很多,浓郁香气在四处游走,顾客间偶尔的交谈都十分得体,内容是关于花艺、香水、现代女性独立与国际金融等优雅话题。在醇厚女声演唱的意大利抒情歌曲中,我们就作品开始了认真商榷。
“对于初稿的意见就是以上这些,我回去整理一下就给老师发电子档,今晚应该能完成。具体修改就等您恢复到双手可以打字的程度再动工吧。”
被二次涂写后的稿纸比原本的厚度增加了不少,片桐有些费劲地把它们塞回袋子里,绕上重重线圈。
“我用单手敲键盘倒也没什么问题啦。”
“请您想象一下——青年作家惨遭出版社压榨,手骨折断仍被逼写稿,这会成为社会话题的。”
不不,别说全社会,只在天王寺区都成不了话题吧。
我们站在咖啡厅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因为顺路可以先送他去车站。片桐说着“真是不方便呢”流露出好奇的表情,似乎想戳一下石膏试试,但我不太愿意让他这么做,于是装作没看见。
送走编辑之后,司机向我确认“去北白川的哪里?”,我却不想回答火村家的地址,就像没几个犯罪者会喜欢一直呆在案发现场一样,我改口道“去英都大学”。
“受伤了还去坚持上课,您是在读研究生吗?”
真是抱歉,我想来想去自己身上除了“穷”这一点,也没有哪点跟学生身份吻合的。
大学时代,我与复数好友维持着适当的友善关系,属于那种想要融入群体可以极其自然地嬉笑打闹,想要独自一人又能够迅速脱身、没人会关心你在不在的典型分子。写小说这件事,除了不请自来的火村以外没几人知道。出于打发时间的目的与人闲谈就业打算时,我也只会说“就做普通拿工资的小职员吧”。
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说谎。
大学毕业后做着平凡工作的那几年,对如今的我而言是不怎么美好的回忆。与工作的种类、职位的高低、或名为月薪的数字无关,是没有把满口梦想继承下去这件事,让我觉得丢脸。尽管这个梦想只有火村一个人知道,或许恰恰因为是他,我没办法假装洒脱地说出“少年时代的豪言壮语迟早都会舍弃”这种托词。
在旁人眼里,推理小说家与犯罪学者的组合既奇妙又顺理成章,但在我看来,有栖川有栖与火村英生的交往才是最奇异不过的事。取得正式社会身份前,我们都是散布在大学校园角落里的孤僻学子,可能在教学楼门口一涌而出的滚滚人潮中擦身而过,也可能在食堂里端着各自的餐盘迈向相反方向,如果我逃了一次课,或他偷了一次懒,都不会构成相遇。
人过了三十岁,就会把一生的缘分用尽,最近的我越来越有这种悲观预感。
走进英都大学人来人往的林荫道,聚焦于身上的目光是平时的好几倍,我很怕惊吓到少年少女,尽量走在靠近草坪的路边。
“那个那个,看上去超痛的。”
“所以说橄榄球部很危险啦。”
身后叽叽喳喳的年轻女孩走近又飘远,我放弃追上去解释自己既不是研究生也不是本科生,更没有在玩橄榄球。
火村应该在上课,不过今天我也不是来找他的,只想找个熟悉的地方随便晃一晃。
往前继续走一小段路,我来到篮球场边,比起学校体育馆里的专业场地,这里不过是在水泥地上竖了个篮球架,篮筐的网已经破得七七八八,但因为不用预约,只要没人占用随时可以玩,所以很受非社团成员的青睐。几个身材谈不上高大的学生正热烈哄抢着球,场外零星坐着一些不能算观众的围观人员,在埋头摆弄智能机的间隙偶尔张望几眼。
坐我右边的女子大学生一头金发,涂着惨白的粉底与鲜红的唇彩,眉毛浓黑而眼睛细长,不仔细看会以为她戴了能面来上学,手机里Line正响个不停,拇指滑动的频率与力度让我很担心下一秒就会擦出火。
说起来,前阵子去编辑部时认识了一位很聊得来的年轻女作家,对方不是写推理而是写纯爱小说的,却表示一直在读我的作品,让我不禁大感荣光。而当她拿出手机提议添加Line好友时,我才很尴尬地表示自己没有安装这个软件。
“哎呀,那有栖川老师怎么跟朋友联络呢?”
“打电话吧。”我很老实地说。“有事情就会打电话。”
“对方很忙的情况下怎么办?我啊,一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最近连邮件都很少发了。”
对方很忙的话就之后再联系,短话就短说,长话就长说,如果只是闲得没事想聊聊天,那不如亲自跑一趟对方的城市。不可否认我在回答她的疑问时,脑子里浮现的朋友样本全是火村。我们有事情联络时就会打电话,单纯想见面了就买张电车票,但平常却不像女性密友般煲电话粥(这是自然),甚至连邮件都不怎么发,在现代日本这算是很落伍的相处方式吗?跟新世代的年轻人比起来,似乎科技并没能拉近我们的距离。
我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出乎意料地,她歪歪头给予否定答案。
“这不恰恰说明,你们是真正的朋友吗?”
我试图从女性特有的细腻角度来思考,“你是指不刻意维持联系却不生疏这点?”
“比起朋友,我感觉……”她为难地咬着下嘴唇,之后俏皮地笑了。“已经快是soulmate的程度了吧?”
那算什么啊,简直是少女漫画才有的定义。
篮球场上的运动少年一记漂亮的远投,能面少女发出“啊”的惊呼,直直地站了起来。我随着她的动作转过去一看,该怎么形容才好呢,仿佛会施展移形之术那般,刚才还在心里想着的人出现在了我视野里。
“老师!”
比我这熟人还反应熟练,她迫不及待地叫出声。
遥遥站在几米外的火村,单手插在白夹克口袋里,冲这边打了个亲切的招呼。
“浅野君,真没想到会在课堂以外的地方遇到你。”
浅野欢快地一路跑过去,这么比喻或许不太合适,但她挎包上一跳一跳的吊坠,瞬间就让我联想到了与主人久别重逢时拼命摇尾巴的小狗。我也连忙快走几步追了过去。
“我才意外呢,老师竟然记得我的名字。”激动的少女右手紧紧攥着手机,如果聊天窗口里的友人感应到了这份压力,估计会窒息。
“选修了我的课的商学部新生只有两位,你从不缺席,我当然有印象。”
火村淡淡地说着,从学生的角度感受,一定会有这位老师如沐春风温柔体贴的错觉,但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就站在浅野身后两步的位置啊,就算不是特意来见你,也不至于将我视作空气吧。
我知道人在专注于做某件事时,很容易因过分集中精力而听不见外部的声音,却未曾料到火村副教授在专注同女学生讲话时,会忘我到连朋友的脸都看不见。
“火村老师今天也来打篮球吗?”
火村老师表情有点尴尬应该不是我眼花。
“只是刚好路过。浅野君,特地逃课应该不是为了看篮球吧?”
“老师怎么知道的……”
“半小时前从图书馆出来,听见学生说‘下节课是真山老师的啊,讨厌好想翘掉’。这学期初跟真山老师聊天,他告诉我现在给商学部一年级上的只有一门公共课。”
公共课,意味着整个学部都要挤在一间大教室里听老师扩音器里极易飘散的声音,不过因为人数众多,神不知鬼不觉翘掉也很简单。
浅野挠挠头发——这个动作还蛮可爱的——不解道:“但图书馆的学生也有可能是高年级的……”
“入学发放的学生卡附一张透明PVC卡套对吧,大二你们会集体换新卡,卡套是磨砂的。”火村进行言简意赅的说明,似乎想结束这场谈话。“那么,希望下次课上还能见到你。”
“那个,我,并不是特意坐在这里等什么的!”浅野突然提高声调,此地无银三百两到了连我都不忍心看的程度。
“只是有一句话一定要说……火村老师,请告诉我您的Line账号!”
掷地有声的宣言后,是我这个第三人都想大叫打破的沉默。
不不不不不,他没有那种东西,真的,这是个如果不被我硬拉去电器街,估计至今都用不上智能手机的家伙,你不如想想怎么问出他寄宿的公寓地址比较实在。他在家都不反锁门的。
“真不巧我没有……”火村话说一半,像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样吆喝道,“咦,这不是有栖川吗?”
隐形斗篷终于失效了,注意到我的存在真是可喜可贺。
浅野一回头这才看到我,细小的眼睛立时睁得大大的,足有若女变身般若那么夸张。
“老师的熟人……吗?”
“啊,大学时代的友人。”听火村这白开水般的口气,好像接连几天来住他家的人不是我似的。“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事情找他,而且今天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但现在似乎不是故意顶回去的时机,通过解读火村的眼神,我不得不选择配合:“是有点事……”
“那去我的研究室谈吧。”他当机立断走到了前面,如果不是我手正伤着,也许就像电视剧里经常演的那样揽过肩膀强行带走了。
这边的校园轻喜剧正要落幕,篮球场中央的年轻人们又喊着“火村老师”跑了过来,火村老师到底是谁啊?英都大学人气偶像?今出川当地“最想被他拥抱”第一位的超受欢迎男子?为什么人人如此爱戴他?
为首的一人把篮球抛给火村,他单手接住,用食指顶着转来转去。
“老师,这位是……”他目光在我的右手上扫来扫去。“您的诉讼人吗?”
我今天的身份还真多变。
火村笑着将篮球抛回去。“我可没有律师这副业。”他向我招呼道,“走吧,有栖。”
“等等!老师!”
小个子的浅野,站在原地发出百折不屈的呼喊,形象在瞬间变得高大的她,已可被称为“场边的小巨人”。
“告诉我电话号码也可以啦!”
轻微回转身体的火村,扬臂击飞了对方的投球。
“那属于私人生活的领域了。”
火村升上副教授后有了自己的研究室,薪水虽然涨幅不大,这点福利我还挺中意的,他做讲师时跟其他几位老师共有一间办公室,每次去找他都很不自在。
即使主人之前并不在室内,一进来仍然闻到淡淡的咖啡余香。我们两人的工作都是大量绞杀脑细胞的类型,我习惯用咖啡因补足脑力与体力的消耗,火村除此之外还多了一项香烟,这大概就是他在自己的业界能比我更成功的原因。
“一声不吭跑出门又跑过来的缘由是什么?”副教授给我倒了杯咖啡,牌子与家里的不一样,应该是同事或学生送的。
“片桐过来跟我讨论原稿,难得好几天都没出门,回母校随便逛逛。”
“好几天都没出门,”火村平静地咀嚼我话中的小尾巴,“对你来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如果是审问犯罪嫌疑人,你这讯问方式可算是大失败了,对手能拿出一万个理由合理化自己的动机。”我若无其事地喝一口咖啡,味道意外的清爽。
“那么来了却不给我打电话呢?”
火村一边持续讯问,一边重新打开抽屉,把装有咖啡粉的玻璃罐放在桌上。“喝得惯的话带回去吧。”
我眼前一亮。“这也是侦查的一环吗,好比警局里的一顿猪排饭——”
“京都是芭菲。”
“我知道!”
火村没忍住吭哧一笑,在我看来,会因为这种无聊拌嘴而发笑的他很可笑,于是自己也笑了出来。
“只是不想打扰你上课而已,没有任何居心。话说回来那位浅野同学,很仰慕你嘛。”
“现在才知道?我的课向来广受喜爱一座难求,最近已经需要排队凭票进入了。”
“那她一定是凌晨三点排队的那一批人。就给人家电话号码又如何?”
“感谢我吧,有栖。”火村斜睨了我一眼。“如果当时你也这么不知情识趣的起哄,我就该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她了。”
“好冷淡啊,副教授。我可是从她像兔子般奔跑过去就开始观察了,那不是单纯对偶像的崇拜,更不可能是为了和你讨论演讲课题,怎么形容那种氛围合适呢……”我越说越往火村身边靠拢,宛如举着录音笔挤向受访人的敬业记者。“好像成了恋爱电视剧里的副教授那样嘛!”
火村敛起笑容,眼神冷淡地看着我。
“我不觉得自己像为了刻意打动主妇心而编造出来的主人公。如果你想给下一个故事寻找素材或干脆转型爱情小说家,最好还是换个目标。”
“我只是出于对朋友感情生活的关心。”我好脾气地替自己辩解。“要是无意间触犯到了你不愿让人接近的隐私领域,我道歉,只是三十四岁的男人连单身理由都不准别人过问,也太过脆弱了。”
“如果真的问理由,我可以用一万字论证恋爱对人类不是必要的,但有栖你只是像多嘴的邻居一样喋喋不休盘问‘刚才和你走在一起的女士是什么人’‘如果是固定交往对象为何不结婚’‘毫不留情拒绝投怀送抱的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很难认为这是对我的尊重。”
他的语气已经够不尊重了,交往至今我鲜少被他用如此强硬的态度批评,如果是平时不轻不重地挖苦几句,我多半都当没听见了,但今天我就是不想在火村面前示弱,竟然说什么我不尊重他,这个世界上根本找不出第二个跟有栖川有栖一样懂得尊重火村英生的爱心人士。
“你所谓的尊重,是指对你孤家寡人的一生不闻不问拍手叫好呢,还是要先递交一份经社会学部盖章签字的申请,才能有资格与你进行正式意见交换呢?我并不像世人一样认为没有爱情的人生是残缺的,但也不至于在门前挂一块立入禁止的牌子,还硬揪着唯一的好友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是吗,唯一的好友,”火村嘲讽似的重复了一遍,“既然如此通情达理,那你认为什么是恋爱感情?看到楚楚动人的女性会心跳?对方优美的曲线与含情脉脉的眼神会让你有性方面的冲动?你有过这种时刻吗?不要骗我说没有。既然频频动心的你都单身至今,这是否说明大脑分泌的化学物质纵情跌宕后,那些从筛子里无声过滤掉的东西反倒是你一厢情愿歌颂的爱情?”
言辞逐渐激昂的火村眼里,闪着冰冷危险的光,我很想把杯里残余的咖啡一口气喝完,却完全无法做出多余的举动。
“如果你说得出答案,我倒是很想听听。”
他缓缓夺走我手里的咖啡杯,一饮而尽。
墙上的挂钟连续而短促地响了两下,是非常机械单调的电子声音。
“还有半小时下班,我出去一趟。”火村如此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研究室,除了留守我找不到第二个选择。
应该不会有过于勤奋的学生,在这个时间还来找老师答疑解惑吧。
我坐回沙发上,漫无目的地思考着什么时候把杯子拿去洗了。
刚才我没有反驳火村的发言,并非因为词穷,而是他的话无意间撞上我最想绕开的危险地带。与楚楚可怜的美丽女性无关,昨天我在火村开玩笑一般的撩拨下,确实产生了性方面的冲动,我无论如何都不想直面这个事实。
也不是回想不起来,他的手指如何不带半点含义的戏弄,视觉也好触觉也好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跟猫咪玩耍的话这是很普通的爱抚,连尾巴甩一下的回应都不会得到,但我可是个正常的独身男人,是世所谓之寂寞物种……虽然不知道如果换了其他人这么做会不会依然有反应。
那种画面还是不要去想了。
从火村刚才的一番话来看,结合多年来的了解,我已经可以确定他是个严酷的禁欲主义者、孤僻的不婚主义者、或许还是天然的性冷淡者(请原谅我如此无礼),指望这种人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并道歉,就跟指望打翻猫碗的瓜太郎三兄妹口吐人言道“我错了”一样。
从饮食习惯、阅读口味到刑罚轻重、人性善恶,我和火村在很多方面都意见不合,并且常年各执己见,今天又察觉到一项潜藏的分歧,不知幸或不幸。
朱红的夕阳爬过百叶窗,将静静转动的挂钟秒针也染上颜色,我还奇怪怎么听不见它走动的声音,回过神才发觉外面的走廊早已十分嘈杂。虽然关着门,还是能很清楚听到其他研究室的老师正彼此拉着家常,进行下班前的热身活动,内容大抵是女儿才两岁想赶快回家陪她,以及预约了五点钟的电视节目录像之类的。如此正经温馨的话题,让我意识到自己方才还在学术圣地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惭愧之情油然而生。
不知大学的研究楼是否也和商业写字楼一样,有着走人之前必须闭上百叶窗的规定,在印刷公司供职期间我几乎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所以对这个习惯还存有深刻印象。我站起来调节叶片挡住落日余晖,无意瞥见窗边的书架上一本书的书脊很眼熟,定睛一看,那不正是他住处欠缺的那本、出自我笔下的诡奇梦幻推理力作下卷吗。
我翘起嘴角,心目中的“火村可爱指数”回升了7个百分点。虚荣的小说家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呆站着看什么?把灯关掉要走了。”
神出鬼没出现在门口的火村冷冷地看着我,一盒骆驼牌香烟从他夹克口袋里探出半个头,嘴上叼着的部分只剩短短一截。
“这本书。”我假装之前的芥蒂不存在,大大咧咧地指着书架。“还记得黄昏岬的案子吗,朱美之所以知道我,好像是因为在你这边看到我的书,就是这本?”
“你还没有著作等身到连自己的书什么时候出版都搞不清吧?”火村把烟头掐熄,不顾我还站在室内,“啪”地一下关了灯。“这一本今年才出的。”
“诶,日理万机的人也会记得这些小事啊。”
在昏暗的研究楼走廊里倚墙而立的副教授没有搭腔,可能还在闹脾气。
“火村老师今天走得挺早。”
在绿化带旁用黄线隔出的停车位上,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向火村打招呼。
“今天有客人,回头见了,藤间老师。”火村微微颔首。
藤间摆摆手,关上车门,驾驶着保养良好的CIMA扬长而去。
我怀着微妙的心情爬上寒酸的副驾驶位:“每天上下班来停车场,你的压力一定很大。”
火村踩下油门,快散架的奔驰晃晃悠悠开出去。
“你平日不妨多多出门参加几次作家笔会。”
“然后呢?”我抓紧安全带。
“然后就能体会到与我同等分量的压力。”
发动机在校园里大煞风景地轰鸣,仿佛在嘲笑车上两个半斤八两的男人。火村还能有心情讥讽我,某种意义上也是好事一桩,我降下小半车窗,带着些许寒意的晚风灌进肺里。从学校到居所的一路对火村来讲或许是司空见惯的风景,对我却不怎么常见,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渐渐察觉到他走的并不是正确方向。
“姑且说一句,”我抬高遮光板,远方天空的圆圆落日映入眼帘。“如果你现在把我丢进鸭川,最迟明天早上就会被逮捕。”
“那就丢进淀川。”
简短地回应之后,火村把车停在一家医疗用品商店门口。我意识到他是来买给我洗澡用的防水套,心想这家伙脾气大归大,让他做什么事倒是毫不含糊。
收银台正好有人在结账,是位和我同病相怜的年轻人,绷带夸张地缠满手臂从脖子绕过,整只手就像电视剧里那样吊着。他费劲地将现金甩上柜台,单手推开厚重的弹簧门,在路边踢着石子等待出租车。
啊,有火村在身边真是太好了。我再一次确认了这点。
——第五天——
昨晚我洗了个神清气爽的澡,以作品校对结束只等进厂印刷的愉悦心情睡了香甜一觉。尽管事实迥然相异,片桐初步整理出的修改意见已经发进了邮箱,而一旦点击下载,那又是全新的酷刑阶段了。没把个人电脑带过来的我,其实心里是很想借此机会多逍遥几天,但别人认真工作自己却装没事人实在是说不过去,于是拜托火村下班后把他的电脑拎来借给我。
因为起晚了十几分钟而匆忙刷着牙的火村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应该是听见了吧,就当他听见好了。
以前曾有人评价说,火村早晨没精打采的样子非常性感,应该也包括他搭着毛巾在盥洗室面无表情刷牙的模样。确实火村不管是五官身材还是气质都很周正,我在一旁观察着他——不用赶时间就是这么闲——睡了一夜乱七八糟翘起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压下去,发梢前端沾了几滴水珠,很快沿着脸颊流到下颚,他随便抹了一把,就着那点冷水揉揉眼睛。不考虑做动作的人本身是因为太困而并非什么慵懒气质的话,倒的确是幅赏心悦目的画面。但为什么同一个人对我的评价就变成了“像个小老头”呢?
“喂,我看上去比你老吗?”我倚着门框问他。
火村脸捂在毛巾里,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抱歉看不见,我再不抓紧就要迟到了。”
明明睡过头的是自己,别说得像我在捣乱一样。
“梦里跑了趟全程马拉松?”
“嗯,看到了平安神宫呢。”火村把毛巾甩到架子上,飞奔向门口。大清早的门吱呀一声推开,叽喳鸟啼涌入室内,沙发边睡觉的小桃动了一下尾巴,我蹲下去悄悄握她的爪子。
“有栖。”火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嗯?”我抬头看他,手心传来小桃欲拒还迎的反抗。
“明明看上去就像个美少女啊。”他轻飘飘丢下的这句话,湮没在大门“咔嗒”一声合上的清响中。
真的快迟到的话就别特意花时间来打趣我啊!高中时被误以为是“美少女”的丢人经历,我只跟火村提过一次,是因为一次案件凑巧聚集了好几位高中同学,他们满口“美少女”“假冒美少女”,让假装深沉而没有多问的火村产生了深深兴趣。等案件解决后,他冷不丁就问我是怎么回事,如实解释后,他面无表情回了句“这也是很自然的事”,似乎并没觉得多好笑,结果一直记到现在。
小桃从我手边溜走,蹦跳着去找瓜太郎和小次郎玩耍了,准确地说是把他们推醒强行陪自己玩耍。我一边准备猫食一边想,直到昨晚睡觉前火村对我态度都还爱答不理的,今天却乐意主动开玩笑,不愧是秉承了家猫捉摸不定脾性的古怪饲主。
算下来这已经是住到火村家的第五天了。原本以为会是古井无波的休假生活,我只要每天读读书、看看电视、与猫咪玩耍、享受火村做的料理,就能安心坐等手骨愈合,没想到还真产生了些算不上波澜的小小涟漪。就算是同一屋檐下的夫妻,也有生活习性不合而怒目相向的时候,何况我跟火村的关系,硬要定义也不过是“大学同学+交往至今的朋友”罢了,彼此不合拍的地方有一座小山那么多。
因为火村是租屋而我是自宅的关系,基本上是他去我那边比较频繁,喝着酒吹着风,看着窗外高耸入云的通天阁,在现代人类智慧结晶的守护下聊聊微不足道的自身,一夜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还曾有一次,他高深莫测在窗边看了半天,我问他看什么,他很苦恼似的说“灯光和两个月前来的印象不一样”。
“你是傻瓜吗,通天阁灯光本来就依据季节更换的呀。”我大笑着把窗户敞开,“来来,请不要客气尽情看个够。”
其实我非常得意,能有我知道而火村不知道的事,他好像连埃菲尔铁塔上的天线长多少米都知道,一起去巴黎观光的话我一定会被他讥讽得体无完肤。
“你不是在大阪住过来着,竟然连灯光会变化都不知道。”我把桌上仅剩的半瓶啤酒倒进两个杯子里,递了一杯给他。
火村喝了口酒,依然盯着远方黑夜里流光溢彩的轮廓:“因为小时候并没机会在夜间乱跑,每隔三个月就去记录通天阁的灯光。”
“哎,但是一般人都会知道嘛。”我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下他的杯子,他却不为所动。“如果你当时去参观,或许我们能搭上同一台电梯呢。”
“也可能摸过同一尊福神。”他冷静地说着,配合我的妄想发言。
那时候火村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快要消融进夜色里的冷淡面容,屋内与远处的灯火都无法照亮,深沉得能吞噬整座城市夜景的眼睛,只是虚无地望向不为人知的某处。他在想些什么呢,也曾感到孤独吗,他与我相遇之前的人生是什么样的,这些我统统不知道。
我很想了解他,贴近他,然后温暖他,如果他当时能对我说一句“有栖,我需要你”,我大概会感动得哭出来。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一把年纪了还跟漫画主人公似的想着什么“守护朋友”,实在是不着边际的罗曼蒂克情怀,我如此取笑着自己,发现来电人是个稍微有点意外的对象。
“有栖川先生您好,我是贵岛朱美。”
曾经为其解决过案件的委托人,同时也是火村犯罪社会学的学生,贵岛朱美的手机号码我碰巧存进了通讯录里。久疏问候,她规规矩矩地向我问好。
“听说有栖川先生的手受伤了,恢复得还好吗?”
这真是令我吃惊的慰问,莫非火村跟朱美的关系已经随意到可以把我拿来当谈资?我连忙向她求证,朱美发出轻快的笑声予以否认:“是听学校的后辈说的,其实这也是我冒昧打电话给您的原因。那个……没有打扰您写作吧?”
朱美是个认真严谨而且很坚强的女生,她大概以为我也是那种笔耕不辍、发烧脑热也要坚持创作、没准儿还站着写书的伟大小说家,实在不忍心让女大学生对自己的良好印象坠入谷底,我只能告诉她已经交稿了不着急,有事相商尽可放下顾虑。
“是这样的,我在书道部有一位后辈叫浅野,因为她也选修了犯罪社会学这门课,所以还满常凑在一起聊天的。昨天她告诉我被火村老师‘冷酷无情地拒绝了’……”
我知道在火村眼里,那估计跟学生找老师问期末考题范围被拒绝的性质差不多。但对她本人而言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否则也不会用上“冷酷无情”的修饰词,女孩子的内心情感显然很丰富。
“说冷酷无情是有点不太对吧,毕竟比起对我的寒冷态度,那家伙对待别人尤其是学生的态度都能春风化雨了。”因为不知道朱美的用意,我姑且选择着能保留退路的措辞。“那么,浅野同学伤心地向你哭诉了吗?”
“不……哭诉倒还谈不上,她只是很郁闷,明明都还没告白,只是想要个联系方式就被一口回绝,这就像课堂上被点名回答问题,想了半天正准备张嘴呢就被告知‘OK不用回答了知道你不会’——这比喻是她本人的原话。”
我被浅野的奇思妙想逗得哈哈大笑,不过,“知道答案却没机会说”总比“不知道答案还被硬逼着说”要强吧。我自己属于保守派,从小到大永远祈祷课堂提问别找上自己,就算是成竹在胸的问题,也不习惯主动说出口,所以每升入高年级之后的第一次考试,总会得到新任老师绝非挖苦的称赞“咦,有栖川君原来成绩不错的啊”。我看起来又不像傻的。
“浅野说,火村老师可能是不喜欢她这类型,我告诉她跟那没关系,老师是不会跟学生……呃、那个、交往过密的,但她就是不信,还打算以后要改变路线风格。总之昨天在社团都没能好好写字,净是进行恋爱相谈。”
恋爱之于朱美应该不是个轻松话题,至少我以前是这么认为的,经历那么多堪称凄惨的事件,她如今能跟同年代女生一起聊聊理想男友啊心仪人选啊什么的,真是不错的转变。
“相谈的结果为什么会是来找我呢?”
“因为我不小心暴露了认识有栖川先生这件事……”朱美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愧疚。“她一说‘火村老师管那个人叫爱丽丝,是什么老朋友之间的绰号吗,也太猎奇了’我立刻告诉她不是绰号,是有栖川先生的本名,然后在她的盘问下不知不觉就说漏嘴了……非常抱歉。”
也不用这么诚恳地道歉啊,我又不是什么身份机密的大人物,就算把有栖川有栖的书在浅野同学面前摆一排,她也不会有兴趣看完任何一篇序章吧。
“所以呢,浅野就拜托我问您火村老师嗜好的类型,糟糕,嗜好这个词太不端了,是老师中意的女性类型。我没办法说句‘跟有栖川先生也没那么熟所以帮不了你’就推脱得不关己事,怎么说呢,还是想从您这里问一下,给她正经的回复。”
“就算你这么说……可我也没个头绪啊……”我说出了最平庸而讨嫌的台词。“至少在我认识他的这些年里,他没跟任何女人交往过,关系亲密的女性除了房东婆婆就是家里的一只母猫,再来就是学校里的老师和你们这些学生了,那边是我观察不到的领域,也许他在谈办公室恋情也说不准。”
“那应该是不可能的。”朱美笃定地说,“我曾听见社会学女老师们闲聊,说共事时间也不短了,连火村老师今年多少岁都不知道。”
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还有他今年三十四岁,跟我同龄。
“总结起来就是火村对女人没兴趣,是一心沉醉学术、惩恶缉凶、造福社会的无欲圣人,不过我觉得浅野可能很难接受这个观点。”这不是我信口开河,火村的确一副对异性兴趣缺缺的样子,如果拿他跟女性的关系开玩笑,他会不高兴到把你丢下独自离开抽半小时闷烟的程度,我昨天刚领教过。
“唉,我想如果就这么直说,她也会认为我是在敷衍她吧。”朱美叹了口气。“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过了你们这个年纪,连给人添麻烦的机会都不是很多了。”
“对了,火村老师这么多年都没跟女性交往过,那有栖川先生呢?”
“有哦——”我提高声调,“跟那家伙不同我可是非常通晓人情世故的,我想想,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上一次恋情是在十、十几年前来着……”
“十二年前。”一个冷彻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这么比喻可能不太合适,但我的确瞬间产生了严禁恋爱的考生躲在房间偷偷打电话被父母捉个现行的狼狈感。因为打电话入神,别人开门进来都没发现,这种事发生在早过了被父母教训的年纪的自己身上真是太挫败了。
火村指了指手机,问我跟谁打电话,我用口型说了“朱美”,他就没再有什么动作,走一边去张罗猫粮了。我趁机小声告诉朱美当事人到场,以后再聊,还有希望浅野别一生气搞出骚乱在火村的课堂上质问或告白什么的,朱美说着“不会啦”挂了电话。
“你怎么会回来?”我心虚地走到火村旁边,他把猫碗一放,三只猫蜂拥而至,我才意识到已到了午饭时间。
火村拍了拍丢在沙发上的包:“下午不需要用电脑,所以给你拿过来。”
“哇——”我故意拖长尾音,“也不用来回跑一趟,反正不急这一个下午。”
“那我再带走。”火村作势拿起提包,我只得很费劲地拍下去。他心情看起来还可以,也许课上骂过学生所以神清气爽,很快就弄好了两人份的饭。一想到这是重新面对工作前的最后一餐,我不免感到有点悲壮。
“朱美打电话给你有什么事?”火村语气稀松平常地问我。
我想如果不说实话,他搞不好能从手机里的通话时长一路分析出我们谈的具体内容,干脆坦白道:“浅野跟朱美是同社团的,知道她认识我所以拜托她来打探下你喜欢的女性类型,可我什么都没说。”
“你也说不出什么吧。”
“不要随便做有罪推定,我可是举了自己的悲惨经历力求证明你是多么的洁身自好。”
火村讽刺地说:“听你的语气也不像很悲惨,一副向年轻人夸耀情史的自豪模样。”
“那种情史,现在连12岁的小学生都有一两段啦,没什么好炫耀的。”
火村忙着吃饭没有再搭腔,看神情应该是对小学生恋爱很不赞同。我虽然也不赞成青少年过早成熟,但每次在街头采访里看见身高只能到我腿的女孩子说出“班上有两个男孩子想和我交往不过都不怎么喜欢”之类的发言,还是觉得挺厉害的。
自己人生中唯一一段恋情是在大学毕业季姗姗来迟,结果因为对方取得了总部在东京的大企业内定而很快告吹,虽然她嘴上说距离是个大问题,但其实是对当时仍在迷茫踌躇、不知未来如何发展的我丧失了信心。
“如果是做一份稳定的工作,我现在可能都结婚了。”我发出情真意切的感叹。
火村朝味增汤慢慢吹着气:“如果写的书再好卖一些,你现在可能就结婚了。”
“那你岂不是要茕然一人?”
“人自降生于世那一刻起,谁不是孤单的呢,有栖。”
这话说得真叫人火大。我不想听自己名字在谈论消极话题时才被提及,好像我的存在不过是他证明人生孤独的论据,如果是和陌生人聊天,装模作样附和对方说“是啊人生就是如此孤单”是很容易的,那也算特定时刻里的真心话。可明明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冲着我说什么孤独,简直像是在说“对不起,即使有你陪伴我也没觉得多温暖,让我们在吹弹可破的友谊下各自顾好自己的人生吧”。
“当着十几年朋友的面就别说自己孤单了。”我按捺火气尽量平静地说。“如果真能召集来一火车的朋友,去跟他们讲讲你的哲思,或许能收获一箩筐的掌声与共鸣,不过我并不想听。”
说完我就离开餐桌,但又没别的地方可以去,总不能才翻脸就躲火村卧室里头,只好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连爬上膝盖的小次郎也不想理。
火村一声不吭,吃完饭就出门了,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吗,反正我不愿意为他没把我赶出门而感恩,可接下来又不得不去借用他的电脑接收邮件。真是毫无尊严的生活。
火村的个人电脑没设开机密码,桌面非常简洁,硬盘里文件夹的分类也清晰明了,一看就属于能在下课后供学生拷贝资料的教育工作者。怒气未消的我随便点开几个文件夹看了看,都是“10月课程讲义”“三年级期末论文存档(已批)”之类的,顿时失去兴趣,登进自己邮箱下载原稿开始修改。
据说不管是默默无闻还是大红大紫的作家,查看编辑批注时心里真实感受都是“给我闭嘴,我这用意深刻措辞优美的句子怎能允许你随便修改”。我虽然从没表露出这种倨傲情绪,却被片桐说过一次“老师你嘴上点着头,心里其实不以为然吧,就算按我说的修改了,成书后看到那一段不是自己的本意也会有疙瘩”,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由于昨天的讨论主要是针对情节,所以本次片桐的批注也比较实在,比如“女性友人穿高跟鞋实验了一趟,花费12分钟,建议修改”。他都有能够拜托帮忙的女性友人了啊,我关注着微不足道的细节,逐字逐句检查文稿,用左手把时间一处处改正过来。
往下拉到解谜后凶手坦承动机的那部分,片桐的意见让我有点在意,昨天商讨时他就表示了不能理解我所设计的凶手心态,在书面意见中依然秉持自己的观点。为了体现对编辑殿下的尊重,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之后一直懒懒散散地在文档上用滑轮滚来滚去。
趁父母不在家偷偷看电视或玩红白机的经历,很多人小学时都有过,我也不例外,只要提早关闭电源,确保机身有足够时间散热,再就是记得调回最初的那个频道,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如果父母亲的职业是警察,那家的孩子可能会比较倒霉。我倒是不知道警察是不是都像小说里(也包括我写的小说)一样,会习惯性检查水杯位置或线圈缠绕方向,反正火村晚上一进门,只瞟了一眼就说:“原稿改完了?”
我没有理他,不要以为犯下什么错误都可以得到原谅。
“电脑包双开拉链的闭合位置不是在最尾端,说明被打开过。”他若无其事地讲解,“重新放回去说明改完了。”
“那说明不了什么吧。”我忍不住反驳,“也可能是改了一会儿觉得麻烦就打住了。”
“依你的习惯,觉得麻烦所以半途怠工的话根本不会再收拾进去。”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为什么还是没有意识到我正在生气,麻烦你看看我的脸好吗,连片桐都看得出来我高不高兴你还看不懂吗。
“但一个下午的时间要订正完一部长篇实在不太可能,尤其是你只能用半只手。”火村抚摸着嘴唇,完全沉浸在推理中了。为什么我要被说成半只手啊。
“是出现了跟编辑意见不统一的问题吗?”火村终于望了过来,这下应该能好好识别我的表情了,我想让自己显得尽可能的横眉竖眼,但谁让他在这时说出正确答案,只好诚实地点点头:“是的,跟杀人手法没什么关系,不如说只是我俩价值观不同。”
“让我听听你的价值观吧。”火村坐到我旁边,像个安乐椅侦探那样取出香烟点上火。什么啊,是想向我表示亲近吗,想向好朋友道歉但说不出口所以通过这种方式帮他解决困难吗,如此善解人意的你倒是好好说一句对不起啊。
尽管仍有不满,我还是详细解释了与片桐的分歧:“凶手暗恋被害人多年,无法再忍受他不属于自己的折磨,于是进行了预谋杀人。片桐说他无法理解,如果是眼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了还说得过去,但被害人不仅没有恋人,也不知道凶手喜欢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杀了。用他的话说,‘凶手有精神问题吗?老师你不如直接加上她有精神问题的设定比较好’。”
“杀人动机本就千奇百怪,对食物口味的不合都能诱发杀人冲动。”火村掸掸烟灰,“比如我抽骆驼牌的烟,遇上一个抽万宝路的人,彼此鼓吹自己的品味,贬低对方的选择,最后他气得对我挥刀相向,听上去很难理解吧,登载社会新闻版会被读者笑上三天,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又何必过分追求合理性。”
“你不要离题千里打岔,我们是在考虑读者的普遍观感。”我截住了他的话头,不然他也许还要告诉我曾有因为看不惯青春痘愤而杀人的。“片桐认为给被害人安排个恋人,或者让凶手曾经告白失败会比较好,但我觉得这样不但太露骨,也有悖创作的初衷。”
“初衷?那是什么?”
“这本拟定的标题叫《鸟笼的囚徒》,不单指凶手把爱人的尸体装进笼子里——”说到这儿我看了眼火村,他果然一副“你怎么想得出这样重口味招数”的难言表情。“——也是指凶手的心灵被自己封闭,沉浸于无法被爱的悲剧主人公角色,因为是长篇所以我觉得这点还挺重要的,改了的话就变成普通情杀了。”
“就按你自己的想法不是挺好?说到底读者的普遍观感是什么样,没摆上书架谁都无法预料,刻意迎合市场口味反而泯然众人的案例比比皆是。”火村淡然地说着,让我觉得书架上那些被副教授判定为“泯然众人”的图书好可怜。
“再说,你之所以当作家,不就是因为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吗?”
