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枳衣

【庞颖&詹青云】当我们说起爱情,我们在说些什么

“我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爱情,我和这个人可能相识很长的时间,她也一直没有怎么变,但在某个瞬间,我就忽然爱上她。从此以后,看她的眼光会变。”


庞颖与詹青云相识已十年。第一次见面还是青涩的学生,穿着不算合身的黑白正装,分别站在辩论场的正反两方。

那时各有凌云志向,又都带着对辩论的赤诚之心,隔着双方辩论席偌大的空当唇枪舌战,只觉对面这人果然厉害,不仅论点刁钻,攻防也属实难缠。

逐渐接近彼此当然也是通过辩论,队友对手几场合作与交锋,算认识了,阿詹的微博动态评论便再也少不了九爪小蟹的那一条,哪怕是理科生读不懂的法律条文案例,也总要发个“哈哈哈哈哈”的句子捧哏,或者情真意切的说...

“我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爱情,我和这个人可能相识很长的时间,她也一直没有怎么变,但在某个瞬间,我就忽然爱上她。从此以后,看她的眼光会变。”

 

庞颖与詹青云相识已十年。第一次见面还是青涩的学生,穿着不算合身的黑白正装,分别站在辩论场的正反两方。

那时各有凌云志向,又都带着对辩论的赤诚之心,隔着双方辩论席偌大的空当唇枪舌战,只觉对面这人果然厉害,不仅论点刁钻,攻防也属实难缠。

逐渐接近彼此当然也是通过辩论,队友对手几场合作与交锋,算认识了,阿詹的微博动态评论便再也少不了九爪小蟹的那一条,哪怕是理科生读不懂的法律条文案例,也总要发个“哈哈哈哈哈”的句子捧哏,或者情真意切的说一声加油。

谁知道是为什么呢,阿庞自己也说不清楚。辩论队的朋友向来是相处最久的,可其他队友似乎也没得到这种vip级的高端待遇。

或许此刻便已是微光吸引微光?


后来偶然聊到当年心情,庞颖便将这话糅合了当下的小小私心,分外夸张的讲给自家詹老师听,阿詹撇了嘴,反驳说什么微光哦,怕不是个围着小火苗乱转悠的大扑棱蛾子。

眼睛却是弯的,带着浅浅的笑。

庞颖便故作恼怒的嗷呜一声,张牙舞爪冲她扑过去。

 

前年秋天我去波士顿面试工作,最后一轮,面完觉得没戏,到了借宿的詹老师家拿行李,跟她哭诉了一番,骗来一顿疗伤炒饭。我一吃,矮油,这个朋友可以认识认识!

 

看着热络却带了几分客套的关系结束在一顿炒饭里。后来被人问起,庞颖总笑嘻嘻的回复一句,“没办法,詹老师的炒饭可是真的太好吃了。”

可谁知道融化坚冰的,究竟是泪眼婆娑时偶然触摸到的两颗年轻迷茫的却执着的心,是油烟气笼罩下看不清侧脸的文艺女青年认真的姿势,还是那顿她至今依旧难以忘却又说不上味道的炒饭呢?

总之这朋友是交了。

不仅交了,还成了正儿八经的饭友。

毕竟阿庞眼里,饭友可比朋友重要的多。

 

为什么无惧年龄?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辩论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但空有理想是不够的,要有陪伴,要有支持,要有队友。我遇到了詹青云,我遇到了大龄未婚贷款100万的哈佛女博士詹青云,我遇到了认为“理想是可以实现的”的詹青云,我遇到了“趁年轻我偏要勉强”的詹青云。‘’

 

明明是个会把落了满地的樱花拾起的文艺女青年,明明是个一心家国天下的理想主义者,明明是个辩场上一开口自带暖光光晕的最佳辩手,庞颖虽早便见过她小可爱的迷糊模样,却不知这位竟是个内心住了三岁小公主的詹青云詹半仙。

……愈熟便愈放肆的那种。

偏看着就更可爱了。便若热气腾腾的重庆火锅,乍一看红彤彤的虽嘴馋却不免踌躇,走近了拿漏勺捞过锅底,才见着鸭血猪脑肝蹄筋各色美味齐聚,旁边还贴心的摆了解辣的西瓜瓤。

讲道理,这谁能不动心。

“庞老师,这太能吃了,”挑三拣四的吃了几口米粒便放下筷子的詹青云,看着对面吃的津津有味的庞颖,眼角眉梢是她熟悉的带了暖和的捉狭,“胖了可就没人要了。”

庞颖的筷子便一顿,将将夹起的生鱼片又滑溜溜的落回盘子里,抬头故作洒脱的翻个白眼,努力将已到了嘴角的话咽下去。

胖了没人要,那你要不要呀?

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敢赌。

值得开心的是,她那天还是吃了两碗米饭。


当我在这个人世间最后一次闭上眼睛,我的眼前,就只有那个最初的画面,就只有2017年的冬天,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只如初见。


2017年的最不知所措,是一个用来倾诉秘密的人,变成了一个秘密。

当然詹青云也会半真不假的抱怨着两人三观不和,有时当惯了辩手的两人不经意便会将双人solo演变成争执的导火索,甚至会在望见对方眼睛时恍惚间听见这样的话——这么好的人,我又怎么值得呢?

都是天之骄子,都是被生活逼迫过的人,都曾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走过降了霜的冷巷,也都曾经望着街边零落的秋叶莫名的心生惶恐,想着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形单影只的度过一生。

好在还深切的爱着,宁愿各自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如履薄冰的数了日子过。好在终究是适合彼此的,短暂的痛苦不过是磨合的必经路,此后每天收获的每一句“爱你”,都是心灵最忠贞的碰触。

于是世界各地都留下她们的足迹,于是分隔两地也要替她订好机票,时常肆无忌惮的互相抹黑吐槽,外人问起时却永远是一水儿的赞美夸奖——回家还得再补充一句我昧了良心。

奇葩说第二季曾有个辩题,“该不该向父母出柜”,正反双方辩论良久,连蔡老师都红了眼眶,最后倒被广电审核以‘对非正常关系持同情态度’的原因直接下架——讽刺的是,这恰恰是对这道辩题最好的答案。

但波士顿一年四季的悲哀都已经度过了,人生起落如寻常的箴言也在书页里品味良多,亲爱的,比起你我左手无名指上无声的承诺,这些掩藏又算得了什么呢?

小心翼翼的捧出一颗真心,终于在另一颗真心的温暖里逐渐柔软,在时间与欢喜中逐渐融合,变成……一团彩虹色的粑粑。

啧。

管它什么形状,终究是陷入爱情的两人最真实的模样啊。

拎一张闲置的双人毛毯,拿两瓶藏于酒柜深处的茅台,开了车随便找个没人的海岸紧贴彼此席地而坐,便可以有一搭没一搭的拌嘴唠嗑。


“这海有点儿臭。”

“破坏气氛。”

“是海臭破坏气氛还是我破坏气氛?”

“你说海臭破坏气氛。”

“就是你这种不解决问题只提出问题的人的态度才导致了社会退步。”

 


写在最后面的几句话:

虽然因为这一对实在是甜到我想哭,所以决定扛起庞詹cp大旗向诸位姐妹们使劲儿摇晃,但是原则还是要说在前面,绝对不能因为圈地自萌的行为打扰到阿庞阿詹的正常生活以及她们与家人的和谐关系。

所以我们有糖悄悄的磕~如果给阿庞阿詹造成困扰就分分钟快速的撤~誓死保护阿庞和阿詹嗷(严肃正经举爪爪)!!!

纯白流星
  se老师的私设,擅自画了....

  se老师的私设,擅自画了..真的很香

  se老师的私设,擅自画了..真的很香

小甜甜s

【肖钱】平行线

小学生文笔

私设有

沙雕娱乐向(算是吧)     

这篇文是很早之前就有想法要写了,反复写了好多遍,还是不满意,这次也不尽人意。我其实想描绘两个人互相找到归宿的感觉,但文笔太差,写不出来……

算了,大家看的开心就好ʕ ᵔᴥᵔ ʔ


      雨水借着黑夜的掩护悄无声息的笼罩了这座城市,没有准备的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吓了一跳,随即就是更加匆忙的脚步。...


小学生文笔

私设有

沙雕娱乐向(算是吧)     

这篇文是很早之前就有想法要写了,反复写了好多遍,还是不满意,这次也不尽人意。我其实想描绘两个人互相找到归宿的感觉,但文笔太差,写不出来……

算了,大家看的开心就好ʕ ᵔᴥᵔ ʔ










      雨水借着黑夜的掩护悄无声息的笼罩了这座城市,没有准备的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吓了一跳,随即就是更加匆忙的脚步。

         钱蓓婷站在雨中,身体前倾,靠在栏杆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任由着雨滴落在自己身上,将衣服打湿,但手中却紧紧握着一张红彤彤的请柬。

         钱蓓婷几次三番地举起请柬,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上面的名字,想要撕碎,却又仿佛失了力一般,垂下手,随即又发起呆来。

        过路的人给她的是好奇又疑惑的目光,但这目光也是一晃就过,消失在匆忙的脚步中。

        钱蓓婷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把请柬塞进衣兜里。正想转身,却发现,雨停了。

         抬头一看,发现是把绿色的雨伞悬在头上。

         钱蓓婷正觉奇怪,却听身后人说着:“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打伞吗?”

         熟悉的声音让钱蓓婷一惊,猛地绷紧了身子,但随即又冷静下来……那个人不可能在这里的,她不可能在这个城市。

         钱蓓婷耸起的肩膀又重重的垂下去。

     “不说话?你是哑巴吗?”身后的人毫不客气。

         钱蓓婷自知理亏,没有还嘴,转过身。

         只一眼,两人都惊住了。

        “消音姐!你,你不是要准备办……”

      “钱蓓婷?你,你不是……去相亲了吗?”

        两人说出的话都让对方大吃一惊。

         两人对视一眼,充满了疑惑与震惊。

       “等等,我先理清一下思路……”,钱蓓婷皱着眉,稍稍看了一眼手机,忽略了满屏的信息,“那个,今天是十月十号吧……”

        “十月十号!今天不是九月二十九号吗?我还等着放国庆呢。”孔肖吟睁大了双眼。

        “……”

        这还有时间差?

       钱蓓婷领着孔肖吟回了自己家,看样子,孔肖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准确来说是这个孔肖吟。

         “那个……你真的是孔肖吟?”钱蓓婷的脸上是戒备。

         孔肖吟被刺激了一下,瑟缩了一下脖子,似乎被钱蓓婷脸上的表情刺伤了,稍微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是来自别的世界……或者说是平行宇宙之类的?”钱蓓婷想了想,“算了,我不适合认真想这些事情。”

         “……”孔肖吟撇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屋子,“……你过得好吗?”

       “还好吧。”钱蓓婷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睡好、吃好、喝好,属于是三好学生了。”

        “那你为什么在淋雨?”

       “……”钱蓓婷愣住了,随即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没什么。”

       “是吗?”孔肖吟的话没了下文。

        诡异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消音姐……你过得怎么样?”钱蓓婷勉强开了话头。

       “还好吧,找了份普通的工作,普通的生活着,又普通的喜欢着一个人。”孔肖吟耸了耸肩,“总之,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是吗?”钱蓓婷笑了笑,“那样也挺好的,做个普通人也很好。”

       “真正做了之后才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简单,当你抛弃过去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时,旧的东西总能束缚住你。”孔肖吟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比如说感情……”

        钱蓓婷听不下去了,起身,去了卫生间。

       孔肖吟扭过头,看着钱蓓婷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眼中竟流露出一丝眷恋。

        夜晚是无言且沉默的,只有黑暗和朦朦胧胧的灯光。

       黑夜是庇护的场所,谁也无法逃走。

        一个房子里的两个人守着属于自己心中的秘密,在共同的夜晚,一起失了眠。

       直到凌晨,一晚未合眼的两人借着晨光慢慢闭眼。

       ……

       第二天醒来,自然挂了黑眼圈。

       床上的孔肖吟愣了一会,打工人的生物钟让她在七点准时醒了。

       孔肖吟迷迷瞪瞪的下了床,也没管这床是谁的,这房子是谁的,直接就出了门。

       结果等她迷迷糊糊往沙发上一坐。

        “我🌿!”

       柔软的触感和巨大的国粹声让孔肖吟猛的惊醒。

        在睡梦中被一屁股坐醒的钱蓓婷心情一言难尽。

       “嘶,消音姐,你起这么早啊。”钱蓓婷揉着肚子。

      “啊,平时习惯了。”孔肖吟笑了笑。

       “好吧。”钱蓓婷没多说什么,顶着鸡冠头先进了厨房,“吃什么啊,消音姐。”

       “随便……”孔肖吟沉了沉,“小龙虾……早上吃不好吧。”

       “……”厨房里的人沉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行,中午吃吧。”

        孔肖吟不懂钱蓓婷为什么要笑。

       结果,早餐只是简单的豆浆油条。

        ……

        刚吃完早饭,没等钱蓓婷收拾,门就被敲响,因为敲的太大力,感觉有点像讨债的。

      “钱蓓婷你还活着就开门!”

       听到这个声音,钱蓓婷赶紧过去开门了。

       结果一开门,孔肖吟、钱蓓婷和莫寒三个人撞了个满怀。

       “孔肖吟,你怎么……呜呜呜呜!”莫寒的嘴被钱蓓婷捂住了。

       “进来说进来说,别喊了。”钱蓓婷崩溃的说着。

        门终于关上了,只是三个人围在客厅了坐着,气氛还是有点奇怪的。

       “那个……还是我来解释一下吧。”钱蓓婷弱弱的举手。

      “先不论这个……孔肖吟,你跑这来干嘛?你也担心钱蓓婷?但你不都……”莫寒连珠炮一样。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心急,先冷静冷静。”钱蓓婷赶紧制止住她。

       莫寒这才冷静下来。

      “这个是消音姐,但不是真的消音姐。”钱蓓婷指着孔肖吟。

       “那这个是假的?怎么搞这么像的?”莫寒瞪大了眼睛。

       “也不是,等我说完。”钱蓓婷揉了揉太阳穴,“这是另一个世界,也就是平行世界的孔肖吟。”      

       “哦,原来如此。”莫寒认真看着孔肖吟,“你好,我是莫寒。”

        “我知道,我在原来世界也认识莫寒。”孔肖吟笑了笑。

       “那我和那个莫寒一样嘛?”莫寒有点好奇。

        “不太一样,我们那边那个莫寒性格比较沉稳,话不是很多,但和我们相处很好,很会照顾人,情商和智商都很高,是个很完美的人。”孔肖吟偷偷看着莫寒。

      “你是说,我不如她!”莫寒瞪大了眼,“等有机会,我就去找她切磋切磋。”

        “行啦,你来到底是干嘛的?”钱蓓婷瞪了一眼莫寒。

        “干嘛?”莫寒反瞪了钱蓓婷一眼,“当然是来看你的!我昨晚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都没回我,我当然是担心你,怕你做出点什么事呗,毕竟那谁下星期就要……”

        “别说了。”钱蓓婷突然出声。

       “……”莫寒没有再说,沉默了一会,“你去吗?不去就算了。”

       “……”钱蓓婷不再说话。

        孔肖吟惊觉不好,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自己啥也不知道。

       “行吧,还是你自己决定吧。”莫寒不再说什么,她知道钱蓓婷已经决定了,“我先走了,到时候有什么话……再跟她说吧。”

       莫寒起身,很快就离开了。

       钱蓓婷没有说话,没有挽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自始至终低着头,仿佛陷入思考一般。

      “那个……”钱蓓婷一沉思就是一个多小时,孔肖吟手机都玩没电了,“你没事吧?”

       “……”钱蓓婷抬起头,看向孔肖吟。

        但孔肖吟看到钱蓓婷面庞的一瞬间却愣住了。

       钱蓓婷哭了。

       双目通红 ,眼角还泛着泪花,脸红扑扑的,因为憋住哭声导致鼻塞,到现在都还在轻轻的抽着鼻子。

       但那双通红的眸子里,却掺杂着不甘、绝望、哀求、悲伤的复杂情感。

      “对不起……”钱蓓婷的声音闷闷的。

      “没,没事……”孔肖吟愣了愣,又恢复了平常,随手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擦擦眼泪吧。”

       结果钱蓓婷接过纸巾直接擤了鼻子。

       孔肖吟无奈的笑了笑,又拿过一张纸巾,轻轻的为钱蓓婷拭了眼角的泪花,“哭肿了眼就不好看了。”

        “谢谢。”钱蓓婷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没关系的。”孔肖吟也笑了。

        “姐……”钱蓓婷张口了,“那个,你能抱抱我吗?”

         张开了双臂。

        孔肖吟的眼神沉了沉,抱了上去。

         两人无言,各自怀揣着心事,各自有着秘密,就像两个独立的房间,没有人主动推开那扇门,也没有人主动邀请对方。

         ……

        一个星期过得很快,几乎是眨眼即逝,两人的相处模式也开始变得规律起来。

        早上,总是钱蓓婷早起做饭。

       “消音姐。”钱蓓婷坏笑着,捏住了孔肖吟的鼻子。

        喘不上气的孔肖吟只好张开嘴,却被钱蓓婷坏心眼的弹了一下脑袋。

        “呜啊。”孔肖吟一下子坐起来。

         “醒了啊。”钱蓓婷开心的笑了,“我去做饭,以后早上都我做饭。”

         孔肖吟还处于懵逼状态。

         于是早饭就这样被钱蓓婷包了。

         等吃完早饭,钱蓓婷就要去上班,中午两个人就各吃各的了。

         晚上钱蓓婷回去,孔肖吟也就正好做了饭,两人正好吃饭。

         剩下的算娱乐时间,各自消磨。

         生活就这样规律又无序。

        ……

          这天,钱蓓婷盛装打扮。

         一身的西服,还有半边脏辫。

         又痞又帅。

         孔肖吟的心跳不禁漏了几拍。

        “怎么样?”钱蓓婷在孔肖吟面前炫了一下子。

        “挺好的。”孔肖吟做了个比较中肯的回答,“为什么……这么穿啊?”

         “为什么……”钱蓓婷轻轻念叨着,“因为……她说她喜欢我这个发型啊。”

         孔肖吟一下子就沉默了。

        “走吧,我们一起去。”钱蓓婷拉着孔肖吟。

         “……”孔肖吟看了钱蓓婷一眼,“我也没打扮什么的,不好吧。”

           “放心,我很快就出来了。”钱蓓婷笑了笑。

           两人上了出租车。

          钱蓓婷看着莫寒发来的微信。

          [钱蓓婷!你来不来?]

          [钱蓓婷!她一直在问你!]

          [钱蓓婷,她坐在那里的时候也一直在看你在哪]

          [钱蓓婷,他们一会就宣誓了]

          最后一条微信的时间停留在五分钟前,而钱蓓婷已经到达了这所礼堂的门口。

          钱蓓婷的怀里,抱着一大捧玫瑰,九十九朵。

         钱蓓婷知道,玫瑰花比较过时,但是,却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仿佛它们代表的浪漫就天生融入了女人的生活中。

        孔肖吟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她已经知道了,钱蓓婷即将要面对的事情。

        大门被钱蓓婷推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钱蓓婷身上,包括台上的两位。

        其中一位身着洁白婚纱,仿佛画中走出的人儿,精致夺目。

         “小钱……”那人轻声呼唤。

          钱蓓婷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花朵被塞进那人的怀中。

         “孔肖吟……”钱蓓婷终究是把那已经在心底描绘了无数遍的名字念出来了,“祝你幸福。”

         接着,钱蓓婷抱住了孔肖吟。

        “消音姐,我爱你。”呢喃的耳语终究说出了真相,话音一落,钱蓓婷推开孔肖吟,笑了。

        眼前的孔肖吟完全顾不上吃惊,钱蓓婷就已经离开了。

       “不留下来吗?”跟在钱蓓婷身后的孔肖吟偷偷看着她。

        “这里不适合我,我还是更适合在外面。”钱蓓婷笑了,“而且不是新郎的话,我就没有必要在这里,更没必要为了一个已经获得幸福的女人再去伤心难过了。”

        孔肖吟笑了,“喜欢未必是一辈子,但能让你觉得是一辈子的人,你一定很喜欢。”

       “话糙理不糙。”钱蓓婷看着孔肖吟,“你呢,消音姐,你放不下什么?”

        孔肖吟晃了两下,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饱受打击。

       “哎呀,没啥好说的,就是表白的时候,被推开了。”孔肖吟看着钱蓓婷,“我以为的两情相悦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比我强,我都没表白。”钱蓓婷自嘲般的笑了笑,“因为已经知道结局了。”

       钱蓓婷和孔肖吟相视一笑。

       “这算什么?”钱蓓婷大笑起来,“两个悲惨单身狗的相遇?”

       “算是平行世界的成全吧。”孔肖吟想了想,“这就算是两条平行线相交了吧,用英语说就是‘joint’吧。”

       “有文化啊,消音姐。”钱蓓婷有点惊讶。

       “那是,姐是谁!”孔肖吟有点骄傲。

        两人随便逛,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并排坐在长椅上,又相对无言了。

        “我们,该怎么办呢?”孔肖吟开口了。

        “这个问题其实一开始就应该解决吧。”钱蓓婷向后一仰。

        “算了,管他呢,想那么多干什么?”孔肖吟伸了伸懒腰。

        “我说,消音姐,我们在一起吧。”钱蓓婷直视着天空。

       “哈?”孔肖吟看着钱蓓婷的侧脸,有点惊讶。

        “不行吗?”钱蓓婷的目光移到孔肖吟身上。

       “也不是不行,只是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孔肖吟揉了揉太阳穴。    

       “那就是行呗。”钱蓓婷坐直了身子,“我们两个各自不幸,但如果在一起的话,那我们不就幸福了吗?毕竟负负得正嘛。”

        “……”孔肖吟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有问题,要不然怎么会觉得钱蓓婷说的有道理。     

        孔肖吟最终还是答应了。

        就仿佛空中飘荡的两片树叶,缓慢又不稳,饱受风雨,最终飘落在地,树叶重叠,这便成了相遇。

         ……

        两人的生活与之前没什么差别,但又有了一些细微的不同。

         比如孔肖吟会腰疼,钱蓓婷会耍流氓,以及两个人时常都会露出很幸福的笑容。

        “小孔,你想回去吗?”

        “想,又不想。”

        “为什么?”

        “那里有我的朋友和家人,但是,却没有一个爱我的钱蓓婷。”

        深情对视后,是缠绵又温柔的吻。

         ……

        但两个人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小孔,小孔!”钱蓓婷满屋子找孔肖吟,小小的屋子里哪里藏的下一个女人。

        孔肖吟消失了,她回去了。

        钱蓓婷勾了嘴角,想开心却只露出了一个苦笑。

         钱蓓婷拿起那把孔肖吟留下的绿色雨伞,出了家门。

         外面艳阳高照,突如其来的雨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但钱蓓婷刚走到马路上,雷声大作、乌云密布。

         雨很快就下起来了,钱蓓婷还处于懵逼中。

        “怎么?这么不喜欢打伞吗?”熟悉的声音让钱蓓婷猛地回头。    

       孔肖吟拿着一把新的绿色伞,笑了:

        “行了,都怪你,我国庆假期没了,莫寒找不到我还差点报警。”

        “我……”钱蓓婷不知所措。

        “行了,走吧。”孔肖吟牵起钱蓓婷的手。

         “欢迎来到,我所在的平行世界。”














不写了不用打赏了

Best Friends.

1.

俞定延把车塞进小区里的停车位的时候,林娜琏已经前前后后发了二十三条消息过来了。最新的一条是语音消息,手机连接着车内的蓝牙音箱,于是女人尖声怒吼的声音就这样直白的充斥了车内狭小的空间,惊得俞定延握着手刹的手都下意识的跟着震了一下。


兜里揣着磁卡钥匙,俞定延在楼宇门前顿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按了门铃,门铃连续的响声还没结束便落了开锁的声音,伴着声筒中“俞定延你终于死过来了”的怨声,俞定延总算是上了电梯。


进门之后,俞定延恨不得直接转身原路逃跑。


宽敞的客厅从沙发茶几到地板电视柜,堆满了花花...


 

 

 

1.

俞定延把车塞进小区里的停车位的时候,林娜琏已经前前后后发了二十三条消息过来了。最新的一条是语音消息,手机连接着车内的蓝牙音箱,于是女人尖声怒吼的声音就这样直白的充斥了车内狭小的空间,惊得俞定延握着手刹的手都下意识的跟着震了一下。

 

兜里揣着磁卡钥匙,俞定延在楼宇门前顿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按了门铃,门铃连续的响声还没结束便落了开锁的声音,伴着声筒中“俞定延你终于死过来了”的怨声,俞定延总算是上了电梯。

 

进门之后,俞定延恨不得直接转身原路逃跑。

 

宽敞的客厅从沙发茶几到地板电视柜,堆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和散落的杂物,客厅中央横着四个巨大的行李箱,女人小小的身子就坐在满地狼藉当中,随手抄了条裙子向俞定延的方向砸了过来。

 

俞定延微微侧了侧身就轻松躲开了,挑着空隙的地方走过去,问你是不是要打包一个垃圾场去洛杉矶。

 

林娜琏仰着头,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皱巴巴的素脸实在谈不上好看。俞定延站在她跟前,望着眼前乌烟瘴气的案发现场,长长的叹了口气。

 

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居然也可以结婚。俞定延横了她一眼,用脚扫出一块空地坐下来,两条长腿窝在身前,又伸手把林娜琏挡在眼前的碎发掖到耳后。

 

“所以才叫你过来帮忙啊,我自己能搞定的话还用你干什么。”林娜琏吸了吸鼻子,厚着脸皮怼回去。“整理了大半天,胳膊好痛。”一边说着一边把双臂伸到俞定延跟前晃荡着,然后被俞定延无情的一把打落。

 

根本不想反问这居然是整理了大半天的结果吗,俞定延低着头把其中一个箱子拽过来,“四个箱子,按一年四季分类,一个箱子装一个季节的衣服。”说话的时候已经在地上开始挑选起衣服来,“你去把那些薄的衣服叠好摞在一起,待会儿我帮你装箱。”

 

刚刚被安排了工作的人却忽然仰身躺了下去,半个身子正好陷入到从巨大的落地窗外渗进的光线当中。夏日傍晚的太阳如火焰般燃烧,在天际边缘擎浮,跨江大桥上车水马龙,越过日光的方位像在焰心中央穿梭来去。

 

屋内没有开空调,偶尔有从窗外吹进的风,俞定延的头发在夏风间微微荡起,映着金红色的光,露出好看的眉眼。

 

林娜琏习惯在这样平静到淡漠的表情中寻见难得的安稳。

 

 

 

1.5

 

林娜琏第一次到公司参加测评的早上又因偷偷报名练习生这件事被母亲臭骂了一顿,因为赌气连装好的便当也没有带去,本就绷紧的神经夹杂着持久的饥饿感导致她这一整天的心情都差到了极点。放学时外面偏偏又下起了雨,大雨来得毫无预兆,没带雨具的学生乌压压的挤在教学楼前,林娜琏扒开人群冲出学校后又跑了好一会儿才拦到一辆空车,在车上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似乎也没能得到什么实际性的效果,被雨淋湿的刘海已经成缕的搭在一起,冲进公司大楼的时候连系在衬衫领口的领结都已经不知丢在了哪里。

 

装在包里的运动服已经湿了大半,狭长的走廊尽头就是审评室,进行演唱的人声偶尔透过磨砂玻璃门传到外头,林娜琏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于是就干巴巴的站在门边,两只手交叉在身前,无意识的攥紧又松开,想着是不是要等这一组测评结束后再推门进去。

 

门就是在这时打开的,从里头出来的人像是一道漆黑的影子一样忽然出现在林娜琏眼前。过分宽大的衣服下包裹着单薄的细长身体,平宽尖锐的肩骨像是衣架一般将外套撑起,有种微妙的锋利感。小小的脸上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林娜琏在那一刻的手足无措中突然没头没脑的想到眼前人的脸很像她常常路过的那家宠物店里养的幼年博美犬。

 

乌黑的头发半扎在脑后,修长的脖颈后余着不长不短的碎发。那人显然被直愣愣站在门口的自己惊了一下,瞪着眼睛看了她几秒后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本子,然后出声问她你是不是叫林娜琏。

 

林娜琏怔怔的点头,她能感受到抓住裙摆的双手仍在不断的渗着汗,怔忪间连忙弯下腰鞠了一躬,小声说前辈好。

 

身侧的窗户被斜落而下的大雨敲得劈啪作响,空气中混着梅雨季节建筑中潮湿的霉味,偶有风吹在林娜琏透着水渍的校服衬衫上,后背上的皮肤有些燥热的凉意。

 

忽来的重量就是在她因过分的紧张与焦急而连眼睫毛都在微微颤抖的时候落下的,林娜琏抬起头时,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棉质外套。脱下外套的人露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校服来。

 

“衣服都湿掉了,穿着这个进来吧。”身前的人轻轻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拽住了她的手腕进了门。进门时老师正在给另外的人作点评,房间内无人注意到她们,那人不动声色的将林娜琏推到队伍后面,几乎是同时的,林娜琏听见自己的名字从房间正前方测评席间传来,她赶忙应了一声就快步走到了表演区。

 

结束时天光已经暗下来,大雨已经停了,只剩下近乎雾气的淅沥雨滴将交织的街景变成模糊幻象,等到她低头闻见身上传来的陌生香味时才想到还没有跟刚刚那个人说一句谢谢。

 

 

2.

