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笑影
*褚青青/褚春的兄妹骨
阿奴将军一不小心割开了褚青青的喉咙,察觉时他已经咽气了。她只好继而割下男人的头颅,作为把案犯交还给表兄的明证。幸亏这头颅的面貌未被她一刀劈烂,仍可供辨认身份。阿奴笑了一下:她又赢了。
头颅一路滴血,脖颈的断口像一张新鲜的嘴巴在呕吐。沙漠风大,吹走了腐尸的臭味。如果褚青青的魂灵仍然附在残尸上,就会听见阿奴响亮的笑声回荡在日落的草原与沙漠之间。他从没听过这样充满生命力的笑,能熔金断玉,是一块大荒的顽石,而非一朵霜雪压覆下腐烂的血梅花。他从没听过这种笑,往后也不会再听到,因为他已经永世不得超生了。
当褚青青和他们都还活着的时候,最初是褚春对他说:......
*褚青青/褚春的兄妹骨
阿奴将军一不小心割开了褚青青的喉咙,察觉时他已经咽气了。她只好继而割下男人的头颅,作为把案犯交还给表兄的明证。幸亏这头颅的面貌未被她一刀劈烂,仍可供辨认身份。阿奴笑了一下:她又赢了。
头颅一路滴血,脖颈的断口像一张新鲜的嘴巴在呕吐。沙漠风大,吹走了腐尸的臭味。如果褚青青的魂灵仍然附在残尸上,就会听见阿奴响亮的笑声回荡在日落的草原与沙漠之间。他从没听过这样充满生命力的笑,能熔金断玉,是一块大荒的顽石,而非一朵霜雪压覆下腐烂的血梅花。他从没听过这种笑,往后也不会再听到,因为他已经永世不得超生了。
当褚青青和他们都还活着的时候,最初是褚春对他说:阿兄,我听到了一种笑声。
她吐字的神情极其冰冷。
“阿春越长大越不爱笑,荣哥儿,你要多多体谅才是……”褚青青,或者说,褚盛,正在同她的丈夫攀谈。一阵话音飘过去,永远不咸、不淡,必要的时候会用微笑来逃避,以至于索然无味。褚春忽然对阿兄嘴巴里的音节极其厌烦,她希望两个男人闭嘴,再聊下去他们就会变成世间随处可见的庸俗的男人。她更渴望听见阿兄躯壳里那个滴着血腥蜜液的破洞发出一点声响,咚,咚,咚;又像正在细细簌簌地笑,令人宽慰的唇齿坠入黑暗里。
七岁,阿春靠在阿兄怀里,阿兄替她扎发髻,她就从褚青青的胸口听取了这种声音。嗅到一股类似酪浆的熟悉甜味,她咯咯笑起来。褚青青给她扶正了木簪子后询问她缘由,她只扮了一个鬼脸,一溜烟跑了。邹荣在门廊的阴影下面撞到她,她解释自己在与阿兄躲猫猫,紧张地要求他一道屏息凝神。父亲不在家时,她,褚青青,邹荣,他们三个一起常常玩这类游戏。后来褚春嫁与邹荣,仍觉得他们的心思无非在性命攸关的逃与追之间,一局又一局,躲在阴暗处厮杀,躲在每一碗鱼籽粥里、每一根琵琶弦里、每一页狐子受孕的志怪故事里,只要谁也不说破,一家人的前途仍然一片光明。
直到她的子宫鼓胀起来,她开始产生幻听,频繁听见一种细碎的稚嫩的笑声,像一把青石子洒在她的两只赤脚下面,凉,硬,疼。根据口耳相传,她素昧谋面的阿娘是为了诞下她才死的。褚春打赌自己决不会因此而死,她并不恐惧,只很疲惫,出于怀孕的生理反应。褚青青又翻墙造访邹府时,她请阿兄帮忙修理卧房的木窗,她从旁冷眼观看,找准角度把自己的魂魄一格一格钉进去,不知光耀了谁的门楣。
阿春,恭喜你,还有荣哥儿。褚青青表情异常温和,温和得近乎拥有一种传说中的母性,褚春感到他每说一个字他就被扇一次巴掌。褚春凝视着褚盛这垂眸低眉的窝囊模样,遥远的子宫里,一股借胎儿之口涌现的笑声正朝他们的方向信步而来。一个发育中的古老的孩子——倏忽间褚春极想把它扯出来塞入阿兄空荡荡的腹腔。为什么呢?她恨恨地心问阿兄。你明明也痛苦着呢,为何不哭、不笑、不叫?因为亲妹妹将要生育其他男人的孩子?因为心上人将要成为其他女人的父亲?因为怀孕的不能是你自己?