他的声音如一记钟鸣,敲打在我心上。再没有人比火村更了解我的作家梦想了,毕竟相遇那天就是因作品结缘,说火村是因为我的小说而看上我这个人也不为过。
“那就不改了。”我情不自禁流露出兴奋的神情,“只是要跟片桐好好解释一下,有需要的地方再进行补写。”
“啊。”火村垂下眼笑着,“反正你也不指着靠这一本书跨入畅销作家行列。”
这句话我不打算反驳,之后几年里大概也一直会是事实。
“我还有个问题……作为普通读者的你,能理解即使爱着一个人也不敢让他知道,却擅自认定他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心态吗?”
“仅考虑你笔下的角色,这种心理应该由两部分组成:自卑与自我满足。”火村拿出课堂教学的势头分析着。“因为自卑所以连告白都做不到,又因为必须有什么东西来平衡自卑感、维系人格一定程度的完善,于是诞生了自我满足的需求,凶手以‘他果然不会属于我’来进行自我满足,也就是你说的悲剧主人公定位。身为作者的你应该思考得足够深入了,我也没必要赘言,这种心态现实里还满常见的。”
“嗯嗯……”我连连应和,“虽然我不是那种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的人啦,但的确能够理解这种心理,不然就不会写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祈求着再次失望以证明自己失望的正确性’。”
这句话是大学时我旁听社会学课程偶然记住的,不过那是大一的事,还没认识火村,即使坐在同一间教室的前后排也不可能认出彼此。顺便说一句社会学的老师讲课都很有意思,眼前这位就算了。
火村叹息似的吐出一串烟圈,“不是那种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的人——缺乏实例支撑的论点就不要拿来自夸了。”
“才不是自夸,我的勇气啊,从每次去书店都要在推理小说书架旁守望一番就可见一斑。”
“这倒可以赞成。”火村一本正经地表态。“在我看来,你最有勇气的时刻就是在电话里告诉我二十分钟之前把工作辞了,从此要以写小说为业的时候。”
他还记得啊,七年前的我一时冲动,不,深思熟虑后做出了抉择,既激动又紧张地给火村打电话,想把人生中迈出的最重要一步分享给好友知道,但也担心他会打击我说只凭兴趣是吃不上饭的。可火村只震惊了一下,就立刻回以鼓励与支持,还说筱宫婆婆老家的亲戚寄来了几袋萝卜,在我拿到第一笔稿酬之前可以靠它们维生。
我很明白最后一句话是他习惯性的挖苦,但更清楚,那也是他隐藏在静如止水的外表下的关心,像是说着“失败也没关系,到我这边来”,即使如今再度回想,仍让我的心涌起暖流。
“我当时的勇敢与果断一定吓了你一大跳吧?能有幸见证我作家生涯的起点可是非常珍贵的机缘。”
“是啊。”火村以手托腮,微微一笑道,“真遗憾没看见你那时的样子,有栖。”
啊,所谓的勇气,到底与轻率或莽撞之间有多大的区别呢,我不知道。十七年前递出人生中第一份情书的勇气,十二年前第一次牵女孩子手的勇气,我至今都能清楚忆起,那心脏随时能跳出胸腔的躁动,那下一秒就是地狱或天堂的幻想。但现在涌进我胸口的勇气,更加澎湃却更加安稳,连温度都能用玻璃管里的水银测出来一般,伴着火村未落的话音,在耳边响起声声擂鼓。
我抓住火村的手,并非想象中啤酒般冰冷,是与一切外物不相容的,温暖平静的触感。
“用我的勇气拯救你一次吧,火村,现在,快承认你不是孤独的。”
火村怔怔地看着我,双唇间夹着的香烟像快要掉下去一样。
“没听清的话我就再说一次,不要再伤感地说什么人类生而孤独了,我都陪你多少年了啊。成功留校任教时特意来京都庆祝,助教升助教授也有送你礼物,助教授改成副教授时——虽然没什么差别啦——也一起吃了顿大餐吧。还有每年生日只要没别的事都会在一起,平常有空也结伴做个短期旅行什么的,更别提多少次大半夜接到你电话,二话不说就开车前往现场,你想说这是为了满足我现场调查的心愿对吧,那也是陪伴的一种证明呀。要是还故作孤傲地认为自己形单影只、无人能懂、掉进洪水里也没人会跳下来救你,岂不是把我至今为止的人生都否定了吗!”
说出一大串话的我心脏砰砰直跳,比当面驳斥出版社总编辑还紧张。沉默的火村的口中,香烟的烟灰部分已经很长了,啊啊,好想自己也抽上一口。
“有栖,要不要来根烟?”
最后他说出的,是这样一句仿佛神游天外后回魂的话。
“呃,好吧。”我胡乱应答着,一时间还以为他会将自己抽的烟递过来。火村当然没有这么做,他从外衣口袋里摸出皱皱巴巴的烟盒,把开口冲向我。
“总之先松开手。”
我慌慌张张放开一直紧攥的手,从中抽取了一支,火村给我点上火。
“怎么样?”他透过烟雾凝视我的脸。
“不错的免费味道。”我只吸了一口就徒然地叼着,“还有,别转移话题。”
“才不是转移话题。”他模仿我的关西腔,令我笑出了声,明明刚才还是正经严肃的气氛。
“如果你这一席演说发表之前稍微有点预兆,我就可以做点准备,把一句句感人肺腑的台词录下来,时刻提醒自己并非孤单一人,要对有栖川老师心存感激。”火村眼含笑意,低头掸掉一大截烟灰,我也挪过烟灰缸掸了掸。“但真这么做的话,才会被你杀死也说不定。”
“你再不好好道歉,我真的要生气了。”我抱起双臂看他。
“有栖,”火村收敛笑容,认真地喊了一次我的名字。“就像小说不摆上书架,谁也没法预判销量成败一样,一件事情不发生,就永远无法通过假设来猜测结果。如果我掉进洪水,不会有人来救,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真的需要发生一次危机来进行验证吗,我当然不会如此盼望。就算那时候能看到你义无反顾地跳下去,我也根本不可能高兴。”
可恶,不愧是对着几十上百号学生也能信口开河的老师,底下的人要怎样才能举手提问啊。
“人生是孤独的,你并不是针对这个观点生气,而是针对发言的我生气,这让我很感动。不如说,正是因为很高兴你会有这样的反应,才迟迟不打算道歉,想多看一会儿你生气的模样。”
“不好意思火村老师,”我忍无可忍地打断,“我生气的模样有什么好看?‘这个傻瓜竟然这么在意我,我一说不需要他就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太好笑了都不用去马戏团买票了所以继续逗他一会儿吧’是这种意义的好看吗?”
“才不是这种意义。”火村恬不知耻地又模仿了一次,我拎起靠垫准确无误地砸过去。
“因为你生起气来很可爱。”
“因为你满脑子都是为我而困扰这件事,让我觉得自己也被你需要。”
“你不需要总在意我是否感到孤独,每个人都有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守备区,而你正在守备区之中。”
“怎么样,有栖川有栖至今为止的人生意义,重新丰满起来了吗?”
我曾经独身一人前往缅甸蒲甘取材旅行,在灰扑扑的旅馆窗台边观赏薄雾里的日出。遥远平原上是高低起伏的塔尖与树冠,玫瑰色天空中则有朵朵热气球腾云而升,喷灯的火焰把空气加热,人乘着吊篮一跃千里。
现在,我似乎也登上了那顶热气球。
【金鱼组】冰镇西瓜的夏日
警告:无
配对:中堂系、木林南云(金鱼组)友情向
摘要:关于那个“我”的同居人。普通日常。感觉是对话录。
申明:我不拥有角色。
其他:沙雕bb撸吸尘生日快乐! @录昔沉
00
“我说,中堂先生……你在干什么?”
01
与UDI的法医共处一室实在不是他的有意为之。
木林南云常想,与熟人打开同一个租房网站并毫不犹豫敲下付款按键的几率高成这般到底是否合理。排除性别以外的条件,事实上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都可以在某一条平行世界支线中成为他的合租人。
甚至在所有熟人当中,他第一个想到的,永远不会是那个男人。
是了,那个男人。
当...
警告:无
配对:中堂系、木林南云(金鱼组)友情向
摘要:关于那个“我”的同居人。普通日常。感觉是对话录。
申明:我不拥有角色。
其他:沙雕bb撸吸尘生日快乐! @录昔沉
00
“我说,中堂先生……你在干什么?”
01
与UDI的法医共处一室实在不是他的有意为之。
木林南云常想,与熟人打开同一个租房网站并毫不犹豫敲下付款按键的几率高成这般到底是否合理。排除性别以外的条件,事实上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都可以在某一条平行世界支线中成为他的合租人。
甚至在所有熟人当中,他第一个想到的,永远不会是那个男人。
是了,那个男人。
当他拎着大大小小的旅行包和拖杆箱站在门外的时候,镜片后的眼睛显然有些茫然地眨了眨。
那个头发乱成海藻的中年男士,中堂系先生,正从屋里向厨房走去,他的脚步在见到来者之后明显一顿。
可是……
与这个男人的交集,有红色的金鱼就足够了啊。
殡仪馆员工如是想到。
02
夏日。
“电冰箱,果然还是买这种款比较好吧?食物要是因为冷冻库故障而坏掉了,那可就大事不好了。啊,”木林南云抬起头,“中堂先生的话,应该能够理解吧,和解剖室的冷藏柜如出一辙呢。”
“你这家伙,当我是有把吃的跟尸体放一起的趣味吗?”
“三澄医生说,第一次见到有人睡在解剖台上,真是被吓了一跳。”
“啊,那个叛徒吗。”
“所以说,照你和我的工资勉强拼凑一下,这款电冰箱买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说起来你那边还有我支付的一些钱吧?”
“嗯?”
“说是我存放在你那里的也绝对没有问题。”
“……真是过分呢,中堂先生。”木林南云抿起嘴如是笑道。
03
“木林先生!这里这里——”
他把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身前,朝马路对面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去。
“今天很早呢,三澄医生。”
对方叹了口气:“没办法啊,那家海鲜店最早的出货时间就是现在了,必须得赶在他们送出之前阻止。木林先生呢?这个时间点也不应该是上班时间吧?”
“被同居人的巨大动静吵醒了。”
“合租?”
“是呢。”
“看来是个很折腾的人。”
“虽然一直以来都有切身领教过,但没想到原来在日常方面也如此难搞呢。”
“是认识的人?”
“是中堂医生。”
“这样啊……”三澄美琴点点头,“欸?”
04
“真的假的?同居?”
“你已经问了第四遍啦,东海林——”女人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
“可是,这很稀奇啊。那个喜欢摆臭脸的中堂系,居然会和别人合租?重点是,合租人竟然是木林先生吗?那个‘有点帅呢’的木林南云先生?”
“是。”三澄重重地点了下头。
“奇迹吗?”东海林咬着〇家新上市的零嘴含糊不清道,“但是,中堂不是有自己的住所吗?”
“听说是重新做了装修,现在还不能住人。”
“那为什么不住回解剖室。”
“不行吧不行吧,事件解决了,总算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哈哈哈说的没错——”
“——谁是正常人?”
两人迅速转过头,看见了正站在门口的中堂系。
“什么也没有喔——”
东海林目送对方夹着几本资料,坐进沙发中。她凑到三澄耳边小声道:“但是啊,这起同居事件,也不是那么‘正常’吧?”语毕,自吹自擂似的点了点头。
05
“啊。”
“怎么?”
“这个是,很有名的那个芝士蛋糕吧?”
“这种东西哪里都有吧。”
“是关西特有,”他纠正,“真没想到这里也有分店,唔唔,队伍可真长啊。”
“快点吧,把要买的东西全部买好啊,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偶尔逛一下超市也很不错啊。”
“我没有这个乐趣。”
“和中堂先生的话,同感。”木林南云推了推眼镜,提着篮子朝另一边走去。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最后却还是不得已而跑到中堂系身后,共同等待结账。
毕竟电冰箱实在花费了他太多财力。
06
“奶、奶牛?”
“是。”三澄把便当盒塞回塑料袋里。
“欸——木林南云,不管从什么角度都是那么惊人的男人。真是没想到平日里端庄有礼的人,私下日常居然是会穿奶牛睡衣的类型。等一下,该不会还有那种尖尖的、带有毛球的睡帽吧?”
“没有啦!”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虽然我也很惊讶,但其实这样的形象说是真的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爬满奶牛的睡衣再加上那样一张脸,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你这绝对是‘登门入室’了吧!”
“工作啦工作!是工作上的问题需要和那日休假的中堂先生讨论一下。”
“那么见到了吗?”
“顶着一张印堂发黑的脸盯着木林先生看了好久后出来的。”
“呜哇……恶意满满。”
07
“喔,在做青椒肉丝呢。”
“请不要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可以吗?万一对方是个有心脏疾病的人呢?”
“那就只好勉为其难解剖一下提高自己了。”
“啊今天食材只准备了一人份呢。”
08
“三澄前辈,中堂前辈今天没有来吗?”
“啊他啊,听说好像是急性胃病。”
“胃、胃病?!”
“不是很严重啦,看样子是杯面度日造成的。有什么事吗?”
“啊刚才有人拜托我把一些资料拿给他。”
“喔喔,放那吧,过会儿木林先生来送遗体就顺便给他吧。”
“嗯?”
“让他帮忙带给中堂先生。”
“嗯嗯?”
“怎么了?没听说吗?”
“什么?”
“他们俩人同居喔。”
“?!”
09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中堂系在哪间病房?”
“北楼304。”
“非常感谢。”
10
木林南云敲了几下门,意料之内地没有等到回应,便直接推门而入。
中堂系正背对着他往自己身上套外衣。
“咦?出院时间是今天吗?”
“又不是什么严重的疾病。”
“遵守医嘱会比较明智吧。”
“啰嗦。”
“进医院前好好照顾自己不就都能避免了吗?”
“‘今天食材只准备了一人份呢’,”对方嗤笑,“真不知道是谁的错。”
“是我的错。”
“啧,真是麻烦。”男人拎起塑料袋,朝门外走去。
“谁会想到你竟然吃了一周的杯面呢?”
木林南云跟在他身后,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如今竟略显僵硬和扭曲。
他听见对方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嘀咕着——
——便利店打折而已。
11
“啊,西瓜上市了,”木林弯腰打量着比他两个脑袋还大的西瓜,“唔唔,真是快啊,上次吃的时候还是中堂先生刚搬家那会儿。”
“那不就是去年夏天么?”
“是呢。”
“……闻所未闻复杂的说法。”
“打扰了婆婆——请给我拿半只!”
中堂系靠在门框边,百般无聊地观察跟自己相同高度却意外看上去略显矮一些的那个人在水果店里转圈圈,大概在第四次经过他面前的时候,终于掏出了钱夹结账。
“喂。”
“嗯?”
“下个礼拜,我要搬回去了。”
“啊这样。”
12
“然后呢?他就这样把租金留给你一人承担了吗?”
“嘛也不是这样啦,迟早会有新的合租人加入。”
“说的也是……不过怎么看都有点像抛家弃子的渣男啊。”
“中堂先生应该不是这个设定吧……”
“开玩笑啦。那么你呢,这段没有合租对象的人,没问题吗?”
“唔唔,问题不大,我换了个比较合适的房子。”
“这样啊,离工作的地方近吗?”
“还行哦,只要承担一些家务和两餐,每天都可以搭顺风车。”
“这么方便吗?是哪里?”
木林南云合上后备箱车门,转身笑道:“是中堂先生的家。”
-End-
FT:我要大声说!我好爽!我喜欢这样的段子!
【ibsm】志摩一未不是那种人
原本由一机搜队长桔梗结弦主张并一手推进创办的四机搜,在桔梗队长调职后会因为多方揣测进入风雨飘摇的境地,但新队长接任后,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对这个所谓的临时存在置喙,机搜四队就这么不知终局地运行了下去——401的阵马班长带了新入职的胜俣继续活跃一线,功过互抵的404经历过短暂的停职反省兼住院治疗后,也回到新配给的银色轿车里继续出勤。
直到一个普通的执勤日,伊吹蓝一如既往早早进门,迎面却是阵马沉重的面色。
与此同时,兜里的手机跳了个震动消息,伊吹没理会,他看到了阵马手里的文件。
《第四机动搜查队人员调动预案》,封页上就这一行字。
志摩还要再过五分钟才能到,伊吹扯了扯嘴角,发现没什么能让他露出...
原本由一机搜队长桔梗结弦主张并一手推进创办的四机搜,在桔梗队长调职后会因为多方揣测进入风雨飘摇的境地,但新队长接任后,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对这个所谓的临时存在置喙,机搜四队就这么不知终局地运行了下去——401的阵马班长带了新入职的胜俣继续活跃一线,功过互抵的404经历过短暂的停职反省兼住院治疗后,也回到新配给的银色轿车里继续出勤。
直到一个普通的执勤日,伊吹蓝一如既往早早进门,迎面却是阵马沉重的面色。
与此同时,兜里的手机跳了个震动消息,伊吹没理会,他看到了阵马手里的文件。
《第四机动搜查队人员调动预案》,封页上就这一行字。
志摩还要再过五分钟才能到,伊吹扯了扯嘴角,发现没什么能让他露出晨班笑脸的东西,于是收起了表情,双手踹进卫衣兜里摩挲着手机,皱着脸问:“阵马哥,那是什么东西?”
明知故问,又不是不识字。他想问的是那个一年都没来四机搜露过几次面的队长,警备人手明确不足的情况下,为什么要解散四机搜。
志摩一未一般会在出勤前十五分钟踏进办公室,确认伊吹充分了解并保证转达这次职位调动的情报之后,阵马班长带着小新人先行出发了。
伊吹拿出手机,是志摩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他昨天戴的墨镜倒躺在客厅茶几上的照片。
等志摩一未到岗时,伊吹蓝的传达是,404搭档倒计时还有三十天,他自己预计被调去组织犯罪对策课,而志摩的调动倾向是搜查课。
在伊吹的打算里,职位调动起码是要志摩一未对他产生难分难舍的感情后才可以出现的情节,在这个志摩还会嫌弃他把墨镜忘在茶几上不收的时期,拆伙非常不妙。
不出所料,志摩没对调动提出异议,午饭时伊吹嚼着乌冬面悄悄瞥着驾驶座的搭档,那头还是在抱怨午餐的选品,之后警告他明天中午不准做这个,口味不同也不可以。
伊吹蓝的危机雷达疯狂闪烁,就知道志摩根本不在意搭档这回事,他回到搜查课肯定没多久就会被一课要回去,在精英云集的同事中,怎么可能还会惦记他伊吹蓝。
下午换他开车,志摩一如既往看着窗外百无聊赖,昨天睡得晚精神欠佳,不出警情也懒得跟他说闲话。明明就剩三十天,伊吹恨不得多看一眼是一眼,多说的每个字都是未来在凶残的组对中仅存的美好回忆,但志摩不是这么想。
伊吹有点伤心,毕竟都搭档了五年也没能焐热志摩的心,他开始有些自我怀疑,究竟是哪里没做好,才让志摩这么冷漠。
“志摩哥不是那种人。回想一下他当初只带警棍单枪匹马去G11找你的时候,还不够吗?”九重世人暂时放了屏幕上的报告,挨条看完伊吹一上午发来的消息,认真地敲字回复:“我还有你们那天情侣装的照片,要看吗?”
桌前的下属不理解九重警部为什么突然露出笑容,他的报告应该没写成轻快的风格吧?
大概是有了警情,这条消息临近晚上才有回复:“要看要看,不过小九你为什么存这么多年?该不会是太喜欢小蓝了吧?”
前来提交报告修正的下属站在桌前,看着眉头紧皱的九重警部浑身不自在,他花一下午研究上司的批文,为了这个难搞的学院派上司连错字都校对了两遍,不应该是这个表情啊?
“是是是。原图发到邮箱了,上午说的那些,记得下班回家跟志摩哥也聊一聊。”
九重警部释然地放下手机,笑笑对头脑风暴的下属说可以下班了。
第二个遭受骚扰的是当了署长被变相调离前线的桔梗结弦。
以前狗里狗气到处打直球的伊吹蓝颇得桔梗青睐,一不小心溺爱过头,现在发来的消息连敬语都不挂,小不了他十岁的曾下属,发来的私人信息简直像她没养过的大儿子一样。
“队长!四机搜突然就要解散了,小蓝好伤心。”
“跟我哭也没用,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听说你要被调去组对?”
“那边都是超凶的大叔,怪吓人的!”
总算哄睡了小儿子的小羽麦歪头问:“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吗?”
桔梗摆摆手:“是伊吹,四机搜预备解散,他跟要断奶似的到处抱怨。”
说着,顺手回复了九重的消息,小屁孩又来提醒她伊吹开始犯毛病了。
明明小了十几岁,比志摩还会操心,正主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小羽麦恍然一顿,连忙抄起手机解锁:“啊对,说起来今天一直忙着小丰的事,没注意伊吹的消息。”
打开一整天没解锁的手机,伊吹头像的右上角已经跳着两位数。
“四机搜要调职了!”
“组对好可怕啊,小蓝不想回去!”
“昨天回来又忘记收墨镜了,直接发照片警告,志摩好可怕!”
“怎么办啊小羽麦,志摩一句话都不说,他根本就不在意我嘛。”
“哎,我会记得和志摩搭档的每个瞬间的,哪怕是无视我。”
“好想哭哦。”
“哭了,志摩让我别哭,说明天可以吃乌冬。可是我不是因为想吃乌冬才哭的。”
“要分开了,这种时候真的好痛苦。”
桔梗了然的看着小羽麦的表情逐步变化:“是伊吹的消息吧。”
“是,感觉小蓝完全没有意识到现状,有点让人困惑啊,明明都已经……”
桔梗摊手不解:“对吧!法案也出了,戒指也选好了,在这里搞什么生离死别,真是受不了!”
“我也有点不想理了。”小羽麦回了句【可是你们不是打算结婚了吗?】,锁上手机起身去洗澡了。
【ibsm】蜗牛
离谱的设定生硬的衔接莫名其妙的结局
志摩短暂失忆有,爱狗情节有
——————————————
“阵马哥,别太惯着伊吹了。”
在迈进驻所大门抱怨完这句后,志摩一未回到储物柜前脱了外套,开始拆枪带。
写报告的活儿很少落在伊吹蓝身上,所以早已经收拾妥当,见志摩一未递了报告回来就小跑跟过去帮忙,拆枪带时他跟着乱拨,被拍了下手背,老老实实兜进卫衣前袋里,撇着嘴等志摩一未换好衣服。
前面那句话,是得知了昨天执勤巡逻时伊吹合法但违规的操作后的反应——为了前个刑事调查的连带遗留案件私自变更了巡逻路线。
打瞌睡的志摩被惊醒时,这小子已经开门要跳车去追嫌疑犯了。
处于养伤期屯守驻地......
离谱的设定生硬的衔接莫名其妙的结局
志摩短暂失忆有,爱狗情节有
——————————————
“阵马哥,别太惯着伊吹了。”
在迈进驻所大门抱怨完这句后,志摩一未回到储物柜前脱了外套,开始拆枪带。
写报告的活儿很少落在伊吹蓝身上,所以早已经收拾妥当,见志摩一未递了报告回来就小跑跟过去帮忙,拆枪带时他跟着乱拨,被拍了下手背,老老实实兜进卫衣前袋里,撇着嘴等志摩一未换好衣服。
前面那句话,是得知了昨天执勤巡逻时伊吹合法但违规的操作后的反应——为了前个刑事调查的连带遗留案件私自变更了巡逻路线。
打瞌睡的志摩被惊醒时,这小子已经开门要跳车去追嫌疑犯了。
处于养伤期屯守驻地阵马耕平突然接到这个新案件的嫌疑犯追踪通知时还是懵的,耳机里同时传来志摩抓狂的声音,夹着狂奔的喘息坚强骂着蠢货伊吹。他头疼的捂着脑门,叫伊吹注意,又叫志摩快点追过去。
志摩在谁能跑过那笨蛋的吼叫里看见伊吹跟嫌犯厮打在一处,他脑子里下意识火了一瞬,因为从一闪而过的伊吹正面看得出,他嘴角肿了块淤青。志摩悄声猫腰潜过去,趁着嫌犯被乱吼乱叫的伊吹扰乱心神时一举上前拿住要处,三下五除二把嫌犯别了手摁在地上,确认逮捕时间打了手铐,然后丢下人转头给了伊吹脑门一巴掌。
打的时候很气,下手又收了力气,看着笑嘻嘻的青色嘴角,谁也下不了重手。
把嫌犯摁上交接车,志摩转头拽着伊吹上了蜜瓜号后车厢,把医药箱丢进他怀里:“自己擦。”
“啊?脑袋也要擦药吗?”伊吹还在情况外,不知道自己挂了彩, 摸着挨打的脑门耿耿于怀:“但是呢,就算是笨蛋也不能总打脑袋,变成傻子志摩就要养我一辈子了。”
“那是因为你突然就一个人去追嫌犯,起码叫醒我再去,笨蛋。”
“只是个小偷而已,依据过往行为没什么转化抢劫的可能。志摩睡得那么香,这种时候如果是我被叫醒肯定要发火的,想了一下就……”
“你还会想?用膝盖想都该叫醒我一起去追吧!”
“但是今天没带自行车出勤……”
这是嫌他跑得慢。
志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缓和想再锤伤员一拳的心情。
但这普通的短暂放松却好似过了分,他身体恍惚了一瞬,突然脑中一白。
志摩一未再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纯粹的白色,和窜入鼻腔的清新柔软剂香气。
额头顶在肌肉坚实的胸前,头上还有个慌乱的声音:“志摩,志摩,怎么了,别吓我。”
他调整了呼吸,扶起自己:“你是?”
他认真对着眼前紧攥着他一只手的男人询问,对方脸上的惊恐还没褪去,胳膊环着他的背,眼眶有些发红。视线下移,胸前挂着蓝色装饰镜,一身白色休闲服,如果不是挂着工作用耳麦,志摩一未并不认为他和自己有可能是同行。
“哈?小志摩你气糊涂了吗?我是你的搭档啊,命超长的小蓝!”白色休闲男的表情对于这个年龄的男人来说不可谓不夸张,但志摩一未没觉得违和,只是先思考起了搭档这个词。
这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的穿着,全棉打底套针织衫搭一条高弹牛仔长裤,懒散得像休息日在沙发上刷卷宗时穿的家居服。
他摸摸耳朵,带着耳麦,确实是工作时间。这种多要素瞬间冲击的场合饶是搜一课精英也无法快速连接脉络,但起码可以明白记忆和现实出现了偏差,于是他问:“我现在就职于?”
休闲男快速举手回答,像在玩抢答游戏:“机搜404!”
“前一小时我在做什么?”
“在车里聊天聊睡了十分钟,起来后帮我押住嫌犯,然后打了小蓝!”
“小蓝全名叫什么?”
“不死之男伊吹蓝是也~但是刚被志摩打了。”
“现在是哪年?”
“干嘛啊志摩,要玩抢答问题也来点有难度的。”伊吹蓝皱着脸不肯回答了,但点亮了手机屏幕举给他看:“笨蛋问题拒绝。”
这搭档被训得很好啊。
志摩一未看着手机上不可思议的日期,却先想到的是这句话。他一边消化这个超脱认知的日期,一边下意识喃喃:“这可真是、撞鬼了。”
不死之男拍腿抱怨:“还没死呢,不是鬼!”
出于对环境和人的双重陌生,志摩一未找出手机准备先自检,脑中可能的密码还没想出来,智能手机居然自动跳了解锁。
“手机都这么智能了吗……”
伊吹支起耳朵嗯了两声,没听到敷衍的回应,眨了眨眼,转头盯着专心划着手机屏幕的搭档。
“在看什么?”志摩一未没抬头,放松语气问。
“啊、发现了?”伊吹笑笑,挠着耳根疑惑道:“总感觉,小志摩这会儿不对劲啊,是哪儿不对呢……”
“想多了,我没有。”志摩一未顿了片刻,否认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平时的志摩肯定会问哪里不对劲,又没有案子,可以跟我聊很多废话。”
“因为我现在累了。”志摩一未敷衍道。
“诶?那就再睡一会,来案子了我叫你,睡吧,快睡。”伊吹拍拍椅背,发动引擎:“睡吧睡吧,小蓝给你开摇摇车。”
这个小蓝,看起来不太聪明啊。志摩一未瞄了兴致勃勃的伊吹一眼,收起手机闲散地往后靠住。
“说起来,我们搭档也有——”
“八个月!话说明天要过纪念日了,结束了去吃什么好呢?”
“纪念日?”
“啊我知道志摩不喜欢这个纪念日但是我们那天多危险啊,说死里逃生都不过分,这样的日子,当然要纪念一下了!”
明天是十五号,到底发生什么事,连这种不上不下的日子都要纪念。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过纪念日,暂且退避为好。
“明天我应该……”志摩一未迅速在脑中搜寻了机搜的工作制度,答:“有安排,去不了。”
他要先摸索一下这个时间线的详细情况,明天休息正好可以联系以前的老朋友询问,总有线索可以摸着。
“啊?”没想到这人突然就垮了脸,随后迅速找了个路边的泊车点停下,他才不可置信地看过来“志摩不来?”
“因为有——”
“志摩不来?”再次问出的伊吹声音有点颤抖,志摩一未惊讶地转头,见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同龄的男人眼眶又红起来,晶亮的眼球边缘马上就要释出泪水,拔高了音调:“明天让我一个人去?”
“因为我到现在都还要治疗吗?厌烦每次都在诊所等一下午吗?因为当初我没听话一个人冲动行事吗?”这个叫伊吹蓝的近四十代男人,一边说,一边在志摩一未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泪流满面,甚至倒在方向盘上哭起来。
趴上去的时候压到喇叭,车笛兀地长鸣一声,把哭泣小蓝惊得跳起来,然后气急败坏地转身扒在车窗上继续哭。
真哭假哭不知道,但这种情况志摩一未二十多年来从没见过,他先被伊吹蓝的动作逗笑,但左右手无意识倒腾几下,难得感觉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有股强烈的冲动,催他去把这个人的眼泪哄回去,哪怕就是假哭的泣音。
“没说不去。只是还有其他安排,你说几点。”
“三点,最晚三点就要到芝浦署,阵马哥的耐心极限就是三点。”伊吹抖了抖肩膀,转头红着眼死死盯住志摩一未。
“知道了。”
“志摩会来的吧?”
“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志摩一未应着声,拿出手帕囫囵按在他脸上。
志摩一未进搜一前曾经抓过一个占卜诈骗犯,那个身躯细长的男人被他铐上双手时盯了他一会,语气极尽虔诚:“你四十岁之前必遭大劫。”
志摩一未没当回事,干这行的哪一岁都可能遭劫,四十岁的事还轮不到现在预想。
现在想来,那人也没说遭劫一定是生命安全问题,要是精神上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安抚一个同龄男性,他甚至觉不出对大腿上亲密枕压的抵触。伊吹瘦长的双腿在长椅上缩起,紧紧抱住他的左手腕,他就用右手熟练的抚摸伊吹的后颈。
这份熟练也让志摩一未不能理解,还有阵马哥对这一幕熟视无睹的态度。
但是要拒绝的话,自己心里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不情愿,看见伊吹蓝低头捂着满面眼泪从理疗室出来的时候他心酸得眼框都红了。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酸了,这家伙的眼泪简直像生化武器。志摩一未不认为这是占卜师说的命运,只觉得自己是被那个诈骗犯咒了,毕竟抓捕时碰上嫌犯正在朴昌的几率也不高。
伊吹蓝的眼泪多得像过梅雨季,出来快十分钟了,志摩一未还能不时感觉到他抽鼻头的动作,他顺着摸到伊吹的脸,用手指抹去眼泪,根据和阵马哥聊天获取的信息,他开口安慰:“你看一看这里,早就离开那艘船了,没事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感觉自己手腕的脉搏被按住,随后伊吹猝不及防地伸手向他的脖颈探来,出手速度太快,志摩一未只来得及稍向后避了一点,就被牢牢握住了命门。
但他感觉不到一点危机,伊吹的视线没有跟过来,虽然掌住他的脖子,但手指只是按在耳后下方的脉搏处,享受地按着那片覆盖搏动的皮肤。
志摩一未不自觉地顺着他的手低了点头,脱口而出:“别怕,我还活着。”
随后又愣住,聪明的搜一警官想了片刻才通透,原来他对治疗的应激是因为自己?
直到伊吹白着脸从他怀里爬起来,戴上眼镜强笑着说要去吃烧肉,志摩一未都还沉浸在工作搭档因为自己严重应激的思考中。
阵马说还有案子要查婉拒了同行邀请,借口来接人实则探头探脑的九重世人被抓个正着。
九重世人在警察厅的工作很顺利,不顺利的是交友。
从东京湾那件事结束,404两人治疗过近十次,实际上九重世人除了间或几次接送没干涉过太多,那天看着两人亢奋状态下进行抓捕的是他,把松懈下来陷入幻觉的404送进医院的也是他。
对于年轻人刚入职一年半的心态,仅听着伊吹蓝好似某种绝境下如野兽般的低吼就已经有些难以承受。他宁愿坐在诊所大厅的等候区,也不能进去听伊吹的低泣和志摩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安抚。
九重世人以前不喜欢吵闹,尤其是毫无意义的废话,但是在机搜的短暂几个月后,如果志摩前辈的嘴里不再说伊吹离谱行为的吐槽,伊吹不能活泼地犯贱,他心里就会有些不舒服。
不过交友的不顺不在这,而是今天这一顿烧肉才让九重世人重新开始打量自己这俩在职场依赖过的前辈,他一边倒酒,一边小声嘟囔为什么自己要来这种场合。
“志摩,你能不能多吃点。”
“吃着呢吃着呢。”
“明明都是小九在吃。小九你少吃点,都让你吃了。”
“小孩子还在长身体,来,多吃点。”
九重世人翻了个白眼,夹了冰块倒上酒,满饮一口,埋头继续吃碗里高摞的牛肉。
伊吹治疗后行为会出现扭曲,他明明知道,也在开车时看见过,但因为一时心软没能逃掉,被志摩一未抓来吃饭。
伊吹已经烤了八盘肉和菜,但他自己除了志摩一未给夹到嘴边的几块一口也没吃。志摩一未吃到第四盘就歇菜了,一直往九重碗里夹,九重世人在家备受呵护在岗人人自危,谁给过他这些肉吃。
志摩一未看着闷头硬吃的贵公子,心里又开始了新的思考,因为自己应激的同事缓和方式居然是黏人。
志摩一未代入了一下香坂,在恶寒中打了个冷颤。
“志摩,帮我拿一下那个!”
伊吹烤完肉放下夹子,伸手讨求些什么东西,志摩一未顺手拿了张湿巾和柠檬汁递过去。
伊吹终于肯收手了,九重世人觉得自己这两个月肯定不会再踏进任何一家烧肉店了。志摩一未倒是盯着他若有所思了半天,突然开口:“九重刑事局长的儿子?”
九重世人不可置信,怎么吃完了还要遭受攻击?
志摩一未的暴露,是见到桔梗署长的时候。在阵马那边能撑住是因为聊天的核心围绕着伊吹蓝,而桔梗家的日常聚餐,没了中心再喝点酒,自然几句话就被发现不对劲了。
桔梗不是能被糊弄过关的人,露了端倪就干脆说开了。
“你说你今年多少岁?”
“二十八岁。”
九重小声问伊吹:“你就没发现一点不对劲吗?”
“感觉到了,但志摩说没有,我说不过他。”
“能理解。”九重世人点点头,接送路上他也隐约有所察觉,年轻的志摩一未打起太极目的性更强,绕晕伊吹蓝手到擒来。
两人的对话志摩一未自然听不到,但碰巧他回头扫了一眼,被伊吹报以开朗笑脸。
明明怎么看都是个笨蛋,却会让人不自觉冒出正向积极的放松状态,他以后会有这样的一个搭档吗?
“在想什么?”
“他,挺可爱的。”
“你说伊吹?”
“嗯。”志摩一未晃了晃再度空荡的啤酒罐,点完头才恍然发现自己喝得有些太多,旁边套他话的桔梗已经忍不住笑意,正招手叫伊吹蓝过来。
“饶了我吧,桔梗。”
伊吹蓝走过来时,听到的就是这句略显亲密的称呼。
他心里的情绪凝滞了一瞬,理智告诉他志摩和桔梗署长本就是好友还搭过伙,关系自然亲近,志摩甚至对她还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隐秘感情。
理智是理智,伊吹的情绪不听从理智,一瞬间的不开心也会在他几乎没有响应间隔的面部表情显露,但大家都喝了酒,这个细微的变化并没被注意到。
只有志摩一未看见凑过来的伊吹时,挑了挑眉,问:又是谁惹你了?
伊吹眼睛一酸,咋咋唬唬的说小蓝喝多了不舒服,在他背后坐下一靠,险些把志摩一未刚进嘴的酒撞出来。
桔梗笑着摇摇头,拾起酒罐往阵马和九重的方向走去。二十八岁的志摩一未碰上伊吹蓝固然有意思,但她没有兴趣打扰别人沟通感情。
志摩一未记忆损失的原因去了医院也难以明确,但机搜的工作没有停滞,搜一时期的他比现在勤奋得多,带着伊吹蓝更是火上浇油,两人搭起来热火朝天地干了一个月,搜一的刈谷果然打上门来了。
老败顶在四机搜驻所跟志摩一未打擂台时,九重世人踏进了门,他今天加班到挺晚,一算刚好赶得上四机搜的休息时间,开上车就来蹭饭了。
伊吹在门口检查无线电,九重脱了外套挂上,看着里面的吵闹拍了拍他:“伊吹哥,怎么回事?”