 

生命的轨迹本就常被意料之外的偶然所填满,像是在深夜地铁上巧遇一个掩面痛哭的女孩,彼此之间本无关联,却在那一刻意外的获取了关于对方的秘密。后来公司搬进了新的大楼,旧的建筑里也已经换了装潢,那扇一直关在林娜琏心里的玻璃门早就不见踪影,被大雨淋湿的女孩因迟到而无措的神情成为了她和俞定延之间再也无所查证的秘密。

 

俞定延比她早半年进公司,分组练习时自己被分到和俞定延相同的小组里,第二天在练习室里碰面时林娜琏把那件在前一晚洗熨好的外套还给俞定延时十分郑重的道了谢,九十度鞠躬外加双手奉上,之后这件事被俞定延嘲笑了好多年,即使每次活灵活现的模仿她当初毕恭毕敬的模样时总是换来林娜琏的爆捶。

 

与那天留下的印象不同,之后林娜琏发现原来俞定延并不是什么热情洋溢的甜蜜前辈,大多时候她总是面无表情的练习,记错舞蹈动作时会下意识的皱眉,神色总是淡淡的,像是从前使用过的定焦相机,成像的画面永远存在一种固定的距离感,客套与关怀形成天然的分寸,习惯同他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疏离。

 

初见那天林娜琏就知道了俞定延是和自己在同一所学校的校友,俞定延低她一年级,因练习要求两个人都不会在学校上自修课,在校门口碰到几次之后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同行搭档,一开始的交谈不多,一路上大多时间是在沉默中度过。某天林娜琏因班级清扫而出来的迟了,本以为俞定延一定已经先走了,结果走到学校大门时又看到了俞定延的背影。微微驼着的背,肩膀上挂着一个比照她身形来说略显硕大的斜挎包,她正盯着拐角出的小吃车出神。林娜琏走近后侧过头顺着她眼光的方向看去,摆摊的男人把刚刚出炉的小鱼饼倒在钢制餐盘上,食物的高温在初秋的冷空气中化成白雾上升。林娜琏顿了一会儿便向那头走过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浅棕色的纸袋,里头装着一个金黄色的鱼饼,递给俞定延之前又用绑在头发上的布质发带缠在袋子外面,跟她说有点烫,慢些吃。

 

俞定延接过的时候模样有些微怔,浅粉色的发带边缘垂在她的手指上,混着小鱼饼的香味儿有水果香的洗发水味道隐约游荡在鼻尖。然后笑了笑说,公司告诉我要减肥的,但又真的很想吃这个东西。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林娜琏故意朝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然后换来俞定延灿然的笑容。

 

在路上的时候俞定延把鱼饼掰成两半,把豆沙更多的那头分给了林娜琏,然后说起自己吃过很多家店的小鱼饼,小时候因为吃了太多小鱼饼所以吃不下晚饭,被妈妈狠狠的训过,又说自己小时候真的很调皮,一个人在家睡过头没去上课,妈妈以为自己被绑架了还报了警,最后的结果又是自己被暴揍了一顿。

 

那天林娜琏安静的听着她讲起许多琐碎的故事,半个鱼饼吃完后也没有提起她自己为了减肥连学校的午餐都没有订的事情。

 

初秋傍晚渐凉,西落的日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漆黑的影子划映在沿路的青砖瓦墙,走过无数次的街道却怎么也留不下半点踪迹。

 

 

 

3.

 

半个钟头前外头还是烈日炎炎,转而就突然雷声轰鸣起来,梅雨季的大雨总是来得猝然万分,落地窗前纱制的遮阳帘被落雨前的狂风吹荡在半空,俞定延把第一个箱子封好后回身在茶几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发圈,抬手将颈后的长发扎好。

 

林娜琏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把厚厚的头发窝成一个圈,才想起没见面的这些日子已经多到足够她的头发再长出这么长一节了。“以前都是接发,突然留这么长的头发不觉得麻烦吗?”林娜琏把手边叠完的衣服推到俞定延跟前。

 

“麻烦啊。”俞定延皱着眉看了看她刚刚推过来的几件衣服,又将衣服展开按着衣线重新折好。“洗的时候尤其麻烦,护发素发膜什么的买了一堆,其实也懒得做。”

 

“那还留着?”

 

“就先这样吧,那么多年都没真正的留过长发,现在想过把瘾。”俞定延顿了顿,“之前也是他说想看我长头发的样子所以就把头发蓄起来了,后来分手了也没想再剪。”

 

她的话说得轻盈,林娜琏也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是不屑还是遗憾或是别的什么,她惯来就是这样的,十几年过去仍叫人猜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她常开玩笑,有时候却又突然认真得吓人,真真假假说得多了,林娜琏也就放弃了再去猜测她每个字节里的情绪。

 

从前好像常常会因为她不经意的某句话而被刺痛,像是长满细密的刺的藤蔓,有时缠在她的心上,在微小的创口上生出寂寞的酸楚。

 

 

 

3.5

 

因为公司安排的形象定位,俞定延被逮去剪了头发,谁也没想到花了大价钱在清潭洞剪出来的头发竟然成了她人生的重大黑历史之一,在公司里被同期练习生围着疯狂嘲笑时她愤慨的解释,这是清潭洞最闪亮的发型ok?

 

经过修整后总算是把这头过于闪亮的造型变成了不那么闪亮的状态,俞定延的发量极多,发质有些硬又带着点儿天然的微卷,早上爬起来常常来不及打理头发,打着哈欠从宿舍楼里出来时,头上还有几撮翘起来的呆毛。林娜琏看得想笑,用沾了水的手把她的头发抚平,边说要不以后就别一起去上学了,时间宽裕一点你也不用每天搞得这么狼狈。

 

俞定延眯着还未完全开启苏醒状态的双眼摆摆手,扭过身向便利店跑去,边跑边问你今天要什么口味的牛奶。

 

那年林娜琏读高三,俞定延在高二,高三因为有早读所以上学时间要比高二生更早,而一起上学这件事已经稳定持续了一年之久,在经过严肃的双方会谈后两人决定择取一个折中的时间一起上学。于是结果就是俞定延总是最早到校的那个,而林娜琏则永远是最晚到的那个。

 

大约是因为剪了短发的缘故,原本只是在男生堆儿里人气不低的俞定延有一阵子开始在学校的女生间成了话题的中心,有时赶在下课空闲时间会有低年级的学妹三三两两的凑到俞定延的班级后门偷偷看她,而在学校原本就算作是风云人物的林娜琏常常同俞定延一起进出的事情很快就在学生间大肆传播开去。单调压抑的高中生活中唯一的调剂品就是流传在校园内真假难辨的青涩绯闻。最开始的源头无从寻找,等到流言钻进俞定延的耳朵里时,她才开始留意到每当她和林娜琏并肩行走,身边人落在她们身上玩味的目光是多么的暧昧异常。那些毫无掩饰的注视像深海中蛰伏的水母突然张开巨大的触须,箭一般的向俞定延直直的刺过来。

 

于是俞定延开始逃跑,在林娜琏伸手挽住她时不动声色的将手臂抽离,拒绝同行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直到她的借口愈加拙劣到难以忍受时,林娜琏才将她堵在空闲的练习室里非要问出个缘由不可,被胁迫住的人低着头,沉默了老半天才干瘪瘪的挤出一句话来。她说我有男朋友了。

 

林娜琏盯着她,狭窄的房间里却空旷无比,静得好像可以听见空气中的灰尘坠落的声响。许久未能眨动的双眼濒临身体忍耐的极限,再合上时眼角有些涩涩的湿意。

 

很久以后再想起那一天,林娜琏想到那时她曾努力的去捕捉俞定延或许因为说谎而乱了节奏的心跳声,可是那天除了俞定延平缓的呼吸之外,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后来俞定延又逃跑过很多次,多到林娜琏根本记不清除每一件事情的起因经过,她只知道每当她将目光牢牢抓在她身上时,当自己在千人万人跟前向她直白的表露着半真半假的爱意时,她总是会逃,用冷淡的言语或是乏味的玩笑一句带过,像察觉到危险的鸵鸟将头埋进砂石之下,自以为闪躲得利落干脆。

 

 

 

4.

窗外大雨滂沱,风钻过纱窗狭小的孔缝将窗子拍打得啪啪作响。雨水顺着风向呼啦啦的倾洒进屋内,映着棚顶吊灯的白色光线在深棕色的地板上洼出一片水光。

 

“雨太大了,我去把其他房间的窗户关上。”俞定延起身,宽大的棉质直筒裤的裤脚随着脚步与地面摩擦出沙沙的声响。林娜琏回身将客厅的窗户关好,看着俞定延径直穿梭在每个房间的身影,步伐熟悉得仿佛是这个房子的另一个主人。

 

房子才买了两年多,俞定延来这里的次数却也不比她自己少上几次,从小区到户型的选择都是俞定延陪她一起决定的,之后又细节到家具的挑选和整体装修风格,其实俞定延根本不懂这些,但熬不住林娜琏的软磨硬泡,最后也算是做到了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两间卧室中有一间是完全按照俞定延的喜好布置的,粉刷的那天俞定延碰巧有拍摄工作在身,接到林娜琏的电话时,脚边放置着那双高筒绑带的靴子偏偏怎么也穿不好,因此而变得心烦意乱的人连语气也变得焦躁起来,随口报上几个备选颜色后便匆匆断了通话。等到俞定延下一次开车给林娜琏送来暂放在她家的一大箱毛绒玩具的那天,那间光照极好的房间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的墙壁,有黑色的床头板和衣柜,双人床垫下还塞着几盒没有开封的乐高玩具。

 

林娜琏曾吐槽说你这间房看起来像座没有温度的墓穴,俞定延也不理她,说我又没有求着你给我留房间。俞定延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其实这些也并非是她真正想要的颜色,她甚至从未真的记得林娜琏曾打来电话询问过自己这些事情。

 

事实上俞定延并没有在这里住过几次,多数时间里不过来了又走。偶尔林娜琏的朋友来家里留宿,房间不够睡了就把预备的床垫搬来客厅,有人问起那间关着门的房间时,林娜琏便搪塞说是杂物间没法住人的,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有人好奇。

 

 

 

4.5

第一次出道计划正式宣布夭折的那天俞定延将滑板砸了个稀烂,倒是毫不掩饰内心中因积存了太多负面情绪转化而成的过激的愤怒,朴志效冷静得惯了下午请了假就独自回家休息去了,只有林娜琏的表情仍然未见得一星半点儿的波澜,甚至还把当天宿舍的清扫工作完成得异常妥帖。

 

在其他后辈练习生悄悄感叹这个平日里爱笑爱闹的姐姐原来承受能力是如此强大的时候,俞定延已经一把将林娜琏正在细心归置的口红扔到了旁边,置若罔闻似的不管她嘴里在抱怨着些什么不那么好听的词汇,一边大力的拽着跟在身后踉踉跄跄的林娜琏一边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去。

 

穿过夜色中的公园,草丛和树林在晚风拂过时发出微弱的沙沙声。枝条上细密的嫩芽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绽开了花苞,樱花粉色的花影掩在无际的夜空下,春雨之后的空气透着隐约粘稠的柔润。绕着江边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块人迹罕至的草坡,俞定延把外套脱下来平铺在地上,然后伸手拉着林娜琏坐下。

 

她们寻到的那块地方近于江边背靠人行路,巨大的桥墩将路灯遮挡得完全,所以林娜琏直到喝下一口俞定延递给她的易拉罐里装着的液体后才发觉是啤酒,林娜琏转过头震惊的望着她,俞定延却是一副熟稔模样的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强烈的气体激得她的喉咙发出微颤的吞咽声来,等到喝完第二口才幽幽的说,从家里偷出来的,本来想用来庆祝出道,不过也总算是用到了。

 

林娜琏盯了一会儿手里的罐子,然后也学着她一样猛灌了一口,淡淡的苦涩在口腔中充斥扩散,没有沾过酒精的身体迅速产生反应,她似乎可以清晰的听见全部神经倏而展开的鼓胀声响。

 

原来酒就是用来在这个时候喝的啊。俞定延感叹道,然后倾下身体躺在草坪上,轻薄的衣服被春草上未散的水汽浸染,在肌肤上透下点点凉意。

 

林娜琏没有应声,学着她放倒身体,耳朵碰在俞定延肩头,距离近得能嗅见混着青草气味的她颈侧带着体温的味道。

 

俞定延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在入夜后公交车相邻的座位上,在宿舍狭窄老旧的单人床上,在她紧贴着俞定延的瘦削背脊时,人潮汹涌的大街上。

 

熟悉到好像每一次呼吸间,她的味道都一定会和空气一起钻进她的身体里。

 

林娜琏突然就掉了眼泪。

 

她紧紧的圈住俞定延的手臂,垂着的头埋在俞定延的颈窝中,身体因啜泣而发出阵阵颤抖,俞定延用另一只手绕过身体去轻抚她的头发,能感觉到冰凉的眼泪伴着重力一起沿着她的脖颈流淌到心脏的位置上。

 

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身后的街道有自行车偶尔拨动的车铃声和孩童欢笑的声音,无望的伤痛和坠落的眼泪藏匿在那桩巨大的石墩后面,像雨水沉入江流,隐秘而悄无声息。

 

 

把林娜琏送回家的时候,俞定延指着林娜琏的脸说回去用冰袋敷一下你的死鱼眼,如果明天不想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哭得这么惨的话。

 

林娜琏睨了一眼哭成两层双眼皮的人瘪了瘪嘴,突然问,你说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俞定延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惯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夜风渐起,吹得她额前的头发斜遮住了大半张脸。她说我去考大学,你要当大明星,以后我要卖你的签名赚外快。声音清清凉凉的,裹在暮春的凌晨夜晚中,化在林娜琏的耳畔。

 

楼宇门前的声控灯在安静的环境下熄灭,沉默溶解在不知所踪的黑暗之中,时间漫长到俞定延已经打算就此离开。转身之际林娜琏忽然抱住她,怀抱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骼碾碎,然后在迟缓扩散着的疼痛中俞定延听见林娜琏说,你要一直站在我能看见的地方,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埋在怀抱中的声音似远似近,钝钝的敲打在俞定延颈侧的动脉处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俞定延偏过头,笑着说你的头发扎得我好痒。

 

 

 

 

短暂离开公司的那几个月里,俞定延在江南的一家面包店里找到了兼职。偶尔轮到她值晚班的日子,她会偷偷将营业时间延后半小时,等林娜琏步履匆匆的跑过来,然后把白天特意留下的限量巧克力蛋糕放在她跟前。

 

收到第一个月的工资结算的时候,俞定延在某天路过的街边小店里买了一对耳钉送给林娜琏。银质的耳钉小小的,表面打磨得简单明亮,林娜琏把其中一只戴在从前和俞定延一起去打穿的耳骨下方的耳洞里,然后让俞定延把余下的那只戴到和自己相同的位置上。因为耳钉形状细小材质轻盈,连侧身睡觉时都不会感知到生硬的硌痛,所以除去定期用纱布擦拭清洗的时间外,林娜琏几乎每时每刻都将它戴在身上。

 

出道后某次海外行程结束的第二天早上,林娜琏在整理头发的时候忽然发现一直戴在左耳上的那只耳钉不见了,后来找到酒店员工一起把房间翻了个彻底也未能寻到,等到她颓败的对俞定延说起这件事时,俞定延才轻飘飘的告诉她其实自己的那只早就不见了,可能是在做造型时频繁更换饰品所以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吧,况且银饰很容易氧化,时间久了也许自己断了也说不定。

 

去到美国之后,林娜琏在商场中逛到饰品展示区的时候会冷不丁的想起那只曾经不翼而飞的银质耳钉。眼前的透明橱柜中陈列的是琳琅满目的经由知名设计师之手用及贵重金属精心打造而成的,与那只丢失了许久的廉价银质耳钉有着云泥之别的华贵珠宝。林娜琏随意挑选了一枚镶满碎钻的戒指试戴,边听着导购员绘声绘色的介绍起这只戒指的设计灵感与所谓的代表意义,在半通不懂的语言阻隔而逐渐兴致缺失的时刻听到一句:这只戒指另外还有一只相配的男款,很适合用来当婚戒。

 

林娜琏忽然没头没脑的想到如果这样一个小小的金属指环是作为婚姻关系中恪守诺言的枷锁,那么俞定延送过的耳钉是不是就代表着要将一切与她相关的回忆生生钉进自己的肉里。

 

 

 

5.

林娜琏趿拉着拖鞋过来的时候,左手拿着两个酒杯右手拿着烧酒和一本相册,俞定延在整理的空隙中直了直腰,抬头就看见林娜琏呲着牙对她笑的样子,瞥了一眼放在地上酒瓶后瞪着她叹了口气。

 

“喝醉了好等着明天用担架送你上飞机?”俞定延抬着眉毛没好气的讽刺,对面的人也不理,倒了两杯酒之后把相册推到她那边,“翻开看看。”

 

俞定延搬起那本厚重的相册放在腿上,深棕色皮革外皮的右下角印拓着YOO三个字母。打开第一页,透明夹页里放满了她的照片,俞定延在那刻感受到了一阵短暂的迷惘,蒙太奇般的时空旧影同现实错落交叠,影像中的人熟悉又遥远,那是十多年以前的自己。

 

一些照片因年代久远和当时设备的问题,成像状态已经不够清晰,不足的光线和模糊的聚焦,掩藏不住的是照片中的人光彩熠熠的年轻气盛。

 

照片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俞定延翻了几页就笑了,看着林娜琏说,干什么要把我的黑历史收藏得这么细致?

 

林娜琏喝了一口酒,又把酒杯填满,环抱着屈在身前的腿歪着头看她,“怎么样,是不是被感动到要哭了?”

 

早年的照片多是她与林娜琏拍过的合照,又或是和许多人在一起时随手拍下的照片,渐渐到了后来,就再鲜少有她同别人一起出镜的照片,包括和林娜琏一起的。俞定延慢慢的翻看着相册,抬手也喝了一杯酒,酒精在胃中扩散,生出猛烈的热意,血液传导通往四肢,有微小的酥麻感。

 

“怎么这么多背影和侧脸照?”俞定延问她,顺手想拿起酒瓶倒酒的时候,发现瓶子中的液体已经快要见底了。

 

“因为不想拍你的正脸,很丑。”林娜琏咯咯的笑着,鼻梁和眼角处聚集起浅浅的纹路,有种微醺时特有的憨厚,然后起身去冰箱那头拿酒。

 

外头的雨势见小,林娜琏走到阳台边将窗户重新打开时,风呼啦啦的吹进来,揉过她的脸和头发,伴着酒意忽感一阵飘忽的眩晕。回过头的时候正好能看见俞定延微微驼着的背,她的肩膀不算宽,肩骨勉强撑起肥大的衬衫,窄窄的身体缩在棉质布料下,好像只用一只胳膊就能将她环在怀里。

 

 

俞定延没有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手臂,因减肥而控制进食的少年时光,身体甚至瘦弱得不盈一握,而她的肩膀却好像是前半生里所有的绵长时光中林娜琏唯一的栖身之所,无论伤心还是疲惫时,她都能在俞定延的肩膀上找寻到最平淡也最不可得的依靠。在不见前路的晦暗天光之下,在凌冽辉煌的巅峰之上。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每次她依附在俞定延的肩头上时,她在她衣襟上带着体温的褶皱中能看见琐碎无章的过去与安稳真切的现在,唯独没有涉及到一丝一毫的未来。

 

 

 

5.5

正式出道后的第一个生日,俞定延带着林娜琏去海云台看海。

 

在全员紧锣密鼓准备回归的前夕,俞定延和林娜琏大半夜偷跑出宿舍,关了手机后就坐上了去釜山的火车。新人时期对真实知名度还没有确切认识的状态下,两个人连帽子也没戴就那么直愣愣的去旅行了。由于是凌晨时段的车次幸而整列车厢也没有多少乘客,两个人一路上嚼着零食打打闹闹的倒也很是顺利。

 

到了海边的时候海平线刚刚蒙起一点光亮,拍打着沙滩边缘的海水随着天光渐亮缓慢后退,潮水汹涌,海浪的响声将无垠的海滩包裹,偶有降落的海鸥沿着沙与水的交界线行走,有巨浪翻滚而来,再探出双翼灵巧的飞走。

 

林娜琏脱了鞋子在沙滩上慢慢的走,不够柔软的细沙中夹着坚硬的砂石,九月下旬的海水微寒,冲刷而过的海水在脚面上留下碎小的沙粒。

 

身后鸣起的车笛声划过静谧空旷的海滩,林娜琏转过身,看见俞定延骑着一辆沙滩摩托径直向她奔来。

 

林娜琏对她的驾驶技术非常怀疑,然而车上的人却没给她质疑的机会,用压过海浪声的声音催促她上来,趁着没人可以绕海岸线一圈,老板看她长得漂亮还给了半价优惠。

 

俞定延用全速将车开下一小段沙丘时,惊得林娜琏尖叫出声,声音冲散在呼啸的海风之中,也吹乱了她未扎起的长发,她紧紧抓着俞定延的肩膀,看她细碎的短发荡在疾风中,像是小时候见过的秋日麦田里温柔的麦浪。

 

她忽然凑近她的耳边喊道,以后我们在海边买一个房子好不好。俞定延听见她的声音微微侧过头,素净的侧脸带着好看的笑容,她迎着海风大声回应她,说好啊,以后我要用存钱罐里的钱买一个大大的房子,我们还像现在这样住在一起,每天都来看海。

 

俞定延的声音被逆向的风吞没了大半,林娜琏没有听得完全,却还是笑着拍她的背,然后在风中张开双手,放肆的倾声大喊。

 

除了那天的海和风之外,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谁知道她坐在疾驰的摩托车后座上偷偷许下的生日愿望了。

 

二十二岁的林娜琏在那一刻想要的是一个永不结束的夏天,永远温暖的沙滩和海水,和永远这样快乐的俞定延。

 

 

 

 

6.

俞定延坐在箱子上挣扎着将最后一个行李箱封好后问林娜琏,“你要去的地方是洛杉矶又不是南极,你带这么多冬装干什么?”

 

一旁的林娜琏已经独自喝得酒过三巡,透白的脸上开始云蒸霞蔚起来,晃晃荡荡的坐在地上,含混的说婚礼之后要去英国旅行,那里的冬天冷得要死。

 

俞定延把整理好的箱子整齐的摆放在门口,又在箱子上粘了纸,上头写明了每个箱子里分别装着什么季节的衣服和鞋子,后又将她另外包里的化妆品按种类仔细分装好,才功成身退般的卧躺下来舒展身体。

 

林娜琏向前挪了挪身子,用脚踢了下俞定延,“问你个问题。”

 

“问。”

 

“高中的时候,你交的那个男友,是真的交往了还是为了糊弄我的?”

 

另一头已经疲劳到眼皮打架的俞定延听到她的问题后思绪很快清明了起来,她摸不清林娜琏问题背后的真正意图究竟是什么,心情竟忽然开始隐隐的悬了起来。虽然她早已习惯对林娜琏那些莫名其妙的玩笑视而不见,在每一次哑口无言逃无可逃时。

 

在墙上的挂钟秒针匀速转动了六次之后俞定延开口:“没交往。”

 

听到答案的林娜琏忽的大声笑起来,俞定延看着她像看疯子一样的满脸不解,林娜琏用力的捶了她的腿几下之后声音愉快的说:“我就知道是假的,我赢了,一会儿叫朴志效给我打钱!”

 

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事了,任凭俞定延认真理着思绪拼命想在岁月深邃的河流中摸索那段丢失了许久的记忆,最后却也是连那个男孩子的长相名字都记不得了。

 

浮现在眼前的只有十八岁的林娜琏皱着脸哭泣的模样。

 

 

 

 

6.5

那天之后俞定延倒是真的找来了一个男孩陪自己上学放学的走,某个周末下午结束练习后,练习生三三两两的走出公司大楼,正好看见那个男孩带着俞定延一起离开。

 

还真的谈恋爱了啊,朴志效不凉不热的感叹了一句,又杵了杵旁边的林娜琏,问要不要看看他俩干嘛去。尽管林娜琏一直摆着一副不情愿的脸,却也还是半推半就的跟着朴志效一起去了,目的地是弘大的一家电影院。

 

那天是一部老片重映的场次,开场熄灯后林娜琏才跟着朴志效一起入场,上座率不高,她俩便鬼鬼祟祟的坐到了俞定延身后的那排。座位间隙不够宽大,林娜琏稍微探过身就能看见身前的俞定延专注的侧脸。千禧年早期的电影画面对比度过剩,不柔和的强光溢出幕布以外,林娜琏甚至可以看见俞定延缓慢开合的双眼下方,有睫毛在脸上映下的浅浅的影。

 

头发剪得干净的男孩捧着桶装的爆米花,两人手臂相贴,搭在座位之间的扶手上。男孩偶尔偏过头和俞定延低语几句,然后换来俞定延无声的笑。

 

林娜琏却不知怎么突然在这样稀松平常的氛围中失了态,她忽然站起身,随手抓了一大把朴志效搂在身前的爆米花,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把握在手心里的爆米花砸到了坐在前面的俞定延的身上。

 

等俞定延惊叫着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了惊吓过度的朴志效和一个奔跑而去的模糊背影。

 

 

俞定延在过街的人行横路上抓到了林娜琏,扯着林娜琏手腕的力气很大,林娜琏甩着手挣扎的时候指甲划到俞定延赤裸的小臂上,留下两条扎眼的血痕。俞定延被火辣辣的痛感加剧了内心的烦躁,顺着动作猛推了她一下,林娜琏向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俞定延也顾不得商业街区人来人往纷纷向这边投来的好奇目光,大声朝她吼着,你到底要干什么!

 

站在跟前的人冲上来连着推了她几次,涨红的脸上有被汗水晕开的眼线痕迹,声音因情绪的爆发而变得沙哑,她喊着俞定延你从来都没有当我是朋友。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被冲散在嘈杂的人声与汽车行进的机动轰鸣声中溃不成军,俞定延看着她发狠的一遍遍抹去脸上成串掉落的眼泪,伸手就可以捉住的身影不知怎么忽然变得那样遥不可及。

 

俞定延也是女孩子,所以女孩子的眼泪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谈得上叫人动容的引申意义,那只是一种普通又熟悉的情绪反应,可是在当下那一瞬间,她盯着在她面前第一次哭到不能自己的林娜琏,心脏竟忽然有些软绵绵的疼。陌生的感觉令她的思维停滞运转,僵直在原地,惶惶不知所措。

 

等到朴志效找到她们的时候,俞定延还是一动不动的定在那儿,朴志效朝她使了个眼色后就搂着林娜琏走了,俞定延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觉得走得太近了就停下几秒,走得远了些就加快脚步追上一段,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一段主观上的标准距离。

 

那天之后的结果是俞定延用所有的零花钱给林娜琏买了好大一包零食,还有一封她揪断了一把头发才写出来的情深意切的忏悔书,并在信的末尾附注了友谊重启计划的伟大宣言。而事实上俞定延根本没有明白那天林娜琏突然暴怒的真正原因,私下偷偷问朴志效的时候,对方也是云里雾里的模样,说大概是因为你只顾着谈恋爱就不理她了吧。

 

小小的插曲落幕以后,生活又了无痕迹的变回了最寻常的状态,俞定延仍然会在学校门口等林娜琏一起去公司练习,两人之间仍然有讲不完的无聊话题和永远不会停止的琐碎战争,以为日复一日的平静像是通往永恒的玻璃匝道,抵得住生命中的每一场春去秋来。

 

 

 

 

7.