褚春把一切话音都压了下去。阿明顺利降生,与褚青青最亲;邹荣常留在秘书省值班,府邸里,褚春自顾自调试琵琶弦,褚青青在一旁任由阿明咀嚼他的手指,阿明则咯咯地笑。褚春也笑道:“将来教他学说话,第一个学会叫的不是甚么‘阿爷’‘阿娘’,而该是舅舅才对。”她竟然笑了,幽魅似的,笑影从褚青青眼前一晃而过。可惜阿明三岁就夭折,死时话都还说不利索,最擅长两个词语照旧是“阿爷”“阿娘”,与世间千千万普通幼童一样。
阿明死了,邹荣十分悲伤:他没有儿子了。褚春眼睫下的阴影亦重重叹息,但不全为阿明,也为另一件事:她在等待她的阿兄做些什么,出于本能的黑暗预感。我们本是一体的呀,都是残忍的阿娘的孩子,她生死都不会爱你,但我会。你不是要做替我受孕的狐子么?
褚春轻盈地提起裙摆,微笑着来到老宅那株枯死的腊梅树下,褚青青口中虚构出的阿娘生前的最爱。她等待着阿兄接过这一副充血的子宫,他替她受刑,她帮他如愿。
你身体里那个欲望的破洞,我听见了。
——以上,全部、全部来源于褚青青的幻想。自从褚春咬下他一节小拇指葬身火海之后。
被捕前夕,褚青青坐在溪水边,用残缺的手掌掏鱼卵,机械,重复,看上去迟钝而软弱。粼粼波光映照了他的形貌,他便把头扭开,尽力不瞧他自认为拼凑得十分难看的五官和躯干,尽管他连丑陋之处都是他自己的臆想。
不妨大胆想象一下,即便活在千年以后的所谓新世界,他也是注定出于离奇理由而沦为连环杀人犯的那一种人:他太渴望能顺理成章地让自己完蛋了。褚青青或许会在手术室外低声恳求医生给他和妹妹做子宫移植手术,褚春的器官,他的躯体;然后他会收到随便谁丢来的一句神经病,因为他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正常男性;最终他仍会跪在诡谲的石像面前吞咽蛊惑,许愿怀上他与邹荣的孩子,为了献上祭品而不懈努力地戕害无辜。你不是亲自动手却又犯蠢,活生生把人掐死了么?
神的石像化作母亲,母亲赐予他冰冷的怀抱,怀抱里空无一物,自然也无爱。母亲向石像祈求讨来了他,他又向石像祈求新的孩子,动物总是贪婪地剥食后代的卵壳。他小腹里不可能拥有的一团温热血肉像一个口袋,一张口舌,呼啸着风一般的笑音,是冷笑。倘若人这生灵真是由女娲所造,那么女娲低头看见藤条溅出泥水、落下糊在脚边一滩畸形的泥点——他魂灵所归属的那一滩——的时候,一定也是情不自禁笑出来的。
消毒水弥漫的走廊里,褚青青垂头紧靠椅背坐着,神佛熏香所供奉的那一格窗子忽然推开。轻微的噪音,是褚春拉开手术室抑或太平间的大门,走出来,停在他面前。她的腹部平坦如大荒。褚春牵住了他的手,他抬头看见她面孔苍白洁净,如鬼魅,更如月亮的尸骸。只有她不曾、也不会嘲笑他。褚青青小腹里那个滴着血腥蜜液的破洞,一瞬之间填满了金黄的鱼卵。
褚青青翕动着嘴唇,像被他钓上的那一尾临产濒死的雌鱼,说不出话,只能做出嚅嗫的样子。
褚青青在内心尖声叫喊:阿春,阿春!可怜可怜我吧!