“啊?小九?来吃饭啊?”伊吹取下耳机,皱着脸解释:“搜一的嫌我们抢功,来找茬了。”
“但是——”九重迟疑地指指好似马上要烧起的光秃头顶,这不像是在找茬的样子。
“小志摩也有年轻气盛的时候啊,真是没想到。”伊吹笑眯眯地挠了挠头,带着九重靠过去:“嗨嗨嗨,刑事局长家公子来了,给个面子暂停一下。”
志摩一未抱着胳膊背靠吧台面色从容,甚至帮充耳聋的阵马摆好了碗筷,刈谷瞟了一眼九重世人,勉强咽回了话。
这算是伊吹给他的台阶了,毕竟刚才的情形谁都看得出是他处于劣势。田岛从开始就一直在他身后站着没说话,看见九重后突然开口:“志摩,404最近确实有点越界,我们只是在上头察觉前提醒你这件事。”
“没超出初始搜查范围。怕没功劳的话拿这时间回去加加班多好。”志摩一未拍拍旁边的高脚椅,伊吹老实坐了上去,九重则解开袖口进了厨房。
台阶给了一个就没下一个了,刈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今天的志摩一未着实奇怪,上次来警告时还会面上服个软,今天跟吃了火药一样,嘴皮子翻得不亚于同在搜一时的线索辩论会。
送走搜一的,九重把配料小菜摆上吧台,才说:“志摩前辈,其实有越界吧。”
“线索就在那,伊吹脑子处理得比他们快,还能藏着不说吗。”志摩一未无所谓地起身倒水,喝了两口,拍拍今天莫名安静的伊吹蓝:“累了?”
这一个月来刈谷有意见都是伊吹先冒火,今天却成了哑火炮,志摩一未给刈谷添堵的时候就瞟过去好几眼。
到底是还一帆风顺时期的记忆,志摩一未对所关心的事物情绪流露更加豁达,他关注着伊吹蓝的一举一动并同时分析,微末异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九重世人坐到吧台挑起一筷子乌冬,余光扫到伊吹脸上打气似的笑,听他说只是今天下午追人跑太多有点累,然后便恢复往常的喋喋不休讲起下午的案子。
志摩一未咕哝了句什么,也挑起面条放进碗里。
参与机搜聚会的频率增高的同时,聪慧机敏的年轻人自然观察到了许多三人都无意隐瞒的个性。如今的志摩一未靠身体习惯在关注伊吹,却没有了解他的记忆,所以不知道伊吹刚才的异常大约是因为第一次真正见到志摩一未当年的意气,为他当初跌了多高而难过。
想到这九重悄悄拍了拍伊吹的背,刚巧卡住两人中间突然转身取水的志摩一未,于是在伊吹疑惑的目光中尴尬地收回了手。
伊吹很开朗,不安慰也没事。九重想着,从伊吹筷子前戳走了最后几根乌冬面。
吃完饭略坐坐,帮阵马关了灯,看着志摩和伊吹洗了碗,九重世人起身系领带,无意间瞥见志摩端了杯牛奶放进微波炉。
那是给伊吹的。九重想,套上外套跟两人道别,伊吹打着哈欠嘱咐他路上小心,志摩一未也回头挥了挥手。
警察,尤其是刑警,日常工作中会接触非常多人,志摩一未跳跃了七八年时间的记忆却很少在办案时受阻。
这个特别的点并不是他自己意识到的,而是辅助芝浦署的案件搜查时,从桔梗不经意的感叹中发现。
八年虽然远形不成一个时代,社会的各种细碎发展却不计其数,刑警更是需要跟进很多方面的知识扩展经验,但志摩一未的工作却没什么不顺。
稍想一想就能明确,除了伊吹24小时围在他身边,也没有谁能心有灵犀般在他思维短暂的卡顿时送上解释了。这种平时不由伊吹来做的事显然有些为难他,志摩一未在发觉了这件事之后,再听伊吹抓耳挠腮想词时就有些烦躁。
不是烦伊吹,是有些厌恶让伊吹为难的自己的现状。东京湾的事件已经过了三个月伊吹蓝还要每周治疗,志摩一未陪同的这几次里才渐渐了解到,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治疗大部分针对心理因素。
在那张长椅上抹去伊吹蓝的眼泪时,志摩一未的心总是被一只手攥着,日常中对伊吹蓝的纵容偏爱也更上一层楼,阵马收到的投诉日渐增长,遂找志摩一未谈话。
志摩一未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只想伊吹快点恢复以前的模样,每天都有不同的快乐源泉,会因为共情苦难而落泪,但不会在心里凝固一片那样的莫名的阴云。那甚至是没发生的事,只是一个真实感过头的梦,伊吹必须要走出来。
“志摩,你的记忆损失,会不会是因为伊吹?”
时隔一月有余的再度聚会上,桔梗偶然问出了这个四机搜前任现任成员多少都作过思考的问题。
这并不是无风起浪的说法,而是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连见面最少的桔梗都能察觉到,志摩一未的生活里几乎全都是伊吹蓝的身影。
换句话说,他好像全身心投入在伊吹蓝身上,不说以前非工作不联系的约定,私人时间除了补觉几乎全面放开联络见面权限,就连伊吹在自己家做了噩梦都能给志摩一未打过去电话。
最开始其实是发消息,志摩一未手头忙就回了个电话,听见伊吹嘶哑的声音,让他以后想就打电话来,哪怕不开口也可以。
桔梗听伊吹炫耀过,眨眨眼,看了看旁边若无其事甚至没觉得害臊的志摩一未,笑了。
调职驾校再到机搜司机,她都忘了,志摩一未当初还在不停升起时有多自信强势。
她不去置评两人的关系究竟有没有扭曲,只是从各处迹象出发,抛出了这个思考。
志摩一未笑说怎么可能,倒是伊吹迟疑了一瞬,跟小羽麦碰了啤酒,垂下目光洒向漆黑的庭院里。
伊吹是志摩挖掘出来坦白天下的金子,告诉别人伊吹蓝不难搞,脑子也不傻,只是不顺从社会对个性的逐渐消化保留了本性,就算说他野生野长,也是只机智敏锐的超级野狗。
他会为伊吹多操心是合理的,至今能运用并摁得住伊吹蓝的人只有他,保护搭档心理健康也是为了更好运用的一方面。
同事的怨言已经沸反盈天,伊吹当然知道,他自己也试探过几次。以前的志摩绝不可能放任的事,志摩一未不说牵制,就差陪他一起造反了。
只要不破坏底线,志摩一未拎着他在梦想之地搜一课横着走几圈也做得出来。哪怕是当初的志摩也没有这么好的脾气,阵马亲口认证,伊吹这些日子的野生行径没被志摩一未揪着领子骂,很反常。
说到这里时,阵马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借由桔梗说出的这个缘由,突然联系上了那天跟志摩一未的谈话。
“让伊吹变回原来的样子……”他喃喃念出,桔梗“诶”了一声,但已经听清了这句,转头去问手肘支在桌面抿威士忌的志摩一未。
“志摩,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志摩一未已经喝了几杯,掀起的眼帘下氤氲几许酒气,因视线移动带起的眩晕晃了晃。
伊吹蓝闷头扶了一下他的肩,没像往常一样耍宝跟着追问。
“嗯……伊吹蓝原来的样子,我怎么会知道呢……”志摩一未醉了似得摇摇头,没有否认:“只是想让他别总哭了,笑起来多可爱。”
欲盖弥彰,跟承认也没区别。
小羽麦担忧地看了眼伊吹,他的表情已经挂了些怒气,但如今的志摩一未不会因为他口无遮拦给他脑袋来一下进行管制。
伊吹看了看神色复杂的桔梗和阵马,生硬的拉起志摩一未,说他醉得厉害,再不回去要在这睡着了。
他俩走了阵马也不好再留,聚会略显尴尬地散场,伊吹一手抓着志摩的包一手抓着志摩一未进了车站,下一班车还要十分钟,吹着月台刮过的夜风,一路任他抓着手腕的志摩一未终于开口了。
“狗脾气收收,不准发火。”
伊吹一愣,果然如他直觉所察,志摩一未已经恢复了三十六岁的记忆。
借着丢失记忆的名头才敢做自己,志摩一未的胆量当真可嘉。
归家潮期的电车拥挤异常,伊吹抄着兜背对志摩把他挤在角落里阻隔酒气,脸色阴沉又憋屈。
到警员宿舍的站,志摩拍拍他的背:“睡着了吗?到你家了。”
伊吹没理他也没回头,电车门关上,换乘大站过后空间敞快了许多,但他仍挤着志摩在这个角落里。
真生气了。可是有什么好气的。
志摩也把手抄进兜里,仰头借着醉酒放纵思绪。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在意伊吹的心理阴影,究底两个人只是搭档,在治疗室的长椅安抚他已是关系下能做的极限,可这样对伊吹不够,对他自己来说也不够。他需要再跨出一步。
这一步要用什么名义来走?怀揣着这样的持续思索,志摩放任了大脑对自己的欺骗,在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那就是抛却徒增思虑的记忆,顺从他最张扬时期的本能。
离谱,但这样解释伊吹会信的。信了后就要发火,因为缩在壳里的蜗牛别扭地伸出触角,却始终不愿正面看向他。
下了东京湾那条船之后,还想再维持以前的状态已经不可能,摇摇欲坠的临时部队搭档关系搭建的空间远不够,那下一层是什么?爱情?亲情?
他想吻伊吹吗?志摩抿了抿嘴唇,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那伊吹呢?
如果伊吹把他们定义成爱情和亲情中的一个。志摩各作了设想,居然觉得哪个都无所谓。
他的冷漠从骨子里溢出,伊吹蓝的热情都暖不了。
伊吹一路刷门禁按指纹,进了玄关,志摩才感叹自己放给了他多少私人领地的权限。
门一阖上,就被伊吹转身抱了个结实。
玄关感应灯灭去不知多久,伊吹也没有松手,漆黑的房间里只有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的夜景霓光。
“怎么,想我了?”志摩腰后被勒得发疼还有心思打趣,“第一次离家的小孩吗,松开松开。”
不料伊吹松开后跨步绕过他伸手就要开门走人,出乎意料的发展让志摩下意识按住他的肩,没怎么用力,但伊吹就站住不动了。
“我觉得这件事我不该道歉。但是,抱歉,无论你心里正在怎么埋怨我,我都可以为这个道歉。”志摩的声音一如既往,熟悉的平淡懒散,连堪称深情的这段话都被他说得像水放好了你先洗还是我先洗一样。
但是伊吹蓝的反应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回身啪地按亮室内灯,照起他怒气冲天的脸,指着自己吼:“不准给我道歉!”
志摩挑眉,他自认对伊吹也有一些了解,今天可谓不停颠覆认知。
“好,那我不说,你说。”他没忍住,逗了逗。
伊吹被他噎了一下,有点气急败坏的迹象,但志摩晕红的颧骨还透着酒醉的讯息,多少给他的白烂行为做了解释。
“我也不说!明明是志摩一直往后退,我怎么追都追不到,明明站在广场中间,还要跟我捉迷藏,简直就是蜗牛!”
伊吹的话不明所以,志摩听过却笑了,招招手叫伊吹凑过来,然后敲着他的胸口说:“那你是就跑很快的野狗?”
伊吹被醉鬼搭档暴露的白烂面目气得气血上涌,眼眶泛红地乱骂旧账,包括但不限于无数蜜瓜车里的各式拌嘴。志摩被他冲动下推了几步,被入门阶绊在地板上。
伊吹果然随着他一起倒了下来,手掌垫在他后脑和背上,自己手肘碰地,疼得哼了一声。
“好了好了,别胡扯了,摔疼了没?”志摩仰头看着撑在他身上改为碎碎念的伊吹蓝,看他撇开视线也不着急,慢慢地继续说:“上次你从小梅那里听说的,是不是蜗牛比狗更过分,所以,你比我还好一点。”
“蜗牛喜欢缩进壳里,但好在走得很慢。你是很能跑的野狗,还怕追不上吗?”
伊吹一瞬间几乎屏住呼吸,堵着骤然加速的心跳问:“要是追上了,还有壳呢?”
“那么小的一个壳,咬碎不就好了。你的牙不是很厉害嘛。”
在伊吹蓝的温度里,志摩一未抽出一缕思绪想,人没经历过的事情不能轻易假设,会被心境左右导致偏差产生。
电车上抿起的嘴唇张开,给野犬打开了更深的私人领域。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和伊吹蓝成为哪方都无所谓,他都很乐意。
他的嘴唇 | 未成年
全文2.7k,一发完。
CP:蛭川晴喜 ♡ 水无濑仁
小情侣的可能日常,一些电影碎片与热吻
感恩食用🍉🍉
1.
11月,海风带来冷空气,东京的温度骤降。下课后再补习三个小时需要更多的意志力。不过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恐怕难捱的不仅仅是天气。水无濑这么想着。
根据老师的讲解,他在笔记上记录下新的知识点。虽然母亲从来没有过问成绩,但及时赶上功课,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关心,总归是对的。
佐藤老师讲解到兴奋处,带着点激情读起书中的句子,“为使人生幸福,必须热爱日常琐事。云的光影,竹的摇曳,雀群的鸣声,行人的脸孔——须从所...
全文2.7k,一发完。
CP:蛭川晴喜 ♡ 水无濑仁
小情侣的可能日常,一些电影碎片与热吻
感恩食用🍉🍉
1.
11月,海风带来冷空气,东京的温度骤降。下课后再补习三个小时需要更多的意志力。不过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恐怕难捱的不仅仅是天气。水无濑这么想着。
根据老师的讲解,他在笔记上记录下新的知识点。虽然母亲从来没有过问成绩,但及时赶上功课,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关心,总归是对的。
佐藤老师讲解到兴奋处,带着点激情读起书中的句子,“为使人生幸福,必须热爱日常琐事。云的光影,竹的摇曳,雀群的鸣声,行人的脸孔——须从所有日常琐事中体味无上的甘露。”
她念完,像是沉浸其中想到什么,脸上带点满足的红晕。停顿一会儿,待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一抿嘴。她今天似乎换了新的唇彩,嘴唇上有粉色的光泽,水无濑想着。
“这是芥川的名句,喜欢的话,可多用在作文中,是加分点。”
“作文啊,真难啊。”柴田忍不住说着。
“我和水无濑还是更擅长数学。”
“那,从现在开始多多写日记吧,多写,自然会好起来。”老师对他们笑着提议,那笑容非常温柔。
水无濑点点头,用记号笔在她刚刚念的那句话下,划下黄色的印记。
日常琐事吗?水无濑思考。
他近来的琐事,大概是上课、补习、汉堡、水流,小花园,还有……
还有蛭川。
与他有关的琐事,只要想到时,就像流水一般,不受控制地汩汩流出。例如,洗头发的蛭川,他背上的伤痕,家庭药膏的气味,蓝色的冰棒,他被色素染成蓝色的舌头,他抿起的嘴唇。
他的嘴唇和其他男孩不一样,和女孩们娇嫩的嘴唇自然也不同。他的嘴唇总是有些苍白的。但凑近亲吻自己时,那苍白的嘴唇却异常灼热。
想到这里,水无濑觉得身上好像又发起低烧一般,忽地升温起来。
“好了,今天就上到这里吧,下课。”
老师笑着对他们示意。
“谢谢老师。”
水无濑和柴收拾着,准备离开补习室。而刚下课的老师接到了电话,她正侧过身在一旁说着什么。大概对面是她的男友,她抹上精致唇彩的嘴唇一张一和,带着撒娇的意味。
“等很久了吧?”
“我刚下课~”
“好的,那待会餐厅见……”
她身形雀跃,比柴和水无濑还要更快一步离开了教室。水无濑看着她的背影,心竟也有些跳起来。
确实要快一点。
他恐怕也已经等很久了。
2.
灰色的建筑门口,和柴说完再见,水无濑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脚步比往常快了些。
而公寓前的台阶上,蛭川果然正低着头,伸直了腿坐在那里。看到他来,他立刻笑了。
“回来啦。”
“不用着急,我没等很久。”
“因为我刚刚跑去买了火腿三明治……”
没等旁人说些什么,他便自顾自地宽慰对方,这就是蛭川的风格。水无濑想着。
“学习好了吗?”
“嗯。”
“那今天可以一起看电影咯?”
……
等一切就绪,换好睡衣的蛭川熟门熟路地摆弄起电视,水无濑则倒好茶,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等他弄好。
蛭川很高兴,像个推销员一样,兜售他宝贵的电影藏品。
“今天是一部新加坡的电影哦,《热带雨》。”
“新加坡?”
“有看过吗?”
“完全没有,”水无濑摇摇头。不说其他国家的电影,日本的电影他看得也并不多。
“我也是第一次看,电影网站上有推荐。”
“啊,这样啊……”
他们这样先聊着。只要聊到电影,蛭川就会滔滔不绝地分享个不停。水无濑注视着他,看到他活跃的神情,看到他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不知为何,身体竟又微微发热起来。
但愿别是又感冒了。水无濑这么想着。
电影开始了。
外国人说着完全不同的语言,竟奇异般地令水无濑能更深入其中。可能虽是讲述热带地区的故事,电影却始终围绕在一团雨雾之中,与水无濑想象的热带迥然不同,却与日本的雨季颇为相似。
水无濑下意识看向蛭川。他如往常一样,完全沉浸在电影的演绎中,眼神无比专注。
“怎么了?不好看吗?”注意到他的观察,蛭川转头望向他。
“没有,蛮好看。”
“那就好。”
蛭川笑着望向他,那眼神同样温柔。
在他的注视下,水无濑感受到身体微微发热,带着奇妙的暖意。
随着电影的发展,细心女老师将受伤的男同学送回家,贴心地凑近观察他的伤口时,男孩竟突然地吻上女人的嘴唇。等女老师惊讶之时,男孩已经将她压倒在了床上。
女老师最终无法抵抗年轻男孩的示好,而男孩毫不犹豫地褪去长裤。他们亲热起来。欲望的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扑面而来,带着强烈暧昧的冲击,搅动着安静的空气。
水无濑和蛭川皆是一愣。
“啊这个……”
蛭川手忙脚乱地抓起遥控器,猛地将按音量一口气按到最低,他着急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遥控器掉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哐当一声。
“抱歉!”
他急切地想立刻蹲下捡起遥控器,但水无濑却伸出手,安抚地牵住他紧绷的手臂。
“没关系。”
被水无濑带点凉意的手轻轻握住,蛭川很快安静了下来。
他看向水无濑。
电影中的情欲镜头仍没有结束,男学生仍执拗地试图拥抱着女老师。
水无濑也注视着蛭川,看着他薄薄的、苍白的嘴唇,看着他在黑夜中依然明亮的双眼。
而水无濑的眼睛,正像电影中下着雨的新加坡市,带着水雾,看着蛭川。
蛭川像是突然反应出了什么,他用宽大的手掌扣住水无濑的脑袋,极快地低下头。
3.
当两个人的嘴唇接触的刹那,水无濑感到自己好像终于彻底被某种燃料点燃,如灼烧一般。
蛭川尝试地伸出舌尖舔舐上来,水无濑像期待已久一般,微微张开了嘴唇。
蛭川的动作显然一愣,但他更快、几乎侵略性地,将湿润的舌头迅速探入水无濑的口腔,抵上他颤抖的舌尖。
他挑弄着,用力地吸吮着水无濑。另一边,他温热的手无法控制地紧紧搂住水无濑细窄的腰身,将他带进怀中,似乎无法忍耐一刻与他分离。
而当蛭川的舌尖在自己口中搅动那刻,水无濑已感到全身发软,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这个吻卷走。
水声搅动着,他们的舌尖几近疯狂地抵在一起。
蛭川在这时,睁着眼睛看向水无濑。
水无濑心有灵犀地睁开双眼。
目光所及,是他们交缠的、湿漉漉的舌尖。
蛭川的嘴唇不再是苍白的,但双眼依然明亮。那眼神中带着清晰的欲望,水无濑甚至感到一丝惧意,他下意识回应起来,用舌尖尝试着触碰着对方。仅仅一点点的摩擦,蛭川就更激烈地缠绕上来。
他的温度无限蔓延而来,水无濑感到身上灼热到了极点,像刚刚煮沸的开水。但他无法否认,这高温令他如此沉迷。
他们就这么热烈地拥吻着。
等蛭川终于放开水无濑的双唇,电影里已接近尾声。经历一切的华文女老师,在雨中拥抱着注定要分手的男友,大雨滂沱。
蛭川靠在水无濑的肩膀上,平复着呼吸。水无濑用手指轻轻地抚弄他的脑袋,他棕色的,凌乱的卷发。
“今天怎么了吗?”
“没什么。
“大概是因为国语作业吧。”
“国语作业?”
“对,国语作业。”
“哦,那你完成了吗?
“嗯,完成了。”
……
4.
第二天清晨,天气很好,蛭川还睡着。
水无濑慢慢地将牛奶倒进煮锅,再将昨天买好的饭团放进微波炉。
微波炉咔呲转起来,牛奶在锅里咕咕煮着。
水无濑坐在餐桌前,等待早餐的间隙,写起日记来。
“ 2019年11月20号,日常琐事是:
和蛭川一起看了电影,新加坡,《热带雨》,接吻。
蛭川还睡着。
早餐是,牛奶和鸡肉饭团。
……”
水无濑的脑海中,再次响起老师的话语。
“为使人生幸福,必须热爱日常琐事。须从所有日常琐事中体味无上的甘露。”
他想,他大概是体会到了。
Fin.
【瓦伦月2/18|21:00】0.00cm
summary:为了拉进和绊斗之间的距离,井上生真决定做出一些行动
其实真正的简介内容应该是:两个假面骑士争着做0,但软糖小伙没有争过巧克力小伙
三天速成,很没逻辑,大家凑合看吧
“绊斗——我们来做吧!”
井上生真捧着脸,坐在吧台前,双腿晃个不停,饱藏们叽叽喳喳地围在他面前蹦跳,他的笑容甜如蜜糖,圆润澄澈的眼里纯真依旧,说出的话却不够纯真。
快乐调色内的气氛陡...
summary:为了拉进和绊斗之间的距离,井上生真决定做出一些行动
其实真正的简介内容应该是:两个假面骑士争着做0,但软糖小伙没有争过巧克力小伙
三天速成,很没逻辑,大家凑合看吧
“绊斗——我们来做吧!”
井上生真捧着脸,坐在吧台前,双腿晃个不停,饱藏们叽叽喳喳地围在他面前蹦跳,他的笑容甜如蜜糖,圆润澄澈的眼里纯真依旧,说出的话却不够纯真。
快乐调色内的气氛陡然一静。
正专心浏览网页的辛木田绊斗诧异地抬眼,对上了半砂糖人炽热的视线,于是神色一言难尽的记者先生诚心诚意地发问:“你脑子坏掉了?”
辛木田绊斗对自己极具攻击性的发言并不在意,半砂糖人向来天真到近乎迟钝,话如果不说直白一点,他真怕井上生真跑到甘根幸果面前口出狂言。
被人身攻击了的半砂糖人孩子气地嘟起嘴,赌气似的往吧台上一趴,只露出那双湿润的棕黑眼睛,视线依旧停留在专注于网页信息的记者先生身上,嘟嘟囔囔地控诉道:“为什么不愿意啊?”
辛木田绊斗几乎想翻个白眼,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耐心解释:“恋人之间才做这种事。”
井上生真抢答:“那接吻也可以!”
“恋人之间才接吻。”
“……那拥抱呢?”
辛木田绊斗敲击键盘的手连停都没停,几乎是本能回应:”恋人之间才……啊。”
他动作一顿,眼神亮晶晶的半砂糖人就从吧台上猛抬起头,高兴地宣布:“我,要抱绊斗!”
……简直不堪入耳。
但辛木田绊斗并不能阻挡一位主业假面骑士副业搬砖工的天生大力男子的拥抱,被对方从椅子上旱地拔葱似的抬起来的时候他心叫不好,眼疾手快地收了腿才没打翻桌上那杯咖啡。
好脾气的记者先生拍了拍生真的手臂,叹了口气道:“生真,先放我下来。”
缠在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在控诉辛木田绊斗的无情。
“笨蛋——拥抱可不是这样的。”
被稳稳放在椅子上的记者先生松了口气,转身正对着眼神殷切的半砂糖人,年长者面色柔和,眼神里透着点无奈,和宠溺,朝着井上生真张开了双臂。
“就五秒,”狡黠的年长者挑挑眉,催促道:“快一点。”
人类是惯会得寸进尺的生物,当然,砂糖人也同样,糅合了两种血统的井上生真,大概是天生无师自通了双倍的得寸进尺。
长相可爱的毛绒绒小狗用那双忽闪澄澈的眼睛俘获了太多人,但这不并意味着辛木田绊斗就能忍受在工作时身上还要挂着个巨型树袋熊。
“……我说,”辛木田绊斗稍微挣了挣,在听到自己骨头咔咔作响时停止了挣扎,“明明说好了只抱五秒吧?”
“五秒根本不够吧。”井上生真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听起来不大高兴。
“最近也太黏我了吧?”他玩笑似的抱怨,语气里倒没多少抱怨的意思。
井上生真并未回应。
绊斗的身体被他的拥抱完全裹住,紧密无间,但触碰的那一瞬间,他分明感受到对方难以察觉的、微小的抗拒。
绊斗,还在为他妈妈的事介怀吗?
即便已经能够毫无芥蒂地与他并肩作战,说笑玩闹,可他们之间的距离感却好像一去不返了。
他默默收紧了手臂,紧到辛木田绊斗几乎没办法握住鼠标,他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抵住对方的胸膛想要挣脱出来。
“和我做吧,绊斗。”半砂糖人语气平静,仿佛只是约辛木田绊斗出去喝杯咖啡般地轻松。
“你和拉齐亚上网冲浪到底看了些什么啊……”记者先生哭笑不得,“都说了恋人之间才能做这些事,再说了,你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吧?”
倒也不能怪辛木田绊斗怀疑,这位热衷于各种各样零食又成天穿着大码童装的半砂糖人一派纯真模样,很容易让人忘记他已经将近是个成年人。
被怀疑心智的半砂糖人双手捏住辛木田绊斗略显消瘦的脸颊,强行将记者先生的目光从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和我做吧,绊斗……”
半砂糖人的眼神是让人难以忽视的炽热与认真,被那样甜蜜柔软的澄澈眸子注视着,不论是谁大约都会陷入其中,怔愣住的辛木田绊斗迟滞地意识到,并非是他原本以为的玩笑或是胡言乱语,吐槽的话梗在喉头,让他一时无言。
啊,这孩子,是认真的啊。
“事先声明,做之前需要很多步骤。”
井上生真正襟危坐,拿出了比研究新零食还要认真的态度,手上攥着甘根幸果友情赞助的花哨中性笔,封面闪亮的笔记本工整摆放在桌前,他圆润的眼里透着纯然的认真与好奇,打量完第一次被允许踏入的出租房,又将热烈的眼神投向了房主。
“……你非要记下来吗?”被迫成为授课教师的辛木田绊斗闭了闭眼,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力过。
“为什么不?”尚且年少的半砂糖人瞪大双眼,“不仔细准备的话我会受伤的吧?”
“哈?”辛木田绊斗讶异地挑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井上生真神色严肃:“我比绊斗可耐痛多了!”他语气里透着点雀跃和自豪,似乎完全不在乎下位对他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辛木田绊斗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跟上半砂糖人的脑回路,他别开视线,状似无意,却又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的语气,询问对方。
“……为什么非要和我做呢?”
事到如今,辛木田绊斗才发现自己其实很在意这个问题。
“绊斗是这个世界里对我最重要的人,”半砂糖人眼神认真,望向他的目光是少见的专注与平和,“我,也想成为绊斗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记者先生一怔。
“所以做吧,绊斗。”半砂糖人随即扬起个笑,朝着辛木田绊斗伸出了手。
沉默的年长者牵住井上生真的衣袖,引着人在床边坐下,他向来是独居,房屋空间不算大,一眼就能看清格局,但那张床倒是宽敞,容纳两个成年男人绰绰有余,井上生真抬眼去看,辛木田绊斗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绊斗……”半砂糖人轻轻地握住那截细瘦的手腕,半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冰凉,腕骨也硌人,但他无端生出些满足感。
床头的昏黄台灯映得两人的影子一片模糊,井上生真望着那双沉静的漆黑眸子,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在辛木田绊斗额前留下个极轻的吻。
那几乎都不能算是一个吻,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但井上生真依旧烧红了脸,连耳垂都红了个彻底,他后退些许,对上辛木田绊斗略带讶异的眸子。
辛木田绊斗只怔愣了一会儿,看着半砂糖人满脸通红却依旧紧紧盯着自己的模样,没忍住扬了下嘴角。
随即眨着湿漉漉圆眼睛的小狗就蹭了上来,用柔软的脸颊蹭对方的,手臂环绕住辛木田绊斗细瘦的腰,轻轻一抬,就把人抱到自己腿上。
绊斗的身体比他瘦弱纤细得多,人类的躯体过于脆弱,太容易受伤,需要小心对待,井上生真自觉放松力道,紧缠着对方腰的手臂变成虚虚环绕,发烫的手指陷入对方指间,用鼻尖蹭着他的脸颊和脖颈,他有些焦急,对自己的无措,也对绊斗的无动于衷。
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回忆着拉齐亚满脸不耐给他紧急科普的知识,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啊,对了,要先亲吻,温柔的……亲吻。
井上生真迟缓地从对方颈间退开,绊斗的嘴唇看上去柔软而湿润,紧紧抿着,他有些犹疑,假面骑士水母君看上去一副对谁都没劲的性冷淡模样,可他总不好拿这种事问甘根幸果。
要亲吗?拉齐亚是不是说过亲吻得征得当事人同意?他脑子混沌一片,记不清不耐的拉齐亚有没有说过这种事,可一直保持着这种一动不动的状态好像也不太对劲。
啊,好想亲上去。
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想要凑上去尝尝那两片水润的唇瓣时,沉默着的辛木田绊斗终于动了动,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井上生真的脸颊。
“生真……”年长者似乎有些紧张,下定决心似的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先去洗澡吧。”
井上生真稀里糊涂地走进了浴室。
热水一股脑地浇在身上,白皙的皮肤浮上红色,他像往日一样认真清洁自己的身体,思绪却又忍不住飘远。
他忍不住回想起绊斗红透的双眸。
难过的,愤怒的,忍耐的。
被他一句话断绝了妈妈生存的希望,却只是忍耐着说暂时没办法面对他,几天后又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普通地微笑着,温柔到让人无可奈何的绊斗。
他也想要温柔对待他。
淅沥的水声停下来,浴室里热气蒸腾,门被咚咚敲了两声,井上生真迅速擦干身上的水,套上了绊斗借给他的宽大T恤与沙滩裤,着急着拉开了门。
“绊斗……”井上生真朝他笑,“我洗好了。”
辛木田绊斗半靠在门前,摸了一把半砂糖人湿漉漉滴水的头发,侧身进浴室里拿了条干毛巾,盖在井上生真头上揉了几下,“吹风机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了,你会用的吧?”
生真乖巧点点头,看着辛木田绊斗进了浴室关上门,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猛地趴上辛木田绊斗那张柔软的床上。
好香。
半砂糖人小狗似的埋进枕头里狠狠嗅了几下,绊斗总把自己打理得干净漂亮,身上透着股浅淡的松木香,和床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大概是他惯用这个味道的洗衣液。
被绊斗的气味包裹着,总觉得很安心,井上生真半眯着眼睛,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暂时抛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仇恨与责任,在难得的安稳中昏睡过去。
后续走:
🧣 用户7951268666
【糖巧】吻
!短打。我流糖巧ooc请注意
!中间经历了27集预告,你知道我产卖这么大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吻这种动作,理所当然地会带来暧昧的气氛,唇齿的温柔纠缠会给人以幸福的错觉。
井上生真的唇很软,带着他刚喝过的海盐弹珠汽水的甜咸味道。
他比辛木田绊斗高一点,用手指很小心地扶着辛木田绊斗脸颊的软肉。温暖的指腹在皮肤上下陷 ,井上生真的睫毛在轻微的颤抖,但却没有中断品尝辛木田绊斗嘴唇的打算。辛木田绊斗被亲得很迷茫。
井上生真也许只是贪图那些没被完全舔舐干净的草莓巧克力粉,他们本来只是在普通地谈话,研究那些莫名其妙的令人讨厌的,私自伤害别人的砂糖人。桌子上是搜寻来的资料和酸贺博士给的一些......
!短打。我流糖巧ooc请注意
!中间经历了27集预告,你知道我产卖这么大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吻这种动作,理所当然地会带来暧昧的气氛,唇齿的温柔纠缠会给人以幸福的错觉。
井上生真的唇很软,带着他刚喝过的海盐弹珠汽水的甜咸味道。
他比辛木田绊斗高一点,用手指很小心地扶着辛木田绊斗脸颊的软肉。温暖的指腹在皮肤上下陷 ,井上生真的睫毛在轻微的颤抖,但却没有中断品尝辛木田绊斗嘴唇的打算。辛木田绊斗被亲得很迷茫。
井上生真也许只是贪图那些没被完全舔舐干净的草莓巧克力粉,他们本来只是在普通地谈话,研究那些莫名其妙的令人讨厌的,私自伤害别人的砂糖人。桌子上是搜寻来的资料和酸贺博士给的一些砂糖人的生理结构的资料。裹着草莓巧克力碎屑的软绵绵的大福躺在盘子里,甜腻得能把嗓子堵住。
但是井上生真突然就吻上来了,灼热的舌尖舔舐辛木田绊斗的唇角。他们滚作一团,都跌在地上,辛木田绊斗去推他,但是他的力气在一半砂糖人的井上生真身上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他想说话却没有足够的空间,瓷砖铺设的地板穿透他轻薄的花衬衫,轻易地把冰冷的温度传到他的后背上。
喘息声塞满了这间不算大的屋子,井上生真的手脚却都很老实,他只是不给辛木田绊斗讲话的机会,尖锐的犬齿刺破辛木田绊斗唇角的皮肤,他那里常受伤,看来又要贴一块小纱布。辛木田绊斗不想落得一个一个发炎发烧的地步,于是用了更大的力气去推他。
井上生真终于舍得把嘴唇撤离他的脸颊,可紧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了辛木田绊斗的脸上,辛木田绊斗愣住了,那种明明微凉无害的水珠在此刻却成了禁锢他动作的锁链。
少年哭得眼眶鼻尖耳朵全都通红一片,但是又不发出和泪水匹配的哭声来,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很痛苦很痛苦的样子。
“生真——”辛木田绊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吐出两个音节便再无言语。他很轻很轻地抬手,拇指落在滚烫的眼角旁,井上生真在发抖,他不停地抽鼻子,几次想说话都被哭泣时换气的生理性反应噎了回去。
辛木田绊斗用很轻很轻的力道抚摸他的脸“:让我起来,好吗?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坐下来谈,好吗?”
他平素不是这样温柔的人,可他有点不忍心朝井上生真发火了,一点负面情绪都不想给他了。他们吵了太多没必要的架,闹了太多没必要的矛盾,一切东西都应该摊开说明白,用理性客观的思维去对待才对,就算是亲吻,就算是眼泪,也不能再通过辛木田绊斗的不理智的催化成为一场误会的先导片。
“不,不要!”井上生真的眼泪还没止住,嗓子也嘶哑得可以,话语里的哭腔重得半点也掩不住,他拒绝辛木田绊斗,拒绝那理性的建议,拒绝那没有后患的温和言语。
“你不可以,再离开我。”他抽抽搭搭地说,那些字句就像积压了许久的受潮糖果,已经没有吃它的必要了,可它被打翻后从罐子里滚出来时还散发着近乎于诱惑的甜腻香味。
辛木田绊斗觉得近来下雨的日子越发多了,也许明天也要下雨,要不他怎么会觉得伤口发痛。
“绊斗,并不弱,我知道的。可是绊斗只是人类。”异种的少年说“,我不能容忍,绊斗某天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所以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他趴伏在辛木田绊斗略显单薄的胸口,那里有一颗跳动的心脏,令人害怕的,令人珍视的,一颗心脏。
“不要离开我……”
他的声音通过骨肉传播,就好像在辛木田绊斗的体内的耳语。
辛木田绊斗抿抿了唇,海盐汽水和草莓巧克力的味道都还没有消失殆尽,他抬手拍了拍生真的头。
在雨落下来之前,他大概会说一个回答吧。
一个不可考的回答。
【糖巧】一厢情愿
!含致死量的ooc
!是黑糖if,纯黑。
!请给我红心蓝手评论吧!!!
斯托马克的小少爷支着下巴,脸上是比砂糖还甜蜜三分的笑容,他的五官那么柔和,就算穿黑色的宽大外套也丝毫显不出什么肃杀,他就像一个邻家的男孩,正因为什么有趣的东西而单纯地感到快乐。
他正愉快地玩弄着一块金币,它反射着漂亮的光,在生真的指间被娴熟地翻转掌控。
这种状态很好,是罕见地出现在生真身上的状态,这位很早就失去生母的小少爷性格孤僻,他的母亲并不是砂糖人,而是人类,在生下他后不到几年就因为产后的虚弱与长时间的抑郁死去了,他的父亲异常地宠溺他,也许是爱屋及乌。但总之,他有着父亲所给予他的众多特权——和一个改造后能...