 

照片翻到俞定延第一次重新蓄起长发的那年,连续拍摄的照片中的人变着法的把刚刚及肩的头发扎成不同的样子,还有理顺了头发之后化好妆的模样,俞定延侧躺在地上用手臂撑着头看着这些照片,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林娜琏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这样细小的瞬间统统捕捉到镜头里面的。

 

这些照片几乎都是她的侧身与背影,还有她化着精致全妆或是憔悴素颜的睡脸。有些甚至未能准确对焦,就那样成为了模糊在曾经某处光景中永久定格下来的一抹虚像。

 

抬起头看她的时候,林娜琏侧着身子躺在她对面,同自己之间大约半米不到的距离,她缓慢的眨动着盛满醉意的双眼,将俞定延的脸收留在其中,俞定延能看见她通透的眼瞳中映着自己的倒影。

 

她曾畏惧过这样的灼灼目光。许多年。

 

于是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对上林娜琏的眼,她本就不是擅长将情感转为话语公之于众的那种人,也一向不喜把私下的亲密氛围抛到镜头跟前,所以每当林娜琏穷追不舍的朝她投出那些暗昧不明真假难测的心意时,她常常笨拙得像个傻瓜,往后一来二去听得多了,她也逐渐开始找到了最简单的应对方式。有时话说得过火了也故意拧巴得略显伤人,可林娜琏却好像从没放在心上似的,一次之后总会等来下一次。

 

就像是她偶尔兴致突起时会问林娜琏要不要和自己去逛街或是看电影,等到心情沉下去后又随时将计划取消。印象中林娜琏几乎从未拒绝过她的邀约,也从没有因她的惯性善变而真的生气,如此周而复始,甚至让俞定延忘记去考虑这是一种多么恼人的任性。

 

某次录制电台时曾听队友说,林娜琏虽然看起来活泼开朗又擅长交际,但真的相处下来会发现她是所有人中内心最闭塞设防的那个,想要走进她的心里真的很难。当时在场的俞定延听得不明所以,后来在返程的时候趁着林娜琏不在随口问起,不知是谁说了句,因为你是俞定延啊,所以你当然不会明白。

 

原来深入骨血的熟悉与亲密会让人障目,一切习以为常的瞬间背后,依仗着的是遁于无言中皎如日星的赤裸偏爱。

 

 

窗外的雨停了,林娜琏微合着眼,在醉意中陷入清浅的睡眠。平铺在两人之间的相册已快要翻至末尾,俞定延习惯性的伸出手想把她垂落在鼻尖的发丝拨开,在指头触到她平缓的呼吸时,忽然想要落泪。

 

 

8.

 

任何生物,都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会自然选择让自己免于危机的环境,所以每一次逃亡都是在意识所趋下而产生的反射行为。如果我也是如此,那么对你来说这是否要算作是一种辜负。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给的好你只敢放在心里,决口不提。纵使每次明知道冷漠的言语会像利剑一样插在她的心上,你也不去解释,怕自己再走近一步,都会换来对方更加炽热的爱意。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俞定延这些年来唯独不敢做的一件事是扪心自问曾经的林娜琏究竟想要什么。

 

 

 

 

9.

 

天气转凉后,俞定延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正式的恋爱。虽然本人从来没有主动提起,但因密集行程而时刻聚在一起的身边人早已对此心照不宣,倒也不会刻意问起,只在偶尔闲聊时顺带着扯出一两句话坏心眼的揶揄她,被调侃的人也不生气,跟着旁人打着哈哈也就划过了。

 

除去在海外的行程,其余留在首尔的空闲时间里,俞定延很少出现在宿舍,有时候出去的晚了就干脆回家过夜,几天后再露面的时候,队友开玩笑说有人人逢喜事精神爽,都要认不出这个美女是谁了。所有人都跟着笑,俞定延抢先一步上了车想避开女人间无休止的聒噪,关上车门的时候才看到林娜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里头,耳朵里塞着耳机闭着眼睛休息,俞定延看了一眼就绕过她坐到了尾座上,遮着黑色挡光帘的车内光线昏暗,安静得像是荒芜萧索的冬季旷野。

 

她和林娜琏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讲过话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已被大段的空白所填补,有时要把原因归结到毫无人性的魔鬼行程上,光彩照人的舞台背后本就大多是沉默的休憩,有时候又觉得理由太过牵强,早年间的工作量对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那时却又像是连短暂的沉睡时间都是倚靠在一起的。

 

 

爱情具有麻痹人类神经感知疲惫的功能,即便在忙碌到昏天黑地醒来时有片刻忘记自己身处何地的时间里,恋爱的人却仍然生机勃勃的有着无限的活力。连续两天的海外公演结束后俞定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车独自离开了,其他成员回到宿舍后为林娜琏举办了小型的生日会,所有人都默契的闭口不谈唯一不在场的人的任何相关,那天的气氛倒也没有因此缺少什么欢乐,简单的喝了香槟吃了蛋糕之后大家就各自回到房间休息了。

 

纵使白昼的温度一如盛夏时节一般炎热,夜晚的长度却已经在季节的推移中无声延展开去。前一刻被夕阳浸染的火红天际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入夜,秋夕后还未变缺的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边,在没来得及开灯的房间里坠入一缕银白色的冷光。

 

林娜琏坐在沙发上慢慢的啜饮着从日本带回来的清酒,这种酒没有烧酒那样强烈的味觉冲击,喝下去的瞬间味道寡淡得同白水似无差别,而回味间在口腔中泛起的苦涩却像是眼泪的味道。

 

林娜琏忘记了自己在客厅里坐了多久,直到窗外四周楼房的灯火接连熄灭后,身后的门锁才落了响声,俞定延刻意将脚步声放轻,却没想到在转身的时候碰见了林娜琏。客厅中央的茶几上散乱的摆放着盛着食物的餐盒和空了的酒杯,刚想皱着眉责怪为什么吃过晚饭没有收拾桌子的时候瞥见了放置在一旁插着蜡烛的蛋糕,俞定延才恍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愧疚是在一瞬间猛地涌上心头的,俞定延有些局促的蹲坐到林娜琏身边,手无意识的攥紧衣角又松开,过分沉默的空间加深了她的不安。

 

林娜琏垂着眼看着她低着头,毛绒绒的发顶散落着几缕没有扎紧的头发,已经过肩的长发用发圈松松的扎在颈后,没由来的想起几年前她刚刚认识俞定延的时候,她每天都是像这样扎着头发的。后来相熟之后林娜琏曾不止一次责怪她总是凌乱的头发还有拍打她驼着的背,这些年过去了,俞定延却还是没有一点改变。

 

所以她就真的以为俞定延永远都不会变。

 

林娜琏伸手轻轻摸了摸俞定延的头,等俞定延迎着她的动作抬起头的时候,林娜琏抓起盘子中的爆米花,不轻不重的打在她的身上。

 

记得吗,这是背叛友谊的惩罚。林娜琏笑着看她不明所以的模样,在苍茫的月光中,她好像看见了俞定延在混沌的光线下,如同退潮时的海浪一般慢慢消褪的脸。

 

这一次她没有像十八岁的时候一样,再想去拼命的抓住些什么。

 

 

 

9.5

一个月前俞定延养了很久的宠物狗突然重病,俞定延的情绪非常不好,甚至在直播放送中对着镜头就忍不住哭了出来,被她的状态所影响,林娜琏整场下来也是心不在焉的,结束后就跟着俞定延去了宠物医院看望生病的动物。那天晚上她陪着俞定延一起回家,洗漱后终于止住眼泪的俞定延背对着她躺在床上一声不吭,林娜琏知道她没有睡着,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聊着,林娜琏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今年自己的生日愿望借给她,希望狗狗可以健康起来。

 

俞定延无声的笑,忽然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黑暗中俞定延的声音很小,微微哑着,夏末的风夹着空气中潮湿的香气回旋在鼻尖,林娜琏靠近俞定延,在月光的照映下能看见纯白色短袖下突起的肩胛骨的形状,她伸出手臂抱住她的背,耳朵贴住她的身体,听见她平缓温柔的心跳。

 

 

有一段时间里林娜琏莫名患上了失眠的毛病,抽空去医院做了检查也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结果,在每晚饱受精神折磨的日子里偏偏又接到了一段长期的海外行程,抱着必死的决心林娜琏干脆连之前预备齐全的助眠用品都没有随身带走。最后反倒是被分到和林娜琏同一房间的孙彩瑛先受不了了,催命式的砸开俞定延的房门后哭丧着脸说求求你跟我换房间吧,娜琏姐姐半夜不睡觉盯着手机忽然就开始爆笑,不看手机的时候又要反反复复一趟趟的往厕所跑,我还在长身体睡眠不够我会枯萎的。

 

结果自然是俞定延黑着脸推开林娜琏所在房间的门然后一言不发的一头栽到床上,俞定延一向是快速睡眠的小能手,躺到床上还不到五分钟就陷入了稳定的睡眠中,由于白天的过度劳累,入睡后甚至无意识的发出了微弱的鼾声。

 

林娜琏枕着手臂,迎着床板旁长明的夜灯看她氤氲在幽暗暖光中沉默的睡脸,听着她从喉底发出的嗡嗡的声响,想起自己养在家里的博美犬趴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睡着时,也曾发出同俞定延现在这样类似的声响。

 

俞定延在笑的时候,或者像现在这样安静的睡着时,清秀明朗的眉宇间就少了平日里淡漠又冷冰冰的模样。此刻的她像是一只憨厚的大狗狗,林娜琏就这样靠在她的身边,像是躲在她温暖的皮毛下,感受她更加温暖的心。任凭凛冬时节外头风雪不停,她每一次低沉微弱的呼声,仿佛能够加深她心中一点点堆砌而起的安全感。

 

游离在清醒与睡意的间隙中,林娜琏恍惚觉得如果梦有气味,那么梦的气味就该是俞定延身上融着体温的椰子香气,如果梦有声音,那么梦的声音就该是俞定延此刻的悠长柔软的心跳声。

 

那晚林娜琏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意外发觉了治疗失眠的玄机之后,剩下留在日本的日子里她的室友就都固定成了俞定延,后来俞定延再问起关于失眠的事,林娜琏只笑着说,大概是因为你这样猪一样的睡眠真的会传染吧。

 

 

 

10.

 

在生日结束之前林娜琏连夜坐火车去了海云台,抵达时海滩上还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在夜色中打闹喊叫,偶有摩托在远处呼啸而过,男孩女孩们的笑声溃散在凶猛的海浪中,消弭耳畔。

 

林娜琏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看着浪花从远方无际的黑暗中划出一道道白条,再席卷泥沙向身前涌来,一次次将留在软沙上的痕迹冲刷干净。她想起上一次和俞定延来这里的时候,她曾一遍遍在沙滩上写下俞定延的名字,就在快写完的时候海浪恰好打了过来,将她划下的凹痕瞬间抚作平地,她生气的又跑去更远的地方写,刚要叫俞定延过来看的时候就来了一波更大的浪,重新把一切吞没归零。

 

时间像这世界上最大的浪潮,无论拼命想要在生命的轨迹上印下什么亘古不变的记忆,最终都会被席卷而来的白色泡沫冲散,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人们才会放心的把最深沉的秘密投向深海,自此而去,杳无音讯。

 

身后的岸石上忽然有人燃起了烟火,伴着欢呼声,林娜琏看着一簇簇金色的烟火冲上天空,在如墨的夜色中绽起绚烂的光芒,背后的人群双手合十静默的许愿,林娜琏想起在几个小时前吹灭蜡烛时,好像并没有在心里默念什么确切的愿望,许多埋在凿凿天光之下的幽暗心事,比想象中更容易在时间的长河中萎缩成渺小的浪花,有些事情只要不去细细考量,就可以在熠熠生辉的月光下化成万籁俱寂的微尘。

 

留宿在海边度假酒店的短暂夜晚,林娜琏听着不远处的海浪声睡着。日出前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俞定延拉着她跑到一个巨大的舞台上,台下人山人海,刺眼的闪光灯灼得她睁不开眼,她想要挣脱她的手逃跑,俞定延说你不可以丢下我,因为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你喜欢我。

 

惊醒时窗外下起小雨,雨水揉杂着秋季寒凉的海风灌入房间,灰色的云朵里包裹着模糊的光团,林娜琏望着透不见光的海岸线揉揉眼睛,眼眶像是漏水的容器,只是找不到缺口在哪儿,所以只好用力的闭上双眼。

 

黑暗中她看见多年以前站在演唱会的舞台上,俞定延抻着衣领把她脸上的泪痕一点一点擦去,弯着嘴角笑意盈盈的说,不要再哭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11.

 

暴雨后的夜空月朗星稀,空气中有通透的清凉气味,下了大半个晚上的雨将八月份的燥热一股脑扫得干净,这是今年入夏以来首尔天气最好的一个夜晚。

 

俞定延起身时将相册装进包里,抬手的刹那发觉左臂因长久的压制而生出麻木感,擎在半空中甩了甩手,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发现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把手轻贴到仍然处在睡眠中的人的脸上,林娜琏因这份略低于自己体温的触感而从迷茫的睡意中醒来,室内的光线没有想象中那般明亮刺眼,俞定延在唤醒她之前已将客厅的吊灯关掉,换成了墙壁四周柔黄色的壁灯。

 

惺忪的睡眼未能及时在昏暗的光线中即时聚焦,俞定延的脸模糊在她的视线所及之处,林娜琏本能的伸出手想去切实的捕捉到她的存在,然后在须臾的慌乱中感受到俞定延带着凉意的手回握住她时的力道。

 

去卧室里睡吧,地板很凉,会生病的。俞定延的声音很轻,轻飘飘的萦绕在空气中忽近忽远,再一点点的散在她的耳边。

 

抱我进去吧,我好像喝醉了。林娜琏懒懒的举起双臂,语调里带着醉后的娇憨和睡意未散的软绵,半开半阖的眼里映着身前温暖的光线,一塌糊涂的温柔。

 

俞定延塌着眼角看着她无奈的笑,说我的力气太小了,没有办法把你抱起来,你一直都知道的。

 

 

 

从前林娜琏有一段时间非常痴迷于超级英雄的系列电影,收到粉丝送的钢铁侠玩具手套时她就叫俞定延戴上,然后再叫她像电影里的情节一样用单只手臂把自己抱起来,俞定延反复试过几次都没有成功,再之后林娜琏闹着叫她抱自己的时候俞定延就说什么也不肯了。

 

她知道俞定延不是钢铁侠,俞定延也没有办法带她冲破云霄抵达遥远无际的浪漫银河。

 

俞定延无法带她去任何地方,即便她曾同自己一起飞跃过地球上大半的经纬度,也曾同榻相依而眠,即便她的前半生中的所有好年华都是和她一起度过。

 

飘荡得久了所以需要一份接近永恒的安稳,后来她找到了那样一个人,会用温和的眼光看向她,将她的脾气和坏习惯一概包容,总是没有怨言的吃下她由着性子随便做出来的菜肴,替她整理好永远凌乱的房间。

 

结婚是她提出来的,在洛杉矶邻靠大海的庭院前。她说希望结婚典礼简单一些,然后再去英国旅行,想去坐哈利波特主题列车,他都一一应允。婚纱的设计与婚礼的一切相关事由均是他一人操办,她在婚礼前的一个月回到韩国分发请柬,与旧友相约最后单身之夜的那天,女人们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围着她八卦起关于新郎的个人信息还有两人的相遇过程等等琐碎的事情。派对终了后照旧是俞定延负责送她回家,两人为了醒酒便绕着路从高中母校门前走到从前常去的小吃店,记忆中的街景已经在漫长时光的洗礼下变了模样,从前好像总是说不尽的话题在两年多来分居异国的空白中无形丧失了热忱,只是凭着长久以来的熟悉感维持着令彼此心安的氛围,大部分无言的时间幸而未至尴尬的境地。

 

临别前俞定延问了那天从头至尾唯一的一句话,她问:“是和好的人结婚吧?”

 

林娜琏看着路灯下两人自脚尖的相交点起逐渐向反方向伸长距离的影子,有过片刻的出神,而后确定的点头,说是的。

 

那就好。俞定延也点点头,然后看着她微笑起来。

 

 

 

 

12.

林娜琏缓缓的坐起身体,经过短暂的睡眠后醉意已消了大半,抬手将散乱的长发抚贴平整,然后看着俞定延一字一句的说,亲我一下吧,等到生日的时候我就不在这里啦,这么多年你一次都没有亲过我的脸呢。

 

这一次俞定延没有推诿拒绝,在四周昏黄光线的包围间,没有犹疑的凑近她影影绰绰映在窗外扑洒进来的皎洁月光中的脸颊。干燥泛凉的双唇触在她细腻微烫的侧脸,有过一秒钟的停留,然后在倾身离去之际被林娜琏紧紧抱在怀中。

 

 

 

你曾故作厌烦的在亮如白昼的追光下挣脱我的拥抱,也曾在冬夜璀璨若星海的焰火下将我揽入怀中;我无数次在你无所察觉的时刻用相机捕捉你彼时的身影,也用眼睛凝结你细微变换的表情。

 

人越年长越发现原来爱是需要回应的,哪怕只有空谷虚幻的回响,而我怨责又庆幸的是你从未给过我任何近似于爱的讯号。这些年来,你一直努力的维持的距离曾带给我短暂的失落与等待,后来这些模糊的心意就化成了忘记写明的记忆旷野,随着其他在时间里逐渐削弱的不值一提的瞬间后退成了未晞的露水,某一刻消失在这炎烈日光之下。就像是某种天文定理所言,两朵星云即便不动,也会因为宇宙的膨胀而越来越远。所以只要我没有抱住你,我就注定会失去你。

 

还来不及为你缠绵悱恻翻山越岭,再去谈起爱来不就太过火。

 

 

 

林娜琏伏在俞定延的肩头,在平缓悠远的呼吸间安静的说,我要去到没有你的地方了,你可以忘记我,也不需要来见我,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清浅的气息融解在俞定延的耳边,像木质的鼓棒一下下钝钝的砸在她的心脏上,这样的感觉像是刻在感官的最浅层,在她感知到沉闷的痛感之前便温吞的散在这片温柔的月色间,了去无痕。

 

于是俞定延用了最大的力气回抱住她,第一次放肆大胆的细嗅她身上的气息,张开皮肤之下全部的触觉神经去感受她的体温,认真去聆听她每一瞬间的心跳。

 

那一刻俞定延忽然明白了,原来彻彻底底从一个人的生命中抽身而出的时刻并非是何等喧嚣的兵荒马乱,而是如此一般沉静的画面。

 

 

 

 

13.

临走前俞定延把林娜琏放在她那里很久的备用钥匙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跨过在朗朗月光下折射出晶莹光泊的水洼时,挂在肩上的斜挎包随着身体的移动上下微震了一下,俞定延在那一瞬间切实感受到了背包里装着的林娜琏送给她的那本相册的重量,几十张照片的重量尚可忽略不计,但当数百张照片一同塞进同一个容器中时,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似是在某刻忽然具备了扼住身躯的气力,压得人难以承受。

 

记忆本是飘渺虚幻的东西,而若是一旦有人将他变成具象化的实体,则需要花费一定的心神去负载这份礼物。

 

凌晨时段的空气很好,沿途公路边飘来草木的气味与花朵的芬芳,俞定延干脆把车随便停在一个地方,然后独自沿着空无一人的汉江边慢慢的走。

 

繁星璀璨的夜空倒映在雨后如镜般平静无波的江面,洒下零星的光点。俞定延坐到靠近江水的砖石上,想起几年前因工作行程去过几次洛杉矶,难得空下时间自由活动的时候曾到过当地的某个海滩。洛杉矶的海岸比她曾经带着林娜琏去过的海滩更广阔,砂砾柔软,被未尽的夕阳余光染成粉紫色的广阔天空下,连绵延不绝的海浪声像是情话一般温柔。

 

那是林娜琏即将度过余生的地方。

 

俞定延想,她一定会很幸福。林娜琏说过那里是她最喜欢的城市,她想要每天伴着海浪声入睡,想要在院子里养不会冬眠的花,想要看看永远的夏天。

 

这些都快要实现了。那里的大海在长时间的日照下多了暖意,她不用在寒冷的秋末清晨再去触碰那冰凉的海水,也有人会一直一直牵住她的手,去往这世界上她想抵达的所有地方。

 

而俞定延呢,就像现在这样坐在江边,看江流入海,再等微醺的晨光吞没无涯的夜色,杂乱无章的想起年少时隐约存在过的许多危险的犹疑与琐碎的快乐,心脏偶尔发出一丝渺茫的颤动。

 

寂寥的夜空掩藏最赤诚的心事,然后在天亮后随着微弱的心碎一起在日光之下蒸发不见。

 

 

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0.

 

在你将我推出你的世界的时刻,我才终于鼓起勇气剥开潜藏于已经远去的绵长时光中的秘密盒子,第一次好好的去回看装在里面的,年少时的美梦。

 

梦中的我没有从你甜蜜满溢的注视中逃脱,也没有辜负你每一次向我明明白白袒露的真心,我曾在梦中握住你的手,带你踏上云端听月亮轻颤时的旋律,也陪你坐上陌生国家的神秘列车去看落满白雪的永夏。我这一生中曾拼命掩藏过的最大的秘密,是我曾在与你对视时的某一个潦草平庸的瞬间,希望自己能够爱你。

 

如果我爱你该多好。

 

 

 

 

终.

 

纯种豹豹虎

永恒阳光


——


俞定延又梦见了林娜琏。 

梦里是黑白的画面,梦中场景是庄重的教堂,自己穿着西装,旁边是穿着白纱的林娜琏。 

梦里自己是第三人称视角,好像是坐在观众席的一位观众。 她看见自己看着观众席的各位,微微露出笑容,而林娜琏仰着头看着自己,眼睛亮闪闪的,和她们初遇那时一模一样。 


俞定延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脏话,都要结婚了,还是林娜琏在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紧紧闭上,又猛的睁开,果然她如愿以偿的回到了现实世界。

俞定延烦躁的抓抓头,起身去冰箱里找酒喝。

独居生活就是这样,没有人需要照顾,但也没有人照顾自己。 

自己住的房子不必...


——


俞定延又梦见了林娜琏。 

梦里是黑白的画面,梦中场景是庄重的教堂,自己穿着西装,旁边是穿着白纱的林娜琏。 

梦里自己是第三人称视角,好像是坐在观众席的一位观众。 她看见自己看着观众席的各位,微微露出笑容,而林娜琏仰着头看着自己,眼睛亮闪闪的,和她们初遇那时一模一样。 


俞定延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脏话,都要结婚了,还是林娜琏在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紧紧闭上,又猛的睁开,果然她如愿以偿的回到了现实世界。

俞定延烦躁的抓抓头,起身去冰箱里找酒喝。

独居生活就是这样,没有人需要照顾,但也没有人照顾自己。 

自己住的房子不必太大,于是俞定延卖了自己在江南区的房子,买了一间一厅一室的公寓。 

江南区的房子在意料之中地卖了个好价钱,加上那些年做爱豆攒下来的钱,俞定延现在也就是做做投资,偶尔在ins上发个照片,也基本是淡出了大众视野。

俞定延没有翻日历的习惯,偶然撇到储物柜里时间还停留在2023年10月20日的日历,于是就对照着手机的日期把日期翻到今天。 已经是2025年的夏天了。

原来才两年不到,俞定延以为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 房子虽然不大但是装修很得体,当下一片狼藉的景象却让人忽略房子里精致用心的软装。

俞定延踢开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跨过横七竖八的酒瓶,提着三瓶酒回到了床边。

房子里没开灯,窗帘也没有拉开,空调却开的很冷。 俞定延很想回想刚才那个梦的原因,但脑子就像塞住了一样,脑子一转动就头痛欲裂,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俞定延意识到自己昨晚一定喝了个烂醉。 

拿起手机划开屏幕打开kakao talk,林娜琏昨天下午发的消息映入眼帘,显示自己已读却没有回复。 “下周是我孩子的满月酒,你来吗” 


俞定延从一个纸箱的顶部拿出已经积灰的笔记本

那时候还是最新款呢,她想。

这个电脑自从那时导了照片以后就没怎么用过了,她导了照片以后就不怎么舍得用了。

那时候直播里说的照片不过冰山一角,大部分的照片并不是三个人照的,大部分都是她和林娜琏。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时常会想,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今天的一切变得不一样。

其实答案非常明显,只是俞定延再怎么追悔莫及都没有用了,活的太清醒不好,所以她总是装作自己不懂。

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俞定延已经快要记不清楚了。

好像就是几年前突然有一天,总是对自己撒娇对自己好,把自己的一切情绪都展示给自己的姐姐突然不怎么围绕在自己身边了。

自己靠近的时候,不再会轻易流露出害羞了。

在难过的时候不再会扑到自己怀里了。

不会再对自己撒娇了。

不会再因为自己而吃醋了。

看着自己的眼神,与从前不同了。

她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就是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甚至比一些人还要陌生一点。

就像,我不再是她的第一了。

那年,这个想法出现时,俞定延的心猛的一紧,好像被揉起来一样。

以前总是对那姐姐的喜欢有恃无恐,现在离开了却在这里委屈。

喜欢?

原来自己一直明白她对自己是喜欢。

——

笔记本里十几年前照片里的两人好像不顾忌俞定延此刻的情绪似得,没心没肺地笑着。

好像每一张里那姐姐都灿烂的笑着。她记忆里的林娜琏,只要在自己面前,都会表露出自己的所有情绪。快乐,伤心,幸福,喜欢。

出道前的每一天,她享受林娜琏的气息总是围绕在自己身边,二十四小时。

明明上学时间不同还要一起去上学,在路上买一份热腾腾的早饭,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吃完,在教学楼的楼梯口急匆匆的告别,上体育课时碰到也会开心的打招呼,一有机会就去那人的班里串门,一起吃中饭,放学了以后一起去练习,在漆黑的夜里送彼此回家,依依不舍地道别,然后等着第二天那人再站在自己家门口...

俞定延突然觉得,时间要是从来没走过多好。

要是她们没出道...多好。

如果她们没有出道,她们就不会认识那么多的人,就不会慢慢地分开。

她很想念,真的多很想念那个只有彼此的她们。

好像有很多年,林娜琏的眼睛里都只有自己。

但她的眼睛好像只是短暂的装了一会儿林娜琏。

美丽的风景那么多,想要去不看真的很难。即使,林娜琏做到了。

俞定延还是觉得无法想象。

人总是这样,觉得时间如果重来一遍,一切就能改变。

俞定延自然是想过很多,如果时间重来,不会选择跟平井桃一间,不会总是拒绝林娜琏,不会总是凶她,不会总是放开她的手。

但是现在,俞定延想,也许...如果再来一遍,她会带着林娜琏逃跑。


又是一个空酒瓶从桌子上倒下,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与之相伴的是倒在笔记本键盘上的俞定延。

笔记本上放大的二人合照闪过一段乱码,笔记本的屏幕逐渐暗淡,慢慢融入这个黑暗的房间。

——

下课的钟声响起,趴在课桌上打瞌睡的俞定延猛的惊醒。

什么?这里是...?

自己穿越了?还是这是梦?