阿春并不回答,对他笑了一下。烈火四起,褚春化作了灰烬。——骇人听闻的洛阳狐妖食人案,在褚府新旧宅邸的大火之后落下了帷幕。
后来,敦煌行走着失踪的赫赫有名的魏国将军阿奴,滔天热浪同样炙烤着她提在手中的褚青青的头颅,恐怕不久要腐烂干瘪。阿奴哼着歌一路前行。死气沉沉的头颅学不会她那种畅快的笑,而死者其实也曲解和遗忘了一件事:他的妹妹褚春在转身投入火海之前,其实并没有对他微笑。她只是恶狠狠地、嗜血地咬断了他的小指关节,口含那截滚烫血肉,一字一顿说:我、原、谅、你。
他们腹中的胎儿,于是碎裂成了笑的泡影。
雪地迷路的孩子会捡到灯火吗
■原著向小甜饼合集。剧情偏日常向。时间线大概发生在原著幼年到少年间。欢迎品尝欢迎选购(?)꒰^ↀωↀ^꒱❤❤
…
褚青青小心地尾随着送葬的队伍,走着走着,竟然委屈地哭了出来。
可是他为什么哭?不可能是为阿娘吧。他抹了把眼睛,眼泪却反而地涌地更猛鼻涕也吃到了嘴里。
父亲绝不愿意看见他哭,所以褚青青躲到了一棵老桑树后面把头埋在膝盖里抽泣。
在树的另一面,仆人们正在为阿娘刨坑,土撒到大地上,声音轻飘飘的。
有人戳了戳他...
■原著向小甜饼合集。剧情偏日常向。时间线大概发生在原著幼年到少年间。欢迎品尝欢迎选购(?)꒰^ↀωↀ^꒱❤❤
…
褚青青小心地尾随着送葬的队伍,走着走着,竟然委屈地哭了出来。
可是他为什么哭?不可能是为阿娘吧。他抹了把眼睛,眼泪却反而地涌地更猛鼻涕也吃到了嘴里。
父亲绝不愿意看见他哭,所以褚青青躲到了一棵老桑树后面把头埋在膝盖里抽泣。
在树的另一面,仆人们正在为阿娘刨坑,土撒到大地上,声音轻飘飘的。
有人戳了戳他的肩膀。
褚青青打了个激灵,慌忙捂着脸站起来。从指缝里他看见了一方雪白的手帕和一个矮矮的小孩。
“青青。”
🐟🐟🐟
失去母亲的人儿,小小的。被血红色的温暖包裹。瘦小干枯的四肢蜷缩。稚嫩却干涸的五官,紧紧地褶皱在一起。
雪的灰白。火的影子。苍白的裙裾。裙裾之上,血斑一样,细细的几粒枯梅。
唇片张开,褚青青发着高烧,剧烈地喘息,胸腔与肺叶,是夏日正在脱水的旱鱼,几近挣裂地剧烈鼓动。
兔子的眼睛。血红的眼睛。背影。背影。没有表情的脸。
雪下着。
头颅嗡鸣着灼烧,灼烧着晕眩,身躯却渐然地寸寸失温。雪如此深重,所有嚎哭都被闷灭,所有呼吸都被消逝,没有丝毫响动地扼死在雪里。
直到有一个人,轻轻地触碰了他的手。
那触碰很小。冰凉。纸制的纤弱,却并不颤抖。指尖儿温温柔柔,和他的勾在一起。
是只有很小的孩子才会做的游戏。
“…邹…邹荣……”
褚青青看不到,却笃信,这或许是他短暂而失调人生中为数不多如此笃信的时刻。他笃信触碰他的人是他,就像笃信自己的怯懦。
冰凉的触感退缩了片刻,在他慌乱之际,覆盖过来,紧紧拉住他的手。
“是我,大郎君。”
“邹荣…”
“我在。”
“荣哥儿…”
“我在。”
…
小朋友最后睡着了。微笑心满意足地弯起来,是那种在母亲的怀抱中才有的暖暖的笑。邹荣端详着褚青青的睡颜。笨蛋…他有点无奈地这样想,动作小小地帮他把被子掖好。
“青青…”
被子覆盖的地方,两个人的手拉在一起,十指环扣,相互交缠,彼此交融一点点的温存。
🐟🐟🐟
“大郎君。”
看似练字,实则神游太虚的褚青青一下子就坐端了身子,慌忙想要解释,四处张望着,却见不着那人的影子。
好了,荣哥儿已经失望地走掉了罢。连一句训斥都不愿意说吗。冰凉一下子萃进心底,指底的宣纸禁不住都被揉皱起来。
“怎么回事呢,笔都握得歪斜了。”
而他所追逐的声音忽的近在耳边,温温柔柔地触碰垂落。
邹荣在青青的身后拉来个软垫坐下,一手从背后揽过,顺平纸张,一手就着青青的手掌,认认真真将笔杆扶正了。
“这样才对。是不是感觉舒服很多呢?”