!含致死量的ooc
!是黑糖if,纯黑。
!请给我红心蓝手评论吧!!!
斯托马克的小少爷支着下巴,脸上是比砂糖还甜蜜三分的笑容,他的五官那么柔和,就算穿黑色的宽大外套也丝毫显不出什么肃杀,他就像一个邻家的男孩,正因为什么有趣的东西而单纯地感到快乐。
他正愉快地玩弄着一块金币,它反射着漂亮的光,在生真的指间被娴熟地翻转掌控。
这种状态很好,是罕见地出现在生真身上的状态,这位很早就失去生母的小少爷性格孤僻,他的母亲并不是砂糖人,而是人类,在生下他后不到几年就因为产后的虚弱与长时间的抑郁死去了,他的父亲异常地宠溺他,也许是爱屋及乌。但总之,他有着父亲所给予他的众多特权——和一个改造后能给他把他所有哥哥姐姐的喉咙掐碎的力量的腹口。
在他的父亲也过早的死去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接手家族,但生真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把这个庞大的家族扔给了他的大哥兰戈。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他足够强,又嫌麻烦。
“真恶心。”西塔被那笑容激出一身鸡皮疙瘩,附在吉普耳边说。
“真可怕。”吉普深有同感地回应了他,精致的鼻子半是嫌恶半是恐惧地皱起来。
他们俩和生真关系算不上好,不如说十分恶劣,以前他们俩觉得生真是个人类混血的杂种,经常去挑衅他,他们共同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生真从来没做出过什么反抗,最多不过是生硬地避开他们,但斯托马克家主死掉的那天,他们俩差点双双成为陪葬品。
格罗登为了救他们俩手腕被踩碎了两个,生真没有道歉,但是也没有再想着把双子送下去给他们共同的父亲作伴“:我希望你们离我远点。”
所以即使在同一张桌子上,他们俩也坐得离生真相当远。
“……我们在开会。你应该听听。”兰戈揉了揉眉心。
“要我道歉吗?”生真没有给他分一个眼神,指尖近似于怜惜地抚摸着金币表面的纹路。
“算了。你的业绩很好,没有什么你需要改进的,保持现状就行。”兰戈无奈道。
“你的心情挺好嘛。发生什么事了吗?”尼耶鲁布倒是和生真没什么梁子,性格使然,他也不那么惧怕生真的力量,他从不压抑自己的好奇心,理所当然地询问道。
“我吗?啊,我。”生真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羞涩,眼睛里的温和让一见他就手腕隐隐作痛的格罗登疑心他被人替换了灵魂。
“我正在谈恋爱。”生真郑重而平常地说出这句话,话尾凝结着近乎槐花蜜一般的甜腻。
兰戈拿着资料的手抖了一下。
尼耶鲁布和格罗塔现在才像一对双子,一人惊异地挑起了一边眉。
吉普险些跌下椅子,幸亏西塔捞住了他。
始作俑者还挂着那样纯洁的笑容,就像他真的只是陷入恋爱的邻家男孩,但每个在场的人都开始为那个被这家伙看中的人感到悲哀。一眼就能看尽的未来,这个恶劣阴沉的非人类一定会把他的伴侣当做圣诞节收到的玩偶,占有然后弄坏它,最后抱着它掉眼泪。
兰戈并不想表现得自己好像漠不关心,于是问道“:很不错,你也是谈恋爱的年纪了,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很好看,皮肤很白,眼睛有点琥珀的质感,手指很漂亮,咬起来口感很好,他是一个,一个……‘自由撰稿人’?他是这么说的。看着有点不近人情啦,但是是非常好的人,温柔得像用可可巧克力包裹的牛奶夹心。”
看样子他的确是初恋,而且也确实处于青春期,就算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是把来妨碍斯托马克家族生意的人的脑袋踢碎,慢条斯理而面无表情地清理身上残留的别人的血迹,现在却完全压不住炫耀的欲望。就像个第一次得到好东西的小孩,忍不住要夸遍它的每个地方。
“听你描述确实是个不错的对象。”尼耶鲁布的镜片掩盖不住他眼睛里的探究欲“,带过来让我们看看怎么样?”
“绝对不要。”
生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表情也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尼耶鲁布甚至能看见他总是保持着低调的黑色的眼珠的边缘有一点微微的发紫,看来再探究下去就会被摁在地上在毫无麻醉准备的情况下被拔掉舌头,他只好识趣地闭嘴。
“我的伴侣是我一个人的。是我的宝物,仅仅只是我一人份的宝物。如果有人想接近他我就会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脖子扭断,手脚打折,内脏也剖出来扔进绞立牌的机子里。”
说得就和谁稀罕似的。西塔在心中嘀咕。
生真似乎瞪了他一眼,西塔一惊,连忙挪到了吉普身后。
“那么,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就离开了。”生真从椅子上站起。
一直保持沉默的格罗登却叫住了他“:我问个问题,可以吧?”
事实证明生真今天的心情的确不错,他顿住脚步,点点头“:不要太长。”
“你的伴侣,是人类吗?”格罗登问。
这下真的冷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生真,审视,探究,疑虑,厌恶,这些视线无一不让生真感到烦躁,他知道以自己的异类身份不管过多久接收到的都会是这些目光,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有什么家族爱,这些没什么好心眼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逼他去死纯粹是因为生真真的能把他们也拉进地狱。
只有辛木田绊斗,只有绊斗,会用不带谋算和猜忌的目光注视他,那么温柔而关切。
生真摸到金币的边缘,把接缝扣开,然后咬下半块廉价的巧克力。
“以后可以不是。”
他拉开黑色卫衣腹部的拉链,让新生的饱藏跳到他手上,然后他又把它放回腹口里,格罗登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站起“:你说我可以问的。”
“我没想到你会问我这么冒犯的问题。我现在想拔掉你的舌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长不出来的东西,如果你不反抗,至少我不会再踩碎你的手腕。”生真握住腹口侧边的衍生体,一圈圈地开始转动。在软甲彻底覆盖他的脸之前他补充了最后一点“,我赶时间。”
要快一点。
要快一点。
必须要再快一点。
就算筋疲力尽也要挪动脚步,就算膝盖都因走动发痛也不能停下半瞬,兜帽拉到最低,将所有的有意的无意的目光都阻隔在外。
要往哪里去暂时还不知道。
但是起码要先远离那栋寂寞到令人窒息的洋房,远离那个在他脖颈上留下牙印的男人。
辛木田绊斗觉得倒霉透了,腿还酸软着,他的鼻尖也酸涩得难以忍受。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也不明白自己哪里触怒了那个男人,他只是在被那个男人从怪物手里救下来了而已。
而且他也有好好地道谢,把顺手买来的巧克力分了很多给褪去紫色面甲的那个人。那个人那时候明明显得很高兴,辛木田绊斗握住他的手的时候被冰得发抖,他还很贴心捧住他的手轻轻揉搓,用带着歉意的漂亮眼睛看着他“:没关系吧?”
“没关系的!你的手很冷啊,要注意身体啊!”
那时候辛木田绊斗心里还尽是感激之情,也有接近母亲的死亡真相的兴奋与激动。他有很多话想问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但事情很快的变得不对头起来。
清醒的记忆在他凑近时戛然而止,葡萄软糖的甜美气息充斥辛木田绊斗所能嗅闻到的所有,辛木田绊斗眼前一黑,手里的购物袋也摔在地上,巧克力散落一地。他明明还指着它们和罐装咖啡撑过今夜的盯梢。
我太大意了。
辛木田绊斗有点恼怒地想。
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洋房里了,脖子上绑着皮质的项圈,扯不坏也打不开,辛木田绊斗只能任它束缚着自己的脖子。理所当然地,他开始寻找离开的方法,令人惊奇的是他竟然没有被绑住,或是被上手铐什么的,在他路过走廊的镜子时他从里面看到自己。
准确的说是自己的脖子,上面零散分布着咬痕或吻痕,就像小孩子为了独占一本书而涂鸦的符号。
辛木田绊斗觉得反胃,像有什么在烧他的胃和耳朵,他把外套的兜帽罩上,帽檐拉到眼前。
出门以后他才发现自己这一行动的明智,这显然已经不是人类世界了,路上的行人全部都是他认知里的怪物,他放轻了呼吸,步履匆匆,生命并不是他现在能置之度外的东西,他毫不怀疑自己暴露人类身份后会被字面意义上的拆吃入腹。他希望能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看看有什么能回到原来地方的方法,他没有坐以待毙的习惯。
但是他忘了,自从昨天遇见那个年轻男人以来他就一直很倒霉。这份倒霉甚至持续到了他被一个幼小的还未完全成长的砂糖人孩童撞倒在地,兜帽滑落在肩上。
对面的小砂糖人发出一声尖叫。吸引了行人的注意。
辛木田绊斗欲哭无泪,在慢慢聚集起来的砂糖人的围观里他的心跳急剧地加快,母亲被吃掉的画面在眼前一幕幕闪现,无意义地紊乱了他所有的反应能力。呕吐的感觉糊住了他的嗓子,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黑暗的垃圾桶,手脚关节都被完全的禁锢住,那些目光就像是掺着胃酸,像是下雨天垃圾桶下泄下的脏水一样酸臭而令人作呕。
要逃走才行。
辛木田绊斗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了,他听不懂什么具体的含义,只听见那些窃窃私语,这让他的大脑近乎爆炸。
他终于克服了生理性的惧怕,将兜帽重新拉好,踏出的步伐让他重燃希望,只要逃出这些砂糖人的视线一切都还可以……
有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
素白的,冰冷的,有力的,几乎是在环抱他的一只手,它的主人亲昵地靠近辛木田绊斗。
令人绝望的声音再次在辛木田绊斗耳边响起。
“你跑得真远呢。我找了有一会儿。”
辛木田绊斗用带着惧怕的目光看向他,生真笑得很好看,眯着眼笑的,不比阳光逊色多少,他脸上还有风干后红褐色的溅射的痕迹
——就像是什么血迹一样。事实上辛木田绊斗也确实闻到了血液的味道,铁锈腥甜的气息和生真身上本来有的甜腻的糖果气息掺和在一起刺激着他身体里每一个能感受到外界气息的器官,他不争气地在这个绑架犯怀里干呕起来。
生真轻柔地拍着他的背,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的手慢慢上移,在辛木田绊斗纤细的脖颈上隔着兜帽并不细腻的布料抚摸那个项圈。
“你吓坏了吧,是吧?没关系的,我会保护你的哦。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我讨厌他。
辛木田绊斗在昏沉里想。
——tbc(?)——
【糖巧】一人食恋爱培训班
Summary:仓促的人体改造把某位自由撰稿人的生活搅得一团乱麻,但偷来的饱藏竟然开始提供恋爱咨询。
——————————
“作为王的眷属、最了解王的存在,如果拥有我们的帮助,那么我们相信——”
“辛木田先生很快就不需要暗恋、可以向王正大光明表达心意了!”
“我们会为辛木田先生提供切实可靠的恋爱咨询、实践详细周密的恋爱培训,并且我们每位都会做为您的恋爱导师为您辅导!”
“欢呼吧,辛木田君——”
———— ——
全文 3w+,请合理分配阅读时长。内含要素:一点喜闻乐见的二人转多角恋、一点迫害、一点隐秘的...
Summary:仓促的人体改造把某位自由撰稿人的生活搅得一团乱麻,但偷来的饱藏竟然开始提供恋爱咨询。
——————————
“作为王的眷属、最了解王的存在,如果拥有我们的帮助,那么我们相信——”
“辛木田先生很快就不需要暗恋、可以向王正大光明表达心意了!”
“我们会为辛木田先生提供切实可靠的恋爱咨询、实践详细周密的恋爱培训,并且我们每位都会做为您的恋爱导师为您辅导!”
“欢呼吧,辛木田君——”
———— ——
全文 3w+,请合理分配阅读时长。内含要素:一点喜闻乐见的二人转多角恋、一点迫害、一点隐秘的向往和很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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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食用@概率论 老师友情提供的赠图: https://zbsus.lofter.com/post/4bb9c32e_2bd50ad4d?incantation=rz2yDjSsJ6H7
请食用烟烟老师友情提供的赠图:请点开账号头像自行查看部分大图
0.
辛木田绊斗胃里拥有一块坚硬的、不属于他与人类的、海螺壳般的砂糖人器官。这顽固的海螺壳被粘液深埋、用冰凉的根部向下倾扎,以至于永远改变了辛木田的命运。他曾以为那是、也永远是一块寄生在他忙碌无味躯壳里的寄生虫:吸食他的血肉与灵魂当做养料,将他的生活彻底毁掉。
但那竟是一粒种子。漫天春风下,坚硬的海螺壳悄然融化,在海风吹响的音乐里,生出了饱含爱意的渺小绿芽。
1.
胃部传来海螺呼吸的声音。喉咙涌上反酸。四肢像是浸泡在水里。然后是重复的、层叠的,海面的柱子,被海水反复打湿,涨潮又退潮,没有尽头。躯体器官的呼吸与呻吟声。粘稠的巧克力液裹满全身,眼皮被粘液包裹。黑暗堆叠的多层城堡、怪物巡逻、立方的软糖凝胶。母亲被夺走,诡异的狼形怪人。胸骨因胃酸所带来的灼烧感。哭声。哭声。师傅叮嘱的声音。没有哭声的咸涩的眼泪……
辛木田绊斗感觉有些东西在拉扯自己。哭声。胃酸翻滚在喉咙。辛木田感受到了眼皮与鼻骨切实的触感。海水的涨潮、海水的退却。辛木田努力睁开眼睛,他失败了。哭声。母亲被夺走,奶奶逝去时触碰脸颊的温暖的手。辛木田努力睁开眼睛,师傅的幻觉在眼前若隐若现,又变成夺走母亲时恐怖的狼形怪物。
不对。
他这次彻底地真正睁开了眼睛。眼前立着几只十分眼熟的、自称“饱藏”的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饱藏们见他醒来,又纷纷跳下去各忙各的,冷酷无情到带点善解人意。
辛木田绊斗花费了几分钟才终于回神。他不清楚是否是地下小作坊的卫生检疫不合格、导致他患上了某种罕见病,又或者这是作为成功变身假面骑士的必然代价:当他睡眠时,他将不得不面对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他的脑海会翻滚苍白的记忆、错乱的现实、混沌的场景;他的躯干会以胃部为圆心,向外扩散一切疼痛、恶心与可供描述的、躯体上的无力与不适应。
他花了好几天都没能习惯,甚至为此惊世智慧地多买了几个闹钟,由远及近地放在床边到地板中央(碰不到的闹钟会一直响,长时间的持续吵闹便于将他催促醒来)。不过最近几天,闹钟们暂时派不上用场,因为有饱藏们按时代劳。
辛木田说不上饱藏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根据细致的观察,至少目前为止——它们的行为决不是出自纯粹的善意与同情。饱藏们似乎有一套独属它们的行事风格与逻辑链条。
酸贺研造在一开始嘱托他:变身道具请务必放在冰箱,例如白色巧克力遇见炽热太阳会融化,如果长时间温度过高,它们也会变得不尽如人意。
辛木田起先兢兢业业,从冰箱拿进拿出,冻得冰块一样的变身道具也同样让他十分安心。直到某天辛木田掐算错了蹲点钟头,为了稿酬与新闻头版(当然主要是稿酬,因为毕竟生活费不剩多少,而他还要为甘根幸果支付酬劳)的蹲拍耽误了回家时间。辛木田一路跌跌撞撞赶回家门,边硬撑着准时准点的躯体反应,边小声嘀咕“绊斗你可以的——你是最棒的——你坚持到这里真的太伟大了——”为自己打气。但遗憾的是,他还是倒在了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
彻底昏厥、被潮水淹没的那一刻他在想:这下变身道具如果真的废掉了,该拿什么借口去找那个什么酸贺大叔——或者加布前辈帮忙呢?
事情回到那天晚上。
反复涨潮褪去的海水已经无法让辛木田产生畏惧(或者任何别的情绪),他陷入幻觉与病痛之中,恍惚间身处在由粘稠液体结成的海洋浅湾,再往前走是——有什么东西立在了他的鼻子上。
辛木田绊斗被这样猛地惊吓回神,意外因此逃脱睡眠的惩罚醒来。等他睁开眼睛、停顿许久,以便稍微缓和躯体的应激疼痛与反应后,他才意识到:一切并没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倒在家门口后,敞开的大门会让家里的东西被路过的小偷偷个精光;又或者路过的房东婶子骂骂咧咧将他踹进门而后一脚关上;最好的情况就是无人理睬,而他悠悠转醒还是在门口,像是被意外枪杀的尸体。
现实与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
因为他、此刻目前,安安稳稳地(或许也没有如此安稳)半躺在沙发上。他的上半身体陷在沙发里,双腿曲起来,似乎有东西试图将他的腿塞上折叠沙发的扶手,但最终失败了。
是谁做的这一切?他没什么朋友,邻居在这个时间也早该睡觉休息,房东婶子对待他就像是对待家里的破麻袋……
辛木田绊斗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长久被他忽视、放在桌边的四个饱藏猛地跃起,一齐朝他头上猛踹一脚。恍惚之间,辛木田似乎听见了“Rider kick”的打击音效。
辛木田这次昏迷之前,看清楚了在自己眼睛周围活动并喊叫的、可以自由移动的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的这些变身道具来自于酸贺研造的鬼手神偷,而这些失物的主人——加布前辈身边,常有这么一群会动的、像极精灵一样的小东西环绕。
他再醒来时,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今日多灾多难的一天,就感觉到胸口有些不同以往。辛木田用余光看去,自己的胸口处,板板正正立着四枚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它们围成一个圆圈,似乎在嘀嘀咕咕、密谋些什么。
辛木田绊斗这次没有盲目做出行动、出声打断,秉承着几乎算是记者的职业病,他默在下面,竖起耳朵认真去听,像是会议的沉默记录员。起先辛木田所能听到的,只有杂乱刺耳的无序电流音;然后慢慢拟合成了儿童讲话、含糊不清的声音;最后竟然似乎带些神经质、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的,似乎渡过自己胃部种植的器官,像是海风掠过海螺壳所发出声音,他能听懂它们的谈话了——
这有点不可思议。
辛木田绊斗微微瞪大眼睛,他下意识空空吞咽一口,涌上喉咙的苦涩胃酸冲进他的鼻腔,他差点因此流出生理性眼泪来。但没时间考虑这些,辛木田的呼吸微微沉重,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他思考——胃部——他的胃在呼吸。
不,不是“胃部”。是那个被种植进胃里的,坚硬的、不属于自己、不属于人类的器官。在呼吸。
辛木田绊斗对改造手术的印象已经变得有些迷糊不清。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脱掉衣服躺进手术台、露出脆弱的腹部然后被划开身体,他对于手术的疼痛也几乎全然忘却——他理解的,人类拥有的“自保机制”会让他主动或被动地忘记生理性的疼痛与精神上的折磨,这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强行保留得到的也只有痛苦。
综上所述,因为这些不论是自保又或者屏蔽机制、以及精神彼时也许确实崩溃的种种原因,经过多次的筛选与遗忘,他还拥有的隐约、片面的记忆基本都来自某触目惊心的一瞥。
辛木田还记得那个黑黄色相间的奇怪器官,表面看起来坚挺又拥有凹凸纹理。辛木田绊斗感觉这不知名的砂糖人器官有点像什么东西,但他想不起来。直到他扛不住疼痛彻底昏死过去,在完全堕入光怪陆离幻觉前的一瞬间,看见了一大片巧克力液构成的海洋。风吹过他的脸。
那一刻他释怀地想——原来是像海螺壳——原来这个器官,只是长得、很像海螺壳。
辛木田绊斗花了几秒钟才接受这个事实。又或者说他此前刻意无视、但今天竟然因此意外地被唐突揭开的真相——“他已经并不完全称得上是人类了”。辛木田努力思索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枚安置在胃部的、在颤动与影响他正常生活的、在呼吸与帮助他变身的器官。
辛木田想不出来。他无意识地翻了个白眼,就此作罢。辛木田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站在自己身上、俨然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亚瑟王的圆桌、正在开骑士会议的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们。
“他到底为什么要偷走我们呢?”其中一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问。
“不过大部分人类都很友善的吧……我们的王就受到了很多人类的照顾。”另一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说。
“但是偷窃这个行为本身就是错误的。人类还是太复杂了,你能保证他从没准备对我们的王图谋不轨吗?”
“——是我被冻得时间太长了吗,感觉大脑好混沌哦,散成了浆糊一样的东西,我有点不能思考了,我只想回到王身边。”最后一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泪眼汪汪地抱怨。
…………
辛木田合理推测揣摩,这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口中所述的“王”,某种意义上大约正是加布前辈。它们的一切行动都依据加布前辈的指点、收到加布前辈的命令、并可以与前辈沟通,不仅如此,加布前辈甚至似乎与这些变身道具们关系融洽——
果然是经验丰富、待人做事都稳重老练的前辈吗!虽然很合理,但是怎么想都感觉——这也实在太厉害了吧!
“哦……”辛木田有意出声,打断了眼泪浇在自己花衬衫上的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因为他的声音齐齐扭过头来与他对视。辛木田绊斗几乎有点承受不住这些视线,但依旧强撑着挥手问好示意,“我其实……不是坏人哦……”
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不约而同跳起来、在绊斗不大不小的一居室疯狂移动,像是四只百无目的的弹力球。
辛木田绊斗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他呆愣片刻,猛地冲到门口检查房门情况。待确认门窗锁死、它们四只无论怎么跳都逃不出去以后,辛木田这才松了口气。
——反正他从来都不是很招小朋友喜欢。这群“小朋友”的反应他也能理解与接受。
等了许久,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它们还是继续在任何可以触碰到的位置活蹦乱跳,辛木田的耐心被一点点耗尽。
“我说你们——好好听我讲话!”终于,他开始总结陈词。突如其来的人类声音又一次吓到了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但它们竟因此断线、乖乖停住了动作。“我终于理解酸贺大叔为什么说要把你们放进冰箱了……”辛木田抬起左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那么接下来,你们是要自己回冰箱睡觉,还是我把你们强行丢回去?——我可没有加布前辈那种、和你们愉快相处的才能啊。”
“加布……”第一块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说。
“前辈……?”第二块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接话。
“所以你是……?”第三块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若有所思。
“Valen——???”第四块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惊慌失措地大声喊,“原来你就是 Valen???”
“哈?”辛木田绊斗不明所以,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已经聚集在餐桌上,所以他拖动椅子,跟随坐在餐桌旁,拉进自己与它们的距离,“我是瓦伦,怎么了吗,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肯定是瓦伦啊,否则我为什么要——但总之不是我偷的——否则我怎么会需要你们的帮助呢?”
辛木田眼见着四只玩具一样的变身道具如此大的反应,感觉自己已不知不觉被它们四位轻视,于是说话辩解越来越急,然后开始口齿不清。但总归他的辩解还算成功。
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它们目光交叠,但最终竟一言不发地推选了某位“代表”一样的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这位“代表”前走几步,抬起脸和辛木田对视,缓慢且慎重地开始了正式的交涉:
“好吧,如你所说,你就是瓦伦。你需要我们帮助你变身成瓦伦对吗?因为如果我们可以自由行动的话会太过麻烦,所以你就把我们封在冰箱、让我们冻僵然后失去意识?”
“当然,我需要你们帮助我变身。但——”辛木田继续重复地解释、似乎生怕它们误解,“我之前从没想过为什么要把你们放进冰箱,这全部都是——额,那个给我做改造手术的人告诉我的、要我务必这样做。”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轮到我提问了,这样才公平。”辛木田举起手,弯曲的食指和中指,做成握爪的姿势,虚空挖了挖自己的眼睛后又去挖代表白巧的眼睛,以示恐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和前辈又是什么关系,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我们是——‘眷属’。”
“眷属?”
“我该怎样表述才能方便人类理解呢?虽然你也不完全算是人类——我们在你随地大小睡的时候,把你的身体检查了一遍。”说完这话,代表似乎高兴起来,又一次燃起斗志,岔开话题,手指直指辛木田的鼻尖,“你的秘密已经无从遁形了!被改造的可怜人类!”
“那不是睡觉!——那是昏倒,你们不可能完全看不出来吧?我脸色会很差欸?不对,这完全不是改不改造的问题啊!”辛木田气恼于自己竟真的被代表指引歪了话题,两手一摊,“是不是不想正面回答问题,所以这样绞尽脑汁逃避?看起来小小的、脑子倒是很机灵,但被我识破了,从实招来吧!”
“眷属就相当于——额,国王的士兵。我们的‘王’就是你口中的‘加布前辈’,而我们作为由王赐予我们生命的低等级种族,要无条件效忠我们的王。”
“我大概可以理解了……”辛木田绊斗若有所思,“那我该如何称呼你们呢?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实在是太拗口了。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回到冰箱的话,我完全不用思考这个。”
“饱藏。”作为代表的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又或者叫白巧饱藏,认真回答,“王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我们也会称呼自己叫——饱藏。”
“饱藏……确实是很适合的名字呢,”辛木田颔首,“不过这个取名风格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该我们提问了!”白巧饱藏说,辛木田胸有成竹地点头,仿佛彰显“无所不知”的百事通,“其实我们有讨论过别的——但我最终还是决定问你这个问题:你接受改造手术、偷盗我们、和我们的王一起共同战斗,是不是因为你其实——暗恋我们的王?”
“哈?”辛木田绊斗惊讶地挑起眉毛,看向桌子上小巧的白巧克力饱藏,它后面还拢着三只聚集在一起的、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区别的相同口味饱藏。辛木田不自然地抱臂,交叠起双腿,抬起眼睛刻意地看向窗外、并不去与代表饱藏对视,“暗恋你们的王,怎么可能?他只是我很尊敬的前辈——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把身体这样改造,难道不是为了像我们的王一样吗,难道不是为了和王一起战斗吗?这不是你们人类常说的‘天造地设’吗?”
辛木田绊斗彼时并不知道,欢乐游行万事屋的二层储物间里,被甘根幸果塞了一柜子的言情小说与漫画。甘根早已把这些“青春期的悸动”忘了个干净,但是饱藏们意外地非常爱看——且有些过分爱看了。
当时的他乍一听这个问题,目光猛然透过纱制窗帘、越过玻璃窗户,与那被层叠掩盖的月亮视线交织。他想起与加布前辈单方面的初次见面——有人驾驶四驱摩托撞破月亮、一路像是行走在云上风里、惊鸿一瞥后立刻消失不见。
辛木田绊斗的呼吸一顿,恍惚间回忆起那晚冰凉潮湿的空气,他本该早早忘却那个场景——一如他此前很多年,孤独陷入痛苦与回忆的囚笼,此类记忆太多,泛善可陈。但有人如夜中日华,将辛木田记忆的笼子撞翻在地,于是他这才意识到——那晚的空气冰凉潮湿,而那晚的月色很美。
辛木田绊斗思考不能,看着窗外模糊的月亮,他的脑袋“轰”地一声响。有什么被他刻意掩藏的隐秘情愫猛涨、突地在内里爆开,升起一朵朵粉红的蓬松云彩。
2.
那天晚上,辛木田绊斗和饱藏们都互相忘记了恐吓、挖苦、逃跑、冻冰箱……意想之中的鸡飞狗跳甚至于“一人 vs 四饱藏”的大乱斗场景也没有出现。因为慌张无措、似乎被戳破什么心事的、口齿不清、磕磕绊绊的辛木田把这一切都全然忘了个干净,只是努力给四只饱藏们科普人类之间的关系——总而言之,他与加布前辈之间,是兄弟、是友情、是知音!但总之不是“暗恋”,OK?你们可以理解了吧?
饱藏们似懂非懂,作为代表的饱藏又一次站出来问话:“那你的意思——还是很喜欢我们的王咯?”
“不是——”辛木田爆发出一声尖叫,头重重地磕在餐桌上,双手不停挠抓着头发,万分苦恼的样子,“人类的喜欢是很复杂的,我要怎么说你们才能听懂……”
“难道我们理解错了吗?”白巧饱藏们异口同声地询问。
“当然,大错特错!”辛木田气不打一处来,拧着头发仔细思索,终于顿悟,“比如说——我或许可以这样为你们科普一下。人类社会的‘伴侣’与‘爱情’的关系,通常都建立在男人与女人之上,只有当男人与女人结合的时候,人类才可以繁衍后代。我这样说你们能明白吗?”辛木田看白巧饱藏们讷讷点头,自满的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后颈:“啊呀……我果然是天才啊,你们这下都理解了吧!总而言之,我、和你们的王——加布前辈,是完全没可能的!”
“难道人类社会选择伴侣,只是为了繁衍后代吗?”其中一个饱藏冷不丁、但语气足够真诚地开口询问。
辛木田绊斗一个没留神,从椅子上重重跌下。
“——这不是繁衍不繁衍后代的问题!”辛木田坐在地上,下意识顽强反驳,强撑着惶恐、愤怒与被误解的慌张,“这只是说——按照常理——我和加布前辈、也就是你们的王之间,是不可能产生‘爱情’的!”
“这……我们是真的无法理解。”作为代表的饱藏又一次站出来,为几乎溃不成军的辛木田解释,“作为饱藏,我们族群里没有繁衍后代这个观念,所以我们无法理解它的重要性——或许对你们人类来说,它确实十分重要。我们诞生的开始就是为了辅助王的,我们都希望为王献出生命,我们会因此得到完全的幸福。我们的观念里,从来不存在繁衍。”
“你们诞生的目的……”辛木田又一次被饱藏们带歪了话题,“你们的诞生,仅仅是为王献出生命?我的意思是——进入那个,红色的腹口?然后就会满足了吗?”
“是这样的。”
“那你们不会拥有……别的理想和目的吗?比如爱好什么的,你们完全可以接受——‘只是为王献出生命’,这一个归宿吗?”
“那你呢,作为像王一样的人类,你活着的目的有很多很多吗?”饱藏反问自由撰稿人。
辛木田愣在原地。
当天晚上,他一句话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就是这样,意外的初次见面与糟糕的谈话。不过这代表不了什么,辛木田和白巧饱藏们因这一系列的事情,成为了另一种语意下的“朋友”——说是朋友并不贴切,白巧饱藏们拥有自己的行事逻辑与作风,辛木田尚且不能完全理解。
他依旧记得第一次变身时的状况,还未完全解冻、进入强制冬眠的第一块白巧饱藏被他安置在变身器上,而后与措不及防的电流互通,白巧饱藏的喊声与嚎叫灌入他的脑神经与知觉细胞,紧接着就是挤入五脏六腑的、河流湖泊一样的大片粘稠巧克力液,内里充斥着苦味与酸涩。辛木田那时起就大概明白,自己的“变身”意味着什么、会带来什么。
如他和白巧饱藏代表交涉的那样,饱藏们都希望“进入红色的腹口”,那时候才是它们真正幸福的时刻。但他辛木田来此强插一脚,饱藏们在生命(如果这称得上是生命的话)末尾,因辛木田的选择与行为,饱受折磨。
——但辛木田绊斗是不可能放弃变身的。
——就像是白巧饱藏们不会放弃“拥护王”。
所以他尽可能放任仅剩的四块白巧饱藏在他的一居室里“搞破坏”。
几日以来的相处也大致让他摸清了四位的脾气,其中一块对他曾抽奖抽到的、搁置在桌上很久的毛绒小熊钥匙扣一见钟情,甚至晚上睡觉都要搂着这只比它小不了多少的廉价玩具入睡;另一块白巧饱藏对他因职业原因整理规划来的报纸很感兴趣、但非常爱往上面写写划划,辛木田也曾偷偷看过,大致内容像是某些他看不太懂的数学公式(辛木田又一次懊恼于高中时的不良时光);作为代表的、说话最多的白巧饱藏似乎很对人类学有了解,常托绊斗去书店借书,从《奥兰多》到《资本论》,辛木田在借书时常常啧舌——这些他自己都懒得看;最沉默寡言的白巧饱藏似乎享受独处,辛木田还没非常了解它。
他平时的日常就是——出门上班——把四只饱藏放进包里——回家——听从四只饱藏的各种指示与命令,偶尔和他们交谈,但话从来不多。
辛木田最近爱无意识去摸腹部,在胃的位置拥有一个浅浅但坚硬的凸起,是被安置进他身体、改变他人生、为他带来一系列噩梦与不适应的砂糖人器官。他曾对这个器官又爱又恨、拥有足够多的不适与恶心。他自顾自地将它归纳为“为了复仇不得不做”的产物、不止一次思考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曾以为这一块器官,像是寄居在他身体里、吸食他寿命与元气当做养料、有朝一日将他吞噬殆尽的、拥有海螺壳外表的黑洞。但——就像是风吹进固执的海螺壳,却能带来无比婉转的音乐回响那样,因为这块不属于他的器官,他听懂了饱藏们的语言。
曾经单人独居、但从来显得空旷荒凉的一居室,需要他买来大叠碟片、播放各种音乐(因这一行为被房东婶子贴脸开大、并趁乱没收了他的 CD 机)才能稍微安心的屋子,竟然因为四位拇指大的、玩具一样的“饱藏”入驻,而显得略有些拥挤了。
想到这里,辛木田坐在床铺边,无意识地笑起来。毛绒熊饱藏见他这样,抱着毛绒熊跳到他的脸上、遮住辛木田的视线,张开双臂大喊“哇啦啦——”的战斗语恐吓他,辛木田又躺倒回去。
“不要闹我啊!”辛木田仰在床上,扒开在脸上趴着的毛绒熊饱藏,笑着抱怨。
3.
生活毕竟不是童话故事,更不是辛木田绊斗闲暇时就会畅想的辛木田版童话故事:成功报仇、找到安然无恙而且生活特别幸福也依旧爱他思念他的母亲、救回师傅、写出名利双收的头版头条被全世界称赞、师傅衷心表达青出于蓝向他拜师学艺倒反天罡、甘根幸果表示如此伟大的老主顾莅临万事屋,以后的委托再也不需要付款、功成名就之后刮彩票暴富中了 5 亿日元然后潇洒人生,甚至甩给万事屋临时工几万块让对方惊讶羡慕地说不出话……
就此打住。以上这些揭过不谈,毕竟这好像严格来说并不算童话故事。这只是辛木田绊斗单纯的白日梦。
所以辛木田目前此刻、正在头疼于这封还没拆开的、四块白巧饱藏、认真手写给他的“家族会议邀请函”——甚至拼写时写错了拼音。
“你们的意思是……”辛木田将信将疑地问,“你们的四块饱藏的小型家族会议有了结果、有些重大决策希望通知我?”
“嗯嗯!”白巧饱藏们一起齐刷刷地点头。
“我?”辛木田用手指指向自己,“要和我一起开会?”
“嗯嗯!”白巧饱藏们又一次确认,神情与语气都像极了欢乐游行万事屋的某位临时工。
辛木田绊斗挑挑眉毛,做出一副“我就免了”的表情,然而乖乖搬来椅子,陪同坐在饱藏们搭建的小桌子旁。四只饱藏已全有了自己的代表物,而今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区分出它们:和毛绒挂件形影不离的毛绒熊饱藏、带着塑料片切圆爱看书的代表饱藏、做了一对假模假样助听器的公式饱藏、不爱说话但实际上或许(辛木田还没来得及实践)着迷哥特文化的沉默饱藏。
他扫一眼它们四个,轻咳一声,故作勉为其难:“那么,请说吧,你们的——重大决策结果?”
“首先呢,我们认为,辛木田先生是个好人!”
“我们很信任辛木田先生,我们同样认为王也信任您!”
“我们就在思考,到底怎样做才能既帮到王、又能帮助辛木田先生。”
“我们这次终于想好了——”
辛木田绊斗瞪大眼睛,凑近饱藏们,乖乖且认真地听着饱藏们的接龙式发言。
“我们要帮助辛木田先生追求我们的‘王’!”
辛木田绊斗猛地载倒下去。
“作为王的眷属、最了解王的存在,如果拥有我们的帮助,那么我们相信——”
“辛木田先生很快就不需要暗恋、可以向王正大光明表达心意了!”
“我们会为辛木田先生提供切实可靠的恋爱咨询、实践详细周密的恋爱培训,并且我们每位都会做为您的恋爱导师为您辅导!”
“欢呼吧,辛木田君——”饱藏们异口同声地同时说。
辛木田绊斗本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下子又重复载倒在地上。他“啊呀”大叫了一声,又努力撑起身体,靠着卓沿去看桌上一排的四块饱藏:“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
“‘开玩笑’,这个词语是‘讲笑话’的意思吗?”沉默饱藏怯生生地问,“我们没有在讲笑话哦,辛木田先生,我们是真的很想帮助你。”
“啊——我不是、我、怎么说呢——”辛木田本想直截了当地拒绝,但开口的是一向内向、不爱说话的沉默饱藏,这让他顿时犯了难:他并不想挫败这块饱藏与人交流沟通的热情(有点像幼儿园老师的工作,辛木田暗暗想)。于是他思忖再三,终于犹疑开口,话语拐弯抹角,语气温柔,似乎真的作为了幼师,“我的意思是——就是说,像我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加布前辈呢?毕竟前辈真的,我是说,我真的认为他——非常非常完美、非常非常可靠,而我完全不能与他相配。我这样说你们可以理解吗?”
“我们有考虑过的!”