俞定延坐在最后一排的位子上,望着逐渐变得空无一人的教室发呆。

已经是黄昏,窗外传来急促的叩响窗子的声音。俞定延转头一看,是林娜琏。还留着齐刘海,穿着校服,背着的书包上面挂着俞定延送的小兔子,正笑眼看着自己。


俞定延没由来地想到很多年后自己送林娜琏的那只紫色的独角兽挂件,比这只布缝的耷拉着耳朵的小白兔不知道精致多少,也不知道昂贵多少。她记得自己背着林娜琏在礼品店买下这个对那时候的她们二人来说算得上价格不菲的小兔,付款时咬紧了牙关。林娜琏收到时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对那时的俞定延来说就已经足够。


而很多年后,俞定延是在某个清闲的下午躺在宿舍的床上,浏览着购物网站,本着越贵越好的标准,心满意足地下单了那只紫色的独角兽。


俞定延记得林娜琏收到时,似乎一如既往地露出和学生时代相差无几的笑容,即使比起那时,她已经漂亮了许多,虽然眼角的细纹也在慢慢变得无法忽视,但俞定延却没有捕捉到在她转身给下一个成员礼物时林娜琏嘴角不可名状的苦涩。


“娜琏?”看到俞定延的表情,窗外的林娜琏闪过一丝疑惑,又看着俞定延桌上散乱的书,自顾自从后门走了进来。

把自己的书包扔在一边,帮俞定延拣起书来。

“干嘛说平语,听得我很害羞诶,嘿嘿”林娜琏一手拿着俞定延的书包,蹲在地上对照着黑板上的作业把书从桌肚里拿出来装进去。

俞定延还是楞楞的,低头看着忙碌的兔子,下意识把她拉了起来,抱在怀里。

林娜琏明显被吓了一下,却又很快放松下来,窝在俞定延的怀里叹了口气,又偷偷环抱上俞定延的腰,加紧这个拥抱。

“怎么啦,被老师骂啦?不是都跟她打过招呼了嘛,你是练习生,课业这些松一点没关系,毕竟要出道的嘛。”

俞定延没有说话。这姐姐总是这样,说着无所谓的话,自己却又努力的不行。高考那年她甚至是保送上的建国大学。大部分的练习生,要么辍学,要么就混混就过了,但林娜琏在两个身份却偏偏都是最最优秀的。

那些年,自己因为练习压力大,对学习很散漫,林娜琏总是宽慰自己,忍受着自己的脾气,每天下课来找自己都是带着最大的笑容,还经常请自己吃东西,那些年,要不是在练习室里见过林娜琏的眼泪,俞定延会觉得这姐姐是不是没有烦恼。

出道后,大家总说她不像姐姐,需要人照顾,但是只有俞定延知道,那些年,她也把自己这个小一岁的妹妹照顾的很好很好。

但是这里是高二的林娜琏,她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对了,对了,我要改变。

也许这是上天给自己的一次机会,也许呢,可以改变那看似命中注定的结局。

她和林娜琏一起去参加了练习,这是稀松平常的一天,和多年前的每一天没有什么不一样

在首尔的夜里,林娜琏和俞定延走在江边,林娜琏一手拿个热腾腾的热狗,一手挽着俞定延,运动鞋在地上踢踏发出欢快的声音,鞋子的主人并没有注意到身旁心情复杂的俞定延。

“定延呀,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出道了吧”林娜琏的嘴巴塞的满满的,却掩盖不了话语里的欢快和止不住的期待。

听到这话俞定延终归是狠下了心,停下了脚步,林娜琏疑惑的和她一起停下。

俞定延紧紧抓住林娜琏的手臂,因为情绪的原因用了劲,林娜琏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会,娜琏,出道会被再一次延迟,一次一次延迟,我们要很多年后才可以出道,你真的坚持得了吗?”

林娜琏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低下头认真思考了起来,夜色已经很深了,昏黄的路灯衬得林娜琏严肃的脸格外柔和。

“可以。”说完,林娜琏抬头。

看着俞定延瞬间暗淡的眼光,林娜琏重新用坚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可以,我可以。”

俞定延松开了抓着林娜琏手臂的手,两只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边。

她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是啊,她永远是这么坚强的,本来就是自己的自私,也是她高估了林娜琏对自己的喜欢。

发现自己自作多情的感觉并不好受,像一只发狂的猫在自己心里乱啃乱挠。

“定延啊,坚持不了的话也没关系的”半晌,林娜琏小心翼翼地开口。

俞定延自嘲的一笑,这本来是自己的台词。

林娜琏被俞定延的笑吓得往后一缩,瞬间就红了眼眶。

俞定延不敢去看林娜琏的眼睛。

其实她也是高估了自己吧。

即使不出道会让她更有保护她的能力,却无法避免频繁的分开,不能避免可能早早就将两人分开的可能,还有必定会产生的隔阂。

出道了反而是将两人绑在了一起。

说来说去,如今的结局也不过是俞定延自己不争气罢了。

她感觉到自己猛的一沉。


俞定延在自己家的茶几前醒来,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的光提醒她已经是第二天一早,而刚刚的一切的确是个梦。

那是并没有发生的故事,可是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轮廓却又那么真实,好像他们的确存在。

美梦和噩梦交织,在俞定延脑中似乎是被刻意冻结多年的回忆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两年前寄来的那封红色的请柬就在手边,俞定延想去找个打火机把它烧掉,拿起它却只能发呆。

就像是一个按钮,一碰到就会有回忆不可控制地冲撞着大脑。

——

2023

「欧尼,这样子你真的快乐了吗」

「你以为喜欢你,我就会快乐吗」

婚礼

——

2022

「俞定延,你真的是个混蛋。想尽办法把我推开,又在我好不容易把我心中多年积攒的喜欢都丢掉以后却试图再打开我的心,知道吗,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没有想要把你推开」

「但是你还是推开了」

「欧尼...」已读,未回复

——

2021

「欧尼会解约吗?」

「会」

「啊?」

「因为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了」

演唱会休息室

——

2020

「欧尼生日快乐!」

「我不会快乐了」

宿舍

——

2019

「欧尼能不能来陪我睡?我看了恐怖片有点怕。」

「你找桃陪你吧」

——

2018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定延啊你是真的喜欢我啊」

——

2017

「俞定延你也要一起来」

「为什么?」

「我的计划里有你」

——

2016

「快说吧,你平常经常和我说的」

「你是我的number one」

——

2015

「理由有很多,我不能没有俞定延」

「不过因为定延在minor,所以不是很难过」

——

2014

「定延啊,永远这样牵着我的手吧」

「好」

——

2013

「定延,我们就快要出道了吧」

「嗯..欧尼一定会出道」

「不行!你一定会跟我一起出道!」

——

2012

「我小时候出过车祸,差点站不起来,膝盖现在还经常出问题」

「那我以后就像这样扶着你,不让你摔跤」

——

2011

「以后我们一起去上学吧」

「可是我们年级不一样诶上学时间也不一样」

「没关系啦,我想和你一起嘛」

「好吧好吧」

——

2010

「前辈好」

「明明你是我欧尼呀」

「我觉得定延前辈这个名字很帅啦」

——

有时候俞定延会想,有没有平行时空。

在那个平行时空里,林娜琏很讨厌俞定延,但是俞定延却坚持不懈的追逐着林娜琏,追了很多年。最后林娜琏被感动,两人在一起,还去登记了结婚。这个时候两人应该在环游世界,计划着一起走下去的将来吧。

——

俞定延觉得自己深陷泥潭,但她陷得太晚,林娜琏已经走了,不会再来救自己了。

——

俞定延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两人挤在一米二的单人床上相对而眠。

她想起关灯前那双亮晶晶的兔子眼睛

她想起关灯后,脸颊上亲亲柔柔的吻。

——

俞定延想起那个从背后抱住自己时耳边的那句“我喜欢你”

——

俞定延想起缩在自己怀里哭的抽抽搭搭的小兔子,泪水沾湿了自己的衣服,而自己毫不在意

——

俞定延想起某一年在演唱会上,记忆里林娜琏最后一次那样抱住自己。

自己的脸面向摄像头,闭着眼嘴角上扬,当下她觉得很幸福。

她看不见林娜琏的表情,只记得那个拥抱越来越紧,让自己几乎无法呼吸,可是林娜琏却久久没有放开。

林娜琏的呼吸慌乱而急促,就好像松开了俞定延,世界末日就会来临。

她好像在和什么告别一样,没有流泪,也没有说话。


俞定延还是去了满月酒,很久没有见她了。

林娜琏的丈夫似乎因为有事没有来,林娜琏自己完成了整个仪式。

twice的成员们分在两桌,和自己一桌的是一起来的名井南和孙彩瑛,中间空了一个座位的凑崎纱夏和周子瑜。

而隔壁桌坐着平井桃,金多贤,朴志效以及她们的男友。

名井南和孙彩瑛好像和几年前无异,听说她们前段时间去国外领了证。俞定延总是忍不住往她们那儿看,她总是想,其实这就是林娜琏当初所想象的未来吧。如果自己能勇敢一些,如果...会不会她们也会像是这样。

真是美好,俞定延想。

凑崎纱夏和周子瑜除了打招呼外几乎没说一句话。她们的生疏早就不是一天两天,周子瑜曾经抬起头想要开口,看着一米远的那人突然转过头和俞定延聊天,于是低下了头咬着嘴唇继续发呆。

俞定延往周子瑜那个方向瞄,发现她也看着名井南和孙彩瑛。也许她和自己想的一样吧。

想到这儿,俞定延扯出一个很难看的苦笑,却发现和自己热情的说着什么的凑崎纱夏眼里满是久别重逢的欢喜,笑容里没有一点不自然。

——

当笑容满面的林娜琏走近自己时,俞定延的呼吸却突然平稳了下来。

像脱水已久的鱼找到了水源。

那种感觉很短暂,又好像可以持续很久。

她觉得林娜琏变了很多,又觉得她好像没有变。

林娜琏和自己身旁每一个人敬酒,俞定延就盯着她看,想要在她身上找到十几年前的她,又好像完全找不到。

她的笑眼的确褪去了当年的光芒和稚嫩,明明和当年无异的发型,却好像很多不一样,但俞定延却说不出来。

她现在应该不会撒娇了吧。

她记得17年的时候,她跟林娜琏说,她长大了

现在才是彻彻底底的长大了吧。

“定延?”很久没有听到她叫自己,一晃神以为回到了几年前,眼泪差一点就溢出眼眶。

两人的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林娜琏笑的得体又温柔,眼神里有一丝难以名状的熟悉,却很快消逝了去。

俞定延不敢去看林娜琏,于是视线就转移到了凑崎纱夏怀里抱着的林娜琏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林娜琏的孩子眉眼间竟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刚从保姆手里接过孩子的凑崎纱夏不知道是不是也发现了这点,在看到孩子的一瞬间,笑容僵在嘴角,但只是一瞬间。

“定延哪,这孩子长得也太像你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隔壁桌的平井桃凑到了自己身后。

林娜琏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回应平井桃。

名井南听见平井桃的话,有些尴尬的凑到林娜琏身边“娜琏啊,带孩子辛苦吧?”

林娜琏脸上的笑容这才有了变化,染上了几分疲惫,稀松平常地和名井南聊着关于带孩子的事“是啊,真的很辛苦,但是我很爱她,所以没关系。”

“啊,我和彩彩也想领养一个来着”

“哈哈,我觉得如果是为了爱的人,做什么都会愿意的。”

俞定延终于在林娜琏的笑容里找到一丝苦涩,像终于在十几年两人荒唐的故事里,能够画上一个句号。

只是那么一丝,她便觉得自己在这场疯狂又悲伤的游戏里大获全胜。

虽然根本就没有。

她们都输了。

因为俞定延连笑都笑不出来。

林娜琏还在和名井南聊着天,俞定延便提起了包想要离开。

凑崎纱夏在桌子底下拉住了她拿包的手腕,她将一封用牛皮纸信封包着的信塞到俞定延手里,随后凑到她耳边。

“不能走,走了就输了”

俞定延努力睁大眼睛,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啊,定延欧尼为什么哭了啊”孙彩瑛说的很大声,好像是故意让聊的正欢的林娜琏听见。

名井南转过头和孙彩瑛对视一眼,知趣地停下了谈话。

林娜琏将视线转向俞定延的脸,好像是等待她说些什么。眼神里好像带着一点惊讶,又好像带着一点微微的宽慰。

“没有啦...就是看着欧尼这么幸福的样子,觉得也很幸福”她撒了个大谎。

因为她太了解林娜琏,她看出她并没有那么幸福,特别是看到自己以后。

她也知道,自己就算看到了她幸福,也不会幸福。

但她也知道,她们不再有可能了。

其实一切都结束了,她们俩都满盘皆输,这场游戏里,没有赢家。

林娜琏看着俞定延尴尬又止不住眼泪的样子,终究是没有绷住,释出一个苦笑“定延啊,我就知道你会坚持不住”

“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坚持不住,你一定会哭。”

“因为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对吧,俞定延”

林娜琏的嘴角逐渐不受控制地下垂,声音也颤抖起来,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好像又能看到十多年前那个小哭包。明明是在说这样的话,但是语气却好像再说“我知道你从未喜欢过我”

俞定延看着林娜琏的眼睛。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

“我依然爱你,俞定延,和从前一样”说完这一句,林娜琏看着纷纷往自己这里看过来的客人们,确认了在嘈杂的环境下他们听不到自己的话后,林娜琏深呼一口气,好像是要和什么永别一般。

宾客们嘈杂的聊天声,酒杯碰撞的叮咚声,刀叉相碰的当当声,大笑声,空调运转的轰鸣声,孩子的哇哇大哭声,却不知道为何组成了一支悲伤却恢宏的交响曲,奏在俞定延的脑中,俞定延觉得自己脑子几近空白,却又从未如此清醒。

“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说完,林娜琏从平井桃手里接过大哭的孩子,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化妆间快步走去。

俞定延没有跟上去。

孙彩瑛看着俞定延的沉默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名井南摇摇头拦住。

八个人都站着,三位伴侣看的不知所措,大家都知趣地闭了嘴。

俞定延周围安静的可怕,却阻挡不了整个会场的喧嚣。

俞定延再一次提起包,但这次凑崎纱夏没有拦住她。

没有人拦住她,俞定延就这么走出了会场。

门外,碧蓝的天空和微微凉爽的风把俞定延的迷茫吹散,一层层的大门把会场的喧嚣挡在身后,俞定延心中像是一支混乱而嘈杂的交响乐突然进入了终章,剩下的只有淡淡的钢琴声,奏着单音,缓缓的将一切都推向尾声。


回到家后,俞定延拉开了家里的窗帘,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温柔地撒在身上,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些午后,放学后走在去公司的路上和林娜琏的谈笑。

她把家里的垃圾和酒瓶一点一点收起来,扔进垃圾袋,脑袋里缓缓回放着那些年的片段,时光的倒影像溪水一般缓缓流过,她好像又能看见镜子里那个努力的自己,练习生时,她喜欢汗水在身上的感觉,因为那让自己感觉到自豪,自己离实现梦想又进了一步。

她想起练习结束后,总是会和林娜琏背靠着冰凉的镜子坐下,两只手会自然地牵在一起。

她突然想起那天,林娜琏对自己说,可不可以永远牵着她的手。

俞定延说好。

原来没实现承诺的人是自己。

俞定延释怀地笑了,但也不会再流泪了。

她只觉得遗憾,到最后也没能和她说一句对不起。

也许这只是一个在青春里相遇,又在长大后分开的平淡故事走到了终章,即使充满了遗憾,但也是终局末了,无法改变了。

想到这里,这个故事其实还有点美好。

——

俞定延收包时才看见凑崎纱夏塞给自己的那封信。

封口处的胶已经泛黄,双面胶的颜色泛上了牛皮纸。

——

『给俞定前辈:

现在是2019年,不知道这封信给你的时候会是哪一天,可能是很久以后吧。希望那个时候纱夏没有把它弄丢,我跟她说,要留到我让她给你的那天才能给你。

我偷偷告诉你吧,我打算在我觉得一切都结束的那一天再给你。

不过现在是不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呢?真是不敢相信,我竟然还抱着一丝希望。但我很快就会让这丝希望消失的,至少给你的时候一定会。

真的好多年了,看到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你,关心你,虽然有些吃醋,但我也为你感到开心。也许你的眼睛里不再只有我,但我知道我曾经存在过。我曾经在俞定延的眼睛里存在过。

这个故事好像没那么遗憾了。

我跟你说了很多年我喜欢你,我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你,从那个酷酷的定延前辈喜欢到了温柔成熟的俞定延。

你总说你不信,我觉得你只是不想面对,也许你是真的对我没有过一丝喜欢吧,都不愿意分给我一点点主动的宠爱,哪怕是对momo的一点点也好。

你说了那么多年你不信,但是现在你也没有必要信了。

你一定因为我现在的行为而感觉到莫名其妙,也许你真的很想和我做一辈子的朋友,想要的时候就要,不想要的时候就可以推开。

但是也许是我矫情吧,一直不肯放手。

我会配合你演这场戏,接下来的几年和你做你想要做的朋友,距离适当,话语得体。

我可是建国大学的演技生呀,你放心好了。

接下来是一点道歉。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一定觉得我很烦,不管什么时候都黏在你身边,但是我曾经以为你需要我,毕竟我们曾经只有彼此。

但是我们出道了,我们不再有彼此了。其实我早就该明白,你不需要我了吧,其实我本来也挺没用的,她们都比我做得好,我也早就该像现在这样学会好好的放下。

那些只属于我们俩的时光,很久没有了,也不会再有了。这一点,我从那年你选择室友时没有选我我就应该知道了。

你不必再为我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仓皇逃跑了,我不会再问了。

你不必再害怕我突如其来的亲吻了,我也不会再做了。

你也不必再害怕与我对视时让人害怕的眼神了,我会收好,我会让你觉得我不再喜欢你了,也许还会让你更加讨厌我,不过这都是为了我们好,我不想让你为难了。

看你难过我会难过的多呀,定延。

我还是要对你这些年的照顾说一句谢谢。谢谢你牵着我的手让我坚持下来,谢谢你在我哭的时候总是抱住我,谢谢你总是对我唠唠叨叨...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不过是时候和一切道别了。你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教我一个我早就应该懂的道理,人生是不会永远停留在某段时光的。

我经常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想,其实是不是我们本来就不合适,只是刚好走到一起凑合过了几年,看到你开心的找到适合的人开心的样子,我应该开心才是。

即使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努力一下应该也是可以不喜欢的吧?

最后再说一次吧,定延啊,我喜欢你。

现在你信了吗?我也不知道。

不过信了又能如何呢?

我们不过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相遇,互相拥抱依偎着取暖...而现在,是夏天了。

所以,晚安,俞定前辈。

明天早晨起来,希望你能看到你期待看到的脸庞。我也有点好奇是谁呢,不过你放心啦,我是不会逼问你的。

我也应该计划起我接下来的人生了,过去的快十年里我以为我的未来只会有你,现在想想,未来的我会结婚,会当妈妈,我真的好喜欢小孩,所以我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

我的小孩可千万别长得像你呀,过去的这么多年里我满脑子都是你,她要是在我的肚子里也听了看了太多可这么办...

嗯...再见啦,俞定前辈,再见,喜欢着俞定延的林娜琏。

明天开始我就要和我的妹妹俞定延说你好了,还有些期待呢。

希望你看到信的此刻正沐浴着温暖的,初夏午后的阳光,那是我最喜欢的温度,和你怀抱的温度一模一样。』

                                          

——

                                       _end_

                                             











林寒涧肃-

【肖钱】第十七年春

钱蓓婷 视角,第一人称

﹡OOC / 请勿上升真人


Bgm 《白月光》-张信哲


“我这一生,都逃不过月亮。只要看到它,就会想起来你。”


不知道这是来拉萨的第几天。

我太爱日光城。这些年,只要忙完手头的事,无论多远。都会千里迢迢赶到这儿。

“我已经把它当成了我的第二故乡。”

遗憾的是,我还是没能改掉睡懒觉的习惯。

从十七,到现在二十来岁。


对于日上三竿,才能见到我。大家也不奇怪。都是小十年的朋友了。不敢说知根知底,但也了解的差不多。


我向他们打声招呼,又匆匆溜进人海里。

不是不喜欢热闹。事实恰恰相反。我太...


钱蓓婷 视角,第一人称

﹡OOC / 请勿上升真人


Bgm 《白月光》-张信哲



“我这一生,都逃不过月亮。只要看到它,就会想起来你。”


不知道这是来拉萨的第几天。

我太爱日光城。这些年,只要忙完手头的事,无论多远。都会千里迢迢赶到这儿。

“我已经把它当成了我的第二故乡。”

遗憾的是,我还是没能改掉睡懒觉的习惯。

从十七,到现在二十来岁。


对于日上三竿,才能见到我。大家也不奇怪。都是小十年的朋友了。不敢说知根知底,但也了解的差不多。


我向他们打声招呼,又匆匆溜进人海里。

不是不喜欢热闹。事实恰恰相反。我太羡慕“人声鼎沸”。

只是在国外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是一个人。逛超市,看烟花,去医院。

或者是回到家的一杯热茶。

我没办法冲破死循环,只能选择接纳。


我想他们也不会,对复制粘贴的生活感兴趣。


快要过元旦了。街上人来人往的。好是热闹。

我走到一家饰品店,买了一对长命锁和手镯。说起来我也想不通为什么,偏偏对它们的执念这么大。

可能是小时候想要过,但是没得到。也有可能是别人要过,我没给。

不过都不重要了。买来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过了个把小时,朋友给我发信息。喊我回去吃饭。我这才又回到小酒馆。

小酒馆是朋友毕业后投资的。他太喜欢什么都插手一点。美其名曰,功德圆满。

后来,这不大不小的地方,成了我们的“聚集地”。

倒真是应了那一句,“无心插柳柳成荫。”


大家忙里忙外的,张罗了几大桌子晚饭。每个人都亮出了拿手菜。

这太有家的感觉了。又或者说,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喜忧参半吧。我不敢想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聚一场。


每个人能见几面,走多远。是藕断丝连,还是老死不相往来。不管信不信,在冥冥之中,命运早已经明码标价。

见一面,走两步。有些人真的就是“蜻蜓点水”的存在。


吃过饭。大家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发祝福的发祝福。

他们都那么开心。我莫名觉得心里空空的,说不出来,好像少了点什么,可是我又明明什么都拥有。


我也是实在无聊,接着打开微信。在对话框里乱点一通。群发出去好多祝福。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突然弹出的“Kong”,给我吓了一跳。

她说“谢谢,阿钱你也是。”


孔肖吟,我都快要忘了这个人了。


脑子像炸了鞭炮一样。“嗡嗡嗡”地响着。我不想大家因为我而扫兴。没有必要。

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上楼回去休息。



“八月的上海,下了一场大雪。眼前走了三年又三年的人。从来未爱我。”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我的爱人,或者是某一个前任。

都不太恰当,又有那么一点儿沾边。


我不记得怎么认识孔肖吟的了。没有偶像剧里的狗血情节,也不是一见钟情。

大概真正熟悉起来,是在一家小酒馆。你看,有时候偏偏就是这么巧。我们两次开始,都和小酒馆有着关系。


当初那个小酒馆,姑且把它称作“A店”吧。

我是A店的常客。因为那里离家近,环境好,还时不时地打折扣。


某天我喝的烂醉如泥。爸爸妈妈又临时出差。没空接我回家。老板是个好心人,给我喊了辆出租车,又和一个漂亮姐姐送我。


人一喝多,就爱说胡话,做傻事。漂亮姐姐坐在我旁边。“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像姐姐那么漂亮的人。”

讲着讲着,我一头栽在她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老板在给我做饭,漂亮姐姐就坐在床边看着我。

不用问我也知道,这肯定不是在家里。想到昨天对她说过的话,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好在她看起来,也没有生气。反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她说“小朋友,以后一个人,不要喝那么多酒。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说,好。



你看,在那个年纪多好。我们独一无二。换个人,任谁都眼红。我是她的小朋友,她是我的姐姐。



后来,我凭着“撒泼耍赖”的性子。在这个小酒馆,有了一个容身之处。

二楼的一间小屋子。窗户向阳,隔音又好。我说服了爸爸妈妈,开始了一段,极其像是“上漂”的生活。


我不是“上漂”,因为我家就在这里。但漂亮姐姐是。好心的老板也是。

我喜欢听她们讲,我没见过的东西。讲东北,讲草原。讲一个又一个,发生在身边的事。

人情冷暖,世事变迁。


老板和我说,不要整天“老板长,老板短”地喊,叫她柳姐就好。而那个漂亮姐姐,她是孔肖吟。我可以叫她小孔姐姐。


小孔姐姐人真好。我在十七岁这么想。或者说到现在也这样觉得。


她是师大的。今年正好出来实习。柳姐说,大家在一起也方便一些。

小孔姐姐可以辅导我功课。我闲了可以帮她经营小酒馆。而她,则可以给我们做饭。


于是我慢慢地,习惯了有人照顾,和照顾人的生活。


柳姐总是老早地起来,给我们做好饭,然后出去打理小酒馆。

接着是小孔姐姐。她会准备好我需要的东西,等我洗漱好。送我去公交站上学。

我放学回去,会给她们带上吃的。校门口的小吃街,味道一绝。


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



今天学校有活动。不上课。大家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在旁边看着电视剧。

这次的题目,有点幼稚,但又很吸引人。

就是那个普通到“烂大街”的,你有喜欢的人吗?


听到这句话,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孔姐姐。

我不知道对她是不是喜欢。我不敢确定。

我习惯了有她的日子。习惯了她喊我去上学。习惯了坐上车之后,偷偷看她有没有走。然后心脏跳的好快。

我猜,当时脸一定好红好红,我不想照镜子。


我没打算戳破这层关系。哪怕它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哪怕我会成为“司马昭之心”。

我在小酒馆,见过太多为情要死要活的人。

到头来,还是那一句话。“生撕硬扯地拽下来肉,不相爱的人没必要在一起。”



今天放学早,小酒馆也难得的人少。

我就和柳姐谈起来这事儿。她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好一阵恍惚。

我想,她那时候,应该明白了我的心思。只有我傻傻地守着。以为大家都看不出来。


柳姐说,“小阿钱,你知道吗”

我心里犯嘀咕,我不知道。我才十几岁。怎么可能大彻大悟。

见我没有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讲到。

“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爱。

为了私欲和新鲜感。放肆地追求肉体带来的欢愉。

点一支烟,喝半杯酒,麻痹疼痛。

床边的人,是不是最开始,最爱的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都无所谓。”


我那时候,不懂得柳姐想表达什么。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她是见的多了,感慨一下。又或者是受了情伤,拐弯抹角地说一下。



你要问我后来。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大好或者大坏事。

我们就这样,过着平淡日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寒假。小孔姐姐说,要带我和柳姐去她的老家沈阳玩。

她没有问我什么心情。我其实特别想告诉她,我开心的不得了。


我知道,那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去的时候,是冬天十二月。

叔叔阿姨人很好。知道我们要来,提前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特产,还有自己腌制的菜品。

在家里吃饭,他们问了柳姐的小酒馆,问了我的学习情况。

他们说,我们就像他们的三个孩子。给这个家,添了好活跃的氛围。


接着大家都在笑。我也笑。

大家笑什么,我没注意听。我在笑自己。

说起来实在是荒唐。

我是个俗人。自然也逃不过七情六欲。我也想和眼前这个人,一起走过几十年。等到大家都老了,就找个向海的林园,合葬在那里。


在沈阳呆了好一段日子。送我们走的时候,叔叔阿姨说,常回来看看。家里永远留着我们的地方。

我说,好。



其实这几年,我也回去过沈阳。但是始终没有勇气,再敲开叔叔阿姨的门。

那天我在日记中写到:

东北对我来说,是腊月的雪,走不出的冰河世纪。叮当响的瓷罐子,里面是一家人的粮食。



再后来,日子和以前没太大区别。不同的是,柳姐把小酒馆的生意做大了。招聘来好多人工作。我们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再也不那么累了。


生活顺风顺水。柳姐当起了“甩手掌柜”。小孔姐姐找到了固定工作。我收到了心仪的offer。


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



柳姐快要结婚了。准姐夫是她的青梅竹马。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她瞒得太好,还是我一门心思都放在小孔姐姐那里,没有注意到。


小酒馆歇业三天,大家都忙着老板的婚礼。我也不例外。

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我就坐在角落嗑瓜子。柳姐八卦地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没有回答。

只是反问她,怎么看待两个男孩/女孩,在一起谈恋爱的。


她说,“很正常的事。”

我说,好。


晚上聚会的时候,我拉着小孔姐姐。我说,姐姐,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一种。

她说,我也喜欢阿钱小朋友,所以小朋友要天天开心。


我没敢继续问下去。到现在也没有问。

我其实很想知道,是哪种喜欢。是想要和我过几十年的喜欢吗?