微带薄茧,修长漂亮的手指覆盖着手背。几乎是被人搂在怀里,却没什么狎昵意味。干净的墨水香味,微暖的体温松松包裹,邹荣乌色的发丝下垂,与呼吸一同触碰到耳畔,有点痒痒的。
邹荣瞅了瞅青青被自己修正地端端稳稳的握笔姿势,心下正稍稍得意,想着人有可能会夸自己两嘴,谁料话语落下去,半晌却没有人应答。那暖褐色肌肤的小孩儿只是低下了头,发丝乌黑间,红红的耳尖儿分外醒目。
“青青…?”
莫不是中暑了罢?
“没事,怀石…荣哥儿,带着我写几个字吧,教一教我吧,荣哥儿不正擅长这个吗…?”
被环住的人儿忽然有些急促地开口了。小小的声音清楚地落下。顿了顿,似乎要表现出诚意那般,微微仰起了头。邹荣于是对上那双圆圆的乌色眼眸,犬科动物般湿漉漉地闪动。
满满地倒映,盛放着自己。
“…能教大郎君,也是邹某的荣幸了。”
邹荣怔神,心尖微微摇晃,忙将那悸动按下了,环住青青的手,提压勾勒,墨香轻曳。落笔处,仅闻呼吸微促,纤毫细响。
…迫而察之,若眾葩敷榮曜春風。…
……访物运之荣落,讯云霞之舒卷。……
…彼兰菊之芳茂,
及蕖槿之荣色,
终于邑乎繁霜,俱飘飖于路侧。…
停笔时候已然日尽傍晚。教大郎君写了许多字,但大多还是同之前一样歪歪扭扭的,唯独那一个“荣”字,倒是颇为骨正,有傲梅之气。
邹荣摸着下巴思迅片刻,湿漉漉眸子温笑着,点评道:“褚盛同学还要继续努力呢。不过,大郎君,似乎对于这个荣字的笔法,颇有心得,落笔极具有大家之气,很厉害呢。”
却见着青青又是低着头,耳尖红着,僵着不动了。手上的毛笔有些抖着,落了好大一个墨点。
许多个夜晚的失眠中,将指尖咬破,血红书写他的名字。因为痛楚而欣喜,却又觉得自己的血液玷污了对方的名字因而惭愧。但既然是他的名字,定然是要写得好看的。
想到此处,指尖轻颤。又将一个荣字写在纸上。撇捺打开,有如谷间清兰,真当是极为漂亮。
🐟🐟🐟
中饭时间。
荣哥儿在对面,阿春在两人中间坐着,大口大口扒拉饭。圆桌子有点小,两人的足尖儿碰在一处,仅仅是这样的动作,足以让青青心里悸动得紧。
“今天也是有许多鱼可吃啊。不错不错,那我可就要大快朵颐了。”荣哥儿调笑几句,抬眸温温柔柔地看了一眼青青,随即举起竹箸。
本日私货是笋干炒鱼片儿。鱼片儿…嗯,被青青换成了五分熟的鲜鱼片,梅子腌过。为了追求滑嫩口感,选用怀孕的雌鱼,还是褚青青现从河里捉来的。
于是平平无奇的竹箸在邹荣的纤手中一握,于他而言便成了逗弄猫的亮点儿。 褚青青的眼眸悄咪咪地跟随着那筷尖来回跳动。它眷顾了许多菜了,却唯独对于自己那道置之不理。
怎的…不喜欢吗,自己做的东西,果真一打眼看上去就不中吃吗。青青慌了手脚,颤颤巍巍地伸出筷子去,正打算以身试险,谁料伸出的竹箸却感知到阻力。
荣哥儿的筷子和自己的在盘子里碰到了一起,恰好都相中了一片儿鱼。
本就抱着虽不知道这鱼好不好吃却希望荣哥儿全吃的青青就有些做贼心虚的味道,筷子一碰,耳尖骤得发烧。
“嗯,瞧见大郎君盯这鱼好久了,英雄所见略同,这鱼真是极好的,正想给大郎君夹过去呢。”
“这鱼…可是我专门新想的法子做的,荣哥儿可得要尝尝才好。”
“你这又是什么鬼点子…不过,嗯,大郎君为我准备的礼物吗…”
邹荣抬眼,湿漉漉的眸子温柔笑着,就若有所思盯着青青瞅,正当青青被瞅得受不了要转移话题的时候,就见他垂下眸子,猫咪一般细细地咀嚼起来。
“唔…不…”喉结滚动咽下。邹荣清秀的眉毛皱起。
“不…不好…”将那人每处表情的捕捉入眼。青青的心瞬间也紧紧地皱起来。
“不错。”邹荣斯斯文文擦嘴,而后笑着一挑大拇指,“入口即化,腥微重些,但瑕不掩瑜,比上次那个生鱼卵好了不知道太多。”盛满笑意的眸子微微眨动,“想不到大郎君在这方面居然颇有天赋,不过君子不入庖厨,这种事情…青青?”