“但是辛木田先生毕竟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们也很好,除了变身的时候都很好!”
“所以在我们的慎重推演里,如果辛木田先生和王在一起了的话,辛木田先生也会对王很好,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请安心,辛木田君,这是我们慎重的决策哦——”
“王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不会嫌弃你的!”
辛木田绊斗坐在椅子上,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并不愿意(又或者并不舍得)与这四块饱藏切断关系、不留任何情面(其实饱藏们根本意识不到辛木田刻意的‘情面’)地拒绝。他实在很有些犯难,本来应该思考拒绝的措辞,但他似乎一时鬼迷心窍,神游一般地开口:“你们的王……长得很好看吗?”
说完这话他猛地回神停顿,而后立刻忙不迭查漏补缺:“我是说——我是说,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完美的人,但是外貌上呢?我确实会很好奇但这绝对不是出自私心,只是单纯的好奇,你们可以理解吧?虽然我和加布前辈约好了不互相打听,但是——但是……我是说,简单评价外貌,也许并不违背约定?不过我绝对不是逼迫你们要告诉我,因为加布前辈永远是加布前辈,我——”
辛木田绊斗编不下去了,他绝望地垂下头,不再面对白巧饱藏们。
白巧饱藏们依旧没有体会到他的尴尬与窘迫。用塑料单片眼镜切圆的代表饱藏“滴——”一声,不知道哪里拿出哨子吹响,紧接着四块饱藏立刻组合列阵、昂首挺胸,开始按照排列依次前倾身体,目光充满向往:
“我们的王是——”
“绝对的完颜——”
“永远的自推——”
“存在即为奇迹——”
它们四块饱藏列阵,又同时伸出手,再次异口同声:“赏金一百万日元都不可以抵扣的绝世神颜、永远的神之王子殿下!”
辛木田绊斗久久没能回神。
辛木田绊斗深吸一口气、辛木田绊斗深呼一口气。他终于拧着眉、用手揉搓鼻梁骨以缓解头疼地说:“……你们这种二次元应援属性也是天生自带的吗?”
4.
恋爱培训班授课第一讲——投其所好。提出议案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白巧饱藏,辛木田至今依旧对它并不是很熟悉,只在猜测它或许有某些阴暗的小众爱好。所以乖乖在听从它的提案、按照它的建议购买所谓的“零食礼物”并使用沉默的白巧饱藏变身、解决完正事、将礼物放在天台(似乎)成功送出以后,脾气久违有些糟糕。
他回到家,把随身的包向外倒去,里面的三只饱藏活蹦乱跳地蹦出来,并兴高采烈地询问他进展。辛木田绊斗都没回答,只是手里攥着那只被使用过、已经失去“生命”与重量的沉默白巧饱藏。
“辛木田君,进展不顺利吗——”毛绒熊饱藏探出身体问他。
辛木田一言不发地从一居室杂物堆叠的角落,搬出一只极重的老旧红酒柜——这只沉重的红酒柜来源于他在二手市场的头脑一热,本来目的是为了收纳碟片。后面他的 CD 机因为扰民被房东没收,而他也发现自己确实没那么喜欢音乐,一切都来自于他的灵机一动,于是他又将红酒柜搁置了。
他这回翻箱倒柜、从杂物堆里将它翻出来,又将红酒柜上的灰尘全部抹净,立在门边。这次终于不是灵机一动,他在回家的路上就有在这样考虑。辛木田这回满意地看看自己劳动成果,感觉一切妥帖后,仔细地将失去“生命”的饱藏放了进去。
辛木田反复打量,总觉得不对劲,而后终于想起什么,拆开刚到的快递包裹——用薄薄的信封包着,但好在没有什么损坏——这是一只很小巧的、据说是棉花娃娃爱戴的哥特配件帽子。
他将帽子盖到了沉默饱藏的身上,这才满意回身,拉动椅子坐上:“好吧,你们还问我进展,我真的觉得毫无用处——你们理解吗,就是——加布前辈,怎么能因为几包零食就被收买、彻底信任我呢?这也太幼稚了,它也太幼稚了!”
“那辛木田先生为什么要听从它的建议,乖乖这么做呢?”代表饱藏问他。
辛木田烦躁开口:“这不是你们的要求吗……”
他越说越没有底气,剩下的三只饱藏也一直紧盯着他,这让辛木田感觉难以呼吸。辛木田踌躇烦躁很久,愈发感觉奇怪陌生的、无法呼吸的异样。他最终猛地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这趟“出门”有点漫无目的。辛木田边走边思考这算不算“赌气离家出走”,但他又想不明白自己在“为何生气”。想着想着他的思绪莫名其妙拐弯到好几天没正式写过的报道、很久没发过的头版,又继续烦躁起来。他就这样发泄般踢着路边的石子往前走,低头专心地边走边踢,却猛地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辛木田君——”
辛木田绊斗顺着声音的来源猛地抬起头、转回身,正看见拿了大包零食往他身边赶的井上生真。辛木田花费了片刻将他认出来:“哦……是你啊。”
井上生真笑着赶上他:“我刚刚就有在观察辛木田君——失礼了啊啊,但是——辛木田君是心情不好吗?我可以帮忙吗?——因为我想做像幸果小姐那样的、为人们带来幸福的人,所以如果我可以帮忙的话!”
“啊呀,”辛木田抬起头,一副随意懒散的模样,刻意不避讳地看向井上,“我能有什么事呢?”
他的目光顺着井上生真的眼睛向下,看到了熟悉的超市购物袋,更为熟悉不过的零食搭配——这在沉默饱藏的引导下,刷掉了他足足两千日元,他记得再清楚不过。辛木田绊斗一下呆愣住,无数个“到底怎么回事”闪现在他的脑海又迅速因为“可能性为零”而被他抛开……但……
辛木田犹疑再三,终于委婉开口:“你手里这个,是谁给你的吗?”
彼时他先是将零食放在了加布前辈附近,等加布前辈忙完后,他有向前辈提及——但实话实话,他对于加布前辈有没有去拿、这些东西有没有被人捡走,还是……很没把握。
真是草率了啊!
“——这些!”井上生真目光闪闪、毫不避讳地回应,说到一半有些卡壳,但辛木田认可井上的智商,明白这大约出自“嘴瓢”而不是“慌张”,“是一个——啊,对,是一位很体贴温柔的神秘人给我的,辛木田君喜欢吗?我可以分给辛木田君哦!我很感激对方,所以我也想给更多人传达感谢!”
辛木田绊斗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大约是加布前辈看穿了这位临时工的食不果腹,好心救助给他了吗?——果然是前辈啊,也太体贴了吧!
二人走到岔路口,辛木田婉拒了井上第三次塞给他的扇贝蛋糕,并一再强调自己“确实不爱吃”,井上生真这才放弃自己的硬塞计划。他边乖乖过绿灯的斑马线、与辛木田分别,边回过身来笑着举手打招呼:“辛木田君,下次再见——”
辛木田双手插着兜,装酷一般地:“好吧,再见!”
他也转过身,绕到另一个方向回家。这次,辛木田绊斗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来,甚至开始边走边哼什么不知名的小调。
5.
“你的意思是……让我写情书?”辛木田绊斗停顿下整理采访报告的手,看着抱着毛绒熊跳过来的饱藏,饱藏抬起脸,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是的,辛木田君——”
“我?”辛木田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手上的手稿,“写情书给加布前辈?”
“对——”毛绒熊饱藏慢慢吞吞地说,“我很希望看到辛木田君写出来的情书哦,作为乖乖写情书的报酬,下一次变身请使用我吧。”
“可是……”辛木田停顿了一下,做出刻意的冷酷无情来,但乖乖拿出新的一页稿纸,整理了一下页脚的卷边,“好吧!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哦。”
“能帮到辛木田君,我很开心呢。”
辛木田绊斗梗了一下,钢笔的顿尖将稿纸擦破,他放下笔,撕扯开这页残破的稿纸,揉成一团,丢在桌上。辛木田看向抱着毛绒熊的白巧饱藏,又烦躁起来,出声呛它:“你们愿意帮我,完全是因为我可以帮助加布前辈吧,不要说‘帮到我很开心’这种话啊!”
“……嗯?”饱藏抱着毛绒熊,朝辛木田的手边跳去,眼里又包了一包泪,“我是真的很想帮助辛木田君——”
“我——”辛木田又梗住了,他匆忙口不择言地岔开话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感谢你——好吗?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好欸!”饱藏立刻转哭为笑,向上抛掷毛绒熊挂件,像是在模仿人类“欢呼”的动作。
“真是败给你们了……”辛木田揉着太阳穴,半恼半带点满意,他重新铺展开稿纸,“我写嘛,如果这能让你稍微开心点的话。”
“欸,搜到了——互联网真是好东西呢,”辛木田绊斗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满意地点划到某页图片,将它放在桌子上以做参考,兴冲冲地拿起笔,开始正大光明地抄袭,“标题是什么……哦,今晚…月色真美。好,抄下来了,认真读过书的人文化素养就是不一样。”
“辛木田君在抄袭别人的情书吗?”毛绒熊饱藏凑过去,去看辛木田的稿纸,“不过,辛木田君写字很漂亮呢。”
辛木田绊斗放下笔,又去看打量自己稿纸的毛绒熊饱藏,突发奇想:“你为什么要我写情书呢?这个不一定会寄出去、加布前辈也不一定会看到,其实最方便快捷的——比如我们可以投个匿名 bot 什么的,只要加加热度、加布前辈刷到之后就能解码,但同时还不互相暴露我们的身份。”
“字迹是可以看出人类的情感的。”毛绒熊饱藏说,“比如说,认真写起来就是一笔一划的;很草率地去写,哪怕写得再好也会凌乱;抱有功利心的话,字会写得很有故意卖弄的味道;不满意、羞耻于某些表达,字也会虚飘飘的。”
“你有点像国中的国文老师。”
“是吗!这是我看漫画时看到的,叫什么名字来着……不过漫画剧情里,男主角就是依靠情书向女主角告白成功的!如果辛木田君也可以顺利告白的话,那就太荣幸了——我会在天上祝福你们的!”
“喂!”辛木田又气又恼,但还是被它说的话逗笑了,“加布前辈和我之间,真的一直都不是那种关系,要我说多少次你们才会明白!”
抱着毛绒熊的白巧饱藏蹦蹦跳跳地跑远,并不去听辛木田的辩解,于是自由撰稿人在沉默片刻后,继续老实地抄写起情书模板来。
辛木田抄到一半,在看到洋洋洒洒的模板词汇后,又停下了,上面堆砌了数不清的赞美、夸奖,将收信人“您”写得天上有地下无,称得上是完美的情书模板。辛木田所做的,只需要在抄完后,将落款的某某氏改做加布前辈,一切便大功告成。
但他又陷入了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牛角尖。在一边艰难翻书的代表饱藏抬头,看见了转钢笔无所事事的辛木田,它开口问询:“怎么了吗,辛木田先生?”
“我又有点无能为力了,如你所见……”辛木田猛地转过身子,和这块他认可过的“理性且聪明”的代表饱藏认真交流,“像你们所说的那样,加布前辈——你们的王,完美又强大,情书模板里的字字句句其实都像是在指向他,而我只是这样一个人……”
代表饱藏点点头,示意辛木田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这样一个人。你理解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普通人。”辛木田深吸一口气,“我能做什么呢?我也并不知道。我现在很迷茫,我所做的这一切到底对不对呢——不是仅仅只是对前辈,而是……我的存在是否是正确的呢?我能和你们遇见是否是正确的呢?”
“这些……”代表饱藏跳过去,立到辛木田的简易书桌上,“本质上,其实都是命运。你选择了命运,所以命运选择了你。岔路口后的道路与岔路口前的道路并无区别,你是因为留恋不舍于‘曾经作为完整人类’的自己吗?”
“我还没有想到这里……但或许潜意识里,是有的。”
“作为完整人类时,辛木田先生无法反抗砂糖人,对所有事情都无能为力的糟糕至极的处境,辛木田先生有怀念过吗?”
“——从来没有过。”
“辛木田先生,这不是我一朝一夕与你谈话就能解决的。我看过不少书,但还是不能够称得上了解人类,”代表饱藏认真说,“只是,或许——仅仅只是我的猜测,你因为自己的成长经历、童年创伤吗?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你有些显而易见、但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的心理问题,这让你害怕失去任何东西。你很清楚自己该如何选择、自己会如何选择,但你总是会忍不住地想——如果可以两条岔路口都走过呢、哪怕一分为二、哪怕死去,但是也两全其美了。”
“我……”辛木田缄口无言。
“饱藏们几乎共享记忆与看法,所以我们无法理解你认为的‘迷茫’与几乎舍弃自身都要保全的‘两全其美’。我们拥有共同的目标与生存守则,所以其实并不能理解你的不安。”代表饱藏缓慢、语气真挚地继续讲,“但是,如若以我粗鄙的哲学观来看——人类毕竟是群居动物。你所正在走的路,这之前有人走过,这时候依旧会有人走,你们就是彼此不同时空下的同一伙伴。更甚至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王也与你并肩前行,他不仅仅是你的战友、更是与你一起、选择了同一条道路的旅伴。这能稍微安慰到你吗?”
辛木田沉默着点点头。另一边的公式饱藏也凑过来,还拿着像模像样、百元店的微缩铅笔样品,它开口打断辛木田的沉思:“辛木田先生最近身体怎么样,还有很严重的不适应症吗?”
“——哦,你说这个,”辛木田绊斗回过神来,先搁置了永不会有标准答案的哲学思索,认真回忆起近况来,“说实话,平时的躯体反映确实不大了,噩梦也在逐渐减少,我开始有点能靠意识‘认出这是噩梦’与打破了。”
“这很好!”公式饱藏笑着回答,而后蹦跳过去,撕了一张辛木田没使用过的干净稿纸,又去往不知道哪里列公式了。
辛木田绊斗的目光又移回“恋爱导师”毛绒熊饱藏,倾心指导他书写的情书上。他沉默片刻,拿起笔,继续认真且工整地抄写起来。
…………
次日早上,辛木田绊斗出门时,并未将这份被他仔细包装的信放进包里。这封他真心半是仰慕、但大多抄写网络告白经典段落的情书,依旧被他刻意地、端整地放在桌上。当天晚上,被使用过的空罐毛绒熊白巧饱藏,压在了这封情书上,也立进了他显得空旷的二手红酒柜。
6.
辛木田绊斗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
到了蔬果长成的季节,附近的早市最近上了新一批的新鲜菜,基本都是自家门口田地种出来、来这里售卖的。新鲜、价格适宜且量少,辛木田早早嘴馋那一口紫苏叶和笋尖,今天终于与床搏斗、并且没有被床打倒,让他顺利大驾光临。
晨间6:30,还可以呼出雾气,道路依旧是潮湿的。辛木田提着肩包四下观望,意外地看见位熟悉的身影——对方穿着明亮扎眼的浅色衣服,几乎有点像是大码童装叠穿套在身上,毛茸茸的浅色头发翘起来,微微有些乱——是欢乐游行万事屋那位临时工,看样子正在和卖家讲价。
这可不符合他对这位冒冒失失临时工的刻板印象。
于是辛木田没话找话般凑过去,不自在地在他旁边佯装忙碌地挑挑拣拣,以此吸引临时工的视线。
果然,对方顺着辛木田的动作抬起头来,目光明亮又干净:“——早啊,辛木田君!辛木田君竟然也在这里!”
“哦?”辛木田装作这才看见井上生真,“欢乐游行的临时工……井上君啊,你接到什么委托了吗?”
“是的!辛木田君猜得好准。这家的根茎块菜听说都很完美,后街的阿婆让我帮忙来买些菜,给了我一系列的清单——她最近摔伤了,出不了远门。”井上解释,“辛木田君有想要的吗,我已经把这里摸透了,我可以为辛木田君带路!”
“还是算了,”辛木田笑着说,与此同时挑到新鲜的笋尖,“你去忙你的工作吧!临时工,钱还是有点太难赚了,真是辛苦你了呀。”
井上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辛木田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井上生真无比认真地拉住辛木田的皮革大衣,目光诚恳且坚定,带点辛木田陌生的冷意:“我不知道是否让您误解了,辛木田君,但我给阿婆带菜,并不是为了报酬。幸果小姐包括我在内,都没有收阿婆的任何酬劳——阿婆过得也很辛苦,我们只是希望为阿婆带来一点小幸福。”
“我——”辛木田顿住,又不知所措起来,他气急反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井上生真似乎转瞬相信了辛木田苍白的辩解,立刻换了一幅神情,从刚才的状态中解离开来,将菜篮放到一边,双手握住辛木田的手,弯腰鞠躬将手举到头顶:“啊——真对不起辛木田君,是我误会您了!啊……人类——啊不,社会相处还是好难啊……”
辛木田绊斗叹了一口气,歪过头看他,抽回手:“好吧,确实是我表述得不太对,我的本意是你去忙你的工作,不要因为和我聊天、耽误你自己的事情。”
“辛木田君……”井上泪眼汪汪地看他。这让辛木田想起已经成为空罐的毛绒熊饱藏,对方的语气与神态,与这位欢乐游行的临时工几乎一模一样,“我真的误会您了,希望您别生气——”
“——真是的,没有的事,”辛木田有些窘迫地笑起来,驱散脑海里莫名其妙关于毛绒熊的回忆。他用余光瞟过去,利用多年以来练就的、给人衣兜里塞小广告(这只是伟大的记者、完美素质的自由撰稿人无数技能之中、微不足道的小小之一)的熟练手法,迅速且不留痕迹地往井上的口袋与蔬菜框里,分别放了几张面额适当的纸币,算作他口是心非的赔礼,“勉强算是,加油吧,你快点去忙,不要耽误人家的早上!”
说完这话,他听见井上认真且元气地“嗯!”了一声,随后提着蔬菜筐迅速跑远。他本以为井上还会像普通人那样推辞几句再告别,没想到竟然如此迅速且不留情面地离开,辛木田深吸一口气:“……怎么这就——”
井上生真转过身来,朝辛木田挥手告别,硬生生打断了他的抱怨:“辛木田君,我们改天见——”
“……离开了。”辛木田一边下意识跟着挥手示意,一边小声地补全埋怨的句子,但又生怕井上生真听见。一旁的商贩奶奶称好了斤两,将辛木田选好的蔬菜洗净装好袋子、递给他,自由撰稿人于是又立刻慌张地去摸钱包。
辛木田常常刻意避讳任何有关生离死别的话题,这让他有点过分敏感。于是在他终于选好新鲜蔬果,提着两大袋食物回家时,他又不可避免地因为早上的短暂谈话、陷入某种没有答案与意义的思考——他想起井上生真所说的那位经济拮据的阿婆,在辛木田自顾自的脑补下,阿婆几乎陷入了某种永远无法挣脱的绝境:经济困难、手脚不便、因衰老带来的系列问题……辛木田又有些难以呼吸了。
为什么世界上幸福的人那样少?为什么不幸的人又那样多呢?
他又回想起那只爱抱着毛绒熊入睡的白巧饱藏,对方常爱拉长音节,用极缓极慢的声音喊他“辛木田君——”,辛木田自认为,彼时他们大概也许、已经成为了朋友。而他在变身时却毫不犹豫地将“朋友”放置进变身器里,这到底算不算——他亲手毁灭了这位某种意义上的“朋友”呢?也许他才是那个被复仇蒙蔽了双眼、不珍惜身边事物、极其伪善、最后会失去一切的丑恶人类?
——好吧,他甚至没有送出那封“只要你写出送出、就可以使用我变身”的情书。
辛木田绊斗,又一次显而易见地陷入了某种独特的情绪低落。他该寻求一下别人的帮助,但讨论起从何做起,辛木田有些犯难。
他——还拥有——与饱藏们“做朋友”的资格吗?
“欢迎回家。”代表饱藏和公式饱藏都在各忙各的,它们抬起头、像任何平常的日本人那样欢迎辛木田绊斗,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辛木田习以为常,平时如若不是“有意调查案情”,他基本都会放心甩饱藏们在家里。他象征性地回了一句“我回来了”,将买来的蔬果分门别类放入冰箱,沉默地坐回椅子上,继续沉思——又或者说发呆。
终于是代表饱藏觉察出意外,它依依不舍地翻过最后一页《厄舍府的崩塌》,将封皮合上,力拔山兮地拖着精装书凑近辛木田:“我看完了,辛木田先生能帮我再换本书吗?有时间的话。”
辛木田绊斗抬起头,接过饱藏递来的小说合订册,也没问它接下来要看什么就点头同意,将书放在自己膝盖上,继续沉思。
“发生什么事了吗,辛木田先生。”代表饱藏问他。
辛木田点点头,又摇摇头,做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来:“加布前辈不会因为你们之中的某些离开,而感到难过吗?”说完这话,他又停顿、打断自己,自顾自给了结论:“不对,你们可以在加布前辈身上获得——额,你们常说的,真正的幸福。但我可以给你们什么呢,我希望你们为我做事,但我给不了相应的酬劳,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
公式饱藏放下写写划划的铅笔,也凑过去:“辛木田先生想起了它们吗?”——它们,它们被辛木田放在二手红酒柜的橱柜里,干干净净的,但也只是这样。
“我是说……呃,是因为我是非正规改造人的原因吗?它们为什么不像加布前辈那样,会长出天使翅膀幸福飞走呢?”说完这话,辛木田自己都有点被逗笑,笑出了声音,“当然——我是说、我是很认真地在说。”
“因为我们毕竟、不是辛木田先生的眷属啊。”代表饱藏解释,“真相有些伤人,但越早揭开、伤口才会越早暴露,也越容易痊愈。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辛木田绊斗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停顿许久,似乎深思熟虑,又似乎神游天外,若有所思地开口。
“可以叫我辛木田君吗,”他说,说完这话辛木田又摇摇头,但还是继续说,“因为你们的声音是一样的。”
“辛木田君。”公式饱藏凑过去,乖乖喊他。
“辛木田君——”代表饱藏模仿着毛绒熊饱藏的语气,跳上他的肩膀,蹭了蹭他的脖颈,“请不要难过,这是我们一定会经历的。只要我们有帮到王,我们的消失就都是有意义的。”
“我有点受够了。”辛木田说,“我真的受够了,我只是不想再失去……”
“但是人一定会失去的呀,辛木田君。”代表饱藏说,“你为什么不明白呢?人像饱藏一样诞生、拥有自己的梦想,然后追逐梦想、遇见很多朋友、失去很多朋友,然后死亡。……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呀。”
“你会放弃复仇吗?”公式饱藏问他。
辛木田坐在椅子上,身体靠向椅背,用胳膊支撑着,他把头埋得很低,低到饱藏们看不见他的神情。辛木田摇了摇头。
“你会放弃杀掉坏的砂糖人吗?”
辛木田顿了顿,又摇晃了脑袋。
“鱼和熊掌是不可得兼的,辛木田君。”代表饱藏说,“这是很早之前,就有人讲过、并写在书里的了。你选择了某方、一定会舍弃另一方,如果你不愿意舍弃的话,所承受的只有来自双方的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不是我呢?为什么一直是我呢?”辛木田问,“我是真的很认真地……将你们当做朋友,这话好像太虚伪了,但是——我为什么要让你们离开呢?我有些迷茫了,就像师傅说的,为什么不能维持现状、我总要追求更坏的结果呢?明明我根本没有能力让你们幸福——我该把你们还给加布前辈的。”
“啊呀,辛木田君……”代表饱藏笑着说。
“辛木田君希望别人因为坏砂糖人的行为受到伤害吗?”公式饱藏继续问他。
辛木田摇摇头,又笑起来:“我想不明白——只是,我有点想不明白……”
“那我要告诉辛木田君一个好消息了。”公式饱藏说,说完他跳到辛木田支撑起的胳膊上,在上面小幅度地蹦哒哒,“某种意义上,因为辛木田君已经开始接纳身体里的器官、因为我们也开始将辛木田君当做朋友,所以其实——它们离开时并没有很痛苦。而第一位饱藏,它偷偷为你画了魔法阵祝福你——某种意义上辛木田君确实猜对了,它确实是寡言少语的‘哥特饱藏’。你的细心它已经收到了。”
辛木田绊斗猛地抬起头。公式饱藏正立在他的眼前,看着他定定地、认真地说:“能和辛木田君当朋友,我们也很幸运哦——我们在帮助王、辅佐王,甚至与此同时我们还帮助了王的朋友、王未来的恋人,这是别的饱藏无法得到的伟大功劳。”
自由撰稿人终于笑出了声,他低声呢喃了句“什么跟什么”又回过神来,猛地受到惊吓般地跳起,一如往常般反应巨大:“我们只是朋友,要我强调多少遍!你们这群固执的饱藏!”
公式饱藏和代表饱藏相视一笑。
当天晚上,辛木田绊斗的睡眠久违没被折磨,长久翻滚起伏的海浪也不再侵袭、引他入深渊。在他快要彻底沉入梦乡时,刺耳的铃声把他惊吓醒来。
因为改造手术与不适应症的缘故,他近来都休息得及早,生物钟早被调理得极其三好学生。辛木田摸索床头柜上的响铃的手机,被屏幕的光亮刺了一下眼。他努力眨一眨眼,眯着瞳孔去看,是欢乐游行万事屋老板的视频通话。
辛木田有些好奇地叹口气,接听了,全妆的辣妹老板向他元气十足地打招呼:“呀吼,绊迪——啊呀,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你十点半就睡觉了……我有特别打扰你吗?”
“没事,”辛木田哑着嗓子回复,他抬起手撞了撞耳朵,以敲掉轻微的耳鸣,又因为举着手机太酸,翻过身去,抱着枕头趴躺在床上,“有什么事吗?”
“其实没什么大事——美味生口袋里的钱是你放的吗,老主顾大人,你没必要那么关照他!”
辛木田用手撑着下颌,看着视频里实际笑得合不拢嘴的老板,也跟着回答:“话是这么说,下次其实还是希望我多多照顾他吧?”
“主顾大人,我有告诉他实情:大概是口是心非的绊迪送给他的资金,以赞助他的美食日记。这孩子对你印象很好呢。”甘根笑着说,“不过这些都不是正事——你有做好心理准备吗?”
“什么心理准备?”辛木田绊斗打了个哈欠,极其耐心地问,他把枕头蜷成一团,垫在下颌上,手靠在床上、无力且困倦地举着手机。刚说完这话,甘根翻转了视频通话里的前后摄像头,霎时间,极其漂亮的绚烂烟花充盈在辛木田的手机屏幕,几乎闪到了辛木田的眼睛。
“算是我替美味生给你的赔礼——”甘根笑意盈盈的声音传来,“这是我们这片街区,今年的第一场烟花秀。”
一望四处是极尽绚烂的烟火,光华四溢,恍若宇宙的星屑。斑点繁星的碎片闪烁,出现又消失,如此往复。
辛木田呼吸一窒。甘根幸果的手机摄像头里,遥远的暗色草地边缘,有位穿着明显大码童装、亮色衣服的年轻人,正张开双臂,孩童一样漫无目的地到处跑。他的目光微微软化了几分。
“怎么样!”甘根邀功式的语气传来。
视频通话这头的自由撰稿人蜷了蜷身体,困倦但笑吟吟的:“很漂亮,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这个赔罪礼物了。”
没过多久,烟花的可燃放时间截止。甘根幸果与辛木田绊斗互道晚安,退出了视频聊天。辛木田阖上手机屏幕,这次倒头就睡。
他久违地彻底睡了个好觉。
梦里巧克力粘液构筑的海水不再翻滚、幻觉出现后立刻消失。在他未曾反应过来时,有熟悉的前辈身影驾驶四驱摩托、一飞冲天撞破梦中的月亮,冰凉的月光碎了一地。辛木田这才、真切地进入人类的梦境。他转瞬间回到十几年前的童年时光,温暖的月亮遥遥挂在天上,辛木田捡起掉落在草地里的皮球,母亲温柔有力的手主动扣住他的手,牵引他一起回家。
梦境里,辛木田抬起头,是母亲温柔的笑。这笑容好似化作暖流,几乎灌满辛木田的心口。
7.
“按照道理,是不是该轮到我们了?”公式饱藏饱藏询问代表饱藏,对方点点头,两位拇指大小的变身道具就这样在桌子上开起了小型家族会议,“是的,坦白来说,鉴于辛木田君是一块不肯正视自己心意的木头,我还没想到什么有效的计谋。”
辛木田刚刚睡醒,敲了敲耳朵以震慑躯体的耳鸣(虽然没什么用,但确实精神了不少),他伸个懒腰,唐突地加入家族会议:“有我的快递吗——你们有听到什么快递铃声吗?”
“没有!”公式饱藏说,“我们在谈论正事,始作俑者禁止插嘴,以及——不要在二手交易网站灵机一动下单购买各种废品了!”
“啊呀——”辛木田非常受伤般喊叫一声,伸了个懒腰,有些游离虚浮地起床洗漱,“我确实大概听清了你们在聊什么……但无论如何,相信我嘛,我会慎重地使用你们的。”
“坦白讲,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公式饱藏不理会辩解的辛木田,继续与代表饱藏商议,“最近我慎重地研究了人类社会的法律条文,它们让我意识到——我们可以钻这些空子,以达成我们的最终目的。”
“什么空子?”代表饱藏询问,在洗漱的辛木田也探出头来。
“其实承诺或者坠入爱河都是空谈,它们本质上都是情感上的东西,我们触摸不到。而辛木田君对我们从来不说实话,我们也无法推测事情的真实进展。”公式饱藏说,“所以经过认真的分析,我终于发现——我们一开始就走错了道路,实际上我们只需要让辛木田君与我们的王,在法律方面达成一致、领取某个可供证明他们感情的、拥有法律效力的文件证书,那么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
辛木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屏息凝神,静待着两块饱藏之后的谈话。
“人类真是奇妙啊——竟然还可以这样吗?”
“是的!”传来翻稿纸是声音,大约是公式饱藏在查阅自己装订的笔记,“……我找到了,好像是什么——结婚证?”
辛木田绊斗猛地将自己的头按进了灌满水的洗手池里。他吓得连连吸气,水涌进自己的鼻腔,辛木田又忙不迭仰头爬出来,连呛带咳,弄得浑身都是水,好不狼狈。
“你真的是天才——辛木田君高兴得连脸怎么洗都忘了!”传来代表饱藏欣喜若狂的声音。
“——我说你们!”辛木田绊斗忍无可忍地大喊,“我重复了几遍这不可能!你们听不懂日本语的话,可以找我给你们报国文补习班!”
辛木田也有点记不太清,自己花费了多长时间,才终于说服两块某种方面各有各聪明之处的饱藏——在任何意义与原则、任何法律与归属、甚至涉及到种族隔离的范畴内,加布前辈和他都是毫无可能的。辛木田规劝两块白巧饱藏尽早死心,饱藏们最后终于艰难接受了“结婚违法、它们的王如果和辛木田绊斗结婚的话,会被抓去坐牢(当然这只是辛木田编撰社稷的)”这种毫无道理的结果,它们垂着头,万分失落的模样。
“啊呀……”辛木田头疼地揉起额头,一难未过二难又起,“我说你们,也没必要这么难过吧?”
“我们真的好伤心——”代表饱藏诚实地说,“我终于可以理解辛木田君的难过了,这种难过真的很折磨。”
“真是……”辛木田无奈地捂住脸,难以面对两只包了满眼眼泪的饱藏,“你们不要这样啊,我感觉我像是做了什么千万分对不起你们的错事……”
“我们是真的很难过。”代表饱藏继续说,“我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价值,我们都是这样。我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王,如果达不成这个目标,我们就像是从来没活过。因为你也在帮助王,所以我们愿意为了你去献出我们的价值——虽然这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但是,王一个人孤独了很久很久,走了很长的崎岖的难过的路。他不久前才看到这么漂亮的阳光,他几乎刚刚才发誓要守护这里、和这里的人类永远幸福地生存下去。”
“我们真的很不希望……王再这样孤独下去了。”
“啊呀……你们,”辛木田苦恼地抓挠头发,深思熟虑起来,“我也不是不想帮你们啊,而且你们认为我会背叛加布前辈吗——你们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你能保证永远不背叛王吗?你能保证永远和王站在同一阵线吗?你能保证不再让王受到信任的人带来的伤害吗?”公式饱藏难过地说,“没有一份恰当适宜的文件,你简单口头保证又有什么用呢?”
“……”辛木田绊斗沉默许久,“原来你们只是在担心这个?”
“什么叫‘只是’?”代表饱藏与公式饱藏异口同声地反问。
“你们……额,怎么形容呢?博览群书、钻研法律、学习数理化、某种意义上比我几年学校生活学得都多……”辛木田掰起指头列举,“但是从来没有了解过,人类社会存在‘保证书’这种东西吗?”
两块饱藏齐齐摇头。
辛木田叹气地揉着额头:“我该怎么说你们的好……”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走向门口的挂钩,取下自己挂在上面的肩包,从里面拿出一本小巧厚书,丢到被整理地干净的餐桌上:“唔,我借来了,叫什么……《失去一切的人》,是你想要的那本吗?”
代表饱藏兴冲冲跳过去,珍惜地站在封皮上,抚摸凹凸烫色的封面字:“天呐,也太完美了,辛木田君——非常感谢!一直以来跑图书馆借书真的辛苦了!”
“好了,事情一件一件地解决。”辛木田拍拍手,搬起椅子挪到书桌旁,“接下来就是你们所要的保证书了——确定了吗,我写完‘永不背叛加布前辈’的保证书,按完手印表达诚心,你们就不许再每天吆喝那些离谱的恋爱培训了——好吗各位?”
被新书蒙蔽了双眼的代表饱藏依依不舍、随口敷衍:“当然当然,辛木田君说得都是对的!”
辛木田于是又转过头打量公式饱藏,对方明显略有不服,但似乎是担心如若按照原计划行动,“王会坐牢”这种可能性,终归愤愤但老实地应答:“好嘛好嘛!”
保证书这类公示文体,作为记者的辛木田绊斗还是极其熟悉的,是以他措辞官方、格式正确、字体漂亮地一气呵成了这份领饱藏们纠结许久的保证文件。在代表饱藏认真检查、确认任何地方都没有问题后,他们三位像模像样地摁了手印。
辛木田正准备笑着解释与调侃两句,沉闷的敲门声突兀响起,两块白巧饱藏立刻找地方将自己掩藏起来,辛木田条件反射站起身,隔着门问询:“您好,是谁呢?”
“辛木田——”房东婶子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把你的这堆快递破烂捡走!”
辛木田绊斗于是立刻惊慌失措起来。他猛地跳过去,第一时间为这位彪悍的武士打开门(再晚几秒钟,他的门就会阵亡),语气卑微到了极致:“啊呀是您,特别感谢您——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劳您送来,您直接给我发信息通知我来取就好……啊呀真对不起!”
“年纪轻轻的,多存点钱吧!”房东婶子语气不耐,将大摞快递交到辛木田手上,又变着戏法般拿出个崭新的CD机,“你隔壁那位房客搬走了,如果想放歌的话,最近随便你——但如果敢让我听见,你就死定了!”
辛木田绊斗惊讶地接过房东递来的新机器,这成色与质量显然比他之前买的二手廉价货好上不少,他看看机器又看看房东,一时间愣了一下。
房东婶子见他的目光,白他一眼,并不承认这份几乎算得上是礼物的“还给你”。于是辛木田也并不拆穿,笑吟吟地捧着东西,目送房东婶子离开:“您辛苦了,慢走——”
等到房门关上,藏起来的两块白巧探出头来:“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辛木田绊斗笑着挑挑眉毛,他举起这摞快递:“你们看吧,我料事如神——快递今天确实该到了。”
——但也确实买了一堆废品。
辛木田绊斗略有些头疼地看着大摞延迟发货的打折促销CD碟(天杀的,他忘记了申请退款!),又看看房东婶子新送给他的崭新CD机,略有些迟疑地看向两块饱藏:“你们平时喜欢听歌吗?”
两块饱藏齐齐摇头。
辛木田扶着下颌思忖良久,终于一拍头发,猛地坐起身,收拾整理起来:“我去送到万事屋,他们应该可能有用——还要再承我个人情,你们要去吗?”
两块饱藏继续摇头。
辛木田绊斗于是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他整理好包裹,打开房门上路,又故作高深咳嗽两声:“我不是想给他们送东西,只是实在没有地方放了——”
两块饱藏齐齐点头,示意完全明白了。
辛木田哼着歌远去。等到再没听到辛木田的声音,两块饱藏便开始小声讨论琢磨:“辛木田君知道了我们的王是谁?”
“没听说过……他们不是约好了不互相打听的吗?”
“那他为什么要去万事屋,他们感情很好吗?”
“……谁知道呢,辛木田君嘴里从来没有实话。他会说那是什么——善意的谎言,谁信他!”
“难道……”公式饱藏抬起眼睛。
“他们已经?”代表饱藏接话。
“——在一起了?!”它们一齐喊出声音。
当然没有!——辛木田绊斗如果知道它们的讨论的话,大概会如此这般继续恼羞成怒地大喊。
但现在,他只是在欢乐游行万事屋不断重申:“这不是特意送来的——我只是派不上用场,好吗?”甘根幸果笑着收下礼物:“啊呀,谢谢绊迪——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老主顾请以后也要照顾我们家的生意哦!美味生,你愿意来跟绊迪问个好吗?”
乖乖缩在一边的井上生真闻言立刻凑过来,笑容闪亮地看向辛木田:“辛木田先生,真的太感谢您了!”