我害怕她的回答。我怕她只是为了安慰小朋友。怕她只是为了敷衍我。

她身边优秀的人,一抓一大把。说出来谁也不相信,她会对一个小女孩动心。


我没有自信。我不要自讨苦吃。

我哪里值得她掏心窝子对我好。


小孔姐姐说,以后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我说,好。

但我还是喜欢叫她姐姐。

那个我独一无二的漂亮姐姐。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与其说谈恋爱,倒不如说是暧昧关系。


柳姐开始给我们买一样的衣服。她说我们总该有情侣装。小孔没有拒绝。我也是。


她带我去游乐场,带我去看海洋馆。我们做过情侣之间的每件事。我们比他们还要浪漫。


我们什么都好。也不被世俗所束缚。爱得坦坦荡荡。但只要想起来,还是会难过。我们没有戒指。


我们挑了个节假日,一起去了新疆。


我在天山,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月亮。

“我越看越觉得,它真的是漂亮。”

小孔就在我旁边,牢牢地拉着我的手。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月亮就像是我们的证婚人。


我问她以后的打算,她说想去纽约。我笑着问她“上海不好吗?”

她说,好。那我就留在上海。

她说,阿钱,你就是我的月亮。



后来,后来发生的事,该从哪里开始说?


我们回到上海。叔叔阿姨也来到了上海。出于方便。我们把叔叔阿姨安排在我家里。

正好让几位长辈也相互有个了解。


忘了是哪月哪天了。我没瞧见小孔。就去叔叔阿姨的房间找她。

在门口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阿姨问小孔,你真的决定要和阿钱在一起了。

她说,是。多难我们都会走下去的。

阿姨又说,吟吟,你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吗?

你们拿大好前程做赌注吗?


没有回答。我听见玻璃杯破碎和咳嗽的声音。也许是叔叔生气了吧。

后面再说什么,我都没有听下去。那时候,我只觉得,是我耽误了她。我给了叔叔阿姨压力。

先斩后奏的恋爱方式,他们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所以我不告而别。收拾好行李,连夜赶飞机去纽约。我太怂了,也太冲动了。



柳姐后来告诉我,叔叔阿姨说,他们支持小孔的决定。无论多难,都不要轻易放弃。

柳姐还讲,阿姨知道我们没有戒指。所以给我们准备了一对长命锁和手镯。


只是,我知道的太晚了。什么都太晚了。


刚来纽约的那几个月。他们发信息我也不回。打电话来也不接。只有转账和消费记录。才让家里知道,我这个人,确确实实还活着。


我不去打听小孔的事。不想过问。


人们常常说,要有光。我是幸运,或者不幸的。

我在十七岁那年,遇见了自己的光。十八岁,又亲手把她丢掉。


哪年的圣诞节,柳姐大老远来找我。

我问她小孔怎么样。

她眼中闪过惊讶。欲言又止。


我说,姐,你就放心吧。我早就放下了。勉强一段关系。其实是幼稚的事。聪明人不会纠缠。

小孔是不是也来纽约了?你说我们有没有,在某个街角擦肩而过?

她说,小阿钱。肖吟在上海定居了。我们过的都不错。你姐夫把小酒馆重新修了一遍。

肖吟她常常在二楼老地方住着。


几年的光阴,瞬间交叠在一起。命途多舛,老天爷爱和凡人开玩笑。摘胆剜心。

“上海不好吗?我就问你上海不好吗”

“好,那我就留在上海。”


我当时就愣在那里,犹如雷劈。

我以为她不爱我,我以为她放下了,我以为她早就该结婚生子。

是,这些都有个前缀,我以为。


柳姐说,肖吟和我来纽约了。在楼下咖啡馆等你。你去找她吧。

我说,好。

但是我没有去。

我站在窗户边看着她。她瘦了好多,人也黑了。好长时间我不敢认。


我不是不想重新开始,我还是怂。我不敢面对她。

我不敢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不敢问她过的好不好,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叫她一声姐姐。

我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别的“小朋友”。

没有人能在生的意义上永远十七岁。但永远都有人十七岁。


再后来,我们断了联系。

柳姐说,那天小孔告诉她。“我知道,她不会来。”声音刺透心脏,像是窥得光的井,又蒙上了一层霜。



今年中秋,我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邮件。

我猜,那是孔肖吟寄来的。

她说,

我们不是一根筋撞南墙的性格。没有必要磕到头破血流。小钱,就这样吧。

我总不能,耗费一生,换来你一句有可能重新开始。



没有回答。

“这个夜晚,月亮缺席。”



我看着聊天框,呆了有个半天。最后还是鼓足勇气,给她打了语音电话。

电话接通了,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什么也不用说。


我们一直在等对方先开口,紧接着是望不到边的沉默。

那时候感慨,多亏风声刺破这死一样的寂静。拉萨的雪还是来了。


银装素裹,天生得漂亮。真真儿地像你。多年以后想起来,心头像少了一块肉。


遗憾吗?还有什么。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十七岁的自己。站在雪中笑。晃得眼疼,要把人吞没的风声。我听见心在滴血。

“这几年来,你一直忙着追求理想。追求完美的生活。但是忘了回头看一看。

我比你强。我一事无成,牢牢抓住了你最珍贵的东西。”


没有下文。我知道,十七岁的自己。一无所有,却又什么都有。

她牢牢抓住了孔肖吟。



后记:


卡罗尔里面讲,“我们相爱,就是道德。”

她有没有看过,我不知道。


我生平只看过一次圆月。漫长的天山路,一瞬的上海到新疆。


我从此不敢看月亮。


阿蛙

【肖钱】赌

*现实向回顾 

*平平淡淡HE 9k+


“孔肖吟,我在用我这辈子仅有一次的青春做赌注。”

  


01.


孔肖吟是个直女,不折不扣的直女。


这一点,钱蓓婷比河里的任何人都清楚。


以至于有多清楚,就有多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者不罪,至少真实的无知还能让她允许自己肆无忌惮地沉醉于那份温柔乡中。可她却用自己八年的青春,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块她视若珍宝的坚冰,一次又一次地去撞击穹顶之下的冰层,再用满身的伤痕去证实那个她本就深知于心的道理。...


*现实向回顾 

*平平淡淡HE 9k+





“孔肖吟,我在用我这辈子仅有一次的青春做赌注。”

  


01.


孔肖吟是个直女,不折不扣的直女。

 

这一点,钱蓓婷比河里的任何人都清楚。

    

以至于有多清楚,就有多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者不罪,至少真实的无知还能让她允许自己肆无忌惮地沉醉于那份温柔乡中。可她却用自己八年的青春,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块她视若珍宝的坚冰,一次又一次地去撞击穹顶之下的冰层,再用满身的伤痕去证实那个她本就深知于心的道理。

 

      


渴望罗曼蒂克的少女总以为自己的一腔孤勇能掀开阴霾,握住藏匿于乌云背后的彩虹。

    

 

    

只是她早已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数不清有多少个蜷缩在被子里偷偷用被角抹着泪的夜晚,钱蓓婷无比希望自己能像小说里那样,乘着时光机,回到那个初夏——那个交织着汗与累、青涩而懵懂的初夏,那个义无反顾扛起团内男役担当的初夏,那个坐在理发店椅子上摆弄着杂乱短发,心中暗定,就算是男役,也不会喜欢上女生的初夏。

  

那时她也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一块坚冰。

 


再然后,她一定不会在孔肖吟迷迷糊糊的将视线从山顶座位移焦到自己身上,笨拙却诚恳的对着观众席上的自己说“我很需要你”的时候,跃过头顶亮的刺眼的灯光,跨过观众近乎沸腾的呼啸,直直地望向孔肖吟的眼睛——

 

于是她的一切,都冰消雪融。

  

舞台上的聚光灯并没有为钱蓓婷带来她一直憧憬着的光,却给了她一双黑色的眼睛。她像是个孤独的旅人,只身处在世界的尽头,在无边的极夜中等待那一点点不可求的星光。她本以为她会等来一只小船,点着微弱的油灯在满是浮冰的大洋中摇摇欲坠。

 

可她却等来了一辆火车,一辆愿意为她点起所有车灯的火车。

  

于是她拖着所有的行李爬上火车,甚至无心关注这趟车是否会中途停下或将开往何方。她只是在赌,这趟车会带着她离开黑夜,驶向那片星海,纵使前路遥不可及,但她依然固执地相信着。

   

    

   

     

02. 

   

“大C,你有收到过别人送的高跟鞋吗?”钱蓓婷挠了挠怀中橘色加菲的肉下巴,一番犹豫后终于开口问向身边低头刷着手机的舍友。

 

“没有。”徐晨辰抬头投去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顿了顿,“但要是有人愿意送我一双高跟鞋,我可能...”

 

“可能什么?”

 

徐晨辰咧开嘴笑着说:“可能会激动的当场以身相许吧。”

   

  

   

直到加菲猫胖胖嘟囔着跳出她的怀中,她这才下意识舒展刚刚深锁的八字眉,望向胖胖跑走的方向。胖胖趴在空空如也的食盆前,从喉中发出呼噜呼噜的低鸣。

    

“是饿了吗?”

   

钱蓓婷翻身下床踩住一只拖鞋,另一只拖鞋却在坐上床时被无意蹬到床底,她把脚尖探向床底翻找,无奈的发现那拖鞋早已消失在脚背所至的范围内。她瘪起脸,索性将踩住的那只拖鞋也踢了进去,赤着脚,俯身在柜子里寻找猫粮。

   

   

无非是一双拖鞋。和她同住多年的徐晨辰知道,一向好脾气的钱蓓婷从不会为这点小事置气。这也才让她忽然意识到,刚才对钱蓓婷开的那个玩笑,或许将成为引燃钱蓓婷心火的导火索。

  

于是徐晨辰恍然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你知道的,送高跟鞋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语毕,徐晨辰p完手机中的图片,打开口袋房间正欲营业,又忍不住去瞟一眼这屋子另一头的人,只见小自己5岁的小朋友光脚蹲在加菲朵颐后一片狼藉的食盆前,盯着面前的白墙,双目涣散。

     

钱蓓婷的思绪被室友的话打断,对方简短而明确的肯定句中携着善意的警示。

   

“我知道。”她终于起身,端起食盆小步挪动着向厕所走去,却在厕所门口忍不住回头,声音细小到听不出她极力克制着的颤动,“可她会知道吗?”

 

   

徐晨辰的叹息淹没在洗手台的水声中。

    

    

“她什么都知道。”

 


  

     

03. 

 

  

一点了。

 

  

深夜的狂欢散尽,钱蓓婷从喧嚣中抽身,与这个生诞之夜的女主角一起拾掇着满屋子的热闹痕迹。她打开窗户想要散去弥漫在屋子里的颓靡的酒气,转头便看见303房的女主人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自愿留下的小保姆拧着八字眉走到女主人身边,吸了吸鼻子后软软地抱怨道:“小孔,酒味好重。”

 

孔肖吟甩开手中正铺着的被子,把头凑到自己的肩窝旁,嗅了嗅,样子愣乎乎的,罢了还傻笑着对钱蓓婷狡辩说自己没喝多。

 

钱蓓婷不放心的把孔肖吟拉到窗户旁,让她站会,吹吹风清醒清醒脑子,也散散酒气。随后不知从哪掏出个鞋盒,趁孔肖吟愣神时塞到她怀中。

   

“给你的生日礼物。”

   

   

孔肖吟抱着鞋盒木讷地站在窗口望着钱蓓婷离去的背影,大黑框眼镜下的神色在内心的复杂活动中显得更加难以言喻。

    

   

她确实还没喝多。

打开鞋盒的那一瞬,甚至更清醒了几分。

    

那双后来被大家津津乐道的高跟鞋——镶满细碎渐变彩钻的婚鞋,正安安静静躺在泡沫纸中,在无光的窗边异常亮眼。

 

这本应该是女孩子最幸福的一瞬,可孔肖吟却像是见到了一颗定时炸弹,她迅速合上盒盖,把鞋盒抛到床上,胸口处的布料被自己攥得皱皱巴巴的,心脏掩在布料之下狂嚣的跳动——她慌张到连呼吸都近乎要停滞了。

    

    

钱蓓婷似乎将多年来所有的心意都捧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鞋盒里。

   

这么久了,就算在这方面笨拙如孙芮也或多或少察觉出了些什么,更何况是孔肖吟,一个在爱与被爱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成熟女人。

  

礼物固然贵重,但让她无法承受的,是小朋友赋予其中的满腔爱意。

   

孔肖吟知道,人心向来都是世间最不可捉摸的易碎品,珍贵、敏感、且脆弱。

可孔肖吟更知道,自己没办法给予那个傻孩子憧憬着的五彩斑斓的未来,于是她内疚,她害怕。

 

 

 

 

孔肖吟的成熟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她一直告诉自己,恋爱一定是双向的喜欢,而不是单方的一味付出。她不喜欢追着别人跑,更不喜欢被别人追着跑,无论哪一种,都会给她带来莫大的压力。

 

学生时期的孔肖吟不知被多少男生当面表达过爱慕之情,有好感的不在少数,却从未动过心。东北人的爽朗无需修饰,无一例外,她每次都会直截了当的拒绝,也会明确的告诉对方她自己的想法,好让双方都不会为此感到难堪。

   

   

也因此,她为这个在南方长大的纯情小姑娘伤透了脑。

自诩可以在情场中雁过无痕的孔肖吟,头一次败绩便栽倒在钱蓓婷手中。

   

但她渴望相爱,而不是被爱。

   

有多少次甚至连台下粉丝都能看得出钱蓓婷眼底的眷恋,可钱蓓婷从来不说,也从来不做,只是在意识到情感流露的不妥后独自退到一旁,暗自收敛。

   

次数多到就连数万人镜头中b50舞台上青蛇眼底流动的粼粼波光也只不过是其中一颗小小碎片。说来也巧,那一帧恰好被官方镜头定格,曝在官博里,甚至还成了云舸组的专辑封面。

  

作为天生的演员苗子,那些不经意的情感流露在钱蓓婷嘴里也只会被归为演员应有的素养,打着马虎眼笑呵呵地将那些带着酒气的提问翻篇,尔后一如既往的在老来俏群里找孔肖吟约饭。

   

明明都这么喜欢了,还非得自己瞒着扛着又不寻求回应。

 

孔肖吟每一次回顾歌曲却看到那张图在播放界面旋转时,都忍不住嘲骂那个笨小孩,而后又打开相册,放大来去看那人轻巧动情的眉眼和自己试图逃避的傻愣表情,无数次点击删除相片,最后还是忍不住打开回收站。

    

好傻。

就算是再好的演员,瞒得过所有人,也没法瞒过自己的心啊。

     

      

一阵冷风袭进房间,她缩了缩脖子,抬手关上窗户后偏过头去盯着那双鞋。鬼使神差的,孔肖吟坐上床脱去袜子,将高跟鞋缓缓地套进脚中。

 

不大不小,码数分毫不差。

 

她踩着鞋走了几步,鞋并不硌脚,她还是走起来还是不舒服,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尖上。

   

她知道,她正踏着钱蓓婷的满腔爱意而前行着。

   

   

最终她还是甩掉高跟鞋懊恼扑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低嚷道:“钱蓓婷这个笨小孩真是一塌糊涂。”

    

   

而孔肖吟也真的对这个笨小孩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问从前的孔肖吟是不是喜欢钱蓓婷,答案必然是肯定的。可将同样的问题抛给此刻的孔肖吟,她却不敢回答了。她很喜欢钱蓓婷,却不知道该如何去界定这份喜欢。她从没喜欢过女孩子,尽管已在这条河里和形形色色的女孩子共处了八年,却也不认为自己会对同性产生恋慕。

 

问题是从她走出学校的那一刻,情感经历便开始停滞不前了,仅有的恋爱经历在入团之后也早已被遗忘的一干二净。若是用少女时期的悸动感来判断,她自认她的确不曾对钱蓓婷有过心动,倒是有不少感动。

 

 

可年少的爱恋总不会长久,成年人的喜欢她更是无从知晓。

 

想到这,孔肖吟终于发现自己根本不懂何为喜欢。

 

她悻悻地蹬掉鞋抓起枕边的手机,已是凌晨一点五十了,熟悉的枕香勾起一丝倦意,半阖着眼,任由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操纵着大脑和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这般奢侈的大礼,姐可还不起。

既然我的心不能给你,那不就,“只能肉偿了。”

  

   

  

  

04. 

   

钱蓓婷并不是个胆大的人,相反,她其实什么都怕,再加上“钱贝贝”天生比常人要更背一些的属性,钱蓓婷在行事前总会多出一些犹豫。

 

尤其是接过S队队长的重担之后,就像孙芮说的,那个原来只能跟在姐姐们身后,傻傻呆呆却无忧无虑的小钱,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

 

她开始学会收起自己无意间流露出的冷脸,开始尝试敛着自己机关枪似的往外秃噜话的嘴。不仅是成员,就连粉丝都无法习惯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再后来,大家也都明白了,她再也不能做那个肆无忌惮在舞台上疯疯闹闹的小姑娘了。谁也不希望这样,但谁也没法阻止这件事的到来。

   

   

当队长必备的细腻心思在这一年里似乎已经深深烙进了钱蓓婷血液里,在给孔肖吟挑选礼物的时候也不意外的出现了。

   

钱蓓婷马上就快25岁了。

用张语格的话来说,马上也是个半五十的女人了。

   

而孔肖吟今天就28岁了。

28岁,对普通人来说不过是离奔三更近了一步,对偶像来说,却是脱下了桎梏,踏入了可以正大光明将恋情公之于众的自由天空。

   

送女生高跟鞋含着很多很多的寓意,在钱蓓婷心里当然是好的寓意,她很想很想,想为孔肖吟带去那场大雪,在飘茫的白雪中,手牵手,和孔肖吟一辈子走下去。

   

但这可能吗?

钱蓓婷在心里质问自己。

    

   

或许哪一天孔肖吟也会在没人知道的时候,偷偷和某个男生谈情说爱,瞒着老来俏的每一个人,更不会单独告诉她,最后在狗仔的镜头下昭然若揭...

   

就像冯朵那样。

     

她还记得那人从中心搬出时,陆婷顶着满是血丝的双眼和憔悴到蜡黄的脸,坐在空了一半的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纳豆,身旁堆着零零散散的酒瓶的样子。她可不想让这件事重演一遍。

    

   

于是钱蓓婷果断地摁下指纹,卡中的四位数消失得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她甩开手机躺倒在床上,脑中盘算着发工资的日子,或许这个月又得少喝几杯奶茶了。

 

   

既然没法牵着你的手往下走,干脆就让我亲手用这双高跟鞋把你送走吧,送到更高更远的地方,让它陪着你,好好寻觅你的白马王子和星光璀璨的未来。

  

   

钱蓓婷想,这个赌是不是就算自己认输了?

   

那辆名为孔肖吟的火车,带着她驶过一片片璀璨星海,即将到达终点站。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失了心智的赌徒,不然她怎会情愿将自己八年的青春作为筹码寄押在孔肖吟身上,孤注一掷。

  

买定离手,她也只能靠着那些细碎的温柔迹象和特别的浪漫关怀而笃信着自己的选择。

也许呢?也许在终点站的尽头,孔肖吟真的会站在那里,用那双处处含情的明亮双眼盼着她下车,然后展开双手,给她一个温吞而热烈的拥抱。

 

而现在,终点站就在前方,她却不敢接着往下坐了。

 

她怕,她怕自己与她相伴着度过的那些时光,不论甜苦,通通在迎来终点的那一刻变成孔肖吟脑中一些些微不足道的回忆。她怕她越过千山万水,到了站,孔肖吟却牵着别人的手,微笑着回头和她道别...

   

   

钱蓓婷苦着脸在床上打了个滚,最后怔怔地坐了起来,眼里含着不甘。

      

她明明知道,在这场相差悬殊的赌局中,她可能会输得溃不成军,但她还是不想认输。

  

小金牛的固执劲终于在这一刻出现了。

   

   

  

   

 

“只能肉偿了。”

 

钱蓓婷盯着对方的白色对话框愣了愣,忍着困意敲出一句“没必要”正准备发过去,转念想起该向孔肖吟要钱的事,又补上一句,“肉偿没必要,打钱就行了。”

    

     

钱还是得收,因为车还得接着往下坐。

不赌到最后怎么能知道结果?

 


    

   

 

05. 

   

孔肖吟非常讨厌花时间去琢磨该送什么礼物。

一般能直接打钱解决的事情,孔姐绝不会让自己再为此少掉几个脑细胞。

大C和钱蓓婷住在一起,不方便直接问,孙芮还被关在长隆幼儿园里,想了想,孔肖吟决定捧着购物车满载的手机去骚扰陆婷。

 

她正准备穿过那条长走廊,无意中路过陈思的房间,只见陈思的房门上贴满了黄色的便利贴,孔肖吟走得急,带起一阵风吹落了一片便利贴。

    

她赶忙刹住脚,后退两步,拾起被吹落的便利贴,却看见上面用她们平时签名的金色马克笔,写着三个大大的数字——

   

  

“170”

   

  

孔肖吟怔住了,原来她们还能一起共度的日子,也不过就剩下三位数了。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的愚钝,撇着嘴将便利贴重新贴回去,从“170”的位置,从上至下,慢慢地,抚到写着“1”的那一张便利贴,停住了。

   

  

她突然在想,假如真的到了只剩一天的时候,她们会做些什么?

   

或许是一起收拾行李准备各回各家,又或许是坐在她们常去的那个餐馆包间里,喝得酩酊大醉,好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减轻些许不舍?

 

突如其来的离愁之情让孔肖吟丧失了去找陆婷的兴趣,蔫了吧唧垂着头在走廊里乱晃。

 

  

她想起,前几日马老师给她单独排solo时,官方却真诚地问她的那个问题:快毕业了,还有什么遗憾留在这条河里了吗?

 

孔肖吟知道自己最受不了这些催泪煽情有的没的,拽拽地甩了个大白眼,一如既往笑嘻嘻地对老马说:“最后悔当初交了一期生的报名表,不然现在姐说不定就在哪个夜店混的风生水起,现在天天吃香喝辣山珍海味呢。”

  

“八年了,消音。”马老师也白了她一眼,并没打算接她的茬。

   

“这么多年我也算看着你走过来的,我知道,遗憾多多少少大家肯定都有,但既然都快出了这条河了,那就干脆一点,要么扔在河底,要么捞起来带走。总之,出去了就别让它再成为你心里什么疙瘩。”

  

   

孔肖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攥紧了手里的手机,怅然地垂着眼。

再抬头时,她发现自己已经绕着中心三楼走了一大圈,因为眼前的房号,正是和她房间分隔对角的332。

而332里,住着她的两个好朋友,徐晨辰和钱蓓婷。

   


    

06. 

   

钱蓓婷还是从徐晨辰口中得知孔肖吟要在这期炙热solo唱歌的消息。

 

还没等她问到孔肖吟要唱什么歌,下一秒便收到孔肖吟的微信,她正在开往无锡的大巴车上。

 

  

“小钱钱~帮姐看看姐的过敏药在不在桌上。”

   

  

钱蓓婷找出小队长专属的万能卡,穿着拖鞋踢踢踏踏的走进孔肖吟房间,想起孔肖吟这几天红肿的不像样子的眼皮,心里觉得好笑,这姐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忘记带。

   

翻找过后,桌上并没有发现药膏的踪迹,她把杂乱的桌面拾掇干净,一转头却在鞋柜上看见了药膏。

   

她忙拍了个照发给孔肖吟,还不忘怼她两句。正欲离开时,钱蓓婷突然留意到自己送的高跟鞋似乎并没有被孔肖吟放在鞋柜里。八字眉又拧巴了起来,她把孔肖吟所有的鞋盒鞋柜都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那双鞋。

   

总不能是带走了吧,她上节目也穿不上啊?

  

 

钱蓓婷关了灯,轻轻将房门关上,在心里嘟嘟囔囔地回去了。

  

   

   

  

07. 

   

当孔肖吟啃着从孙芮屋顺来的大辣片推开钱蓓婷的房门时,钱蓓婷正抱着胖胖准备要看新出一集《炙热的我们》。她循声偏过头去,却发现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穿着宽宽松松的白T,刚洗完的头发隔着一条走廊都能嗅到香味,湿乎乎的黏在脖颈,甚至还备好了零食,一副过来找乐子的模样。

   

钱蓓婷望着她,怔怔地张口,却意外地无话可说。

   

“呃...一起看电视吗?”

   

不速之客似乎正有此意,踢踏着拖鞋挪到钱蓓婷床边,踢开拖鞋,掀开被子一角便蹭了进去,刚吃了辣片暖呼呼的手不经意触到对方在空调房久待而有些冰凉的小臂,孔肖吟突然心生些许微妙的感觉,眯着眼思索一番后,索性抓住了对方藏在被子下的手。

   

“看你怪冷的,姐给你暖暖。”

 

朋友间再寻常不过的小举动,在心跳的加持下,都变成了催动着多巴胺分泌的加速剂。尤其是当孔肖吟钻进被褥里的那一刻,一股薰衣草香混着她独有的味道俏皮地滑进钱蓓婷鼻子里,在鼻翼两侧挥之不去地萦绕着,仿佛是魅惑众生的尼古丁,顺着气管沁入肺部,连呼吸也紊乱了起来。

   

这时,胖胖知趣的从钱蓓婷怀中跳了出来,打断了猫主人接下来所有的浪漫遐想。手边真实的温热触感让钱蓓婷回过神来,开始思考着孔肖吟是什么时候换了沐浴露的问题。

  

还没等她想出个结论,嘴就和脑子一起被对方塞过来的大辣片给堵上了。

   

“哪有看电视不吃零食的。”孔肖吟嚼着自己嘴里的,见钱蓓婷快吃完了,又撕了一块给她塞进嘴里。她很喜欢看钱蓓婷吃东西的样子,大眼睛里闪着无辜的光,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嚼动着,好像只被喂食的仓鼠。

  

小仓鼠的腮帮子瘪了下去,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正准备把一块辣片送入口中的孔肖吟,眨了眨眼,小声嘟囔道:“小孔...还想要。”

  

向来吃软不吃硬的沈阳一姐哪能受得了这个,手中那块辣片在自己嘴巴前转了个向,即刻易主。

 

 

这八年的时光到底对钱蓓婷做了什么,为什么这小孩越活越可爱了?

   

孔肖吟带着满腹疑问时不时偷瞟着身旁的小朋友,可小朋友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自己。于是她也赌气似的顺着对方的视线去看电视,恰巧看见自己的一个镜头一闪而过。

   

“小孔,不是我想吐槽,但你那个眼妆也太磕碜了点。”

  

“没办法,谁叫姐那几天过敏的严重,只能多打点眼影遮一遮。”孔肖吟回忆着半个月前录制节目时自己不堪的样子,“有空陪我去趟医院吧,之前stf给我介绍了个专家门诊,听说还不错。”

  

“嗯。”  

   

   

是我本人没有电视里的我魅力大吗?

 

孔肖吟见对方一心一意沉在电视里,知趣的不再挑起话题。

   

  

  

电视里的孔肖吟开始对着摄像头说出那些早在心里背烂的采访词。

  

“我...今年十月份,毕业。”

   

“我选择这首《让我留在你身边》,其实也是送给我们团的成员。”

  

“就是...我想要留在大家身边。”

  

   

 

“让我留在你身边”——既是歌名,更是一句万能的套话。

那个第二人称的宾语,可以是粉丝,可以是成员,更可以是孔肖吟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众说纷纭,但实际上孔肖吟现在都没能给自己定个准,关于她到底想留在哪的这件事。

   

就像是文章被拿去当作考题的原作者答不上来自己的中心思想一样,结束采访的孔肖吟独自坐在备采间里,双目放空,一圈一圈的转动着身下白色的转椅。

  

从上次看见陈思的便利贴之后,她对于自己的前景更加迷茫了。眼睁睁看着好朋友们都已经开始规划着新的生活,出国的出国,买房的买房,可她却依然是一只原地踏步的呆头鹅。

   

何去何从,成了孔肖吟此刻最重要的问题。

  

  

   

舞台上的钱蓓婷总能在孔肖吟开始发呆的时候及时把她拉回来,私下里的她们也不例外。

见身旁的人突然没了那些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钱蓓婷悄悄捏了捏被子下握着的另一双手,在心中默数三秒,等到意料之中的孔肖吟的一个茫然的眼神,才笑着继续看电视。

   

钱蓓婷此刻很开心。

她有很久没有和孔肖吟两个人独处过了,这片刻的闲暇,足以抚慰钱蓓婷那颗简单而纯粹的心。

  

生日过完之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忙碌了起来,接踵而至的外务和毕业拍摄压得钱蓓婷甚至找不出能直播的空档期。

   

小石子落入水中之前,会先让水面荡起一层层涟漪。钱蓓婷也清楚,等忙完这段时期,她就会从那条小河里被一捞而起,向着海里一丢,与其他石头一同没入海底,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被捞起的机会。

  

  

“钱蓓婷。”

   

孔肖吟突然松开了钱蓓婷的手,扶着床板将身子坐正了些,“你怎么打算的,毕业之后。”

  

钱蓓婷见孔肖吟意外的严肃,多半猜到了这姐方才失神的原因。

   

“可能先回家呆一阵子吧,反正我家就在上海,然后等下一阶段的工作稳定下来,再考虑什么学车买房...结婚之类的事情。”

   

钱蓓婷还想反过来问问她的打算,只见孔肖吟愣愣地点头,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知道她肯定还没想好,于是贴心的也没再多问,撂下身边出神发呆的孔肖吟,又偏过头去看电视。

   

因为此刻她更希望能看见站在聚光灯下的孔肖吟。

   

  

当大家都在为了青春有你2选秀组出征而欢呼的时候,只有钱蓓婷在为痛失选秀机会的河内六姐而流泪。为了这个即使并不那么大的舞台,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能跳出河外发光发亮的机会,孔肖吟足足等了半年,钱蓓婷也就这样陪着她等了半年。

   

似乎也只有在这一点上,两人是明晃晃的双箭头。

    

就像钱蓓婷从不会在孔肖吟情绪低落的时候拉着一箱啤酒去陪孔肖吟一醉方休,却会耐心地哄着喝大了的酒蒙子乖乖睡觉;而孔肖吟宁可亲自扛着陆婷出门也绝不会邀请钱蓓婷喝酒,却会在钱蓓婷轻抚着她的背唱些小慢歌的时候,听话的合上双眼。

 

钱蓓婷总是在用她固执的方式默默陪伴,从不逾越任何一步,这样的温柔更让孔肖吟无法逃离她的陪伴,久而久之,年上反倒成了更依赖年下的那一方。

 

所以钱蓓婷敢自豪地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半年来孔肖吟的努力。

  

  

于是当钱蓓婷看到那双鞋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一刻,她听不见孔肖吟唱歌,也闻不到孔肖吟身上的薰衣草味,却能感觉到自己激动的快要飞出去的心跳与几乎就要溢出胸腔的欢喜,以及看见那双闪着彩光的高跟鞋。

  

好像一切的一切都从钱蓓婷的世界中消失了,只留下一颗心,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孔肖吟。

 

   

“最渺小的我,有大大的梦,我愿意... ...”

   

    

她曾无数次幻想着孔肖吟会在什么时候穿上它,或许是朋友聚餐,或许是正式外务,再或许要等到孔肖吟的婚礼才能再见上一面,却不曾想孔肖吟会带着它,站在那一道道聚光灯下,将她的小心思昭示给所有人看。

 

     

   

“孔肖吟——”

   

 

   

孔肖吟循着那略带颤抖的声音对上钱蓓婷的眼睛,湿漉漉的,却闪着灼灼的光。又来了,又是那种眷恋的眼神。

 

但这次孔肖吟并没有逃避,心里也没有以往那因不敢承受对方心意而手足无措想要脱身的紧张感。她偏过头去认真的盯着钱蓓婷,蒙着水雾的眼眸深处依然澄明清澈,是她自打走入社会之后就再也不曾见过的纯净。

   

孔肖吟突然觉得,被钱蓓婷爱着,好像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又听见钱蓓婷颤颤哽哽地说:“谢谢你。”

   

   

年上姐姐的目光顷刻间软了下来,学着年下小哭包的方式,借着交叉的指缝捏了捏她的手,然后又扣紧了些,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滴后,将头凑到她耳边,用气声慢慢柔柔的回应道:“也谢谢你。”

   

  

    

“我想,带着最重要的人,一起站在那个对我来说无比重要的舞台上。”

 

迈入28岁大坎的孔肖吟终于明白,其实她们俩想要的恋爱也没有那么复杂,就像人生哪有那么多电视剧里的怦然心动与一见钟情。钱蓓婷不需要一个彩虹色的梦,孔肖吟也不需要一瓶麦芽色的酒,她们彼此扶持着走过了那么多的颠簸坎坷,又有什么理由让她们在中途分道扬镳呢?

   

钱蓓婷带给她的无数次感动,才是她心动的证明。

  

   

于是孔肖吟俯下身去,将嘴唇轻轻贴在钱蓓婷眼角,为她拭去泪水,顺着眼角一路缓缓向下,感受着钱蓓婷逐渐加重的呼吸,掠过她的鼻梁、鼻尖…

   

   

“孔肖吟...”

  

  

“嗯?”

  

  

“我赌赢了。”

  

  

鬓角的碎发也掩不住钱蓓婷双耳的羞赧,孔肖吟捺下内心的笑意,一转攻势,故作娇弱的扑倒在钱蓓婷怀里,闷闷地说:“我这还有个赌局呢。”

  

  

“赌了什么?”钱蓓婷破涕为笑,用下巴蹭了蹭对方的头顶。

  

  

火车终于在开出的第八年驶达了终点站,不愿下车的小金牛钱蓓婷最终也如愿以偿,等到了她不顾一切也要去赌一赌的人。

   

所谓的终点站不过是一个新的起点,下了车,还有更长的征途等着她去完成。

  

只不过,钱蓓婷终于不再是那个凭着一腔孤勇,只身一人孤注一掷的傻瓜,因为——

   

    


“我赌的是,我们的未来。”

   

   

   

  

End

 

 

 

一篇不及格的作文,无数的思绪在脑袋里闪过,但还是没法写出肖钱羁绊的万分之一


希望大家能喜欢!!!


安利一下我滴肖钱新文《浪漫关系》 

比本篇写的更用心一些!也希望大家能看看!谢谢各位啦!!!!

我是自由主义_

失真浪漫(肖钱

很晚了。


一路沉默的出租车司机在等红灯的时候摇下车窗,抓起一旁的烟冲后面的孔肖吟挥了挥,一嘴上海男人的口音:“小姑娘,可以伐?”


“没事的师傅,我不介意。”孔肖吟笑着摇了摇头,她也摇下车窗,托着腮看着窗外零零散散的汽车尾灯。突然那些尾灯都变得朦朦胧胧起来。


火机在沉寂中发出吧嗒的清脆声,司机吊着根烟含糊不清道:“落雨了。”


雨刮器有些老旧了,工作时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孔肖吟觉得无趣,便按亮自己的手机屏幕,点进了口袋48查看自己的房间。


在一堆日常表白的言论里夹杂了许多条与八年之约相关的留言,还有很多顶着肖钱头像的人控评的样子。


孔肖吟盯着那...


很晚了。


一路沉默的出租车司机在等红灯的时候摇下车窗,抓起一旁的烟冲后面的孔肖吟挥了挥,一嘴上海男人的口音:“小姑娘,可以伐?”


“没事的师傅,我不介意。”孔肖吟笑着摇了摇头,她也摇下车窗,托着腮看着窗外零零散散的汽车尾灯。突然那些尾灯都变得朦朦胧胧起来。


火机在沉寂中发出吧嗒的清脆声,司机吊着根烟含糊不清道:“落雨了。”


雨刮器有些老旧了,工作时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孔肖吟觉得无趣,便按亮自己的手机屏幕,点进了口袋48查看自己的房间。


在一堆日常表白的言论里夹杂了许多条与八年之约相关的留言,还有很多顶着肖钱头像的人控评的样子。


孔肖吟盯着那些评论愣神了很久很久,八年之约啊...真的快了。她们连在团的时间,都已经所剩无几了。当年自己拿着手机说“八年之后我会考虑一下”的样子,有时候总觉得还只是昨天发生的,从进团的第一秒直到现在,每一个片段都清晰而安静地堆在记忆的角落,让人觉得极不真实,却又是真真切切的。


时间着实不给人留任何情面啊。


中心越来越近,雨也越下越大。孔肖吟没有带伞,但她也只是小小的犯了一下难——反正走进中心也没多少距离。

她突然饶有兴致的开始搜索脑中的记忆——上一次独自淋雨,是什么时候呢?


司机的刹车阻止了她的回忆。她付完钱后正准备推开车门往外冲,一抬头却看到车窗外站着一个撑着伞的人。


是钱蓓婷。


她的身子被暖黄色的路灯包裹起来,撑着伞安静地站在雨里看着孔肖吟。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孔肖吟钻进钱蓓婷的伞里,伞不大,所以她自然而然挽上钱蓓婷的手臂来贴近她们的距离,以保证她们没有一个人会被雨淋到。她刚刚在车上吹风吹得手臂凉凉的,贴到钱蓓婷身上时就感觉到一阵温热。


“孙鸡不是出外务了么,我刚练完舞,知道你没带伞,夜了淋雨容易受凉。”钱蓓婷私下回答孔肖吟问题的时候声音总是这样轻轻柔柔的,她声音本来就很奶,这样说话的时候便有说不出的温柔与宠溺。


“好的。”孔肖吟其实很想说钱蓓婷大可不必加上第一句话,她在心里斟酌了许久,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孔肖吟很久没这样和钱蓓婷两人单独一起安静走路了,一般总是会有孙芮或者徐晨辰在身边,几个人一路吵吵闹闹。不知道什么时候钱蓓婷又窜了些个子,现在肩膀紧靠在一起的时候孔肖吟才感觉得真切。自从钱蓓婷当了队长之后,孔肖吟总觉得她又多了些不同的感觉,可能是又多了几分沉稳吧。


记忆里那个青涩的、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钱蓓婷,突然又觉得好遥远了。


孔肖吟侧了侧头看着钱蓓婷的侧脸轮廓,看着她消瘦的下颚线,像小动物一样单纯清澈的眼,差一点就要挪不开视线的沉溺。


“我的小钱,长大了啊。”


踏进中心大门的那一刻,孔肖吟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感叹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夹杂了太多的情感,多到连她自己都要分辨不清。


“什么?”钱蓓婷扭头看她,困惑的皱起了自己的八字眉。


“对后辈来说,绝对有个大前辈的样子,也有个姐姐的样子咯。”孔肖吟笑着揉了揉钱蓓婷的后脑勺,“好啦快上楼洗澡去。你身上有很努力跳舞的痕迹喽~”


“孔肖吟你好烦一女的,下次你自己淋雨进来吧。”




她总是自己这样默默努力着呢。孔肖吟一边从衣柜里翻找衣服一边想着。


钱蓓婷天生的没有节奏感,跳舞对她而言真的很吃力,所以她只有自己反复一遍遍练习才能跟上大家的节奏。从一开始跳舞时总是乱手乱脚,到现在即使站在中间也能很好的完成表演。养成偶像的魅力大概就在于此。


由泪水和汗水构成的蓝图。


作为年长些的姐姐,看着她咬着牙反复练舞的样子,看着她努力想自己靠近的样子,总是欣慰又心疼。


孔肖吟常常这样想—


如果她们能作为普通人相遇会是怎样。大家都不是偶像,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在普普通通的某天普普通通的相遇了,然后成为了朋友。


每天分享生活趣事,除了朝九晚五的工作以外就毫无忌惮的黏在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少掉太多烦恼,少掉太多谨慎,少掉太多避及。


她能在每个夏天抱着她的手臂腻腻地喊姐姐,她也能每个夏天温柔地看着她笑。


说起来,夏天又要到了。


“该死的。”


孙芮屋的热水器又坏了。


Duangduang被孔肖吟的动静惊醒,轻轻地叫了一声。孔肖吟走到猫窝旁撸了撸它的毛:“duang今天晚上要自己睡了哦,姐姐要去钱蓓婷姐姐的房间哦。”


Duang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被孔肖吟揉的舒服的发出了小呼噜的声音,伸了个懒腰又闭上了眼睛。


拿了房卡刷卡门,浴室里是哗啦啦的水声,听到门口有动静,钱蓓婷从里喊了声:“小孔?”


“是我。”孔肖吟关上门,“孙芮屋热水器坏了,我来你这儿洗。”


“等我一会。”


“嗯。”


徐晨辰这几天在南京,脏话熊便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徐晨辰的位置上。孔肖吟走到床边抱着脏话熊,钱蓓婷可能不久前刚抱过她,上面有股子淡淡的奶香味儿。


孔肖吟想起了那场钱蓓婷的生诞祭。她抱着脏话熊紧张又期待地看着钱蓓婷。不能否认的是她当时手都在抖。她大大咧咧的,不太懂浪漫,不像钱蓓婷,那些浪漫好像都是自带天赋,信手拈来一样简单。


孔肖吟有一天打趣地跟钱蓓婷说:“钱蓓婷你的浪漫天赋分点给我呗,我觉得我这人也太粗糙了。”


谁知道钱蓓婷却说:“如果对象不是你自己,我是分不了浪漫给你的。”


孔肖吟脑子一下没转过来,困惑的啊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钱蓓婷停下手里做的事情,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只会对你浪漫。”



“想啥呢。”钱蓓婷一边擦头发一边晃到孔肖吟身前,“快去洗澡。”


鼻腔里的奶味更加浓郁了,好像一个加大版的脏话熊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孔肖吟努力抑制住了用自己脏脏的身体拥抱洗的干干净净香香的钱蓓婷的冲动,拿着衣服急吼吼进了浴室。


钱蓓婷看着她进了浴室,轻声叹了口气。将床上的脏话熊抱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小心地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她走到胖胖的猫窝前,胖胖已经睡着了。它不像她主人,睡眠浅,是怎么都吵不醒的。钱蓓婷垂着眼对胖胖轻声说:“我们好久没这样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钱蓓婷已经从孔肖吟的唯一变成之一了。成天被挂在嘴边的不止是钱蓓婷一个人了,会被孔肖吟温柔注视的也不止是钱蓓婷一个人了。


总是抑制不住的失落。她却从没告诉过孔肖吟。反而轻而易举接受了这样的变动。她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也觉得很可悲。


可悲到自己对孔肖吟的喜欢,原来是能呆在她身边就已经很满足了。


钱蓓婷也不知道对孔肖吟的情感是什么时候变质了的。那是很早的时候了,大概刚入团两年,某一天她看孔肖吟,看着看着就呆了。然后就是在没有任何剧烈运动的情况下开始狂跳的心脏。


钱蓓婷也轻而易举的接受了这件事。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孔肖吟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成天自己又和她一起相处,爱上她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除了她们都是女生。


除了她们都是偶像。


除了她们本该是最好的朋友。

钱蓓婷知道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上了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所以她几乎没有犹豫的,找到了一个单独相处的时间便告诉了孔肖吟。


意料之中的,孔肖吟没有很惊讶,她只是笑着揉了揉钱蓓婷的头,温柔地轻声说:“你还小。”


那时候她们还没有那么多粉丝,名气也不如今天这样。所以钱蓓婷还是可以仗着孔肖吟姐姐的宠溺,肆无忌惮的黏在她的身边,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去不顾一切的爱她。


后来她们好像渐渐红了起来。以前一望无尽的黑暗仿佛终于透了点光出来。可这抹光却同时会把钱蓓婷藏在阴暗处的秘密照的透亮。钱蓓婷突然有点害怕了,看着那些浪漫成为cp粉的狂欢会,毒唯的心头刺。孔肖吟比她名次高,承受的总更多。所以钱蓓婷选择让这些浪漫失真。


从情话只对特定的人说到对谁好像都能轻易脱口,从只给她一个人的深情注视到好像对谁都可以的暧昧目光,从只为她紧张到话都说不出到对别人好像也会不知所措的轻轻颤抖。


钱蓓婷在努力表现出,她可以不那么喜欢孔肖吟。


可是她看她的时候真的太温柔。是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与热切,忠诚与深爱,是仿佛要一点一点把她的样子描进心里的认真。


由于她刻意的躲避,她和孔肖吟之间仿佛真的被悄悄地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在那一小段距离里,却容纳了太多太多人。


她只能让孔肖吟填满自己空闲时的所有浪漫遐想。只不过后来钱蓓婷也有了莫大的进步,她也变得忙碌起来,甚至还担上了队长的重担。连做那些浪漫遐想的时间都少了。


只能在深夜因为精神衰弱难以入眠时,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


如果要问钱蓓婷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钱蓓婷会说,是安静。


是在舞台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却一言不发,是看着她和别人吵闹时在一旁沉默的微笑,是她心情不好时的陪伴,是在未来某天她不再需要时静静的离开。


钱蓓婷想的有些鼻酸,泪水不知不觉已经占满了眼眶,没注意到孔肖吟已经从浴室走出来站到了她身边。


“...小钱?”


孔肖吟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她叫完钱蓓婷后,看到了钱蓓婷猛抬头时那颗没有被牵制住掉落下去的眼泪时。


“怎么突然哭了?”


孔肖吟蹲下身子,来和坐在床边的钱蓓婷保持平视的目光。那孩子本来估计想努力憋憋眼泪,孔肖吟的手一摸上她的头的时候,她干脆就撇撇嘴,任由着泪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掉。


钱蓓婷想了千百个想搪塞孔肖吟的借口,最后她只能哽咽地冲孔肖吟伸出手,委屈地说:“孔肖吟,你能不能抱抱我。”


孔肖吟的心脏猛缩了一下,她去拥抱钱蓓婷的时候手甚至都是颤抖着的。钱蓓婷太久没有这样对她撒娇了,她好像很多时候都喜欢自己扛着了,或者她的倾诉对象也很少会是自己了。


“乖,宝宝,别哭了。”孔肖吟贴着她的耳边轻声哄着,钱蓓婷身上的气味让她几近窒息。天晓得这短短的十几秒的拥抱,每一秒孔肖吟都在克制落泪的冲动。

“孔肖吟,过了今晚,我再也不喜欢你了,好不好?”


想放弃一个人的念头总不是冲动的,是一次又一次慢慢堆砌起来,然后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倾泻而出。钱蓓婷突然就觉得好累,这日子还不如当初观众席稀稀拉拉的公演现场,发下来的每一笔工资都要省之又省,没日没夜练舞练歌的时候。


至少那个时候,她们是明亮的。钱蓓婷是明亮的,孔肖吟是明亮的,孔肖吟和钱蓓婷也是明亮的。


孔肖吟感受到钱蓓婷因哭泣而颤抖起伏的胸膛,她的心跳声和自己的缠绕在一起,她有些头晕目眩。


“对不起小钱,没能喜欢上你。”


钱蓓婷听完这话哭的更凶了。那晚孔肖吟就一直抱着钱蓓婷,钱蓓婷缩在她怀里抽泣,直到疲惫入眠。被孔肖吟拥抱着的夜晚,哪怕在睡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钱蓓婷也睡得格外安稳。


可孔肖吟一夜未眠。


她撒了一个太大的谎。


窗外的雨落个不停,钱蓓婷的体温偏高,在孔肖吟的怀里就像个温暖的小火炉。


孔肖吟借着窗外照进的路灯光看着钱蓓婷。凝视着她温顺的眉眼,高挺的鼻和轻抿的唇。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一点一点地加速,在静谧中显得格外突兀。她伸出手去轻拨开黏在钱蓓婷额上的刘海,发丝从孔肖吟的指缝间溜过,挠的她心里痒痒的。


“对不起宝宝,我要失约了。”


最后她在黑暗中发出了微弱的长叹,颤抖而虔诚地吻上了她的额。


如果要问孔肖吟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孔肖吟会说,是隐忍。


是忍住思念她时候如海啸般翻腾的难耐心情,是装作没有看到小孩自以为伪装很好实则暴露无遗的失落伤神,是每一秒近距离接触都要克制住想要亲吻的冲动,是让那句始终没有说出口的我爱你烂在心里。


如果她们能作为普通人相遇就好了。


那时候孔肖吟或许能少掉太多顾虑,或许她能够勇敢的对钱蓓婷说,我也喜欢你。


可是她可能真的用了一辈子的运气来遇见钱蓓婷,于是便再也没有那个运气与她相爱。


孔肖吟突然就想到了上一次淋雨的画面。是某个平静却大雨的下午,她在午睡,醒时恰好钱蓓婷走进她的房间。她忙又闭上眼,想一会儿突然吓吓钱蓓婷,捉弄她一下。


没想到钱蓓婷走到了她的床边。她只能感受到钱蓓婷的气息仿佛越来越贴近,温热的鼻息甚至已经扑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孔肖吟以为会等来一个吻。她没有睁眼。


可钱蓓婷没有。那气息突然就远远地离开了。过了几秒,她听到了钱蓓婷细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孔肖吟,我真的好爱你。”


钱蓓婷走时给她掖好了被角,房间门也是用最轻的动作带上的。


孔肖吟觉得自己也快要难以忍受了。她的心仿佛在火焰灼烧着,烧得她都快要透不上气,四肢也都要麻木了。于是她冲到了中心楼下去淋了一场雨。


在雨幕中,从指缝滑落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站在那儿,一遍一遍重复着,


“钱蓓婷,我也真的好爱你。”




完.



末俗

【兔赤】口欲期

赤苇京治最近对抽烟上了瘾。


烟雾刺激着口腔,绵延不绝的燎烧感,他咬着一支烟的时候,总是可以感觉到那种快意。那种或许在婴儿时期未能满足,所以一直没有消散的欲望,来自于口腔,来自于他心底里的、压抑着的渴望,所谓的口欲期。


木,兔,光,太,郎。


赤苇京治每当想起他,就会一并想起他的灿烂,他的耀眼,他的声音,他看着喊赤苇的口型,木兔淡色的嘴唇拉扯着张开,赤苇自己也会感到口唇不自觉的痒,很想含住什么东西,来缓解焦渴。


承认自己的欲望对赤苇来说不容易,他更习惯克制,这是自幼规矩严明的家庭留下的痕迹,父母从小教导他要克制,要谦逊,要有待人有礼,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


所以当赤苇...

赤苇京治最近对抽烟上了瘾。


烟雾刺激着口腔,绵延不绝的燎烧感,他咬着一支烟的时候,总是可以感觉到那种快意。那种或许在婴儿时期未能满足,所以一直没有消散的欲望,来自于口腔,来自于他心底里的、压抑着的渴望,所谓的口欲期。


木,兔,光,太,郎。


赤苇京治每当想起他,就会一并想起他的灿烂,他的耀眼,他的声音,他看着喊赤苇的口型,木兔淡色的嘴唇拉扯着张开,赤苇自己也会感到口唇不自觉的痒,很想含住什么东西,来缓解焦渴。


承认自己的欲望对赤苇来说不容易,他更习惯克制,这是自幼规矩严明的家庭留下的痕迹,父母从小教导他要克制,要谦逊,要有待人有礼,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


所以当赤苇发现自己对木兔前辈的渴望的时候,也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克制。克制。自己解决。


他就是这个时候迷上抽烟的。







而且往往是在排球训练过后,和木兔前辈两人单独训练过后,一起走完回家的夜路、把木兔前辈送到家过后,赤苇紧绷了一天的自制力松弛下来。


他走过两个街道,靠在外墙上专注地看着木兔光太郎房间的暖光,放纵自己去回想木兔光太郎的身体,打球时绷起优美的曲线,休息期间躺在自己腿上,他毫不设防,亲昵又无间。


赤苇专注地看着那扇窗的光,呼吸渐渐粗重,然后他闭上眼睛,忍受着心里汹涌澎湃的渴。然后他抽烟。


点烟,深吸,吐出,重复刺激,赤苇京治咬着湿漉漉的烟头,安静地吸完两支烟,而后平静下来。


高中生理论上不允许抽烟,但是挑战规则一向为青少年所热爱,校园里从来不乏叼着烟吞云吐雾的不良少年,得意洋洋地冲着过路女同学吹口哨。


赤苇对此不予置评,他自己抽烟不是为了耍帅,他只是需要转移注意力。赤苇京治对抽烟毫无偏见,这不值得羡慕也不需要斥责,他冷静地认为这只是需求,人人皆有所求。


但木兔光太郎显然又是另一种毫无偏见,他是非常好奇,木兔有几次和他路过这些抽烟的枭谷同学,还会睁大眼睛凑近问赤苇:“赤苇,烟有那么好抽吗?”


赤苇险些以为自己败露,盯着木兔的眼睛多看了一秒,才确定木兔只是单纯的发问。


于是他思索了两秒,说:“因人而异,木兔前辈的话,应该不会觉得好抽。”


“那赤苇呢?”木兔又贴近一点。


赤苇京治避开他的目光:“一般。”这是实话。


“这样啊。”木兔眨眨眼,非常自然地跳跃到另一个话题,“最近赤苇有什么烦心事吗?”


赤苇京治看着他,木兔光太郎眼神专注清明,看起来十足天真,虽然他知道木兔前辈有时候直觉灵敏,但是还是被吓了一跳。


赤苇非常自然地回答:“有一点,木兔前辈。”


“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我会处理好的,好吗?木兔前辈。”


木兔光太郎把书包带子顶在额头上,一晃一晃地走路,蹦跶到赤苇前面再转身看着他,眼睛里亮闪闪含着笑意,说当然当然,赤苇这么说,一定是没有问题了。


“不过,赤苇有事的话,一定会告诉我的,”木兔的眼神率直又不容拒绝,有种甜美的天真,把赤苇牢牢钉在他欲望的十字架上,“对吧,赤苇?”


“......”赤苇的喉结微动,下意识攥紧了书包背带,不合时宜地想到所谓成人的口欲期。


他觉得渴,想抽烟,想逃避问题,不想再为了顾及他人而克制自己。


他要了命地想吻木兔光太郎。









赤苇很克制,他抽烟的频率固定在每次社团活动后,两天一次,一次两根,但是他逐渐感到这个频率已经不能满足。在一两个很难入眠的深夜里,赤苇甚至放纵自己想着木兔光太郎发泄出来,他做这事的想象力相当放肆,仿佛把从小到大的循规蹈矩都打包抵押了这一个夜晚。


完事之后,他平复呼吸,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掌,指间欲望横流。


“口欲期来了啊......”赤苇喃喃自语,把手指凑近了鼻尖,学着木兔天真的样子闻了闻。


木兔前辈,我真想尝一尝你的味道。









“赤苇,最近状态不好吗?”练完球回去的路上,木兔很担忧地看着赤苇。


“为什么这么问?”赤苇回想自己刚刚的托球,很漂亮,木兔前辈打起来很舒服,不应该有什么问题才对。


木兔光太郎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我闻到赤苇身上有烟味。”


赤苇脸色如常:“班里有人在厕所抽烟,不小心沾到了。"


“还有这个,赤苇书包里掉出来的。”木兔晃了晃一只打火机,控诉一样看着他。


“化学实验要求带的,忘记收起来了。”赤苇叹了口气。


木兔光太郎心满意足地点了头:“我就知道!赤苇,那我回家喽!”


赤苇的手放在兜里,食指和拇指不断摩挲,试图缓解规律性发作的烟瘾。


木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赤苇立刻背靠在墙上,舒缓着呼吸。


差一点就被发现了吗?他摸出一根烟,熟练地点了火。


抽完一支烟,赤苇终于松了口气。正当他打算点第二根时,木兔光太郎的声音闯了过来。


“啊呀呀呀赤苇你化学课要带的打火机还在我这里......”