辛木田并不善于招架这位过于热情开朗的临时工,于是他含混地“嗯”声回应,就开始借口“还有事情”推辞离开,并嘱托幸果继续调查网络媒体的相关委托信息。
幸果笑着点头,挥挥手,派遣临时工送老主顾出门。
8.
“井上生真送别自己时具体说了什么”——辛木田已经略有些忘记了,因为敬语与胡言乱语过分堆叠、太阳也过分大导致他晃了眼,满脑子都是井上生真那张漂亮的脸(辛木田绊斗零责任,一切都是鬼天气和长得太完美的井上生真搞的鬼)。
他换好工作时的衣装,站在夜店死角处蹲点时,还在思考井上生真和他之间,到底具体聊了什么——糟糕,真的完全想不起来了。
“欸,辛木田君?”远处路口有位蹦蹦跳跳的身影,他提着只空了的塑料袋,从郊区方向走来,声音熟悉亲切到辛木田猛回头——正是井上生真,“好巧,辛木田君在干什么?”
恰这时,辛木田蹲点的夜店门口开始推搡,于是辛木田猛地将井上也拉入死角,一气呵成地捂住他的嘴巴将他锁在墙边、以免这位突然闯入案发现场的大型犬被人发现。辛木田边警戒看他,边用余光去瞥夜店门口推搡的众人。
“嘘——”辛木田把井上压在墙上,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轻轻缓缓说,“你明白了吗?”
井上生真愣了片刻,忙不迭点头。辛木田这才松开桎梏他的手,举起相机,专心抓拍起来。不远处的人群吵嚷起来,似乎因为某些“款项”的事情出现了纠纷,辛木田打开录音笔。
“……这是怎么回事,辛木田君?”井上生真小小声询问、还有样学样地蹲下身来,也学着辛木田的姿势,朝那边观望。
“这是师傅在追的一条花边头条,”辛木田好心解释,“我来这里蹲点看看所谓的风言风语是否属实,没想到运气不错。”
“——原来是这样!”井上生真惊叹一声,猛地捂住嘴巴,声音里带着歉疚,“抱歉抱歉,我不会大声说话了。”
辛木田点点头,专心地看着事情进展,推搡的人已由两三位扩展到了四五位,他陷入沉思——涉及到花边、夜店、分赃等事情,往往也会涉及——女性。在很多非褒义的语意下,女性被贩售、划定成商品、成为归属第一性别的所有物。他停顿片刻,将照相机的角度觉得更高一点,以便可以清晰拍到他们的脸。
“辛木田君的师傅呢?——我是说,老师?”
辛木田低下头,与井上生真纯洁干净的面容眼睛对视,啧了一声,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如辛木田所料,开来一辆破旧宽大的面包车,几位“商品”被驱逐着下车,她们站在夜店门口,推搡的五六位也开始对她们指指点点。
辛木田的呼吸微微停顿,眯起眼睛,用相机调焦,清楚地摄出每个参与者的样貌。井上生真瞪大眼睛,似乎对这突然的展开极其意外,他立刻就要冲过去——
辛木田扯住了他的帽子(奇怪,他竟然没办法将井上扯回来),压低声音说:“回来,还不到时候!”
井上听见这话,立刻乖乖退回,缩到他身后。辛木田回翻了照片,以确认即使有废片、依旧照顾到了每位事件的参与者、清晰拍摄出了他们的样貌。
“井上君,你现在可以先离开,待会儿会很麻烦。”辛木田一边翻一边讲,“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吧,毕竟你似乎刚刚拜访朋友回来,没必要牵扯到这些。”
“但是——”
“太危险了。”辛木田补充,他这次确认了成果后,又去看案发现场,两波人又开始纠纷吵架,“你不要插手,这不关你的事。”
“辛木田先生,”井上生真猛的又一次拽住辛木田的手,双手扣在上面以示哀求,“求你相信我——我很希望帮到辛木田君!”
“……喂,”辛木田软化了态度,但依旧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不许给我添麻烦,具体的事情等之后警察处理就好,我们主要是救出她们,能理解吗?”
“完全可以!”
辛木田侧过身体打量,确认几位都没什么防备,深吸一口气,再次嘱托:“别受伤。”
井上生真乖巧点头,而后猛的像是换了副神情,跟在辛木田手边,等辛木田说出那句“我们走!”后,猛的冲了过去,在要动手前又停顿住——辛木田没搞明白他在做些什么幺蛾子,也完全不清楚井上突然思考到的“一拳下去把坏人类打死了该怎么办”。
他只好气急败坏地大喊:“不会打架一边呆着去,把人送回车里,问问她们有没有会开车的!”说完这话,辛木田猛地拉开破旧面包车的驾驶座,把里面的男人生拉硬拽出来,为避免男人惹是生非,猛的揪着他的脖颈朝车门上撞,而后丢在一边。
井上生真明白了辛木田的吩咐,立刻去检查受害者们的情况,单手掰断绳索为她们松绑,而后仔细一个个询问“有没有受伤、状况怎么样?”,期间有人想来井上身边找麻烦,几乎都被辛木田暴力地推翻或打退,几个漏网之鱼也被井上收敛力道、顺利解决。
“你们怎么回事——”为首的混混大喊,辛木田笑笑,猛地给了他一拳:“找你算账!”他几乎泄愤一样猛地几拳砸在对方身上:“搞花边、挣黑钱、让师傅在这里蹲点——办坏事的你们怎么没遭到天谴?”
——反而间接导致师傅那位老好人是这种结局。
辛木田绊斗几乎有些发泄私愤了。
不过他已经不会迷茫于“为何没有因果报应”、“幸福的人那样少”了。辛木田深吸一口气,眼见井上顺利解决追撵来的混混,将其中一位会开车的人送到驾驶座,破旧的面包横冲直闯、人群纷纷躲避、眨眼之间就没了影。
辛木田长舒一口气。
这个世界,不完美的“坏蛋”并非只有“邪恶砂糖人”,他偶尔也会陷入“用命保护的世界就这种破烂样子”的迷茫里,但好在世界上还有井上生真这类人——辛木田视线望去,确保人质们安全以后,井上便没再还过手,只用双臂挡在脸前,却没办法完全挡住街溜子们的袭击。
“——我说你!”辛木田还没来得及抒情表达“这难得一见的干净灵魂”,又一次因为井上挨打还不还手行为气得不打一处来。他观察四周,恰时恰分抓到人群混乱时的包围圈缺口,于是猛地越过去,拽住井上生真的衣袖就开始狂奔,“不是说好不给我添麻烦吗!你那是什么打法,顶级M吗!”
“我不是——”井上生真辩解的声音传来。
风吹过他们的脸。辛木田听见井上生真的呼吸声、听见混混们追赶的脚步声。他的左脸被狠狠打了一拳,口腔里全是血腥气息——甚至还有一股黏腻的苦巧克力味。
辛木田对这片街区的大拐小弯全部一清二楚,凭借地形优势,在七拐八弯与漫长的追逐战之下,总算是甩开了人群。辛木田边跑边四下张望,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就听见井上生真喊他的名字:“辛木田君!”
辛木田绊斗回过头去,霎时似乎宇宙的流速的都变慢,地球的自转角度缓慢倾斜,这一秒似乎定格成永恒——他看见井上生真的脸,他看见井上生真的眼睛,于是几乎一切都模糊不清疯狂倒带,记忆与画面回溯,月亮洒在井上生真的身上。
辛木田的呼吸一窒,今晚月色真美。
“……怎么了吗?”越过这漫长的一秒,辛木田回过头来重新找路,时间回归正轨,万事万物重新沉寂失色,恍惚上一秒钟从不存在。辛木田绕过七拐八弯巷子的最里层,牵引井上生真探出头来,一眨眼竟到了街区。
井上生真震撼于辛木田比探测犬还要灵敏高超的识路本领,感叹的同时没有忘记正事:“辛木田君伤得怎么样?”
辛木田观察四周,确认安全以后停顿下脚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左脸还火辣辣的。他顶了顶似乎微微肿起来的脸颊,怀念了半秒钟担当不良学生的时光,笨蛋一样笑起来:“你呢,你的情况就比我好很多吗?”
井上生真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并不辩解。
轻微的耳鸣恰时恰刻响起,几乎习以为常的幻觉闪现在辛木田的视线之中。辛木田猛地停顿住脚步抚上额头,井上生真下意识来搀扶他,被他逞强似地推开。
“……辛木田君?”
辛木田撞了撞耳朵,以敲掉这不轻不重的耳鸣,躯体的排斥反应已经降到了最低,但他还得面对这不适应症。辛木田深吸一口气,状似无意抬起头,笑着说:“刚才有点低血糖,没事的。”
“那就好!”井上生真又一次凑近他,被辛木田伸手挡住,这行为有点过分疏离,但井上没觉得难过,“这附近我大概认得路了,辛木田君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来万事屋——我知道幸果小姐把医药箱放在了哪里,应该可以帮到辛木田君。”
“没事,我家里也有。”辛木田绊斗深吸一口气,给井上理理凌乱的衣角,示意告别,“放心,我多大的人了,等我顺利到家会给幸果发消息的。你明天看嘛,不用担心。”
辛木田这次成为了“毫不留情转身离去”的人,是以他没注意到路灯下长久站着的井上生真,对方神情凝重又目光复杂,一直注视着辛木田摇晃远去的背影,直到辛木田转过一个街角消失不见,他这才往相反方向犹豫离开。
辛木田绊斗转过街角后终于摊下身体,放心地靠向墙壁,右手摁上发疼的腹部,砂糖人的器官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这次的排斥反应比以往都强烈。辛木田深呼吸一口气,暗暗发誓这次真的不能再“随地大小睡”,两块饱藏悠闲地待在家里,他这次可没人帮忙善后。
“真是的……”辛木田抱怨,但情况毕竟早比之前好了太多,于是他继续靠着墙壁,等待不适应症的减轻,“好吧,也不算太糟糕——”
许久之后,胃酸上涌,耳鸣加剧,辛木田后知后觉:好吧,状况并没随着他的休息改善,他万不能在这里待上一整夜,如果被夜店附近的混混们发现,明早他的骨灰会直接畅游太平洋。
于是辛木田定下心神,努力拖着沉重的身体,敲敲耳鸣噪声愈大的耳朵,精神恍惚地朝家的方向走去,两步都挪得极其艰难。
“……辛木田君!”井上生真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对方跑步的声音也逐渐变大,似乎在往辛木田的方向赶。他边跑边喋喋不休地解释,“虽然辛木田君说没什么事,但我还是有点放不下心来——辛木田君——”
井上生真转过弯,正对上步履不稳走出来的辛木田绊斗。对方无意识地拌了一跤,恰时恰刻栽入井上生真的怀里,头靠在生真的肩颈,呼吸倾洒下来,冰凉的。
井上生真猛地顿住,时间似乎静止,二人粘稠成一片无法分割的巧克力糖浆,片刻即为永恒。他僵硬地半撑着臂弯,一动也不敢动,辛木田无意识地半昏厥过去。井上按耐住突兀狂跳的心,试探性地问:“……辛木田君?”
没人回应。片刻即为永恒。
井上生真极其轻缓的回揽住辛木田,呼吸也放低声音,路灯与月光交叠夹杂,世界此刻寂寂无声,井上生真只能听见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一下,两下,三下。辛木田君——
今晚月色很美。
辛木田绊斗再醒来时,发觉自己正处在欢乐游行万事屋的床铺上。他下意识敲敲依旧发着噪音的耳朵,还没反应过来。辛木田坐起身子,第一眼就看到了窝在他旁边,坐着眯眼打盹的井上生真。
“呃……”辛木田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怎么会在这里?”
井上生真立刻睁开眼睛,泪眼汪汪地双手去握辛木田的手:“辛木田君——你终于醒了,我要吓死了——啊呀我差点要去找幸果小姐帮忙了,太好了辛木田君——”
辛木田被他这巨大的反应吓了一跳,又立刻意识到不对,但没想起抽回手:“……你不是走了吗?啊不,我不是走了吗、不是,我是说……呃,我们不是分开——也不能这么表述——我们不是在十字路口告别了吗?而我们的住处方向相反。”
“辛木田君……”井上生真说,“我实在有点担心辛木田君,所以又绕回去看,然后就看到了——”井上生真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索什么措辞,“呃、倒下去的辛木田君,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把辛木田君带回万事屋了。”
辛木田绊斗了然般点点头,刚想重复询问什么,又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皮衣被妥帖地挂在万事屋的衣帽钩上,而自己只穿着件单薄的花衬衫、搭配几乎可以忽视的打底。
井上生真反应巨大,立刻爬上爬下、翻箱倒柜,而后变魔法般凭空挖出一套蓬松柔软的棉被,为辛木田盖上:“这样有好一点吗,我有考虑过给辛木田君先上药,但感觉不太好——我现在去拿医药箱。”
“没事。”这次换做辛木田去扯井上生真的袖子,井上意外地回过头,看见辛木田迷迷糊糊地摇晃脑袋,似乎是在拒绝,“我没事,放心。不需要的。”
——废话,如果被井上生真发觉他躯体的异常,那么他辛木田绊斗就别想体面地活了。
“辛木田君……”井上生真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情绪,可怜巴巴地跪在辛木田绊斗身边,用澄澈干净的眼睛看他,“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辛木田在内心感叹,井上生真拥有一种神奇的能力,他可以恰时恰克地利用周身的气质或神态,让人完全忘记或忽视他本质还是一位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发育正常甚至有点过好的青年男人。他垂下头,尽管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切,但还是很吃这一套。于是他绞尽脑汁下达指令:“……好吧,能为我倒杯水吗?”
井上生真立刻又去爬上爬下,辛木田绊斗眯起眼睛观望,发现他正从冰箱里开罐出瓶牛奶,走到加热机器前。
“辛木田君真的好厉害,我完全想不到那里会出事。”井上生真似乎在有意识地没话找话,“我无论如何做不到辛木田君这样。”
“你啊……”辛木田笑起来,他无力地敷衍井上,“很会夸奖人嘛。”
“可是辛木田君,那些事情很危险。”井上生真说,青年依旧穿着那身配色亮眼鲜艳、几乎如大号童装般的衣服。他走过来,递给辛木田一杯温过的热牛奶,“辛木田君可以放心把事情交给——”井上顿了顿,仓促地唐突停止了声音,有些拘谨地眼神看向别处,“交给假面骑士?——或者说,类似的人,因为这真的危险,也很让人担心。”
辛木田绊斗裹着万事屋里的备用棉被,耳朵里还是一阵嗡嗡的耳鸣,但他大概听清了。辛木田抬起手接过盛了热牛奶的马克杯,抱在双手里,依旧在打着寒噤,但状态好了不少。
他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个:“不。”
井上生真坐到他身边,目光并不朝向他,二人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与面容。有点陌生又确实熟悉。
过了好一会儿,辛木田断断续续的脑神经与回路才缓慢接上,于是他若有所思地开口:“因为,我有不得不做的事。”
“不得不做的事?”井上接话。
“是的,”辛木田点点头,而后意识到井上生真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他停下了,“这是很没有办法的事。”
“但是还有假面骑士,辛木田君也可以像别人那样,安心依靠假面骑士就好——我是说,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井上生真说。
辛木田心想你又懂多少,他无意识勾勾嘴角,转过头,却正对上同样转过来头的井上。他愣了片刻,井上抢先他笑起来:“我早就想说了,辛木田君,意外地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辛木田点点头,似乎并没听清井上生真的话,他抬起手,揉了揉井上的头发,嘴角勾起个虚弱但温和的笑:“我毕竟也算是——在为了守护拥有像你这样笑容的、弱小天真的普通人——而战的。可不要小看我啊。”
很久以后,辛木田绊斗每每午夜梦回想到那个场景,总是会猛地坐起身,羞愤欲死地抽自己两巴掌。
——但这毕竟是后话。
此时此刻,井上生真忘记了呼吸,然后因为缺氧脸涨得通红、猛地咳嗽起来。辛木田绊斗并没觉察他的异常,恍若得胜将军般地笑话他。
9.
“你身上有一股属于王的味道,你们最近坦诚相见了吗?”代表饱藏翻着书的最后几页,唐突开口向反复观摩着久违发表头版报纸的辛木田绊斗,辛木田吓得猛一个起身,报纸都被揉皱了。
辛木田有些气急败坏地抱怨:“我说你——不要整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呀!”而后他立刻将报纸平铺在桌上,心疼地按压揉皱的痕迹。
报纸上写着花边夜店详细前因后果、惩罚措施与涉案人群,并大肆表彰了某两位匿名的好心人——有他们的帮助,被恶意拐走的受害者们才成功出逃。
辛木田第十二遍重读完报道,被自己的文采折服,大肆感叹自己文豪一般的遣词造句,心情尤其得好。他哼着歌走到二手红酒柜,拿了被仔细收拾的干净丝帕,擦拭起红酒柜里立着的三块饱藏。
“那你怎么解释我闻到的气味呢?”代表饱藏又翻一页书,不依不饶地询问。
“这只能证明加布前辈之前借给了我武器——”辛木田扭过头去,朝饱藏做鬼脸,“你不要再这样造我们的谣言了!”
“哦——”代表饱藏拉长语调,显然没有被辛木田的几句辩解说服。
经过井上生真好心肠的救助,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辛木田最近显而易见地不再为排斥反应困扰,他的生活几乎完全步入正轨,很多时候他都会忘记自己“曾做过改造手术”。噩梦很久未曾上门造访,变身时他也没再听见饱藏的痛苦嚎叫。
“你手里的这家伙——”辛木田正擦拭着第三块公式饱藏,闻言抬起头来,看向代表饱藏,饱藏的视线正对上辛木田手里、已经化作空罐的公式饱藏,“它托我向你带几句话。它说自己的科学研究略有成果、而它作为精神脆弱的科研人员,受不了你反复口是心非的否定,所以托我转达。”
辛木田点点头,专心听饱藏讲话。仅剩最后一块的饱藏缓慢开口,语调措辞一如以往、甚至边讲边翻了页书本:“我们作为王的眷属,如果要减少你的排斥反应,需要的不仅仅是我们接纳你、将你当做朋友,大概也许——还有王对你的认可、喜爱等一切正面情绪的引导,这种负面影响带来的异常才会逐渐消失。”
“我一向认为,”饱藏顿顿,又接话,“虽然我并不明白为什么——王有和你约定不互相探究,但是——尽管你口里没有一句正视自己情感的实话、尽管我们没兴趣探究你与王进展到了哪一步,事实证明,现在的结果就是可喜可贺的。你没再被负面的情感伤害,这证明不论是王还是我们,都至少有将你当做‘朋友’。”
辛木田绊斗停顿许久,后知后觉开口:“我们真的,算是朋友吗?不是我一厢情愿、不是为了什么恋爱培训、仅仅是发自真心——我们真的算是朋友吗?”
饱藏抬起头,对上辛木田的视线:“我认为是这样的,辛木田君。”
辛木田绊斗乍一听从来说话条理清晰、不带太多私人情感的代表饱藏这样讲,有些短暂的茫然无措。他想起加布前辈,对方在战场拍拍他的胸甲,说“你辛苦了——”;他想起欢乐游行的临时工——真奇怪,他为什么现在会想到井上生真呢?
他有些茫然无措地坐到椅子上,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自顾自陷入尴尬与窘迫之中,开始没话找话:“没有了变身道具可怎么办——你认可我当朋友也算不了什么吧!”
“你去找你亲爱的加布前辈直说嘛,”饱藏又翻一页书,跳到页眉处,语气难得揶揄,“毕竟——他不是已经接纳认可你了吗?”
辛木田脑内轰地一声响,又说不出话了。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舌头与腔调,强装镇定地岔开话题:“……不过话说回来,吆喝了很久的恋爱培训彻底失败了,你们真是死脑筋啊。”
“这可不一定。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会出现什么状况,还没人清楚呢。”饱藏坦诚平静地接话,“不过你已经承诺过不会背叛王、不会让王继续孤独下去、你会陪伴我们的王。对我们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加布前辈啊,不是说好的我们也是朋友吗?”
饱藏抬起头来,小巧玩具一般的生物语调认真:“因为我们的王也会陪伴辛木田君。王不会背叛你、也不会让你继续这样孤独下去。”
辛木田绊斗停顿住。他想起月亮、想起太阳,无限的思绪拉扯他回到广阔干净的夏天,那时晴空万里,抬起头有纸飞机划过;他循着回忆探索,想起中学时期同学们模糊不清的脸,想起奶奶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玉子烧;再回忆起更加琐碎的细密日常——是喊他“呀吼,绊迪!”的万事屋老板、是路边他时常投喂的野猫、还有为了几百日元酬劳帮他蹲点打听情报的“间谍”小孩队、以及回家时常路过、会在他跨过的那一瞬间播报“欢迎回家”的自动贩卖机。
最后的最后,他想起月色下井上生真那张干净纯粹的脸——他的目光诚恳又缱绻,晶亮如宝石;他想起单方面初次会见,驾驶四驱摩托潇洒而行、几乎撞破月亮的加布前辈。
辛木田绊斗的语气软下来,他窝在椅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像一只惬意暖和的猫:“确实……谁知道呢。”
白巧饱藏将厚书翻到最后一页,《失去一切的人》封面合上,这篇故事落下帷幕,新的书籍篇章与故事尚且未知。月亮透过窗户与纱窗,柔柔撒下来,一片沉寂。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END.
色相环 #09
<09.“想要传达的事”>
吃过饭,夜幕也降下来,从窗户看出去,星星点点的城市灯光很美,但也在告诉长谷川,是时候离开。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他本要告辞,但古屋却以想要散散步为由,提出要送长谷川回家。
从古屋家出发,回长谷川的家需要走路四十分钟,夏季的晚风带着一丝闷热,像一个调皮的孩子一样钻进长谷川的领口,惹得他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古屋在长谷川左前方一步的距离,风吹起他的衣角,也使他微卷的头发柔柔地在空气中摇晃着。
长谷川盯着古屋的身影,忽然发问:“Robin是在夏威夷长大的吧?”
“没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古屋转过身来,步调放缓,长谷川...
<09.“想要传达的事”>
吃过饭,夜幕也降下来,从窗户看出去,星星点点的城市灯光很美,但也在告诉长谷川,是时候离开。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他本要告辞,但古屋却以想要散散步为由,提出要送长谷川回家。
从古屋家出发,回长谷川的家需要走路四十分钟,夏季的晚风带着一丝闷热,像一个调皮的孩子一样钻进长谷川的领口,惹得他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古屋在长谷川左前方一步的距离,风吹起他的衣角,也使他微卷的头发柔柔地在空气中摇晃着。
长谷川盯着古屋的身影,忽然发问:“Robin是在夏威夷长大的吧?”
“没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古屋转过身来,步调放缓,长谷川终于能和他并肩,两个人节奏一致地走着,长谷川说:“夏威夷一定很迷人吧?”
“那是当然,有海水海风和沙滩,有时候和家里人一起去冲浪和潜水,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到很多像艺术品一样美的贝壳海星之类的东西……”
“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说起来,慎去过夏威夷吗?”
“没有,”长谷川摇摇头,“虽然一直都很想去,但是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如果什么时候有空的话,不如去夏威夷玩吧,认真的。”
长谷川歪歪头,半开玩笑道:“Robin真的很努力地在为夏威夷招揽游客呢!”
古屋转过身,此刻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交错地闪动着,似乎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让长谷川忍不住地想,此刻究竟是现实还是自己的想象,在古屋吕敏那双沉静又迷人的眼眸里,长谷川甚至能看见自己的身影。
“如果慎去夏威夷的话,可以见见我的家人,他们会很欢迎你的。”
“诶?为什么?”
长谷川感到疑惑,他感觉古屋养的那只猫好像在此刻阴差阳错地钻进了身体里,正在无赖地抓挠着他的心尖。
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么注视着自己,古屋吕敏似乎是败下阵来一般,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像是下定很大的决心,说出令长谷川心跳加速的一句话:
“因为我跟家人说过,遇见了一个很可爱的人,想要介绍给他们。”
长谷川感觉自己的大脑大概是负荷过载了,他有些无法思考清楚古屋这句话中的因果关系,更无法辨别,这是否能算是告白。他只能停在原地,任凭大脑宕机,然后看着古屋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暗淡:“或许不应该这样说出口的。”
“刚刚,是在告白吗?”长谷川问。
“嗯。”
“但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很喜欢慎。”
长谷川慎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那样一个成熟稳重的,让长谷川慎甚至是以一种仰视的目光而钦慕着的古屋吕敏,竟然说喜欢自己。这样的认知,让长谷川的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他觉得像是被一种巨大的意外而包裹着,让他现在双眼模糊,鼻头发酸,连迈出脚步的力气也失去了。
“是……哪一种喜欢?”长谷川慎试探性地发问,他此刻感觉自己有些晕眩,浑身都轻飘飘的。
“是想要每天见面,每天拥抱,每天说喜欢的那种喜欢。”
古屋的声音磁性低沉,说出来的情话掷地有声,长谷川再迟钝再不敢置信,也听懂了古屋的这句告白。
“Robin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要仔细说的话,大概是从拍摄结束后开始给你修照片的时候。”
古屋笑着朝长谷川走近,问他:“那么慎呢?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长谷川深吸一口气,他不敢去直视古屋吕敏的眼睛,于是逃避一般地将目光落在古屋身后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自责一般叹气:“真是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Robin面前,我表现得总像一个傻瓜。”
“如果慎是傻瓜的话,大概也会是最可爱的那种吧?”
古屋笑着将玩笑话说出口,而长谷川却转过身,他不敢去看古屋。在古屋吕敏的面前,他几乎是青涩又被动的,看着那张脸会让他的大脑无法正常思考,让他的舌头打结,让他那些原本想要说出来的话都如鲠在喉,最后只能酝酿成脸颊上的酡红,羞涩得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孩。
古屋看着长谷川的后脑勺的发旋,看着他单薄的身形,在此刻忽然想要好好拥抱长谷川,将他亲昵地揽进怀中。
背对着古屋,长谷川开口:“当时经纪人告诉我,负责给我拍摄的是一个很有名的摄影师,但是我并不了解,上网去搜你的名字,却连照片也没搜到。给我化妆的化妆师还讽刺我,说Robin你拍的都是高级的照片,所以我这种级别的艺人当然不会接触到你……”
“诶?居然对你说了这么刻薄的话啊,真是恶劣呢。”
长谷川吸吸鼻子:“我那时候以为你会是一个留着胡子戴着眼镜的秃顶大叔,就是像那种电视剧里演的摄影专家那样。”
“这么看来,我本人和慎的想象有很大的出入。”
古屋脸上的梨涡也少见地露出来,他很认真地听着长谷川的回忆。
“所以和Robin见面的时候,觉得怎么是这样一个人,简直是被吓到了,穿的衣服很酷,调整设备的时候很帅,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比起我来更像是模特呢。”
长谷川这时候才转过身来,像是鼓起勇气一般,他望着古屋的眼睛说:“那天之后,我关注了你的社交账号,看你上传的照片,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是一个在工作时充满无限魅力的人。那时候对你的感觉,大概像崇拜偶像一样吧,‘想成为像古屋一样的人’的想法很强烈,所以能和你聊上天搭上话,我觉得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的情感吗?”
“但是后来,和你见面聊天,觉得好像我们俩有很多共同语言,虽然我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但是Robin你并没有表现出厌烦。大概是你的那种温柔和包容,让我觉得和你待在一起很快乐很开心。”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看着Robin发来的文字就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一想到要和你见面的话就会开心到失眠,如果没有收到很快你的回信就会觉得有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可是一看到你的时候,会心跳加速大脑空白,连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好像不知道了……”
“明明以前想要成为像Robin你一样很游刃有余的人,能像你一样受到尊敬,能像你一样备受好评,但是现在却变得很贪心,变得像一个笨蛋,只想要问Robin,你会不会像我一样,一想起我的时候,心脏也会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
长谷川一口气说了很多,他在此刻好像借着夜色的掩映,将自己剖析开来了,原本那些在心里纠缠不清的情感,也一股脑地全部倾诉了出来。
古屋伸手将长谷川揽进怀中,一时间,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充盈着长谷川的鼻腔,也包裹着长谷川整个人,让他在被紧紧拥住的时候忽然泪腺失灵,在泪眼朦胧的视线中,他看不清古屋的脸,但是却听见对方说:
“会哦,一想到慎,我的心也会小鹿乱撞,不自觉地笑起来呢……比如现在,就跳得很厉害。”
古屋引着长谷川的手,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左胸口,隔着轻薄的衬衫,长谷川能清晰地感受到古屋的体温,从他的掌心一直烧到他的心口,好像同频共振一般,他觉得自己那颗小小的心脏快要跳出身体。
“感受到了吗,我的心跳?”
长谷川迟疑地开口:“总感觉,有点分不清到底是Robin的心跳,还是我自己的。”
古屋哑然失笑,他将长谷川的手拉到嘴边,在手背上落下亲亲的一吻:“慎真是的一个很坦率很可爱的笨蛋。”
长谷川的语气像是在撒娇:“做一个笨蛋有什么不好吗?”
“这个嘛,”古屋牵着他的手,两人借着沉沉的夜色而双手交握十指紧扣,一起并肩,“没什么不好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慎,我想我都会被你吸引吧。”
无论是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长谷川慎,还是私下认生又腼腆,有时候还像笨蛋的长谷川慎,古屋吕敏都无法抗拒地喜欢。
“那个,Robin,明天还要见面吗?”
古屋侧过头,问长谷川:“每一天都见面吧,怎么样?”
沉默半响,他听见长谷川用黏糊糊的声音在夜色中轻轻地回答自己:
“嗯,好啊。”
——END——
【ibsm】荞麦花
○来点竹马流水账
小孩子要混熟是很容易的,伊吹和志摩一起去器材室拿东西,伊吹忽然说,“小志摩的痣好特别啊,就算走丢了也能马上被认出来吧。”他脑回路一向千奇百怪,奇异的跳脱,连走路都要蹦着走,又说自己就算被拐走大概也没有人会找他,眉毛生动地耷拉下来,抱着球的手指细细长长,像十棵小豆苗。
“我会找到你的。”志摩把瑜伽垫砰地一下放在墙角,他今天心情不错,歪着头看着伊吹,“你个子高,人贩子一般不会对发育很快的小孩下手,放心。”
虽然是这么说了,其实心里想的是才不会走丢呢,又不是你。他总是这样,明明年纪差不多,却显得比伊吹成熟好几岁。伊吹惊叹着讲小志摩好厉害,为什么...
○来点竹马流水账
小孩子要混熟是很容易的,伊吹和志摩一起去器材室拿东西,伊吹忽然说,“小志摩的痣好特别啊,就算走丢了也能马上被认出来吧。”他脑回路一向千奇百怪,奇异的跳脱,连走路都要蹦着走,又说自己就算被拐走大概也没有人会找他,眉毛生动地耷拉下来,抱着球的手指细细长长,像十棵小豆苗。
“我会找到你的。”志摩把瑜伽垫砰地一下放在墙角,他今天心情不错,歪着头看着伊吹,“你个子高,人贩子一般不会对发育很快的小孩下手,放心。”
虽然是这么说了,其实心里想的是才不会走丢呢,又不是你。他总是这样,明明年纪差不多,却显得比伊吹成熟好几岁。伊吹惊叹着讲小志摩好厉害,为什么你完全不像一年级的小孩啊。他把球全部堆在球箱里,走路晃晃悠悠,很容易就突然被什么蚂蚁、蛤蟆、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吸引注意力,蹲在地上不走了,所以志摩经常牵着他走路,像哥哥一样,说拜托我们幼稚园就认识了吧,你现在才知道吗。
伊吹手心特别干燥,他比别的小孩爱干净,指甲也总是整整齐齐的。他用力握紧志摩的手,“虽然脑子很好用,其实小志摩也没有懂的那么多啦。”
志摩把伊吹堆起来的球都摆好,确认过瑜伽垫的数量。他转过头,眼里带着笑意,靠近比自己高一点点的小男孩,说伊吹我可以亲你吗?当然是逗他的,他可是懂很多的,大人的事情当然也不在话下。伊吹愣一下,突然把他摁倒在垫子上,大声说不行不行因为我现在要强吻小志摩啦!志摩一未心理年龄比他年长很多,并不愿意像两只小狗一样在垫子上打滚,实在拿他没办法,伸手去掐伊吹的脸。
伊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脸颊还带着奶膘,超可爱。可惜稍微长大一点以后,大概也就三五年时间,小男孩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小少年,眉眼锋利起来,下颌线也不再有呆萌的婴儿肥,五六年级喉结就比较明显了。小学生长势凶猛,一年可以窜九公分,志摩在意识到自己搞不好会一直比伊吹矮之后,稍微有点不爽,不过也很快就释然。伊吹讲,“按学区划初中的话,会和小志摩进一个学校耶”,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揽着志摩的肩。这家伙抽条蛮快的嘛,志摩靠着伊吹坚硬的肩骨,反正成绩比不过我,身材什么的就让让他好了。
初中的时候两个人的差距就变得更加突出,志摩在重点班,跟伊吹的班级隔了三层楼。伊吹家里条件不好,也没有家人愿意管他,在学校有点被孤立,又不是任由别人欺负的性格,经常和人打架。有一次志摩去找他,看见三四个高年级的学生把伊吹堵在洗手间里,伊吹营养全部用来长身高,显得很瘦弱。当然是随手拽住路过的同学拜托他们去喊老师过来,但未必有老师愿意多管闲事,所以还是去拉架。
志摩在这个年级挺有名的,可能是优等生的眼神刺激到霸凌者脆弱的神经,莫名其妙挨了一闷棍。醒来的时候躺在医务室,校医说救护车马上来,你坚持一下。志摩觉得没有到要叫救护车的地步,校医说不是给你叫的救护车,是要拉那几个小混混去医院。志摩一下坐起来,冲出门看见伊吹在走廊地上坐着,低着头,脸颊上很明显的淤青。志摩有点生气,你家那个条件你怎么敢惹事的啊?其实不是想要责备他,毕竟伊吹也是受害者,但是很害怕伊吹离开这里、转学甚至被关进专门学校,所以语气很重。伊吹初中时候性格有点冲动,毛毛刺刺的,“跟志摩没关系吧。”他僵硬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站起来干净利落地走了。
志摩头有点晕,没有追上去,就这么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经过这件事之后和夫和雅子才知道伊吹在学校的境遇,赔了医药费,但没有骂小孩,还开始学着关心他。伊吹想打零工还钱,找了音像店的兼职工作,第二天去上班发现志摩坐在柜台后面算账。志摩是性格里面有优等生的优越感、但很擅长察言观色、社交能力很强的类型,被同龄人敬畏着,大家知道他和伊吹关系好,就很少有人去找伊吹的麻烦了。志摩抬眼看见穿着员工制服的伊吹,把一摞账本拍在桌子上,说给我送到库房里去。伊吹很乖地照做,回来搬了把椅子坐在对面,托着腮望着他笑。优等生不耐烦地瞪他:“傻笑什么?”
“小志摩,”伊吹根本没有正面回答,“太好了~”
什么人说话自带波浪号啊。虽然这话由他说出来有点奇怪,志摩叹了口气,还是伸长手臂,捏一下少年人瘦削的肩,说,“我罩你,笨蛋。”
高中就不再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压迫和欺凌,大家好像一下子成熟不少,有大人的感觉了。志摩放学之后在教室里看书,伊吹打完球就去他们班接他,两人一起走回宿舍,冬天还会围同一条围巾。从小就没什么距离感,都不觉得哪里不对。有次伊吹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搭在志摩肩上,突然讲:“这辈子就这么过去就好了。”
“一辈子都要跟我混在一起吗?”志摩有点冷淡地回应。伊吹没有犹豫,说:“嗯嗯!想和小志摩在一起到死为止!”
志摩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互相拉扯着考上警校。熬过警校的无情捶打就该被丢进各地交番锻炼。志摩成绩非常优秀,直接进了搜查科,虽然不是伊吹向往已久的搜一,不过早晚会去的,大家都知道。伊吹真的好高兴,尾巴都要摇起来,说小志摩好厉害喔,我很快会去找你的!志摩感觉有点无奈,粗暴地揉乱他的头发,那你快点来吧,跑着来。
结果伊吹因为殴打人犯、还差点掏了枪,被留在奥多摩,所长说不出意外的话很可能职业生涯就交代在这里了。所长是好人,说的也是实话。伊吹没有告诉志摩这件事,志摩是听别人说的,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情就和当年在初中,知道伊吹打断霸凌者的肋骨一样。马上请假,坐车去奥多摩,一路上想了好多话,见到伊吹之后全都咽回肚子里,用要揍他一顿的气势大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他,手臂狠狠地勒他后颈。伊吹有点懵,手环在志摩腰间,不晓得应不应该放下。
要是看到满是怨气的恼怒伊吹或者哭哭脸小狗也就算了,这么大的事情,伊吹不可能真的不在乎,可是看见他之后表情却轻松明快得和平时一样,笑容还是灿烂像初夏的花。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些光火,志摩捏住伊吹的下颌,眼神晦暗,伊吹还一脸无辜。认识十多年了吧,也是时候了,志摩强硬地掐着伊吹,抬头吻住他。
变成负距离的话,就能撬开明亮的外壳,看到里面腐烂流血的伤口。当然是做了,做得很痛快,第二天醒来时甚至有点恍惚,转头看见伊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好开心……”
志摩哼了一声,哑着嗓子说,“只是可怜你而已。”他们关系就是这样的,这种时候,小心翼翼地说话才像是在可怜他。果然伊吹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新月,意外地长得很秀气的眉毛也弯成へ型。
“是喜欢我吧,我也最喜欢小志摩了。”
都是奔三的老男人了说什么最喜欢啊。志摩手背搭在额头上,拿另一只手挑伊吹的下巴。他最近格外喜欢玩他的脸,“再来一次。可以吧?”