哦豁。赤苇京治对上木兔光太郎的眼睛。


糟糕啊。










在木兔的逼供下——这种情况属实角色转换——赤苇老实吐露了他确实在抽烟,抽了很久。


“我就说啊!”木兔光太郎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赤苇,你居然骗我!”


“我错了。”赤苇从善如流地认错,笑了一下,低声说,“木兔前辈,抽烟我没办法,也不打算为了抽烟道歉。”木兔闻言几乎要拍案而起,但赤苇紧接着说。


“但是我确实感觉自己......做了不对的事情。”


“什么不对的事情?”


赤苇不说话。


木兔贴近了他,到两个人几乎鼻尖对鼻尖的程度,学着电视剧里的冷哼逼问到:“嗯?”


赤苇避让了几下,实在避不过他贴上来,他猛地转头,两个人的嘴唇只隔了一点距离,只要随便哪个人动一动,他们就会亲在一起。木兔显然愣住了,而赤苇......他差一点点就要吻上去。


最后一刻赤苇用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别开了头。


然后还是开了口,说:“比如喜欢前辈,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不对的事情。”赤苇静静地说,“很抱歉前辈,如果您不能接受,我可以接受你所有的要求,包括不再出现在你眼前。”


木兔愣了一会儿,把赤苇的脸扳回来,然后用力亲了他一口。


“虽然不知道赤苇为什么要为了喜欢我难过。但是赤苇想做的事,一定不是不对的事情。所以赤苇啊!”木兔的眼神简单纯粹,说着他认为理所当然的话。


“继续喜欢我吧!只要是赤苇想做的事,一定是对的。”


“不过不包括抽烟。”木兔强调,把赤苇指缝里的烟拿走,“戒烟哦。”


“木兔前辈。”


“?”


“刚刚的木兔前辈好性感,我想吻前辈。”


木兔瞪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表达欣喜,赤苇已经吻了上来。


口齿碰撞,气味交缠,舌尖逗弄着舌尖,搜刮口腔中每一处柔软。赤苇被木兔抵着按在路灯下的墙上,昂着头主动索取他的亲吻,他闭着眼专心地吮吸着木兔的嘴唇,觉得自己找到了比烟草更好的吮吸物。


迟来的口欲期,多好的借口。赤苇一边吻着木兔,一边心平气和地想着,我想给木兔前辈口。










超威蓝狗_

一九五的身高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九五的身高可不是开玩笑的

小孩少吃糖

【肖钱】 无声

  嘴上说着没事,不在乎,可是心里还是会难受啊。


“诶,我们还有不到两百天就……毕业了诶……”后台里大C突然看着钱蓓婷说。

“嗯……”钱蓓婷不敢看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你和小孔没事吗?”

“啊?我们能有什么事啊……”钱蓓婷面对大C的发问好像有一点心虚了,是啊,她们能有什么事啊!没事…没事…钱蓓婷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似乎在警告自己一样。


“你们说什么呢?”说曹操曹操到,女人正好进来了。

“没什么啊!我和小钱说公演结束吃什么呢。”大C知道钱蓓婷不想女人知道,就打了个幌子。

“是吗?”女人转向钱蓓婷,犀利地看着她。

“是……是的……”钱蓓婷低...

  嘴上说着没事,不在乎,可是心里还是会难受啊。



“诶,我们还有不到两百天就……毕业了诶……”后台里大C突然看着钱蓓婷说。

“嗯……”钱蓓婷不敢看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你和小孔没事吗?”

“啊?我们能有什么事啊……”钱蓓婷面对大C的发问好像有一点心虚了,是啊,她们能有什么事啊!没事…没事…钱蓓婷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似乎在警告自己一样。


“你们说什么呢?”说曹操曹操到,女人正好进来了。

“没什么啊!我和小钱说公演结束吃什么呢。”大C知道钱蓓婷不想女人知道,就打了个幌子。

“是吗?”女人转向钱蓓婷,犀利地看着她。

“是……是的……”钱蓓婷低下了头,不敢看她。

“哦~好吧。”女人也没往心里去,“那我先回去了,拜拜~”她还是那样,风系偶像。


“嗯,再见……”钱蓓婷的声音越来越小……

“小钱,你和她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想好了,现在还有机会,毕业后……大家真的就不会有太多交集了啊,有什么就现在说清楚,其实你看她风风火火的,其实她什么都明白,你的样子我都看得出来,她知道的……”大C看着钱蓓婷委屈的样子轻笑着。

“……嗯,我知道了。”她还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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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屁孩儿!怎么最近都不找我啊?我也要和你打游戏。”女人看着房间里的人,站在门口诱惑地说。

“额……小孔,你怎么来了?我今天不想打游戏,你回去吧。”说着钱蓓婷把门口的人往外推了一下就打算关门了。

“……”

孔肖吟不说话了,任由她推。

钱蓓婷有些疑惑,抬头看看她。发现那女人正在看着自己,她心跳漏了一拍。

“钱蓓婷,你看着我。”女人很少叫自己全名,钱蓓婷慌了,抬头看着她。“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女人看着她,钱蓓婷还是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好,呵呵,现在你都不要我了。”女人看着她说

“没有没有,小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钱蓓婷解释着。

“那我今天要和你一起睡。”女人傲娇地说。

“啊?可是……”   “可是什么?!”女人威胁地说。

“没什么,没什么……”钱蓓婷看着她,心里有些开心,但是又有一点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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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我家钱最好了。”

“嗯……”钱蓓婷又是敷衍地说。

“你怎么了啊?是只会说 嗯 嘛!”女人愤慨地说着。

“对不起,我有点困了,要不你去大C床上睡吧,我想一个人睡,对不起。”

“怎么了啊?以前一起睡了那么多天,怎么?现在嫌弃我了啊?!”女人有些生气。

“不是……对不起,我……”钱蓓婷又是怂怂的样子。

“你!!!钱蓓婷!老娘今天就要和你一起睡!我管你呢!”她还是不失全团最拽的称号。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真的累了,求你别烦我了!”钱蓓婷也怒了。可是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又有点后悔。

女人看着她,一言不发

“好,那你好好的吧,我就先回去了。”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留她一个人不知所措。



————————————————



女人走后钱蓓婷哭了。

“对不起,我们本来就不应该,……我真的很爱你,但是不可以……对不起……”

“其实别人都说在肖钱的关系里我付出的比你多,其实我都知道,你不比我少。对不起,我……不能……”



女人回到自己房间,门一关就哭了。

“她不爱我了,她不喜欢我,钱蓓婷不喜欢我了。是因为我太浪吗?我没有!我没有!钱蓓婷你不爱我了,不爱我……”女人似乎怔住了,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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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件事以后,她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微妙。孔肖吟没次都装作看不见钱蓓婷一样,就是有什么事也叫别人转达,就是不理她。钱蓓婷感觉到孔肖吟这个样子,便也赌气不理她,也就当做不知道。

而身边的人也感觉到了她们两个之间的微妙关系,也不知道怎么了,钱蓓婷也不说,孔肖吟也赌气。



“小钱啊,你们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啊?你说说你,脾气那么好,就没见过你和谁吵架,平时你发脾气都很少,可是你一遇到孔肖吟就什么都掩盖不了。明明有时候都是小事,放在别人身上你可能一笑而过,放在她身上你总是过度计较,过度关注,这么明显可是小孔还是看不出来。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你们也别老是这个样子了,你也去陪陪她,以后这样的机会就变少了啊。明眼人都看到出来,你们明明互相喜欢,却不说出口,明明那么在乎,却还是要伤害彼此……”大C以长辈的口吻说着,明明心里清楚,可是大C这么一说好像自己更加坚定了……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对大众来说这始终是不能接受的啊!而她前途光明,我呢?不可以啊……”钱蓓婷说着说着便走开了,她怕自己听了大C的话奋不顾身去告白,她知道如果说了可能很大几率会成功,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她宁愿自己后悔一辈子,也不想女人放弃自己的未来。



“大C,你说小钱她为什么老是要和我吵啊?明明就是小事。”女人愤慨地说着。

“小孔,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小钱?”

“我……不知道……”

“好……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你们都好好的吧……”说完没等孔肖吟反应,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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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钱,你等一下……”女人叫住她

“怎么了?”钱蓓婷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回应

“马上毕业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女人轻声说着

“……可能会去面试,进游戏公司吧……但是毕竟专业放了那么多年了,可能要从头开始了。”钱蓓婷回应着她。

“那我们以后还会一起吗?”女人小心翼翼的问着

“当然不会了啊!你傻啊!你以后可是要当大明星的,别瞎想了哈哈放心以后肯定会再聚的,没事啊……”钱蓓婷开玩笑地说着,看见孔肖吟一副要哭的样子,心软了,她也想一辈子陪着她,哪怕只是陪着……

“我钱,我钱不要我了……呜呜呜”女人哭了,钱蓓婷也依然不动。“你……你以前都会抱着我的,你变了……”

“你清醒一点啊!我们本就只是朋友啊……”

…………“只是……朋友吗?”孔肖吟愣住了

“对啊……”钱蓓婷声音越来越弱

“呵呵,原来八年…只是…朋友……”

“消音,我……”

“嗯,我知道了,别说了……今天开始,我会处理好的,谢谢你……我知道了……”孔肖吟看着她的眼神,和那年她说 要自己记着信上写的所有东西是一样的。那么坚定,认真。

再见……再见……



自那以后孔肖吟联系不上她了,就连孙芮她们也找不到她,每次周年聚会,她也不来,孔肖吟曾经试图问大C要她的联系方式,可是大C说她也没有。就这样你来我往,孔肖吟也就没有再纠结了。就这样,她们淡出了彼此的生活,相交以后,渐行渐远渐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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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跨越到202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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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小钱来我家玩啊!在过几天就是我生日了我们一起去旅游啊!正好你也已经一年多没好好玩玩了,我们一起去啊!!!”大C在电话那边声情并茂。

“知道了知道了,你的生日我还能记不住嘛!那我请一个月的假,就赖在你家了。”

“一个月?!不至于啊!我可受不起哈哈哈”

“我这是年假,再说了,现在我也很轻松的。”

“是是是,钱总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只是一个部门经理,别叫那么猖狂啊哈哈哈”钱蓓婷玩笑的说着,挂了电话。



她也不禁想起在2020年的时候,自己曾经送给那个女人婚嫁的高跟鞋。曾经幻想的是有多么美好啊!现在她连给她过生日的机会都没有了……




“诶,姐姐,你的电脑桌面怎么是孔肖吟啊?”小助理看着钱蓓婷问道。

“啊?我没在意……你认识啊?”钱蓓婷疑惑地问

“妈呀,姐姐,她是孔肖吟啊!就是这几年很火的那个嘛,我也很喜欢她,本以为钱少那么高冷不会追星呢,没想到和我们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这张照片从来没看见过,钱少不会是私自买的限量吧!!!!”

“不是不是,是我从网上随便找到的。”钱蓓婷心虚地解释道

“那钱少可以发给我吗?我还没有呢!”

“额……不好意思啊,我找不到了……再说我也只能发邮箱 可是也不太好哈哈”钱蓓婷心虚的看着她

“啊……好吧!那算了……不过钱少这都5202年了,为什么你还是只用电话,没有社交软件啊?”

“我不习惯而已,我也不喜欢应付别人,可能就是不喜欢交朋友吧。”

说着又想起以前的时候,自己是那么活泼,朋友那么多…现在呢?开心果没有了,换来了一个成熟的自己,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受呢?

“钱少,你真的好厉害啊,限量的都能买到啊”

“说了,不是啊”钱蓓婷温柔的解释着

“她真的好漂亮啊,是不是钱少?”

“呵呵呵,是啊,呵呵”钱蓓婷尴尬的笑着,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现在这么火,不过也是,自己从毕业以后就换了电话号码,也删了一切社交软件,只知道工作,也就断开了和她的联系。要不是大C生日,自己还是不会给自己放假。

看着电脑上的女人,钱蓓婷恍惚了,这张照片是她在克罗地亚的时候帮她拍的。也是没想到,现在自己已经三十了,而她也已经三十三了,可是还是那样,毕竟啊可能她是钱蓓婷唯一的执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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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来了,从上海到南京要一天半吗?!”大C玩笑似的质问着她

“那我不得把我的工作交接好啊!嘿嘿”钱蓓婷还是那么皮

“好好好,你大忙人哈哈哈”

好友见面禁不住要“寒暄”几句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玩啊?”钱蓓婷看着她

“明天早上六点半的飞机,你能起来吗?”

“那是当然,我以前也差不多这个时候起床的,早起一点没问题的,放心吧!!”钱蓓婷俏皮的说着。“那我们是去哪玩啊?还要坐飞机,我以为就在南京周边呢!”

“……额……说了别生气,反正我票都买好了,不去我打死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去沈阳……”大C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钱蓓婷开口“啊~好的,沈阳也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呢!”

“小钱,不好意思啊……没经过你同意……”

“没事没事,反正沈阳也挺好的,我也很喜欢嘿嘿”

“就知道你最好了哈哈哈”


这么多年,放下了吧?放下了……放下了……

钱蓓婷在心里一遍一遍警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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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落地,钱蓓婷就看见机场的广告牌上的女人。

哈哈,果然啊,现在可不是小偶像了,是大明星了

钱蓓婷看着女人的样子笑了。

大C看见钱蓓婷那个样子也笑了笑,果然放下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也都可以放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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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让我看着的那个女的带着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的去了沈阳。”孔肖吟的助理屁颠屁颠的向孔肖吟汇报着。

“你不认识的?”孔肖吟疑惑了半天,突然想到,是她……

“你看看,是不是图片上的人?”孔肖吟把当年的返图找出来放在了小助理的眼前。

“额,对对对,就是她,当时多看了几眼,她的眼睛真的好看,我以为姐不认识呢!”

“哈哈哈,终于找到你了……”孔肖吟自顾自地说着。

“姐,你为什么要我去看着她啊?”小助理不解地问

“就是为了找这个女人啊哈哈哈”孔肖吟不禁笑了

没人搭话了,又是一阵尴尬。

“她们现在在哪?”

“哦,她们去了那个酒店,好像是来旅游的”

“好!立马给我看看她们在哪一层,去给我在她们旁边也订一间!”

“哦,好的,马上去。”小助理说完便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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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C,你为什么要订两间啊?我们一起睡不就可以了吗?浪费钱。”小财迷弱弱地说着

“诶呀,我们都多大了,分开比较好嘿嘿”大C略带狡黠的说道。    嘿嘿等会你就知道了,小孔你可别让我失望啊,都派人跟了我十几个月了哈哈哈。



钱蓓婷进到自己房间,想起来又骂了大C一顿,浪费钱

自己房间还不是和大C的挨着。越想越烦哈哈哈

正当钱蓓婷洗完澡,打算睡觉的时候,门响了。钱蓓婷问了几遍也没人回她,便去开了门。

刚开门还没等钱蓓婷反应过来,门口的人抢先进了门。还反锁了。钱蓓婷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了。她蜷缩在地上,闭着眼睛大叫道“你谁啊!?出去啊!不然我叫人了!我要报警了!!!”钱蓓婷喊了以后发现没动静,她悄咪咪地睁开眼。却看见那个自己想了这么多年的一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愣住了,看着孔肖吟,也不说话,还是缩在地上。

“怎么了?不认识了吗?当年电话拉黑,删我微信,微博取关来的到是很实际啊!”女人略带讽刺的说着。

……孔肖吟见她还是缩在地上,也不回答她,有些生气,也有点心疼了。孔肖吟俯身蹲在她面前说“小钱,我想你了……你有想我吗?”

“……”钱蓓婷依然不说话。

“小钱,我真的好想你,五年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我吗?”孔肖吟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想你?可能吧,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再说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当年太小了,不懂事。你现在不是也和孙芮挺好的吗?”钱蓓婷冷冷的说着。

“孙芮?!我和她怎么了啊?”孔肖吟不解地问。

“虽然我已经断网那么好年了,可是我还是听过有些事啊……”钱蓓婷冷冷的说着。



当年孔肖吟大方公开自己和孙芮的事,她以为钱蓓婷是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能怎么样啊……反正自己也不喜欢她。

毕业后的两年孔肖吟就公开了,当年各大网站上头条都是这个,钱蓓婷怎么会看不见啊……





孔肖吟看着钱蓓婷,心里好累,好难受。

当年都是自己……不懂事……不知道怎么去珍惜……当年有人说过自己能遇到她真的捡到宝了。可是自己却不以为然,自己明明知道钱蓓婷对自己有多好,可是还是伤害了她……




就在孔肖吟发呆的时候,钱蓓婷站了起来,看着孔肖吟无比认真地说“孔肖吟,我早就放下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现在你发展的那么好,你也那么优秀,何必要来让自己身上有污点,去给人诟病呢?”


“……我喜欢你啊……”孔肖吟看着她



“你知道吗,这是我等了八年的话,可是现在对我已经没有任何诱惑,没有任何能力可以让我动摇了,谢谢你曾经来过,可是当我放手的时候也请你离开好吗?”钱蓓婷依然冷冷的,没有一点情绪波动的说着。


正在孔肖吟打算抱她地时候,她躲开了。“请你自重。”

说着钱蓓婷开了门,把孔肖吟推了出去,和当年一样的情景,可是早已物是人非……


“钱蓓婷!!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了嘛?”孔肖吟在门外声嘶力竭地叫着她。

钱蓓婷依然无动于衷。直到孔肖吟离开……哭到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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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年的故事就应该是这样结尾啊……我们本就不同啊……再见,孔肖吟,再见……”





后来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梦想留在了这个圈子,而她离开了这个圈子进入小公司当起了小职员。从此以后再无瓜葛……各自安好……





Beautiful Ending.           BE.



孔肖吟                  ❤️                 钱蓓婷









      可能有番外





不喝百事

【三钱】有生

存个档。

\

钱蓓婷亲口说,自己活到二十七岁,做过第二出格的事情就是在腰侧落下一道纹身。

字母歪歪扭扭的,个别还带着上扬的小符号。孙芮自知语言天赋有限,学生时代英语成绩也确实不怎么样,可至少还能看出这不是英文。揽在钱蓓婷腰间的手下意识地抬起拇指,温热的指尖抚过柔腻的肌肤,换来上方“啧”的一声:“怎么呢?痒,别闹了。”

“这行字啥意思啊?”

求知换来一声叹息:“希腊文,Οι άνθρωποι δεν μπορούν να μπουν στον ίδιο ποταμό δύο φορές,...

存个档。

\

钱蓓婷亲口说,自己活到二十七岁,做过第二出格的事情就是在腰侧落下一道纹身。

字母歪歪扭扭的,个别还带着上扬的小符号。孙芮自知语言天赋有限,学生时代英语成绩也确实不怎么样,可至少还能看出这不是英文。揽在钱蓓婷腰间的手下意识地抬起拇指,温热的指尖抚过柔腻的肌肤,换来上方“啧”的一声:“怎么呢?痒,别闹了。”

“这行字啥意思啊?”

求知换来一声叹息:“希腊文,Οι άνθρωποι δεν μπορούν να μπουν στον ίδιο ποταμό δύο φορές,意思是‘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孙芮得承认,她实在太喜欢听钱蓓婷讲话。欢喜的时候偶尔飘出一点轻快的上海口音,听得她胸口发涨,整个人要飞起来似的;嗔她的语气有轻有重,这个时候一向很有幽默感的她半点玩笑也不开,偶尔还要掉几滴眼泪。

再比如此刻。

口中皆是推拒,右手却寻着她的左手牢牢相扣,带着潮气的呼吸打在她耳畔,似海浪来去不休;如果她的表现足够好,还能听到那么一两声对方不设防而逸出的喟叹,获得几次意乱情迷时落在她耳缘的啄吻。

当一切如幻梦结束后,理智找上门就如一道惊雷一样劈得她头痛。清醒的状态下,孙芮再清楚不过,钱蓓婷每一点令她痴迷的反应,背后都刻着他人的名字。

孙芮不是不在意,恰恰相反,她如鲠在喉。哪怕明知这样的关系不该对另一方的隐私多加过问,她还是在心跳平复后怀抱着钱蓓婷问,是为了她吗?

钱蓓婷不接话。久到孙芮几乎以为她已经睡熟,她才突然转过身来,带着点鼻音问:“孙芮,在床上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这一下激得孙芮心里突突直跳,哪还敢再提这茬,忙不迭点头又想起黑咕隆咚谁也看不见谁,只好凑上去吻一下她的唇角,呢喃中模模糊糊地应了声“好”。

 

 

 

如今看相识已经成为掉帧严重的录像带。丢进大海的手机、搭乘的顺风车、交换的呼吸、蓬勃的心跳声和昏黄的灯光共同构成一出荒诞的剧目,被引导的欢愉比夜雨更缠绵,点到即止的触碰与难耐的抓痕都是沉默的呼喊。电影散场前,青涩的主角终于学会以热吻安抚含露的玫瑰。

直到很久以后,孙芮才从自己不正经的朋友嘴里听来,常人如果是她们这种关系,除了在床上干的那点事以外,从里到外都不可能有多余的交流。钱蓓婷却不一样,任她亲吻、任她拥抱,任她在自己家里留下越来越多的痕迹,也任她停留在自己眼中。似乎除却无法长久地留在她心里,孙芮的一切都被允许、被接纳。

但问题就在这里。日子长了,孙芮即便再不敏锐也能察觉到,自己于钱蓓婷而言只是“可以”而非“必要”,她从不对这段关系下任何的定义或评价,在接受的同时给出匹配的反馈,却从不愿听到或作出任何一点承诺。她在情绪上简直不能更加敏感,每当孙芮要开口提起,她就用淡漠的眼光望过来,直看得孙芮满心的欢喜慢慢就瘪了下去。

那帮老姐妹偶尔打听两句,都说你孙芮风风火火咋咋呼呼,居然也有这么憋屈的一天。她也只好举着杯果汁和人家碰杯,苦笑着打哈哈:“咋的了,还不兴我有点少女情怀了?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可惜她不能喝酒,而她跟钱蓓婷怎么算也够不上爱情。

某日下班路上,孙芮忽然收到一条微信,是钱蓓婷跟她说这段时间可能比较忙,没办法和她见面。顶上还是“对方正在输入”,她一个电话追过去直接堵了钱蓓婷还没打完的字。

“咋的了,出啥事儿了,用不用我帮忙啊?”

对面叹了一声,“房子的事。房东儿子要结婚,说要把房子收回去当婚房,下个月之前就得搬走。最近要找房子,等安定下来我再联系你。”

“别找了,跟我合租的室友搬走俩月了,房东都没找着合适的租户。这房子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这楼年头有点长,六层有时候容易断水,得自己拎个桶下楼打水。”等了等没听见拒绝,孙芮赶紧补上一句,“来呗,我帮你搬家。”

“……我考虑考虑吧。”

过几个小时又收到她的微信:

[你住的那栋楼有电梯吗?]

【没有】

【哎呀你放心,以后水都我拎,累不着你】

等回复等到孙芮觉得这事儿要凉,对面却忽然松了口:

[还是我们两个换着拎吧。]

到了搬家那天,孙芮来得比搬家公司都早,一身黑还偏偏戴了顶黑帽子,配上她一米七几的身高活像个东三省知名黑社会。她在那儿忙进忙出累得满头大汗,钱蓓婷看不过眼,把刚抬完箱子跟搬家师傅唠嗑唠得正欢的孙芮拽过来,抬手给她擦汗:“真当自己是糙老爷们啊?就你这样再闪了腰,明天旷工我可不补你的全勤奖。”

暑气中滚过几遭流了不少汗,孙芮的眉眼反倒清俊得分明,明明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一笑浑像没心没肺,“不让你补,你就负责给我端个茶递个水啥的就成。”

钱蓓婷白她一眼,把剩下大半包手纸甩进她怀里:“美得你。”

打了个车让师傅跟在后面,钱蓓婷在后排困得一连打了三个哈欠,眼一眯就要靠着车门睡过去。孙芮见状直接把人往回一揽,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路上过减速带,靠着门睡指定能给你磕成个小傻子。”

不等钱蓓婷张嘴,孙芮直接抬手蒙上她的眼:“睡吧,到地儿我叫你。”

车程不算长,等到了地方,孙芮下车跟着师傅把行李搬得七七八八,最后自己捧着钱蓓婷那箱宝贝似的化妆品钻进车里把人叫醒。

“到啦?”钱蓓婷迷迷糊糊地就要下车,包都忘了拿。孙芮赶紧把她的一箱宝贝搁在后备箱上,拿过包背在身后又重新捧在怀里,扭脸跟司机道谢再见。

“走吧,别的都搬上去了,就差你人进屋了。”孙芮努努嘴,冲钱蓓婷笑了:“我这可腾不出手拉你了,跟好了昂。”

信奉“大一天都是姐姐”的钱蓓婷显然对她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并不感冒,一巴掌拍上她的屁股:“话那么多呢,快走。”

 

 

 

进屋简单冲了个凉,孙芮出来看一眼在隔壁收拾行李的钱蓓婷,隔着大半个客厅大声招呼她:“着啥急啊,等会儿我帮你收拾。我这特意买的吃的喝的,吃两口歇会儿呗。”

“离吃饭还有一会儿呢,现在吃了哪儿还吃得下午饭——”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钱蓓婷扭头回她,“我说我,我肯定吃不下了,你确实什么都吃得下。”

“哎呀,好东西,真的。”孙芮的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迈,打开冰箱掏出一个大保鲜盒跟两听可乐:“夏天不来点小龙虾配可乐都算白过,快点儿的,上茶几这边吃来,吃完我帮你收拾。”

撕开一次性手套的包装,孙芮一抬头,才发现钱蓓婷正倚着门框一脸复杂地盯着她。她看看一盒满满当当的小龙虾,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摸了摸脸问:“你一直瞅我干啥啊,小龙虾汁溅我脸上了?”

“没有。”钱蓓婷摇了摇头,整个人似乎突然就疲惫下来,“我不喜欢吃小龙虾,你自己吃吧,东西我来收拾就好,很快的。”

说着转身就要往回走。孙芮以为她是累了,想着她休息一会儿也总比埋头整理好一点,还是把她拉了回来,难得有了点可以称之为撒娇的语气:“别走啊,就当陪我坐会儿呗?”

钱蓓婷回身瞥了一眼床边张着大嘴的行李箱,又抬眼看了看孙芮诚心求她的小表情,终于依言照做:“行吧。”

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孙芮戴着一次性手套在盒里翻来翻去,一边还跟她嘀咕:“小龙虾多好吃啊,谁不吃谁大傻子。”

钱蓓婷支着手在旁边看她翻来翻去:“那你会剥吗?”

挑中一只虾拿在手里正要往下撅的孙芮一时有点尴尬,但嘴上不可能认输:“不咋熟练——你那是啥眼神儿啊?我之前吃虾尾就不用咋剥,这不昨天晚上人家虾尾卖没了么。这么的,你剥一个我看看,我保证看一遍就能学会。”

“……拿来。”

孙芮手上沾了汤汁,不好碰别的地方,只好扒在保鲜盒边缘,乖巧得像只鹌鹑。钱蓓婷撕开另一包一次性手套,上手不过十秒就剥好一只。动作先于思考,虾肉举到孙芮嘴边,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一下,而后手上转了个弯把虾肉放到了孙芮手里:“你说的啊,看一遍就能学会,剥一个我看看。”

察觉异样是必然,孙芮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抬手把虾肉丢进嘴里,张嘴就开始夸:“可以啊,你这虾剥得又快又好,真就比一般的虾好吃。你搁哪儿学的?教教我呗。”

“网上随便找个帖子都有。”钱蓓婷一边回她,手上又举起一只虾剥起来,“我之前有个朋友,也挺喜欢吃小龙虾的,她手笨剥得太慢,一分钟吃不上一个,我就学了学怎么剥快点。”

“是她吧。”

举起汽水灌了一口,气泡于入口的瞬间炸开,在那一秒彻底麻痹孙芮妄图沉默的神经。

剥完这只虾放到盒盖上,钱蓓婷脱下手套点了点头,“是啊。不过谈她真的没必要了,你也不会想听吧?”