没过几年又发生了香坂事件。他们供职的体系距离太远,伊吹并不知道内情,只知道志摩被扔进驾校自生自灭,问他什么情况也不肯说。志摩倒没有要刻意隐瞒,只是想留点时间给自己冷静一下,否则真的有可能在驾场就这么放任自己腐烂掉。这时他们还没有同居,虽然经常会想要住在一起,但为了工作方便还是分别住在相隔几百里的地方。伊吹休息日去找他,两人窝在志摩家里看碟,茶几上摆着薯片和啤酒。
伊吹敏锐地注意到家里一瓶威士忌都没有。他并不直接问,脚在毯子下面勾着志摩的脚尖,“话说啊,人在晚上,泪点和笑点都会变低呢。”
全世界能跟上伊吹蓝脑回路的可能只有志摩,他啧一声,“脚给我收回去。夜里环境刺激变少,人会更多地把注意放在自己身上,情绪泛滥也是正常的。”
伊吹没头没尾地讲:“死掉之前,绝对不会笑。”
“?”
“像什么flag一样,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嘛,露出‘就这样死掉也没有遗憾’的笑容的话,就一定会真的领便当。如果说‘我还不想死’这样,就有很大概率活下来耶。”
志摩想这货思路确实清奇。“已经三十代了不要总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若有所思地裹紧毛毯,说,“……那我会尽力笑好看一点的。”
就是这段时间,伊吹注意到,志摩开始表现出某种自毁倾向。这里是有伊吹的世界,当然和没有伊吹的世界不一样,志摩没有到那种漠视自己生命的程度,只是程度不同的自残,像是在冷风里把手冻裂,让血顺着裂口流出来再凝固,然后不做任何处理,洗澡的时候直接拿滚水浇在上面。伊吹说这是小志摩自己的手吧,志摩无所谓地垂着眼睛,说工作太忙没注意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也很正常。
在桔梗的帮助下伊吹和志摩组成机动搜查队404,伊吹做梦都想要和志摩一起工作,连着几周兴奋得像坐车兜风的大狗子,志摩倒是有点头痛,没想男朋友当这么多年警察,连基本的常识都要现教。但果然能看着这家伙在眼前活蹦乱跳,还是很让人欣慰的。
青池透子案件结束之后伊吹少有地发了火。很多年没严肃认真地吵过架,志摩却没有跟他争执的兴致,只是看着他说放手,声音很冷静。伊吹咬着牙一下把手松开,回到车上也一言不发。
车里气压低得瘆人。志摩手肘撑在车窗上,想这件事还是自己道歉比较好,他并不想让伊吹这么担心的。转头的时候却愣住了,不是带着怒气的冷峻侧脸,而是通红的眼眶,泪水滴落在车座上。伊吹轻声说看着你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现在还是感到痛苦吗?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我要怎么做啊小志摩……说话时手搭在转向器上,手型修长,青筋也很明显,是想要凶猛地发泄但又没有方向的样子。
在一起这么多年,就算是奥多摩时期,伊吹也没有露出过这种无助的表情,他一向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痛苦不会表现出来给志摩看。应该是真的很困扰,也纠结好长时间了。志摩沉默一会儿,把伊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道歉的话还是没有说,但是耐心地告诉他“以后不会这样了。”
“可以说话算话吗?”伊吹声音闷闷的。志摩就笑一下,说我尽量吧。
在小九的帮助下伊吹找到当年香坂死亡的真相,在那个天台上和志摩说,放心啦,我生命线很长的。志摩不工作的时候穿衣风格很随意,松松垮垮的v领,锁骨的形状很好看,让人想咬上一口。他稍微仰起头看着伊吹,意味不明的表情。伊吹,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伊吹眨了眨眼睛,有点不确定,“……三十年?”
志摩就叹气,一大半生命都是和你这家伙一起消耗掉的,真是无语。
“想到接下来的人生也还是跟你一起度过,更火大了。”
“小志摩,”伊吹眼睛在发光,“刚才说了超不得了的话……”
要共度一生的话肯定得见家长,志摩和伊吹父母不是很熟,但偶尔会陪他去找蒲郡哥喝酒。推理出[兽]的真面目,志摩心里当然是不情愿的,担心伊吹没有办法接受。刚还那么大声在搜查科会议上说着蒲郡哥是优秀的警察,蹲在去过好多次的长辈家里,拿着照片不知所措地落泪,压抑的呜咽声听得人心里一紧。
志摩坐在门外,把空间完全留给他一个人,反正他走出来之后,第一个还是会来找他,除了看碟的时候、还有伤痛导致的生理性泪水,这是志摩第二次看见伊吹真正意义上地在他面前哭。背地里可能也有过,他泪根浅,又是那么感性的人。第一次是发现志摩有求死之心的时候,第二次是现在,都不是为自己,是在恐惧着重要的人离开他。这次真的很痛,是确实来不及赶不上、那个重要的人也确实不会回来了。
伊吹难得消沉几天,救回小羽麦以后志摩揽着伊吹,突然想自己就算死在这一刻应该也没有什么遗憾。可以认识伊吹蓝真的太好了,伊吹蓝存在于这世界上,真是太好了。
东京湾事件是一个坎。有一次伊吹提起那个幻觉,说是志摩在他眼前死掉,然后他开枪杀了久住。他问如果换做是他死掉,志摩会不会开枪。
志摩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你的幻觉里面,我不是说别杀他吗,你为什么还动手。”伊吹移开视线说这种事情怎么控制得住啊、怎么可以责备梦境里的小蓝,志摩好过分。他很过分的男朋友就笑出声。“笨蛋……我还不是一样。”
“一样嘛……”伊吹目光转回来落在志摩脸上,凑近一点,很专注的眼神,是想要接吻的意思。他事前不会问,但是会表现出有点渴望,撒娇一样等志摩靠过来。是想确认什么吗……志摩拉住他的衣领吻他,在这方面他们都挺惯着对方的,亲吻也好做爱也好,闹别扭的话对两个人来说都不舒服。一个吻挑起欲望的时候也不多,志摩安抚似的磨他的上颚,伊吹一只手揽他的腰,被条件反射摁住了。
志摩拉开距离,抿唇看着他。“不会变的。”他讲。
伊吹就点点头,很多话其实不需要说出来,他想了一会儿,毕竟是直球魔人,还是决定说一下。“小志摩……”他黏糊糊地呢喃着。“我爱你,你知道吧?”
“废什么话。”志摩对他肩胛骨来了一拳。已经三十七了怎么还和七岁的小狗一样。伊吹喉咙里滚出闷闷的笑声,他笑起来嗓音总是很干净,有点清冽的感觉。他知道志摩又在心里说他是小狗,小狗就小狗吧,那也是志摩的小狗。直接说出来了,志摩表情变得很无奈,忍住没有翻白眼。
“啊,对,”他叹气,“我的小狗。”
美丽的他3 恼人的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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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人的他l 1
早上起床去大学,下午的工作是拍摄杂志和电视台访谈。
同时肩负着学生和演员两种身份的生活很紧张,最后一般是在健身房流汗后回家。
但今天是去事务所。
“辛苦了,听说上田先生的剧本收到了?”
“嗯。”
工作人员递来一个厚实的茶色信封。
沉甸甸的。
——终于……
清居抑制住内心的兴奋。
上田秀树是经常去海外演出、国内顶级的舞台剧导演、剧作家。
终于要站在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断挑战、不断被抛弃的憧憬的导演的舞台上了。
“这么快就能站在上田老师的舞台上,像做梦一样。年轻人中清居确实是拔得头筹啊。这样想来被卷入那么可怕的事件中也有意义了。”
经纪人欣慰的点了点头。
山形社长感慨的说:
“看到满脸是血的清居时,我还以为他的演员生涯已经结束了。但因为那次事件,上田来找我了,真不知道机会会出现在哪里。”
山形社长所说的,因为事务所的前辈安奈恋情报导而引发的恶性绑架监禁绑架事件,可是去年演艺圈的大事。
清居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恨不得用拳头打烂凶手的脸,用鞋跟把他磨成肉末。
但也是因为那次事件,清居的名字才一下子被大家知晓了起来。
“那么…”
深吸一口气,“啪”的一下利落的撕开信封,山形社长和经纪人都睁大了眼睛:“这可是大导演寄来的剧本嘞,仔细一点啊。”
完全不明白他们的意思,重要的是剧本,信封什么的都无所谓吧。
清居把信封撕的粉碎,使劲揉成一团后扔进垃圾桶。
“为什么总是这么粗暴呀…..”
“清居长的漂亮,行事和脸的反差也太大了吧。”
清居无视正在窃窃私语的社长和经纪人,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叉在一起。
感慨的叹了口气,看着封面上的标题《The Locust》。
“Locust,哎,是蝗虫的故事吗?”经纪人用手机搜索着。
蝗虫?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那,清居啪嗒啪嗒的翻动着剧本。
“啊,这是清居的角色吗?”山形社长指着剧本的某一页
——【你再白痴下去,我就用鞋跟把你磨成肉末。】
清居吓了一跳,一分钟前他的想法被写成了文字。
“这个大概是清居的角色吧。”
在上田导演的舞台上,除了主演外的角色,都是见了面的当天才被定下的。
“应该是的,很多年轻演员演角色都存在套人的情况。”
所谓‘套人’,就是先决定剧组所选择的演员,再根据演员的个性来写剧本的手法。没有成熟演技的偶像来担任主演时,几乎都会采用这种做法。或者从一开始挑选符合演员个性的原作品。另外,也有为了追求真实性而不论演员是否演技充足都按照演员个性写的剧本。
“看来这是在照顾清居啦。”
听到这句话,清居皱起眉头。
说到照顾,听起来好像不错,但是他的演技受到了质疑。毋庸置疑,站在上田导演舞台上的演员都是实力派,确实和现在的自己有很大差距,正因为理解这一点,才会全力以赴呀。但是照现在这样一来,就好像是在使用前就被限制了功能的机器了,好讨厌。
“呀,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舞台是不能失败的,有优秀导演和演员的剧组现在不可多得啊,就趁着这次机会,多多学习吧。”
“拿着报酬,却是去学习的,不觉得奇怪吗?”
“知名演员都是这样成长的,被上田导演选中也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吧。【用鞋跟踩成肉末】,这不就是清居会说的话吗?知名导演就是不一样,明明没有见过清居,眼睛却透过清居的人设看到本质了那。”
“不过在<小狗wander>这个节目里,差点暴露了本性那。”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大家都沉浸在温暖柔和的氛围之中,只有清居一脸冷淡单独站在哪里,完全是放送事故了。”
“本来就不喜欢小孩和小动物,况且前一天还熬夜。”
“呀,对可爱到爆的小天使和小动物都这么冷酷,这个角色绝对适合清居。毕竟在无情、强硬方面,没有比清居更好的年轻人了。”
“你是在夸我吗?”
总之,两人高兴的合不拢嘴。工作人员给闷闷不乐的清居泡了咖啡,小声的告诉他加油。
“上田老师的舞台一定会成功的,这样一来,绝对能把黑粉一举击溃!”
“黑粉?”
“啊…?好了好了,清居,先读剧本吧。”经纪人敷衍的回答。
清居咔嚓一声合上了剧本。
“什么黑粉?”
山形社长和经纪人看着清居,都叹了口气。
去年的绑架事件,起因是安奈和当红男子偶像组合的成员桐谷惠介的恋爱报道,因为那次事件,清居虽然一下子走红多了许多粉丝,不过也有了很多的黑粉。
“一半是其他年轻演员的粉丝,一半是桐谷君的粉丝。”
“哈?桐谷的粉丝要黑,也会去黑安奈吧?”
“安奈当然也不好过,不过是因为清居的案子,安奈和桐谷的恋情才得到公认的吧,所以
….”
“那不是迁怒于我吗?”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心情就不会平静。因为直接黑安奈的话好像是在嫉妒安奈一样,还会被嘲笑是因为喜欢的艺人恋爱才恼羞成怒,所以只能攻击清居喽。”
“可是,他们实际上很爱桐谷,嫉妒安奈,对吧?”
“所以才会不想被人看到,这就是所谓的自尊心吧。”
清居干脆的说到,打开推特搜索起自己的名字,诽谤的言论纷纷出来了。节目里的发言,无视前后的连接,断章取义的拿出来,傲慢、居高临下、性格差劲,这还只是浅薄的一面,还有直接捏造事实攻击的人。
“这些…啊…别消极啊,清居。”
社长小心翼翼的安慰到。
“哈???”
清居不以为然歪头看着社长。
也许是因为容貌和性格,清居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人群的中心。也有因为被人嫉妒而排斥出圈子的事情,对待好意或是恶意都有耐性,在这样的基础上,还有寂寞的童年。所以现在也不会因为一两句坏话而伤心动摇的。
“虽然心情不好,但我不会失落,也不会生气的。因为这种家伙的存在,反而有了成为话题的感觉那。”
诽谤中伤越是涌现出来,粉丝们的应援越是热情。对人的评价是通过不同的心意而展开的。无论是多么伟大的善人,艺人如果没有话题就没有意义吧。所以没问题。反而,这些家伙,再加把劲吧。
“我的担心像是傻瓜一样,这么一来,黑粉好可怜啊。”
“不过事实上,越是被黑,粉丝的爱也就越深吧。”
“比如这个账号,就好像进入了某种宗教地界一样啊。”
经纪人给清居看的是一个id叫【小石头】的账号,每天都会发一些淡淡的赞美清居的推特,话题虽然单一,但内容却很丰富……
【啊,光芒,神所赋予的光,是清居奏啊<#清居奏#神#天地创造#>】
【他走过的路,深夜里无人,所以试着跪拜了<#清居奏#圣地巡礼#>】
【他喜欢的冰淇淋,是让人无法断绝的味道<#清居奏#罪与罚#>】
——这是什么,真的超绝了……
继续往下翻,大多是一下奇怪的、意思不明的话。
这样恶心的粉丝比黑粉都恐怖吧。在起鸡皮疙瘩的时候,清居的视线停在一张照片上。
这篇动态上的图片拍摄的是印有清居的杂志的一部分,在另一端按压着杂志边角的手指出镜了。
显然是这个账号主人的手指。
“……平良?”
山形他们转过头来。
“唉??这个账号?难道是平良君?”
“有什么能说明的东西吗?”
“这里,左手大拇指的关节处有痣。”
清居指出来,山形他们也仔细的端详着照片。
“啊,啊,是有的,非常小的痣啊。”
“没错,就是平良。”
清居换了个轻松的姿势,肯定的说到。
“啊,就算你这么肯定的说也…..”
“但是确实这样的话,是平良君的风格那。”
就是这样,这样恶心的话全世界除了平良谁都说不出。
“平良君?是传闻中清居的男朋友吗?非常帅气那,是有名的摄影大师野口大海的弟子,去年参与拍摄了安奈和桐谷恋情的照片吧。在业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看来要成为将来很有前途的摄影师那。”
对于最近进来的工作人员的提问,山形社长郑重的点了点头。
“是的,但那只是表面的平良君。”
“有什么内幕吗!?”
“内幕什么吧,平良君,是清居的狂热粉丝那。”
工作人员愣住了。
“都是清居的男朋友了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呀?”
“我也想这样问啊。”
清居、社长和经纪人同时说到。
平良一成,清居高中时期的跑腿、跟踪狂,现在是集帽子、墨镜和口罩为一体的、在清居粉丝中非常有名的狂热追求者‘可疑君’,同时也是清居的男朋友。
“啊……好厉害呀…..”
工作人员带着尴尬的笑走开了。能感觉到她觉得一点都不正常,根本不想和这样的家伙扯上关系。
但是,如果是别人的事,我也会这样想吧。
清居烦恼的支着脑袋,产生了共鸣。
清居也不想自己的男朋友是这样阴暗的、恶心的家伙呀,但是,不知道怎么样就变成了这样,又有谁能理解他的心情那。
“可是,光看手指就知道藏在屏幕后面的人唉。”
“真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甜蜜那。”
没想到发现了平良这件事会被别人这样想,山形社长和经纪人都偷偷笑了。
清居默默忍受着前所未有的屈辱,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来自元凶的信息。
“今天工作结束的早,晚饭是炸虾。”
这是清居最喜欢的食物,清居哼的一声站起身来。
“我回去了。”
“是平良君发过来的消息吗?”
“不是。”
快速的把剧本放进包里,清居马上就转身离去了。
“绝对是平良君啊。”
“清居意外的很好猜那。”
虽然听到了社长他们的窃笑,但也没时间去管这些了。跳了两级跑下楼梯,拦了出租车,平时很晚的平良像今天这么早结束工作是很少见的。
🎀未完待续🎀
贴一张美丽老婆,好漂亮斯哈斯哈
【平清】竹马竹马(中)
*平良一成x清居奏
*原作《美丽的他》,ooc我的
如果他们从小就认识……
1w字已写完无坑,(下)会在明天或者后天发出来!!一起庆祝美彼4发售!!
——————正文——————
003
上了初中之后,平良的处境愈发艰难起来,班上开始犹如金字塔一般严格划分上了等级,而他不出所料的处在了金字塔的最底层。
“平良,替我做下值日吧!”
“平良,帮我去买汽水。”
“平良,今天的作业就拜托你了。”
“……”
每天他都...
*平良一成x清居奏
*原作《美丽的他》,ooc我的
如果他们从小就认识……
1w字已写完无坑,(下)会在明天或者后天发出来!!一起庆祝美彼4发售!!
——————正文——————
003
上了初中之后,平良的处境愈发艰难起来,班上开始犹如金字塔一般严格划分上了等级,而他不出所料的处在了金字塔的最底层。
“平良,替我做下值日吧!”
“平良,帮我去买汽水。”
“平良,今天的作业就拜托你了。”
“……”
每天他都生活在无数声“拜托”里,孩童与少年的恶意是最直接且不加掩饰的,平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上级对下级的践踏行为,但平良已经习惯了这样生活,比起言语上的差使,他可能会更害怕拳脚相加的暴力。
清居也和他上了同一所学校,但并不在同一个班,他很少在学校里与他接触,要是被人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和他有交际,大概会让他丢脸的。
因为有几次抱着一堆饭团和牛奶往楼上走时,正好遇到了清居,他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不紧不慢地从楼上下来,平良非常确信自己与清居有短暂的眼神接触,但对方视若无睹的继续前进让他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阶级与阶级之间拥有森严的规定,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与清居的邻居关系——在小时候他也憧憬过和清居成为要好的朋友,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平良愈发觉得是自己太过傲慢才能如此胆大地随便敲定自己和清居的关系,平民与国王怎么可以成为朋友,这简直是对国王身份的亵渎!
于是他开始在学校里刻意疏远清居,只是放学回去在没有同学看到的情况下会和清居说说话。
放学吧,放学吧,放学就可以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下了。
——每天上课平良都这样默念着,于是上学的日子也有了盼头起来。
又是一次在走廊偶遇的日子,清居难得是独自一人走过,就算是告诫自己要装作不认识清居,但平良还是挪不开自己的眼睛,刘海后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定在清居的身上。
——果然头发还是要长点好,这样就不会被发现自己在看向何处了。
快要如往常一般错过时清居短暂地瞥了他一眼,只用一个眼神平良就能意识到清居在命令自己跟上他。
他乖顺地改变了方向,跟在清居不远不近的地方。
清居这个时候叫自己是做什么呢?放学不再一起走了吗?
如果清居这么说平良大概只会觉得是这样没错,他已经觉得自己和清居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自己进步的速度是这样的慢,哪一天他把自己甩掉也不奇怪。
到达一个无人且私密的角落,清居斜歪着靠在墙上,目光上上下下地把平良打量了好几遍,直到平良以为是自己裤子什么穿反了之后他才不情愿的开口。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诶,说什么?”
平良的疑惑不像是装的,清居的眼睛躲闪了几下,做出了不高兴时的标志性动作。
他漂亮的嘴唇像小鸭子一样,平良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为什么在学校里不和我说话?”
……什么?
平良脸上挂着几分茫然。在学校装作不认识难道不是清居和自己做的“约定”吗?
“我以为清居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应该装作不认识才对。”
“什么叫‘这种人’,你在妄自菲薄吗?”
自以为是的想法很轻易地被清居猜出来了,平良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看他。
“‘清居奏’,像这样见到我时喊我的名字。”
平良的视野里见到了清居的鞋尖,一点点往上,格子纹路的校裤,宽松的衬衫和外套,紧接着就是一张小巧精致的脸。
“区区平良难道是想让我先打招呼吗?”
平良的心跳大概是因为呼吸的一瞬间窒住而突然停止了跳动,接下来就是扑通扑通扑通,就像是在夏天的体育课上喝了一整罐汽水后绕着操场跑了两圈,把胸口震得发麻。
好喜欢清居。
这是平良此刻唯一的想法。
004
放学后清居总是待在平良家里写作业,他说回去的话弟弟妹妹会围着他吵,根本看不下书。
朝夕相处的五年里平良对清居家的情况一清二楚,他觉得清居此时此刻与王室中不受宠但又最为优秀的王子一样,并脑补了一场王子复仇的大戏,而他的士兵平良一成会一直陪伴在即将上位的准国王左右。
清居大概是写得有些累了,身子一歪直接躺在了平良的腿上,突然的身体接触让平良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手差点没拿稳笔。
栗色的头发在大腿上轻蹭着,透过薄薄的居家裤有些刺痛的痒,平良想到了总是在饭点来家门口讨要火腿的三花猫,它饿了的时候也会这样蹭他的掌心。
平良不明白这是表达亲近还是讨好的表现。国王对平民统治是需要给予甜枣的,但他想向清居证明就算自己什么也得不到也是心甘情愿做他的子民的,他对他就如同每日向神明朝拜的僧侣。
“你不会想摸我吧?”
闭着眼睛的清居突然开口,把平良吓得一哆嗦。
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安静,清居没有睁眼,只是继续蹭了蹭,似乎在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我去拿枕头……”
“不准去。”清居发出几声气音,“咳……可以哦。”
虽然不明白他这样说的理由,但这样任性的清居又实在可爱,与在学校的样子大相径庭,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清居也许只有自己能看见,平良就躁得全身上下都热了起来。
平良慢吞吞地把手放在清居的头发上,顺着发丝的方向碰到了耳朵,温热柔软的手感让他忍不住捏了捏耳垂——清居说过等中学毕业就要去打耳洞。
“会很痛吧。”他当时缩着脑袋幻想了一下清居带着耳环的样子,“……很漂亮。”
清居瞥了他一眼,不自然的扭过头:“恶心,不要随便说男生漂亮。”
……
“喂平良,你又在发什么呆?”
清居伸出一只手盖住了平良摸耳朵的那只,他脸有些红,但没有将自己的手拿开。
“我、我可不可以拍下清居的耳朵。”
“……哈?”
“就是,因为要打耳洞了,我想记录没有打耳洞的时候。”
“这有什么好记录的,笨蛋平良!”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清居还是坐了起来,拨弄了一下遮挡住耳朵的头发。
“对、对不起,但很快的!”
平良起身飞快的跑进房间,期间差点被乱放的书籍绊倒。
他拿着单反回到清居的身边,有些紧张地询问:“那我,拍了?”
清居没有回答他,甚至也没有看他,托着下巴目视前方,眉毛皱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就这样平良拍下了透着粉的清居奏没有打耳洞的照片,还顺便拍摄了清居的脖子,侧脸,手……
大家明明都是初中生,但清居的气质早早凌驾在同龄人之上了,真不愧是天生的统治者。
透过目镜,平时高高在上的清居被框在这个小小的四方世界里,这是清居离自己最近的时候。
“清居……”他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于是镜头中的人动了,眉宇间已经有了未来美丽雏形的清居缓缓抬起眼睛看向平良,就算是此时将相机移开,清居也会这样看着自己——除了父母,他很少被人这样认真的注视过。
“……喜欢”
平良挂着痴痴的笑,按下了快门键将这个清居永远保存了下来。他拥有清居的许多照片,从小学父母给他买了这个单反开始,他就热衷于拍下各种各样的清居,并为此准备了几个大的相册。
“你说什么?”清居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让平良想起之前看妈妈蒸螃蟹。
想永远留在清居的身边,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平良盯着清居捂着嘴的手。
“我可以亲吗?”
“……哈?”
清居的脸更红了,他想说些什么又闭上嘴。
平良放下相机,撑着身体向清居凑近,对方的眼睛闭上了,长而翘的睫毛颤动着。
他牵起了清居的手,低头亲吻上了对方的指尖。
想要对清居说的无论如何也无法表达,就像多年前面对那只兔子一样。
清居睁开了眼睛,不知为什么他脸上挂上了些恼羞成怒。
以为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的平良立马道歉。
清居将头转向一边:“原谅你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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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他 番外 金木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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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良家的檐廊总让人觉得特别舒适。宽敞的庭院里种了许多树,不是缀满了果实就是开绽着花朵。
“好香啊。”听我这么说,平良告诉我那大概是金木犀的香气。
——Jin Mu Xi。
我借了双拖鞋穿着走下庭院,橙色的小花团簇着沉甸甸压在枝头。我凑近过去,用力的吸吮着香气。啊,就是这个。我闭上眼睛沉溺在甜涩的花香里,忽然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回过身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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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良家的檐廊总让人觉得特别舒适。宽敞的庭院里种了许多树,不是缀满了果实就是开绽着花朵。
“好香啊。”听我这么说,平良告诉我那大概是金木犀的香气。
——Jin Mu Xi。
我借了双拖鞋穿着走下庭院,橙色的小花团簇着沉甸甸压在枝头。我凑近过去,用力的吸吮着香气。啊,就是这个。我闭上眼睛沉溺在甜涩的花香里,忽然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回过身就看见平良正站在檐廊边架着相机。
“别随便拍我。恶心。”
“对、对不起。因为实在太美丽了,忍不住就…”
说着他又一次按下快门。这家伙看着怯懦胆小却出人意料的固执。
“嘛,随便你。”
我冲着镜头笑了笑,平良一下呆愣住了。随着举着相机的手缓缓放下,平良的脸露了出来。平常总躲藏在刘海后的眼瞳瞪大着,痴傻般注视着我。
清居,你真漂亮。
清居,我喜欢你。
平良的眼睛闪闪发亮,将数不尽的心声无言地吐露出来。
无法对旁人坦言的,被那双眼睛这般注视着是如此的让我舒服。
大步走到檐廊,我将脸凑近平良,命令道:“姜汁汽水。”,平良惊慌的小跳着退后一步。相机也差点掉在地上,我赶紧接住。
“小心点。很贵的吧?”
“谢、谢、谢、谢谢。我马上去拿,姜、姜汁汽水。”
平良如弹簧人偶似的快步跑向厨房。
为了不错过我的一举手一投足,平良时常对着我架起相机。可每当我一靠近,他就会惊慌着逃开。又恶心,又让我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自然他也算不上是我的朋友。不知道该将他摆放在什么位置,时常让我心烦意乱。可是我并不讨厌和平良独处的时光。
——不,何止是不讨厌。
“清居,久等了。”
加满冰块的满满一杯姜汁汽水放在了我的眼前。旁边也放着平良的杯子,不知为何,我的杯子比平良的要大上一些。我问他原因,结果又是他那番“因为清居是国王”的蠢话。真是个恶心的家伙,这么想的同时,心里又升腾出一股满足感的我也着实有些恶心。
“肚子有点饿了。”
“啊,我、我去买点吃的吧。”
——那,一起去吧?两个人,骑自行车。
还未等我说出口,平良已经腾地一下站起身。
“薯片可以吗?”
“可以。我也——”
“我马上就去。啊,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吃点这个。我父母寄给我的。”
平良急匆匆地出了门,我被一个人留在了家里。什么呀。难得我来你家玩,干嘛抛下我一个人。平良一离开,房子里突然显得格外安静。明明我就是中意这房子的安静之处,可平良在与不在却显出稍许的不同。
“……搞什么啊,那家伙。”
普通人都想和喜欢的人尽可能多待在一起吧?我又不喜欢那家伙,自然也不会想和他待在一块儿。可平良那家伙倒是这样想想啊。倒是问问我「要一起去吗?」。我咋舌不悦地想着,视线落在平良让我先用来填肚子的点心盒子上。上面写着「小鸡馒头」。“馒头不是老头子吃的吗?”边抱怨着边打开盒子。剥开包装纸,一只焦黄色的小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下愣住了。
——什么呀。
——这也太可爱了吧。
这怎么下得去口呢。而且它长得那么像平良重视的橡皮鸭队长,更让我不知从何下口。我用手掌托着小鸡,不知该如何是好,肚子却不合时宜发出咕噜噜的叫声。可恶,小鸡馒头散发出的甜美香味愈发勾起了我的馋虫。我将包装纸仔细地平铺在桌上,将茶色的小小鸡仔放在上面。
——平良,快回来呀。
我蜷缩着背,脸颊贴着桌面趴着。我一向不喜欢人群,但更不喜欢孤零零一个人待着。带着些微寂寥的心情我闭上眼睛,身旁陪着的是那只和平良的亲信长相相似的小鸡。
自番茄汁事件以来,和平良一起度过的时间越来越长。和平良独处的时间让我感到很舒适。大约是因为口吃的原因,平良话不多。他既不聒噪,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只把我当做吸引女孩子的珍禽异兽。他对我毫无欲求,只是一味的崇奉着我。
——那家伙,真的喜欢我吧。
过完年很快就要迎来升学考试,不怎么要再去学校。像这样两个人单独见面的机会也会变少。即使平良再怎么异于常人,也总该采取点什么行动了吧?
——他何时会向我表白呢。
——会把我叫到什么地方去吗?
——他会是何种模样对我说,「请和我交往」呢?
——会像上次一样单膝跪地吗?当自己是什么王子吗。
番茄汁事件后,平良曾经在音乐教室里单膝跪地亲吻了我的手。一想起那时的事我便觉得恶心。恶心——可耳根和脖子却控制不住的发烫了起来。
——嘛,不恶心的话就不是平良了。
睁开眼,茶色的小鸡一下子跳入眼帘。看着它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才不是在等着那家伙跟我表白呢。只不过,那家伙如果非求着要和我交往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考虑看看。如果那家伙非如此祈求的话,如果他渴求着说「我喜欢你」的话——
*
“我回来了。抱歉,回来晚了。”
用最快的速度蹬着自行车去到便利店,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回来时发现清居睡着了。脸颊紧贴着桌面,孩童般无邪的睡颜旁不知为何端正地摆放着一只小鸡馒头。我的心口被一支箭矢射中澎湃荡漾。
——好可爱。好像长大成人前的神明殿下。
纤长的睫毛衬在他的睡颜上特别醒目。无法用言语形容世间一切都不可比拟的美不经任何修饰的展露在我的面前,幼童般的睡脸和小鸡馒头。美丽和可爱的神圣组合让我无法呼吸。
——快死了。
差点儿就要窒息而亡之际,我终于回过神来。呼——嘶——,我深呼吸着,心里生出对清居奏这一存在的畏惧,只是他的睡颜就能够要了人的性命。如此美丽是极度危险的。人类还难以承受清居这一存在。胆敢擅自亲近者会被赐死。
——这一定是忠告吧。
人类建起通天的巴别塔想要扬名立万,却招致了神明的怒火。为了让人类不得再度集结,神明将人类的共通语言隔绝成无数不再相通的语言。就如同这个神话故事里的训诫一样,想要碰触神圣之物乃是一种罪孽。不要靠近。不要触碰。极致之爱,唯有仰望。
——清居,你放心。
——我决不会再进一步、靠近你。
为了不打搅神明的安眠,我蹑手蹑脚地拿起相机,小心翼翼地拍摄起安睡中的清居。隔着镜头都美得让人窒息。啊,不对,正因为隔着镜头清居的美才更甚。我青涩的裸眼所无法捕捉的细微之美全部被镜头收录进去,我不断地按着快门。好美。美到让人心生苦涩。
想被这份甘美囚困,直到生命终结。可我还不想死。我想一直用自己的眼睛看着清居、活下去。这份矛盾又该如何消解呢。
* * *
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我醒了过来。
“啊、啊,对不起,吵醒你了。”
平良放下相机,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别拍我睡着的样子。”
我不讨厌平良拍我的照片。可这样毫无防备的自己被他看到,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对、对不起,因为清居和小鸡的合照实在太美好了。”
“恶心。”
“对不起。那、那个、你没吃小鸡馒头啊。”
因为太可爱了所以下不去口,这理由实在太逊了我说不出口。
“我不喜欢和式点心。”
我冷淡地撇开脸,平良慌忙从方便袋里掏出一堆零食。
之后,我坐在檐廊边的摇椅上打打游戏、眺望眺望院子里的风景,平良躺卧在我的脚边时而翻翻课本,就这样,并不需要特意说些什么。身处同一个空间做着各自的事情。气氛说不上高涨,但是和平良独处的时光对我来说——。
“……你要快点说哦。”
“诶?”
平良抬头望向我。
“没什么。”
我冷哼一声撇开脸。
你这个混蛋,快点说啊。快点、快一点。
金木犀甜涩的花香拨弄着我的鼻腔。等到这金木犀的花期结束之时,我们一定——。
— End —
美丽的他 番外 月龄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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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涩谷到表参道是一块恐怖的区域。平良平时穿衣服都是选一些尽量不起眼,至少看起来不邋遢的衣服,而那块区域走着的都是些和平良完全不同的人种。
“我都说了不要低着头。为什么老是驼着背啊。给我挺胸抬头”
被走在旁边的清居骂了之后,平良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
“……总、总觉得只有我一个人和这里格格不入”
“没这回事啦。今天的你比平时要强十倍不止。看,对面过来的女的也在看你呢”
留着飘逸长发的两个女孩子在和他们擦身而过时偷偷看了眼平良,然后相视而笑。平良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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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涩谷到表参道是一块恐怖的区域。平良平时穿衣服都是选一些尽量不起眼,至少看起来不邋遢的衣服,而那块区域走着的都是些和平良完全不同的人种。
“我都说了不要低着头。为什么老是驼着背啊。给我挺胸抬头”
被走在旁边的清居骂了之后,平良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
“……总、总觉得只有我一个人和这里格格不入”
“没这回事啦。今天的你比平时要强十倍不止。看,对面过来的女的也在看你呢”
留着飘逸长发的两个女孩子在和他们擦身而过时偷偷看了眼平良,然后相视而笑。平良似乎听到她们在说:真恶心(其实根本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吓得他立马又低下头。“都说了不要低着头”又被清居骂了。
早知道还是应该拒绝的……不过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上周的时候清居说有个酒会然后邀请平良一起参加。参加的人都是清居的模特朋友和一些女演员,平良立马就拒绝了。在一群这么华丽的人之中,平良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岂止是说话就是自己的存在本身都会拉低大家的档次吧。
“但是,以前舞台剧的庆功宴你不是去参加了吗”
“那个时候是拼死才敢去的”
高中毕业以后就失去了联系方式,要看到活生生的清居就只能去看舞台剧。那之后清居居然邀请自己参加庆功宴,平良兴奋到忘我,完全处于暴走状态了。居然跑去参加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的酒会,除了脑子坏掉了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了。
“……哼。那就是说现在不用拼死咯”
“诶?”
“已经上钩的鱼就没必要给饵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像你这种家伙,我随时都能甩了你,没问题吧?
清居清冷的眼神似乎在这么说着,平良立刻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去,我去。就是死我也会去的。”
这么说了后,清居总算笑了。接着又说了不得了的话。
“那么,在那之前先去买衣服吧”
平良只觉得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于是酒会的这天中午,平良就和清居出门买东西。然后被清居带到了他平时喜欢的一些店。
时髦的好像要爆炸的店里,里面的店员也都非常时髦。自己则穿着土鳖的学生风格子衬衫和休闲裤被无情的暴露在这群人里供他们嘲笑。平良感觉自己被这群狙击手们用名为时髦的来复枪射成了蜂巢。
从头到脚被换上完美的搭配后,换下来的格子衬衫和休闲裤、鞋子被当做黑历史慎重的封印进店里的纸袋子里。就在平良以为终于结束了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又被带到了清居常去的美容院。那里是比服装店更可怕的地狱。
平良一直是去家附近的理发店剪头。从小学起就一直光顾,每次只要说一句:和平时一样。就行了,非常的方便。
时髦到好像要喷火的美容师对自己说要先从咨询开始时,平良吓了一跳还以为这里是心理内科呢。
平时穿什么类型的衣服?想做什么样的发型?要烫发吗?要染什么颜色吗?擅长造型搭配吗?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平良低着头完全的石化了,幸而清居全部替他回答了。全部弄好花了三个小时。家附近的理发店只要十分钟就好了。而且中途的时候店员还递过来菜单问自己要不要喝点什么,平良不禁再次怀疑起这到底是什么店啊。
回想这痛苦的半天平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什么啊”
清居低声嘟囔道。
“从刚才起就一直叹气。我也是为你着想啊”
清居漂亮的薄唇像小鸭子一样嘟了起来。这可不行。
“不是的,清居的心意我很高兴啊。能接受专业模特的指导,像我这样的人感觉……大概也能稍微变得好一点吧”
最后平良含含糊糊地说道。说实话,像自己这种人就算打扮时髦了,也会被当成是东施效颦,更加会被大家嘲笑吧。这一天就好像缩短了平良十年的寿命,可是想到这之后还要去参加酒会,平良简直要昏倒了。但是只要是为了清居自己就一定会加油的。就算被时髦的狙击手打死也无所谓。
“岂止是好一点啊。简直像变了个人”
不知道平良悲壮的决心,清居高兴的说道。
“你个子高,腰的位置也高,只要穿了适合的衣服换个发型就会变得很帅的。脸长的再好看身材不好的话也没救啦”
“谢谢你安慰我”
“不是在安慰你。话说回来你脸也不难看。以前小山、啊、是说小山哥哥——也说你脸长的不错。剧团的女生也说你眼神很有魄力来着”
“演戏的有很多奇怪品味的人啊”
平良苦笑着说道,结果却被清居踹了一脚。
“你是有多自卑啊。平时就算了,今天的你很帅啦”
“……哪有”
“你觉得我会说客套话吗”
“不会”
“那就相信我说的。今天的你很帅,感觉我要重新迷上你了”
“重、重新迷上我?”
嘿嘿嘿,平良兴奋的露出恶心的笑容。清居瞪着他道。
“刚才那是骗你的。果然你还是很恶心。区区一个平良别给我得意忘形了。”
气呼呼的说完后清居大步往前走着。
平良像个忠犬一样跟在他后面。
和清居成为恋人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可是他现在还没办法习惯。早上起床的时候看到清居睡在自己的身边,平良还是会吓一跳。然后才会回想起他们正在交往的事实。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自己是不是正陷入在一場巨大的整蛊之中啊……平良轻声轻气的偷偷看着清居美丽的睡颜。
此刻他也像一个得到官方认可的跟踪狂一样望着清居的背影。从肩部到背部的线条看上去那么纤细却不瘦弱。让人难以相信的纤长的手脚,随着步伐优雅的摆动着。从高中起就憧憬着、恋慕着、像僧侣信仰神明一样想要为他奉献一切。这个人居然成了自己的恋人,平良不禁感觉一阵恐惧。
有人说人的幸福有固定的量。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以后的人生大概只有不幸了吧。被清居甩了、被清居讨厌、或者是清居先于自己离世。要真是这样该怎么办。自己可能会活不下去吧。会去死吗。
“喂”
突然被叫道,平良啪的抬起头,正对上清居怒气冲冲的眼神。
“你低着头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呢。什么活不下?什么去死?”
“啊、我只是想到要是清居比我先死该怎么办”
“………………恶心”
清居打心底觉得恶心一般的说道。
酒会非常的华丽。大概有十来个模特和演员,其中还有电视上经常能看到的年轻艺人,在热闹的店内也非常的惹人注目。
“是吗、你是清居的朋友啊”
“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吗?我还以为你肯定是模特呢”
不、没那回事、怎么会、是吗、真厉害。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问题平良都用生硬的笑容和五个字以内的答复勉强应对着。大家的气场都和普通人不同。要是稍有松懈的话一定会被他们的气场压迫的很惨,不过这份可怕的感觉也引起了平良的怀念。
这群人在高中时一定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种,多多少少都肯定嘲笑过平良这种趴在最底层的家伙。如果不是这份残酷他们大概也没有这么耀眼的光芒吧。
坐在对面叫真子的模特倒还算是温柔,一直客气的问自己“这个很好吃哦要来一点吗?”“杯子空了呢要喝点什么吗?”。对此平良反而觉得很累希望对方能别管自己了,但毕竟是清居的朋友啊,平良还是拼命的挤出笑容。
“平良平时在大学都干什么啊?”
“学习”
席间一阵微妙的沉默,真子笑着撑着脑袋回道:“这样啊……”
“参加什么社团了吗?”
“啊、参加了摄影部”
社团还在继续参加。虽然平良想过要退出,但是清居说那是平良第一次交到朋友的地方,非常重要,所以不要他退出。但是小山也在社团里。他不想做会让清居产生怀疑的事。对此清居生气的说:因为担心你出轨所以让你退出社团?!谁会说这种丢人的话啊!
——啊……但是你和我的事要跟小山说清楚哦。
最后小声飞快说出的这句话透露了清居的真实想法,平良简直想跪拜下来:要是背叛了这份信任就让自己被橡皮鸭队长舍弃吧!不过要是摆出过于崇拜的样子会惹清居生气,所以平良总是小心翼翼不要过于崇拜清居。或者说是努力不把自己崇拜的态度显露出来。
小山那边反而来向自己道歉了:虽然作为被甩的一方很痛苦,不过不得不甩自己很多次的平良心里也不好受吧,都怪我太缠人了。那之后两个人还是继续参加着社团活动。
“——吗?”
发着呆的平良没听清对方的话。
“你想当摄影师吗?”
“不,并不是”
“这样啊。但是拍的应该很好吧。下次也帮我拍张照片吧”
“人物照我只拍自己喜欢的人”
严格地说是只拍清居。果断拒绝对方后,席间又是一阵微妙的沉默。真子托着脑袋瞪着平良,嘴边带着笑。什么啊这个女人。好可怕。
“……我去趟洗手间”
总之想离开这里再说。穿过昏暗的走廊,在更加昏暗的厕所里解决完之后平良不禁叹了口气。最近完全忘记那种感觉了:高中时代处在最底层的格格不入感。啊,好想早点回去啊。平良边想边走出洗手间。
“平——良”
突然被叫道名字,平良吓了一跳。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子站在那里。一开始自我介绍的时候她说过自己是模特,不过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
“真子生气咯。说平良你太没礼貌了”
“诶?”
平良吓了一跳。明明自己已经尽力做出笑容,也通过呼吸法和短句子克服自己的口吃。自己已经不行了啊。
“不用在意啦。她只是因为没被平良放在眼里而生气”
“放在眼里?”
“但是我能明白真子的心情啦。模特演员中还是轻浮的人比较多,像平良这样又酷又有点深邃感的男孩子我也很喜欢哦”
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子不断逼近自己。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不,她们是在打赌吗。对不受欢迎的男人假装出一副喜欢的样子,对方要是上钩了就告诉他这只是在打赌,然后就可以尽情嘲笑对方。真是残酷的游戏。我可不会上这种当哦。而且我已经有了清居——这个世界上最棒的恋人。
“呐,平良”
又逼近了一步,平良的背靠到了墙壁。
“这里很无聊吧,要不要一起溜掉?”
对方的身体贴了过来,平良僵直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在这时响起砰的一声踹墙声。
“挡在那里我去不了厕所了”
清居一脸明显生气的样子,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子嘟着嘴说道:“讨厌啦——稍微注意点气氛嘛”然后手在平良僵直的腰部附近摸了一下,接着就消失进了女洗手间。
“清,清居,谢谢!”
平良跑到清居身边。刚刚感觉自己像是在昏暗里被妖怪抓住了一样吓得要死。可是清居来救了自己,平良心中满是感谢,不过清居却摆出一脸可怕的表情。比起妖怪更让平良害怕的,仿佛在看垃圾一样的冷淡的眼神。
“我回去了”
清居快步返了回去。平良慌慌张张追上去,但是半途想起东西还没拿只好折回去。告诉其他人要先回去后女孩子们都挽留他,不过他全部无视直接冲出店。但是已经找不到清居的踪影了。
虽然平良到处找了,但无奈街上人太多了他没能找到清居。打电话也不接,发短信也不回,平良只得无比失落的坐上回家的电车。
果然不应该去那样华丽的酒会的。一定是看到那样格格不入的自己,清居终于清醒过来了。被讨厌了吗,会被甩了吗。……好想死。带着绝望的心情回到家,却发现窗口有灯光。
“清居!”
跌跌撞撞的冲进客厅,清居正翘着腿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清居一动不动瞥了一眼平良。平良吓了一跳。
“……清、清、清清清、清居”
刚刚还拼命克制的口吃再也控制不住。无论外表在怎么装饰,在清居面前总是轻而易举的变回那个原本凄惨的自己。对这样的自己真的很恼恨。总算是成功说出对不起后,清居反问道:“为什么道歉?”
“……我,因为我给大家丢脸了”
“才不是。你也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呀”
“……我态度不好惹女孩子生气了”
“哈?”
“有人在厕所外跟我说。那个叫真子的女孩子怪我太没礼貌了”
“让她生气好了。那种女人还一脸高高在上的样子。也不看看她在对谁的男人——”
话说到一半清居打住了。
“其他没有了吗”
“……难道是因为,我被女孩子缠住了?”
小心翼翼的问过之后,清居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啊,是因为这个。
“对、对不起。我以为那是在打赌”
“打赌?”
“给不受欢迎的男人下套。谁让对方当真谁就赢了。”
清居以手扶额,叹了口气。
“你给我过来,把手举起来”
“举手?”
“快点”
清居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平良赶紧跑到清居面前举起双手。不像是万岁倒像是投降的造型。就这样举着双手,清居好似在做身体检查般从上至下拍打着他。突然,将手伸进裤子后面的口袋里。
“这是什么”
口袋里掏出来的是一张带有邮箱地址的粉色名片。平良凑过去看了一眼但是实在没有印象。
“是加奈”
“那是谁?”
“就是在厕所前跟你亲亲热热的那个女生”
“诶、什么时候塞进来的”
她是魔术师吗。啊,说起来最后她确实好像摸了自己的腰——。正在平良回想着的时候,清居又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张名片。完全不知道这张名片上的人是谁,平良一阵愕然。大家都说自己是模特和女演员,其实是专业的小偷吧。
“……你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
清居狠狠的瞪着他,平良背后冒出冷汗。
“为什么这么毫无防备啊。其实你是个风流鬼吗”
“怎、怎么可能啊”
平良害怕得声音都发抖了。这样下去自己就要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被橡皮鸭队长给抛弃了。
“那为什么不立刻拒绝啊。被那样紧紧贴着。要不是我去找你的话你就要被对方吻了啊”
“因为我太吃惊了,吓得不敢动了”
尽量想办法解释,可清居的美丽的眉头越发紧蹙。
“你这个笨蛋……!区区一个平良!这些给我全部脱掉!”
清居站起身脱掉平良的夹克衫,狠狠拽着他的衬衫,直接从头顶扒下来,最后对着半裸的平良,清居用力揉乱他的头发。
“你就给我一直土鳖下去好了!”
狠狠的骂了一句后,清居背过身躺倒在沙发上。
平良不知如何是好。可确实是自己的错。就像清居说的那样,要是那样被对方吻了的话,说不定就会被清居抛弃了吧。不,现在已经快被甩了啊。
“清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转过来好吗”
跪坐在沙发前恳求着。可是清居没有任何回应。
“虽然肯定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了。但是以后要是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一定会拒绝的”
“算了。你不用勉强自己啦。其实你也有点开心的吧”
“怎么可能呢。我从来没想过和清居以为的人怎么样”
只有这一点绝对不想被怀疑。可是清居还是不肯转过来。
“……你不是和真子聊得挺开心的嘛”
清居嘟囔道。
“那是因为她是清居的朋友我才拼命回答她的”
“……是吗?”
“当然啊。本来我根本不想接近那些人啊。那个叫真子的女孩子会一边瞪人一边笑,好可怕。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清居的朋友我早就想回去了。所以求你了清居,转过来好吗”
拼命的恳求着,这次清居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小心翼翼的看过去,清居漂亮的嘴唇因为闹别扭而嘟着。又可爱,又色//气,无比惹人怜爱。
“我只有清居啊。喜欢清居喜欢的要死”
平良从上面覆住清居,亲//吻着他的耳朵。
“……区区一个平良居然敢受欢迎”
“对不起”
再一次,轻轻地将清居转过来,吻//上他的唇/瓣。
每次清居说区区一个平良的时候,平良心底都会涌上一股歉意。像自己这样的人居然能做清居的恋人,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而且,自己居然会惹清居生气惹清居哭泣,简直难以置信。
他一直以为无论自己做什么清居都不会有任何感觉,虽然有些悲伤但这样超然的清居也让自己的觉得骄傲——。
“……对不起,我也说过头了”
长长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脖颈。
仿佛是不想被看到自己的表情,清居拉近平良主动吻了上去。形状美好的唇瓣张开着纳//入平良的舌//头。那一瞬间,就好像世界都颠倒了一般。
自己这样的男人居然能做清居的恋人。他打从心底觉得抱歉。可是心底却越来越深。不合身份的喜悦涌了上来。想看到更多更多因为自己而生气因为自己的而哭的清居。想再更多地惹他哭泣,这样过分的自己也存在在某处。
【省略】
完//事之后还是不想分开,就这样紧紧抱着清居不断亲吻他的肩膀头发,清居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合着安稳的气息,自己怀中的身体轻轻的起伏着。
沉浸在如布丁般温柔的睡意和幸福中,清居微微缩了缩肩膀。是不是冷了?平良用眼睛寻找着空调遥控器。原来掉在了地毯边上。平良伸长手臂想去拿,清居却紧紧抱住了他。难道吵醒他了?平良担心地垂眼看去。
“……不要走……”
清居闭着眼睛,在睡梦中呢喃道。
无法言喻的心情如同波浪般缓缓涌上来。紧紧抱住他小小的脑袋后,清居配合着缩进他的怀里。啊,已经无法抑制了。
甘甜,而温暖。
却也有,一丝的痛苦。
难以解说的情感不断的涌上来满溢出去。一滴都不想洒落。慌忙用手去接,却怎么也接不住。自己只能困扰地看着不断涌出的情感,无所适从。明明那么困扰,却又如此幸福,真是不可思议。
第一次应对这样的情感,平良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己这样的人居然能做清居的恋人真是对不起。
可是却无法制止自己渐渐变得贪心。不想把清居给任@何人。不想让别人触碰。甚至不想给别人看。单纯憧憬着清居时所没有的独占欲正充斥着自己。
喜欢,好喜欢,太过喜欢,无法填满。
这份心情就如同十四的月亮,以后的以后也会一直让自己如此悲伤吧。
怀中的清居又在轻声呢喃着。
END
美丽的他(六)
公开部分自证。别再盗我的翻译了…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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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第一周的休息日,决赛在东京的一个大型场馆内举办。会场内设置了各个电视台的摄像机,就连只是来给清居加油的平良看了都跟着紧张起来。以城田他们为首,不仅是本校的,估计还有很多其他学校的人来看比赛。
先说结果,清居没能获奖。冠军是横滨的一个大学生,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别是来自仙台的初中生和来自奈良的高中生,不过在平良的眼里清居是理所当然的第一名。自由表演环节的...
公开部分自证。别再盗我的翻译了…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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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第一周的休息日,决赛在东京的一个大型场馆内举办。会场内设置了各个电视台的摄像机,就连只是来给清居加油的平良看了都跟着紧张起来。以城田他们为首,不仅是本校的,估计还有很多其他学校的人来看比赛。
先说结果,清居没能获奖。冠军是横滨的一个大学生,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别是来自仙台的初中生和来自奈良的高中生,不过在平良的眼里清居是理所当然的第一名。自由表演环节的舞蹈跳得非常好。评委真没眼光。
比赛结束后,城田他们和经常玩的那伙人在会场大厅和清居碰头。有很多女孩子也在,“真是遗憾”“不过清居是最帅气的哦”大家纷纷安慰清居,清居淡然地回应着。
庆功会在当地的一家家庭餐馆进行,大家准备一起回去的时候,清居说他还要和工作人员打招呼,让大家先走,自己则回了休息室。和城田他们刚走出会场,平良想上厕所于是和大家分开行动。
会场里的洗手间人都很多,就在他瞎转悠找有没有别的洗手间时,到了一层写着“staff only”的楼层。平良刚想回头但是看见不远处就是洗手间。周围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似乎都很忙碌的样子,平良就偷偷跑了进去。
刚从洗手间出来,平良就看见在走廊尽头清居正和工作人员打着招呼,他赶紧躲回到厕所里。虽然他只是来上厕所的,但要是让清居误解自己又跟踪他就不好了。
躲了一会儿平良再次偷偷窥探走廊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打完招呼了,只见清居一个人靠在走廊的墙上。平良刚想躲回去,却被清居身上少见的脆弱氛围所吸引。
微微嘟着嘴,好像闹变扭的小孩子一样盯着自己的脚下。接着大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休息室。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失落的清居。
这是不应该被自己看见的一幕。
清居肯定不希望被人看见。
所以他只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就好。
这些他都明白,可是心中生出的柔软情绪却不受控制的越来越满。
在会场外忍受着寒冷,等了不多久,清居终于出来了。清居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大步向车站走去。
平良默默和他保持着距离,好像守护着主人的忠犬一般跟在清居的身后。
在家庭餐馆举行的庆功会气氛非常诡异。
“清居干得不错了。虽然没能得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毕竟都是从全国聚集来的帅哥啊。”
“就算是清居想全国范围出道也很难啊。拿到第一名的横滨的那个大学生太厉害了。那根本不是一个境界的嘛。不过清居也很努力了”
城田他们的话语里处处渗透着恶意。清居可能察觉到了,但是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不快,只是随意地附和了几句。烟花大会时一起的女生们也在。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这种尴尬微妙的气氛,女孩子们只是暧昧不清地跟着附和。只有坐在角落的仓田面无表情的喝着饮料。
“小p,帮我拿下饮料。我要可乐混可尔必思”
“我要哈密瓜汁”
“我也要。红茶和橙汁,做成橙汁冰茶”
一个接一个说完,平良默默的站了起来。
在饮料角取着喝的,平良多想自己能有一把机关枪。把除仓田以外的人都打成蜂窝煤。原来人的杀意是如此简单就能产生的东西。
就在他想象着要杀死城田他们时,清居走了过来。平良以为他是去上洗手间,结果却看到清居就这样走出了店门。平良拿着饮料回到席间。
“清居回去了吗?”
“啊?上厕所了吧。话说小p,你拿错了吧。都说我要可乐加可尔必思了”
平良敷衍道:“是吗?”。拿起自己的包平良向门口走去。城田以为他是去换饮料了,还在身后傻乎乎地喊道“这次别再拿错了”
出了店门四下张望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清居的身影,总之平良先往车站的方向找。为了不漏看,他边跑边四下寻找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到了车站,终于在有着各种线路的巴士始发站的长椅上发现了清居。
夜色中,在白晃晃的荧光灯下,清居独自一人坐在青色的旧长椅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打量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
平良在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地方注视着清居。
不去打扰他。不能打扰他。
自己这样的人就算跟他说话,也什么都做不了。
和人打交道对自己来说只有痛苦,为了不会不小心接触到别人的眼神而特意留长了刘海。全世界最薄弱最无法依靠的刘海形成的盾牌。曾经世界是那样的可怕,可怕到连刘海都成了保护自己的东西。橡皮鸭队长就是自己内心的朋友,带着一脸无惧的表情,不断地向着下游随波逐流,可是偶尔想象到河流的尽头,他还是会觉得害怕。
现在有了一些改变。自从遇到了清居,去理发店的次数增多了。虽然像美容院这样可怕的地方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去,但是刘海总算变回了正常的长度。想要更久一点更多一点,看到各种各样的清居。虽然自己知道这是不对的,还是会忍不住偷窥着他。
——恶心。
但我还是喜欢你。
——烦人。
但我还是喜欢你喜欢的要死。
开过来的巴士挡住了清居的身影。巴士再次启动后,椅子上已经没有了清居的身影。看来是坐车走了,平良带着遗憾的心情目送着巴士。
“喂”
身旁突然想起声音。不知何时清居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欸,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清居含着怒气的眼神看着动摇的平良。
“这句话我才想问。在会场的时候你也跟踪我了吧”
平良吓得瑟缩了一下。
“你是觉得我很可怜吗?”
欸?平良吃惊地瞪大眼睛。可怜?这是指同情的意思吗?这是对国王最大的侮辱。平良摇着头否认,但是清居的眼神还是如此冰冷。
“……每个家伙都这样”
厌烦地叹了口气,清居转过身。
就在这时,身体擅自动了起来,平良一把抓住清居的大衣角。
“等等!”
等等。等一下。求求你等等。每个家伙都这样,求求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不要把自己看成和城田他们一样。跟踪狂也好,恶心也好,只求你不要把我当作和城田他们一样。
“清居君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是谁都无法比较的。是最特别的。”
完全没有结巴。也没有颤抖。平良还是第一次带着这样明确的意志想要传达什么。清居震惊地看着自己。脸色渐渐变得愤怒起来。
“……你不会脑子真的有问题吧”
也许是吧。只要涉及到清居自己就会变得奇怪。好痛苦。但是不想放手。清居拽着大衣角想让他放手,但是平良不肯放手。
“我和城田他们不一样”
清居皱起眉头。
“恶心”
“我喜欢你”
“烦人”
“我喜欢你喜欢的要死”
这是奇迹吧。刚才在脑海里展开的对话变成了现实。口中吐露的言语是如此的真切不带一丝谎言,不需要深呼吸也能沉入平良的身体安抚他的心情。带着所有的愿景抬头望去的视线却被清居轻易的击败了。
“我讨厌你”
清居冷酷地说着,一把推开了平良。转身离去的残酷身影。好难过。但是这就是清居的作风吧。面对着自己憧憬不已的背影,平良只能傻傻站在原地目送他的消失。
第二天,教室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你看到那个了吗?关于清居的”
“欸,什么?”
隔壁桌的女生凑到朋友的耳边。朋友吃惊地拿出手机,开始看起了什么。教室各处大家都在做着类似的事。
“到底是谁写的啊。肯定是我们学校的吧”
“被发现是谁干的,绝对会被杀掉吧”
身后吉田他们在小声地讨论着。到底在说什么。清居?被杀掉?好在意。平良转过身,吉田他们立刻打住了话头。
“你们在说什么?”
从第一学期的小p事件以来,这还是平良第一次和吉田说话。
“没什么。没说什么”
“是关于清居的事吧。被杀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们写的哦”
“写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面对平良的追问,吉田只好不情愿的告诉他。
“网上啦。论坛上昨天开始有人在写一些关于比赛的奇怪留言。”
“留言?”
平良掏出手机,检索了吉田告诉他的关键字。
“讷,这可不是我们写的哦。你别让清居他误会哦”
平良没有注意听吉田在说什么。热门论坛上有关于清居参加的比赛的帖子,平良翻着这条帖子。
【关于决赛最后一名的清居奏你怎么看?】
【最后一名是什么鬼?除了冠亚季军,其他人没有名次吧】
【清居君好帅啊。我从预选的时候就开始支持他,真是太遗憾了】
【你眼光也太差了吧。他可是最后一名哦】
【所以说,除了冠亚季军其他人没有排名啊,你是白痴吗?】
【他那种水平能进决赛已经是奇迹了】
——这是什么啊。
从昨天开始就出现了许多这样不明所以,充满恶意的留言。在看帖子的过程中,平良注意到一件事,开始往上面翻阅着帖子。第一次出现关于清居的留言是在昨天的七点半。正是自己和清居从家庭餐馆出来的时候。就在平良握着手机胡思乱想的时候,清居走进教室。教室里的空气莫名紧张起来。
“清居,早啊——”
在教室后面的城田一伙人扬起手。声音敞亮得像是故意装出来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平良的错觉。清居随意回了一句’早’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清居,昨天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回去了啊”
城田他们围到清居的身边。
“突然有急事。不好意思,下次再陪你们去”
“我们倒是无所谓啦,不过你走了之后,小p也消失了”
清居正在拿课本的手一瞬间僵住了。
“不会你们两个一起回去的吧?”
“蠢货,清居怎么可能和小p混在一起啊”
城田的吐槽引起了意义不明的爆笑,平良为自己昨天的行为感到后悔不已。’清居和平良一起走了‘,清居受到了多么不光彩的误解。
“嘛,不过我们是真的担心你啊”
城田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
“昨天清居看起来很失落,没事吧?”
谄媚又恶心的声调。清居慢慢抬头看着城田。
“什么意思?”
听到清居冷淡的反问,城田他们发出暧昧的笑声:“就是那个意思啊……”
“城田,你想在心里,干嘛要说出来啊”
“就是啊。那种结果清居肯定很受打击啊”
其他两个人插嘴道,城田点点头“啊,是嘛”。“对不起啊”城田一脸得胜的表情看着清居。剩下的三个人也嗤笑着交换眼神。
平良好想有一把机关枪。
现在就把城田他们打成蜂窝煤。
清居没能得奖又不关城田他们几个的事。可是他们却趁机落井下石,好像自己得胜了一般。真是蠢到让人呕吐。
同样恶心的还有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同学们。’投靠哪边更安全呢’,平良仿佛听到如同鸟啼般弱小的嘁嘁喳喳。
那天所感受的恶心氛围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愈发明晰起来。同学们都敏感的察觉到,班级的顶层团体内部起了奇怪的变化。平时追在清居屁股后面的那帮女生也变得安静起来,反倒是吉田他们变得愈发聒噪。
寒假近在眼前的某个星期一,城田从早上开始就心情很差。
“那家伙居然劈腿。装出一副清纯的样子原来就是个biaozi”
城田非常生气地踹着桌子。平良推测他大概是被小桃给甩了。活该,平良内心拍手叫好。可惜到了午休时间,城田的怒火殃及到了平良。
“为什么是鸡蛋啊。我都说了要椰子口味的。你有脑子吗?“
打发人跑腿就算了还这么说话。看着沉默不语的平良,城田一把把三明治扔到平良身上让他去换。平良捏紧三明治只是站着不动。
”快点啊。午休要结束了。”
“上周的钱你还没有给我”
平良低着头说道。最近,城田又开始不给钱了。以前被清居说过之后,他倒是不情愿的给过钱,不过现在就算清居说了他也是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我不是说了下次给嘛。你废话什么啊”
城田脸凑过来恐吓道。可平良还是一动不动,城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倒是突然叛逆起来了啊”
城田轻轻踹了平良几脚。过去的自己此刻肯定已经害怕起来,可是现在的他想要反抗的心情更加强烈。平良咬着嘴唇看着城田。“你那是什么眼神”城田瞪着他。“喂,你到底什么意思”城田又踹了他好几次。
“喂,什么情况啊?”周围响起女孩子们不安的声音。
“住手吧,你这样也太难看了”
清居开口道,城田停止踹平良。
“你说什么?”
城田歪着头,看向坐在斜后方的清居。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被女人甩了不要在这里拿别人撒气”
城田吊起眼角,下一个瞬间,响起巨大的声响。城田一脚踹上清居的桌子。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城田开口道。
“别总是给老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清居完全不为所动,只是一脸不爽地看着城田。
寂静的教室里,再次响起鸟啼声。’你要站哪一边?’,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大家带着一种奇妙的看戏的心情注视着摇摆不定的天平。
寒假结束后教室的气氛再次发生巨大变化。
“你看了清居的那个吗?也太过分了吧?”
“啊,那个啊。做这件事的人太恶心了”
隔壁桌的女生在聊的是假期中,被人放到网上的清居小学时候的作文。作文里写着【长大后我想成为偶像】。
“真让人意外。没想到他居然想成为偶像“
”嗯,感觉人设崩了“
听着这些永无止境的八卦,平良架起空想的机关枪向着隔壁桌扫射。
大家虽然都保持中立,可也不过是在看戏而已。明星的坠落会引诱人们的快感。大家暗搓搓的暴露出自己残酷的好奇心。
城田他们的做法让平良觉得恶心。要是不爽清居那你们滚开不就好了吗?可他们还是一直缠着清居。要说这是优柔寡断的话,大概是在侮辱优柔寡断这个词。不过面对态度始终如一的清居,这群家伙的行径越发恶劣起来。
某天放学后,平良混在放学的学生群中下楼梯。清居走在前面不远处。在穿着同样校服的人群中,只有清居他从来不会认错。小巧的脑袋,腰的位置很高,在人群中总是异常的惹眼。
就在平良边追逐着清居的背影边下楼梯时,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视野里掉落下来。下个瞬间,清居的头和肩膀染上了鲜红的液体。
——血?
瞬间引起骚动,受到波及的女生们叫了起来“讨厌——,这是什么”“番茄?”听到这句话平良才放下心来。这时头顶上传来谁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
“不小心把果汁打翻了”
城田他们在上面道着歉。绝对是故意的。
大部分果汁都洒在了清居身上,清居的身上变得一团糟。红色的水珠滴滴答答,清居擦也不擦抬头看着楼上。从平良的位置看不到清居的表情。但是他看到城田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清居走下楼梯,走向和出口相反的方向。因为这场闹剧而停住的学生们也各自散开,平良则毫不犹豫地追向清居离开的方向。
走进特别教学楼,放学后的喧闹一下子被抛在了身后。清居走进了厕所。平良听到水龙头被拧开的声音。接着是水声。
平良站在厕所前的走廊上。’清居看上去很平静,但是实际上还是会感到很痛苦吧’,平良不会蠢到去猜测清居的真实想法。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呢。
——……每个家伙都这样。
平良回想起那个时候清居厌烦的叹气声。不是的。我绝对不会变得和城田他们一样。也不会向那些墙头草的同学们一样。
就像是忠诚地守护着国王的最后一个士兵一般,平良守在走廊上。现在的自己,一定能跳入污水中,救出被下水道冲走的橡皮鸭队长。
就在平良绷紧神经集中精神的时候,传来水龙头拧紧的声音,平良赶紧藏到楼梯拐角。我就在你身边。但是这件事你不知道也无所谓。脚步声。是清居出来了。平良等着清居离去,却听到喂的一声。
——欸?
平良僵在原地。又传来清居的声音。
“你在的吧”
听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被这么叫到,平良也无法装作没听到。只好胆战心惊的走了出来。清居手里拿着水洗过的衬衫,直接披着灰色的毛衣。看到平良,清居无奈的叹了口气。
“对,对不起,我马上消失”
“喂”
看到平良急匆匆想要离去,清居再次叫住他。就在平良以为自己要被骂的时候,他转过身却看见清居向着走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然后直接转身走了。
好像是让自己跟着吧,平良小心翼翼地跟在清居身后。因为洗了头,衣领上滴落的透明水滴绵延过清居细长的脖颈。
清居走进空无一人的音乐教室。手伸进办公桌在里面一番翻找,最后掏出了一把钥匙。大概是哪个老师或者学生藏在这里的吧。
清居用钥匙打开了准备室的门走了进去。“冷死了”清居低喃着打开教室的空调。伴随着嗡嗡声,空调吹出温暖的气流。清居把衣服挂在椅子上放到出风口下面,然后又像是要晾干自己一样坐在了课桌上。
“好暖和——……”
闭着眼睛的清居身上披挂着窗口照进来的橙色夕阳,实在太过美丽。
平良不禁看呆了。就在这时清居突然睁开眼睛。
“你这样一言不发盯着我看也太恶心了”
“欸,啊,啊啊,那个……”
必须要说些什么。但是一着急话又堵在喉咙口。再说,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和清居说的话。就在他手足无措之时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可以拍照片吗?”
“照片?”
“啊,算了,对不起,当我没说……”
已经被清居当成跟踪狂了,肯定不会让自己拍什么照片的。
“彩信吗?”
“不是的,就是普通的拍照。不过算了,我太厚脸皮了对不起”
“不是彩信的话倒是可以”
平良呆住了。幻听吗?他傻傻地张着嘴看着清居。
“你这什么反应啊。不拍就算了“
”啊,不,我要拍。啊,不是,我想拍,请你让我拍吧“
平良急急忙忙从包里取出相机。
”呜哇,是单反“
清居不禁探过身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不会是偷拍用的吧”
被清居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平良赶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小学的时候父母买给我的单反相机,我一直把它当成我的兴趣”
“有钱人”
“欸?”
“一般家庭哪会给小学生买单反这么贵的东西啊”
“那是因为有特殊的原因……”
平良一边做着准备,一边吞吞吐吐地继续说着。
“我从小就有口吃,也没什么朋友,父母担心我融不进班级,所以为了我能有一个可以转换心情的兴趣爱好才买给我的”
也许是准备相机的习惯性动作,平良相对顺畅地做完说明。
“口吃是什么?”
“欸?”
“口吃是什么意思?”
——啊,原来他不知道啊。
“那个,就是一种说话的时候无法顺利说出来的病”
“欸,这是一种病吗”
清居皱起眉头。好像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
平良觉得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口吃这个词,意外的很少有人知道。可能说“结巴”更容易让人明白,不过说“结巴”不会想到是一种病,反而让人联想到是单纯因为紧张而无法好好说话。当然也有这种原因啦,所以才更难解释清楚。
最近“结巴”这个词也变成一种歧视用语,在小说和电视里都看不到这个词了。但这也不代表“口吃”就被更多人所熟知。随着语言的变化,这种病的存在反而越来越不为人知,让患者不得不陷入需要向别人解释“口吃”到底是什么的痛苦境地。
“但是,你现在不是很普通的在说话吗”
“不是一直都会口吃。如果一直口吃的话可能大家更容易明白吧,不过口吃有时候发作有时候不发作,我小时候就看过医生,所以能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不过一紧张还是会像换班那天一样”
平,平,平,平。平良回想起那天像连珠炮一样不断吐出单音节的自己。
“……对不起”
清居垂下眼眸。这种表情一点都不适合国王。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要习惯啊。看到你这种卑微的样子就让人生气”
清居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啊啊,果然清居就是清居。平良无意识地眯起眼睛。
“谢谢”
他自然的回答道,清居尴尬地背过脸。
“这有什么值得道谢的。应该是相反才对吧”
“但是,清居从来没有叫过我小p。这是为什么?”
清居歪着头好像在思考着——。
“嘛。大概就是不想这么喊吧”
果然是清居式的回答,平良更加高兴了。就算不知道什么是口吃,不知道这是一种病,清居都没有用屈辱的外号叫过自己。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清居自己肯定都说不出理由吧。任性,自我中心,一点也不温柔。但是清居有他自己的底线,而平良正是被他的底线所拯救。这就是全部事实。
“我喜欢清居君”
平良说着,看向手里的相机。冬天天黑的很早,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让人的感知度变高。聚焦,快速的按下快门。平良很少拍人的照片。本来他就从未有过想拍人的想法。但是现在他想要拍出最棒的照片。架起相机,就在清居一脸震惊的瞬间按下快门。
“拍之前说一下啊”
“对不起”
一边道歉一边又按下快门。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对不起,我要拍了”
“这是什么报告啊。边拍边说已经迟了”
清居微怒地看向平良的方向。很少看到他这个表情,平良再次按下快门。清居这回彻底无话可说了,一脸无奈的表情。这个表情也要拍下来。哼的背过脸去。啊啊,这个角度他细长的脖颈变得更加惹人注目。换班的那天让自己看入迷的下颚线条也想要拍下来,平良单膝跪地用仰角按下快门。
“清居君,你太漂亮了”
边按下快门边呢喃着。
“你是什么色//情摄影师吗”
清居看着他嘟囔道。
“感觉最后会让我脱掉衣服,真可怕”
“我,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平良红着脸放下相机,清居俯视着他。
“笨蛋,我才不会脱呢”
第一次看到清居恶作剧般的笑容,平良忘记了呼吸。
“……啊”
甚至忘记要眨眼,他要用比任何相机都更加高性能的视网膜把这一幕永远铭刻下来。在遥远的将来,自己变成老爷爷眼睛变得再也看不清后也能不断回放。
“不要一直盯着我看。恶心”
清居很快收起笑容背过身去。
单膝跪地的平良眼前,正好是清居放在桌子上的手。多么纤长的手指啊。越到指尖越细,连指甲的形状都那么完美。平良无意识地凑近过去,吻了吻清居的指尖。嘴唇触碰到指甲的触感。平良的脑内如过电一般酥麻。
“……你果然是个homo吧?”
突然抛来的问题让平良回过神来。
“对,对不起……”
他慌忙退了几步。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感到难以置信。只能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讷,你回答我。你是homo吗?”
“不,不知道”
平良轻轻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很多次——。
“我,我喜欢清居。但是对其他的男生并没有什么兴趣。对女生也没什么兴趣。只有清居让我觉得漂亮。只有清居是特别的。”
对于清居以外的男女他都没什么兴趣。大家就只是存在在那里。但是清居不同。清居就是清居,存在本身就让自己变得奇怪起来。变得开心,变得绝望,如果这就是homo的话那自己可能就是homo吧。平良断断续续地说着。
“恶心”
清居一句话总结道。
“……哈哈,果然是吧”
平良苦笑起来。他的恋慕之心被完全否定。但是不可思议的是他完全没有感到难受。就算知道了平良的病,清居也没有刻意地改变态度。无论是不是有口吃的毛病,对清居来说自己只是个单纯的恶心的家伙。这一点不知为何让平良感到高兴。
抬起头,触碰到清居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怎么了。一直被盯着看让人无法冷静下来。难道是脸上粘了什么吗,平良摸摸脸。还在看。和平时完全相反的情况让平良的脸发烫起来。平良忍不住低下头。
“对不起,别一直看着我……”
用蚊子一般的音量抗议后,清居哼的一声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的心情了吧”
听到这话平良抬起头来。啊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的。
“对不起,我再也不看了”
“没关系。你想看就看好了”
“可以吗?”
“随你喜欢。但是不要再叫我’清居君’了,女孩子叫还行,男生这么叫就太恶心了。直接叫我’清居’就行了”
“我做不到啊”
“那你就不要再看我了”
清居轻轻扬起下巴。傲慢的眼神。但是非常的适合清居。冷淡,又美到让人窒息。平良架起相机。
“……清居”
隔着镜头叫到。怎么办。幸福得喘不过气来了。
“这不是叫出来了吗”
清居用无所谓的口气说道。
“清居”
“什么”
“清居”
“干什么”
“清居”
“没事不要一直叫”
“你真漂亮”
随着这句话按下快门。
“恶心”
镜头的那边,身披夕阳的清居微微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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