“不啊。”

她抬起头同钱蓓婷对视,表情十足平静:“我很想听,就怕你不敢说。”

钱蓓婷愣了一瞬,随即轻笑出声:“有什么不敢呢。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分分合合谈过几年,后来我才发现她一直和她一个挺有钱的客户走得很近。分手的时候她差不多也和人家谈婚论嫁了,现在过得应该蛮好的。”

“可你过得可真够不痛快的。”孙芮戴回那只手套,尝试着模仿钱蓓婷的步骤剥虾,“分分合合就是她用来消遣的调剂,她倒挺会享受,钱和你都想要,她这样的人以后活该倒大霉。”

“你这话说得好像比我还了解她。”

“其实她啥样跟我一点关系没有,说着玩儿呗。她这么缺德倒有的是好日子过,你又在这儿干什么玩意儿呢,牺牲你从今以后的生活祭奠你俩死去的爱情啊?”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非主流的。”

“以前都不重要,人活着顾好眼前这点事儿就不容易了。我这人活着就一条,要是不能让王八蛋过得比我更差,至少也不能过得比王八蛋还憋屈。”孙芮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把手里碎成两段的龙虾肉举到她嘴边,眼角眉梢甚至带了点骄傲:“咋样,剥挺快吧?功夫还有点不到家,等会儿你再教教我咋掰,我给你剥满满当当一整碗。”

“记着昂小钱,”目光柔和下来,孙芮垫着手套干净的地方拉开另一罐可乐的拉环,顺手递给钱蓓婷,像幼儿园老师嘱咐淘气的小孩似的认认真真望着她:“以后不许剥虾了,我剥,你吃,听着没?”

那一盒小龙虾最后还是顶替了午饭的位置,俩人找了部电影边看边吃,结果电影都完了,孙芮还有几只虾没剥完;钱蓓婷一波无情嘲笑,笑着笑着就被推在床上。汗湿的热情在紧贴的肌肤间燃烧,辗转的唇齿间偶尔飞出呜咽的告饶,虔诚的亲吻一次次落在异域文字写就的忠告之上,仿佛昭示爱的枷锁早已在信徒的脚下跌得粉碎。所幸孤单的行李没有躺在地上度过漫漫长夜,最终由大晚上被踹下床的孙芮收拾妥当。

从这里开始,生活的色调随着光阴流转逐渐明朗起来。饭后牵着手和老头老太一起看广场舞,孙芮最喜欢指着人堆幻想自己七老八十在队伍里该跳什么舞种,琢磨不出来就拉着钱蓓婷跟着音乐乱扭,偶尔还自己唱两句怪调,逗得钱蓓婷脚底下拌蒜;合力拎回半个西瓜,中间最甜的一块被孙芮全部挖给了钱蓓婷,自己还抱着半拉瓜直嘚瑟:“还想吃吗?不给了昂,这剩下都是我的。”某个天朗气清的休息日,孙芮跟着钱蓓婷逛弄堂,美其名曰陪着人家回忆童年,结果路过几个老阿姨吵架就立刻凑上去看热闹,还非要钱蓓婷把上海话一句一句翻译给她听。

在知道孙芮只是对粮食酒过敏之后,钱蓓婷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在滨江的小酒吧尝了点果酒;眼看红色从脖颈一路上漫到耳廓,钱蓓婷还是拉她出了酒吧,在江边散步醒酒。她的指尖落在栏杆、落在灯火、落在星月、落在爱人的眉梢,她们在晚风中接吻,而孙芮从她迷蒙的眼光中第一次咀嚼出了爱情的味道。

“孙芮。”

钱蓓婷把自己藏进她的怀抱,努力从她身上汲取似乎永不衰竭的安全感:“再等等我,再等我一小会儿就好。”

回答她的是那头小狮子埋入她颈间闷闷的一声“嗯”。

 

 

 

 

可她到底要等多久呢?孙芮对她自我鼓励与克服的进度无法推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横生的插曲终究比自然的过渡更加令她焦灼。

钱蓓婷的公司楼下有一家星巴克,她曾经跟孙芮提过,自己每一个肿成猪头的清晨都多亏有星爸爸的冰美式救了老命。这天孙芮正靠着窗等她下班,正琢磨钱蓓婷跟自己描述买咖啡趣事时候的眉飞色舞,偷偷乐得高兴,一转脸就看见钱蓓婷进了门。

显然,钱蓓婷没有看见她,环顾一圈就走到了装饰墙的另一侧,找了个位置落座;不等孙芮起身叫她,另一个女人就跟着坐在了钱蓓婷对面。近在咫尺的位置,她听见钱蓓婷叹了口气:“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现在说吧,说完我走。”

这个角度下,孙芮只能透过装饰墙中间挖空的方格看到那个女人脸上无奈的笑意:“一开始给我打了十多个电话说想见我的不是你?我来了,你倒不乐意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钱蓓婷几乎要被气笑,“后面话说得很明白了,不说好聚好散,体面点不行吗?这么多年你把我当个玩具,扔的时候还要拆个胳膊卸个腿,让我七零八落的才好受?”

女人极漂亮的脸冷下来:“钱蓓婷你能不能别闹小孩脾气?你正义,你坦荡,可人活着那么非黑即白就注定活不好你懂不懂?”说着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世界上就不可能有你理想里的纯粹爱情。人得活着,懂吗?爱不能当饭吃,吃不上饭喝西北风,三天就得饿死。”

“你要现实,我拦你了吗?”钱蓓婷语气淡淡,“过好了你的日子,转头又要来羞辱我一趟,有必要吗?”

“我不是来羞辱你的。”

她的神色几经变换,最终叹了口气,从领口扯出项链,举起项链坠底部坠着的指环:“你记不记得这个?”

不知道她以何种眼光停留在指环上,过了几秒,孙芮才听见钱蓓婷的回答:“这是什么,事到如今还重要吗?”

“重要。”女人苦笑一声,“我们认识的第六年情人节,我送你一枚戒指。你明明不怎么喜欢戴这些玩意儿,还是走到哪儿都把戒指戴着。你当时问我为啥不戴,我每次都给你糊弄过去,其实不是我不愿意戴,我一直都带着它……生活决定了我的爱情它就不能纯粹,可我也还不想就这么放弃。我不是没有心,曾经的所有快乐都是真的,我心里也不是没有你的位置。”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带上十足的恳求:“小钱,回来吧。人家都说‘难得糊涂’,陪我做个糊涂鬼,别计较这些名分了行不行?”

回应只有沉默。

孙芮几乎听不得自己吵人的心跳声,只盼它可以消停一点,好让她别错过钱蓓婷发出的每一点动静。

一直以来,她都对钱蓓婷给予最大程度的耐心和信任,似乎自信到坚信她总有一天会和自己在一起,所以这条路上的任何波折都不足为惧。可她怎么可能不怕?她也一样会怕的。只不过“恐惧”这个词永远写在狮子座自尊自傲的下一行,她一个陪着钱蓓婷看电影看得感动都得死要面子憋回眼泪的性格,又哪里敢坦诚地提起。

喝空的纸杯被她捏扁,下唇都要被她咬破,她只等待一个回答,就可以知道上天究竟让她荣登天堂还是奔赴地狱。

直到一墙之隔传来一声嘲弄的笑:“知道你不爱读书,高中政治课肯定也没认真听过哲学。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是先哲给人类留下的启示,也是你留给我的教训——”

对面急急打断:“我知道你怨我,甚至恨我,可我真的不全是骗你啊!我们一起走过七八年,如果都是演戏,都是和你玩玩而已,那我还不如去当演员出道算了!”

“我也没说那些都是假的,也没有说是因为恨你。没什么好恨的,我记不得了,希望你也能快点忘了吧。”

“我不相信你能忘掉。”似乎钱蓓婷已经起身要走,被对方一把拉住,“钱蓓婷,你真的忍心吗?我的性格你知道的,求人的话说一次就是极限,错过了我再也不会低头了。”

“你的低头,就留给你真正需要的人吧。”

脚步声近了,就停在她身边。无奈的叹息怎么听都有一丝宠溺的意味,她抬头去看,满眼只有钱蓓婷。后者见她一脸委屈到极点的小样儿,伸手捧住了她的脸:“怎么呢?眼睛红成这样,被谁欺负了?”

孙芮死咬着下唇摇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嫌丢人干脆别过脸不让她看。钱蓓婷见状,照着她的脸捏了一把就拿走了快要被她捏成二维的纸杯,牵着她的手绕过那面墙,直面往日旧爱。

她的视线在两人间扫视多回,最终扯扯嘴角笑了:“新欢?怪不得。”

“比起八年一碗水端得稳,倒确实算得上新。”钱蓓婷微微一笑,“有人等我回家呢,先走了,你慢慢喝。”

牵着手没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一道问话:“你怎么确定这不是你说的‘同一条河流’?”

钱蓓婷的手在抖。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孙芮终于收起了所有患得患失,将交握的手改为十指相扣,侧过脸代她回答:“就凭我跟她俩傻子都相信爱情还能纯粹。没你精明会过日子,但傻人有傻福,我俩以后日子长着呢,不劳你操心。”说罢迈开大长腿就带着钱蓓婷往出走。

推门而出的瞬间,炎夏的热浪扑面而来,驱散了两人身上吹空调吹了太久留下的寒意。转过一个街角,孙芮才敢瞄一眼钱蓓婷,却被后者逮个正着,晃了晃相牵的手:“怎么还偷看我,有话就说。”

张口半天想不好说点什么,孙芮挠了挠头,问了个问题差点没把钱蓓婷气昏:“那什么,咱俩咋回家啊?还坐地铁吗?”

“喂,孙芮。”

“嗯?”

被亲吻过一遭的狮子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不知是晒得还是羞得,单手挡在额上遮阳,嘴里嘟嘟囔囔:“你、你干啥啊,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多不好意思啊……”

“你还会不好意思啊?”钱蓓婷撞她一下,换来孙芮小学男生一样皮的一记回撞,几步路被两个人走得打打闹闹、歪歪扭扭,路人侧目也不顾,像两个幼稚园小朋友。

“所以,你现在觉得到时候了么?”最终还是被孙芮捞回手来扣紧十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一边努力以自然的语气抛出了问题。

“到了吧。”钱蓓婷笑意深深,假装听不出她声音的颤抖。

“那好啊。”

深吸一口气,孙芮忽然拦在她身前:“钱蓓婷,我喜欢你,老喜欢你了。”

她朝她张开双臂,神情认真到有点孩子气的程度:“你要是答应,我就要抱我女朋友了。”

幼稚。

心里这样想着丝毫不妨碍年上的一方同样展开双臂扑进年下怀中,嘴上还不肯服输:“谁就是你女朋友了?不要脸!”

狮子在此刻变成得到骨头的大狗狗,激动得带着钱蓓婷转了好几个圈:

“谁抱我谁是呗!”

“——孙芮!放我下来,算我求你了!晕了、真晕了!”

Fin.

 

我是自由主义_

不安星

*ooc

*推荐BGM——不安星


文/阿朱


*

两三杯烈酒下肚,朦朦胧胧的眼前出现了那个熟悉孩子的面庞。


这时候孔肖吟才拽回了些许残留的意识,给自己敲响了最终定论,


——必然是疯了。


*

靠买醉来抵挡爱情与相思之苦向来都不是孔肖吟的做风。她洒脱而肆意,几乎是横冲直撞的成长经历给她筑起了一层外人难以参透的透明屏障。她看似与他们相平,仿佛切身于其中地参与着世事,实则仅是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观察人间百态。


她偏爱浪漫,又爱极了去看人间情爱。爱看痛苦撕裂后的分崩离析,爱看纠缠不休后的清晰明了,爱看千帆过尽后的不舍千言。而她也从未切身参与过一场...

*ooc

*推荐BGM——不安星



文/阿朱


*

两三杯烈酒下肚,朦朦胧胧的眼前出现了那个熟悉孩子的面庞。


这时候孔肖吟才拽回了些许残留的意识,给自己敲响了最终定论,


——必然是疯了。



*

靠买醉来抵挡爱情与相思之苦向来都不是孔肖吟的做风。她洒脱而肆意,几乎是横冲直撞的成长经历给她筑起了一层外人难以参透的透明屏障。她看似与他们相平,仿佛切身于其中地参与着世事,实则仅是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观察人间百态。

她偏爱浪漫,又爱极了去看人间情爱。爱看痛苦撕裂后的分崩离析,爱看纠缠不休后的清晰明了,爱看千帆过尽后的不舍千言。而她也从未切身参与过一场恋爱。于她而言他人的喜欢,无论男女,是对方给予自己应当被尊重的善意,同时也是绝妙的观察对象。


她自诩不适合爱人,也不适合被爱。又说如果恋爱,平凡的柴米油盐必然是无法将她打动,而又有几个人能给得起轰轰烈烈。于是她生长为旁观者,看着千万从泥土里挣扎出来的爱。



*

可因为那个孩子眼里濯濯的光,她一次又一次丢失了原先的骄傲。


也丢失了作为一个教师的原则。



*

学生能引起老师的注意,无非要么过于优秀,要么过于顽劣。而钱蓓婷则是那个优秀与顽劣的矛盾体。


她家境优渥,品行端正。成绩优异,运动神经也还算发达。若非分班考时因病缺席,她也不会来到这个由孔肖吟这个新老师任教的历史班。


除此以外,她的容貌与身段也是这个年龄段所优越的。闲暇时孔肖吟曾无意间听到过男生对于女生样貌的闲言碎语,赞美与憧憬里总会出现钱蓓婷的名字。而女生也并不例外,毕竟没有人会拒绝一个爽朗而温柔的人。那种魅力好像自她身上浑然天成,从第一眼注视开始就让人挪不开眼。


而她的顽劣之处也正在于此。


不过孔肖吟知道的,或许只有她一个人抱有这样的想法,且仅出于一种赌气的心理。



*

孔肖吟记得钱蓓婷第一次向她自我介绍,这位班长同时兼任了她的课代表。


干净少年的校服外套上总带着股薄荷的香味,规规矩矩的马尾在脑后晃荡,她的嘴角弯起俏皮而又不失礼节的弧度。


“孔老师好,以后我就是您的课代表了,我叫钱蓓婷。有事儿您就找我好了。”


孔肖吟与那双澄澈得仿佛能一望见底的眼睛堪堪对视几秒就败下阵来,莫名心乱地挪开视线,又怕影响到她的心情,从桌肚里匆忙抓出一把奶糖塞进钱蓓婷的手里,默默深呼吸后才调整了笑容对她说,


“以后就麻烦你啦。钱蓓婷。”


三个普普通通的字,孔肖吟却觉得念出口时仿佛裹挟着一股魔力,让她不经意间连尾音都上扬了三分。


而钱蓓婷离开时的话语更让她眼前一阵眩晕。


“好的,那我就先回教室了。孔老师再见。”


“对了,孔老师你真漂亮。”



*

眩晕到连道谢的客套话都忘了讲出口。



*

钱蓓婷能有这么大魅力的原因之一就是她能妥洽地处理好与每一个人的关系。哪怕是与初次对话有些尴尬的钱蓓婷,她也能谨慎又不露破绽地将关系引回正轨。用不了多时孔肖吟便能与她正常而又融洽的交流与相处。


哪怕她心里的某一块总是堵堵的,酸酸涩涩。却又忍不住地想要更近亲她一些。


孔肖吟不能理解那是什么心情。她从未经历过,于是她把她归于新教师对好学生的一部分依赖情愫。


某次下班的时候因为要去拿资料难得走了一趟后楼梯。完全巧合地让她撞见了楼梯转角处正在上演的青春萌动。


她偷压在墙角看,面对着她的女生面色赤红,讲出告白的话语都因为紧张而支离破碎起来。而背对着她的那个背影,仅一眼她便满目清明。


她同那个女生一起等待着钱蓓婷的回答,如同从前观察任何情事一般。可又与往常不同的,她的心也被狠狠地攥紧,全然失去了一位旁观者的冷静模样。她觉得着实是荒唐而又不可思议,却还屏了呼吸去等待。


“谢谢你的喜欢。”


“但是抱歉。”



*

太好了。


这是旁观者第一次从心底里滋生出来的自私念头。像是在黑夜里悄然生长的荆棘,无声无息地缠绕住了手脚。



*

停电很突然,一贯怕黑的孔肖吟惊得手中的笔都一路滚落了出去。慌乱地去摸手机想拥有一些光源,却发现手机早就走光了电安静地躺在桌角。想起今早被自己胡乱丢弃在沙发上的充电器,孔肖吟只得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干脆将身子陷入椅子闭上眼,试图缓解对黑暗的恐惧。


而开门的声音在黑暗与静谧中就显得格外清晰。一道微弱的光源从外头照进来,孔肖吟几乎吓得要惊叫出声。


“孔老师...”一如既往的稳重而轻柔。


这算是给孔肖吟打了镇定剂,而为了在她面前掩饰些自己的恐惧,她也不打算说些正经的话:“怎么了?停电害怕来找老师了?”


连她自己都没有料到的,原来自己已经惊恐到连每一个字都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丢尽了人的孔肖吟听到钱蓓婷在黑暗里的轻笑,随后她向自己走来——带来那股清新的薄荷香。


“是的,老师,我有些害怕。”钱蓓婷在她身侧的椅子坐下,“老师,您可以陪我一会儿么。”


被给予了台阶下的人毫不客气地开口:“当然。”


“老师,我可以...牵着您吗?”


“我...我还是有些怕。”


钱蓓婷的话语里是少见的迟疑与怯懦。


这是让孔肖吟所没有想到的。是个大胆而又失礼的请求,不过也许是出于难以拒绝的原因,又出于自己内心里的恐惧,和那一点点不敢被她揭开的期待。她没有回答,只摸索着抓住了那只温热的手。


钱蓓婷的手是骨节分明的清瘦——她身上的一切仿佛都是棱角分明的。五官、眉眼、身段、修剪圆整的指甲与脾性。皆是硬朗而不带刺的柔软。


孔肖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美好而纯净得似乎是从蜂蜜罐子里打捞出来的孩子,眨着湿漉漉的睫毛温柔地冲着你笑。

而黑暗放大一切感官。频率快到让她几近失语的心跳迫使着孔肖吟第一次直面这份情感。从贴合的手掌与指尖传来的独属于钱蓓婷的温度,孔肖吟觉得她滚烫得吓人,却又寡淡得平凡。


钱蓓婷在这段时间里也是沉默的。她们各自怀揣着心事度过了不知道多久的停电时间。灯再次亮起的时候钱蓓婷不着痕迹地将手抽离,面色从容地向孔肖吟道谢后离开。


孔肖吟的心跳还是快得吓人。翻开作业本想着继续批改作业平复一下,却意外收获了一张写着一串数字的纸条。孔肖吟不由得为她的小心思而笑出了声,将纸条仔细折叠后塞进了口袋。



*

她为自己的举动而后知后觉的惊醒,这才恍然意识到了那份温度究竟是多少。


是37.2。



*


孔肖吟尝试着与钱蓓婷保持距离了。


不再与她那么亲密,闲聊的频率也降到了最低。她知道钱蓓婷大概还没有彻底沦陷,因而她想要将未发芽的种子扼杀于摇篮之中。


可是孩子的眼泪,又有几个人能够毫无波澜地接受。而与此同时,她心底深处隐隐有一份乖张的欲望在蛮横生长——她想知道,故事的结尾。


那一瞬间,操纵她的黑暗与情/欲,遍布了孔肖吟的全身。



*

篮球赛结束的钱蓓婷抹着额角的汗,婉拒了一路递来的水,小跑到看台的另一角去找孔肖吟。她撑着膝盖喘着气,圆圆的狗狗眼里装着潋滟的光。


“干嘛拒绝人家的水呀?”虽然这么说着,孔肖吟还是拧开了在身侧早就准备好的运动饮料递给钱蓓婷。


钱蓓婷这才满意地接过,畅饮两口大大咧咧地坐到孔肖吟边上:“因为你给的水最好喝呀。”


“油嘴滑舌。”孔肖吟抿着嘴笑,“打的不错,没给咱班丢脸。”


“那当然。”钱蓓婷语气轻快。


人们散场散的很快,没过多久篮球场几乎不剩下几个人了,而她们的周身也早就空空荡荡。


“你还不走吗?”


“我等我朋友。我们一起回家的。她东西落教室里了在去拿。”


“哦。”


冬末初春的风蹭过耳廓。身边仅穿了件篮球背心,汗也未收干的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孔肖吟皱了皱眉,不假思索地把身上的棒球外套脱了下来披到钱蓓婷身上。


“孔老师?”


“别感冒了。我里面还是件衬衫没关系的。”孔肖吟将双手交叉在胸口,俨然一副平时上课训人的模样,“以后打球记得带件外套。”


“知道啦老师。”钱蓓婷用食指蹭了蹭鼻尖,故作悠闲地晃着双腿。孔肖吟却无法忽略掉她耳根泛起的一片红。


“老师...”


“怎么了?”

“老师,你恋爱过吗?”


孔肖吟被问得一颤,有些畏缩地看进钱蓓婷的眼里:“...没有,怎么了?”


“我也没有过。”钱蓓婷拽紧了衣角,飞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可是...可是我现在好像,陷入恋爱了。”


孔肖吟哑然失声。两人只呆滞的对视,幸好钱蓓婷的朋友及时赶到,带走了慌乱的钱蓓婷,留下了慌乱的孔肖吟只身一人。



*

仅是一种背德感与罪恶感从心底层层翻腾上来,几乎要抽干孔肖吟全身的力气。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又对钱蓓婷做了些什么。


她爱上了自己的学生。并且也使她爱上了自己。


她明明一早就读懂了钱蓓婷的情感,也读懂了自己的情感。可她选择了视而不见放任其生长,最后开出了她从未想象过的花。



*

原来她从前觉得荒诞而俗套的一见钟情会随着那人撞入怀中的薄荷香而一同降临于自己。


原来她从前难以理解的酸涩暗恋和张牙舞爪的占有欲即是自私地想要将她圈养为独属于己的前因。


原来那些被她嗤之以鼻的,违反她职业准则的逾距,真真切切地将她与她一同推入了深渊。


她试图靠酒精来麻痹自己,来告诫自己这一切的危险性。警铃几乎已经要在她的世界震响天际了,可她那晚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钱蓓婷踩在沙滩里。海水从海面翻腾上来,一次又一次没过她光洁的脚踝。钱蓓婷背对着自己一言不发,而自己只是定定地站着,想要走上前去却仿佛被铁链拖住了双腿。


钱蓓婷腕间绑着的红绳被她解下收进口袋。


孔肖吟看到从沙滩里,一点一点,攀爬而出的嫩芽。最后它生长成了一棵树,而葱茂的树,仅仅结了一枚几乎红到要滴出鲜血来的苹果。


“孔肖吟。”钱蓓婷喊她的全名,转过身来时两条清晰的泪痕印在脸颊。


“孔肖吟,你喜欢我吗?”


苹果坠地,一路滚落到了孔肖吟的脚边。



*

梦仅到这儿便惊醒。孔肖吟抱着宿醉而疼痛欲裂地脑袋在床上整整呆坐了三分钟才找回了一些思绪。摆在枕边的手机闪烁了一下,她举起手机。


是钱蓓婷的信息:孔老师,今天晚上有空么。我妈给了我两张电影票,最新的那部。所以我想请您看场电影,可以吗?


她甚至都完全不再用朋友打掩护。少年的喜欢大概就是这样吧,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热血上头。太过于亲密又怕失了分寸,语气里皆是试探的悄然。


她应该拒绝的。



*

可是那股子晦涩而灰暗的色彩几乎蒙上了她整个心。


她抹上了从未带进校园的口红颜色,在眼角晕开橘调的眼影和娇媚上挑的眼线,香水是与白色毛衣相得映彰的内敛的甜。在约定时间到达的前半个钟头背上了背包准备出发。


玄关处摆放着那张她刚刚从师范大学毕业的那张毕业照。她看着捧着学位证书笑得满面明媚的自己,却只觉得刺眼。


关上家门前的一秒,她掀倒了那个木制相框。



*

是部俗套的烂片。上线前评语便不太佳,再加之是偏僻影院的夜场,诺大的影厅几乎没有几个人。孔肖吟却依旧觉得胸闷地快要透不上气。影片的声音在她的耳中混成一团浆糊,随着身边人似有似无飘过来的薄荷香味,冲撞得她头脑发昏。


而钱蓓婷也捏紧了指节,拘谨矜持到观影的全过程都没有变换过一个姿势,只僵直着背直视前方。


她和钱蓓婷目不转睛地死盯着屏幕,度过了如火炙烤般难熬的120分钟。当影院的灯重新亮起,才算是还给了她们一些气力。


肩撞着肩走出影院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这儿不是什么繁华地带,这个点的大街上已然是空空荡荡。钱蓓婷连头都未曾抬起来过,只一个劲儿盯着脚尖。


孔肖吟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如鲠在喉,让她全然失去了言语功能。


“孔老师。”


钱蓓婷在那盏路灯下驻足。昏暗而暧昧的暖黄色从她头顶瀑泻而下,将她周身描摹了一个毛茸茸的轮廓。她的指尖不安地扣在裙边,指节几乎都要泛白。


孔肖吟看到天空有三两枚星闪烁着,而那三两枚星也同时缀入了面前那位少年眼中。


“孔老师,你今天真的好漂亮。”


“孔老师,我喜欢你。”


“孔老师,你喜欢我吗?”



*

孔肖吟说明天放学后让她在教室里等等自己,自己会给她一个答复。


钱蓓婷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交递到孔肖吟手中后才离开。


借着路光,孔肖吟颤抖着手看清了那张纸上写着的字。



*


“要行动,就不必考虑这行为是好是坏。要爱,就不必顾忌这爱是善是恶。”


—《人间食粮》

安德烈·纪德 André Gide



*

“是这样的...你马上要高考了...”孔肖吟缩在教室的角落,皱着眉焦虑地搅动着自己的手指。


“孔老师。”钱蓓婷打断了孔肖吟嗫嚅的话语,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孔肖吟,你喜欢我嘛?”


钱蓓婷的话如同春日里的惊雷,将沉睡于泥土里的那枚种子唤醒,继而发了疯地拼命生长起来。孔肖吟觉得世界猛然一片静寂,那些哗然的喧嚣全都被钱蓓婷温柔地用手给她堵了去。


而她此刻近在眼前。



*

她想,她大概咬下了那块苹果吧。


禁忌的,晦涩的,却过分甜蜜。



*

钱蓓婷的吻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轻盈地蹭过孔肖吟的嘴角,让她恍然觉得刚刚停留在唇边的温度只是自己的臆想。骄傲的年下终于在自己面前涨红了脸,而这是独属于孔肖吟才能看到的色彩。


太卑劣而不堪了。


她这样想着,拉过身侧的厚重窗帘布将她与钱蓓婷包裹于其中。手揽上她的腰,钱蓓婷的体温与心跳尽数被孔肖吟紧攥在手中,作为交换,她把那枚苹果的味道也传递给了钱蓓婷。



*

如果是为了她的话。


就允许三分钟的头脑发热吧。



*

“抱歉。”



*

“...孔肖吟。”


“我们来日方长。”



*

钱蓓婷已经毕业两年了。那个曾经被掌心的汗所濡湿的号码安安静静地躺在孔肖吟的手机里。她再也没有碰触过一次。新带的这届学生也终于要步入高三。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机械式的工作,孔肖吟彻底失去了工作第一年时那份也许这辈子都难以再寻得的情感与心境。


朦朦胧胧的,却又是熠熠生辉。


是只能轸念,无法再触碰的伤疤。



*

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正好有晨光从窗户一路流泻到门口。


她的桌面上摆放了一束玫瑰,露水泛着透亮的光,为那份妖冶平添了几分平静。而玫瑰的边上,静悄悄倚靠着一枚苹果。


那个少年如同曾经的梦境中那般背对着她站着,逆着光回头时,她浑身都是明亮的。


“孔肖吟,我说过的。”


她的笑容是一如既往温暖的弧度。孔肖吟想,如果这时候拥抱她的话,一定还是那股薄荷的味道吧。


“我们来日方长。”



*

果然,还是薄荷味的。


还有,苹果很甜,她也是。



*

——

请允我 预定未来旅行

那对岸 永远的主角 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