“喜欢吗…好,太好了…”
褚青青忽然凑近。暖褐色的皮肤因激动的心绪泛起红晕,连带着乌眸都微微泛红。“喜欢…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吧…多吃一点吧…”
🐟🐟🐟
吃下去吧。
无论如何全部吃下去吧。
盘里的鱼肉越堆越高,很快簇成了嫩白腥软的一小丘。
“等,等一下,青青…”
虽然但是这总归是太多了绝对会撑的!
邹荣的嘴角微微抽搐。正要拒绝,却对入青青的眼睛。眼眸乌色深重,此时,闪动着他从未见过,或者,从未注意到的——赤红。
眸光是血肉新刨,亦或母猫舔舐胎血未尽的幼崽,热切得几乎要将他不加咀嚼不择手段地亲吻吞吃入腹,却极怯懦地褶皱臃肿。
而只有很短的一瞬,下秒就蔫吧地干涸枯萎,只余努力掩盖的空洞。那人却依旧温和得体地笑着。
“不,不要?没关系的…我知道的…”
“要的要的。”
邹荣最怕青青委屈。连忙点头,郑重举筷。
……
嗝。
于是小半个褚府的下人目睹大郎君亲自给吃得撑胀的荣哥儿以及凑热闹的阿春揉肚,纷纷感慨三人感情真好。
🐟🐟🐟
夜。洛阳。上元节。
明灯满城。
龙灯转首,千莲翠叶,金缀银骨的凤鸟翘首扬翼。灯中美仙人长袖飘舞,回眸惊鸿。
锣声跳响,人头攒涌。街边簇集的小摊高低嘹亮着金子色的唱卖。人们欢欣的气息融为暖白的炊烟,在灯火的怀吻中喧喜着摇晃。
褚青青讨厌人群。讨厌跳响的锣声。讨厌要将人蒸干的欢喜。
但有他在。
邹荣和他在一起。人太多,怕挤丢了,走散了,他们的手紧紧牵拉在一起。十指环扣。
放灯了。
人们仰起头,拥抱着,欢欣地叫喊着,祈福着新一年饱满的守望。邹荣也正抬头看。
褚青青不去看烟火,只是看着他。
秀气的侧脸微微扬起,线条山水流丽。灯起时,眸光明亮,灯灭时,眸光亦美。或许邹荣的眼眸本身就是某种灯与祈望。
褚青青正看得失神,那眼眸却忽然转落下来。湿漉漉的眸子,正与他的相对一处。
“大郎君。”
人声喧闹,他凑得更近了些,气息绒暖,温温柔柔做出口型来。
“这么专心,是在看什么呢?”
“.…我…”
褚青青被这一问整个簇起,单薄的心脏肿胀发痛,喉头酸涩地哽了鱼骨。
在看你啊。
在看你。想一直看你。喜欢你。想要抱着你。恶心吧。想要打我吧。
“啊,原来是在看那个啊。”
诶?
邹荣转过头去,褚盛发愣,忙顺着他的目光去看。
无光处,夜幕青紫,远灯微黄。这青紫的缎面上,一盏五色琉璃灯高高悬起,分外灼目。
那灯是绣球形状,铜柄银边,六面琉璃环环拼接,每面皆雕琢梅花纹饰,三层镂空,层层套嵌,泡沫般盈盈流转,打眼看上去就昂贵得紧。它的四周挂满了细长条缀有墨色字迹的彩缎。是商会举办的猜谜会,而那灯正是拔得头筹的嘉奖。
“若是想要,那我帮青青赢来便是了。”
洛阳颇大。
书生墨客,才子学士,云集灯下谜间,却全数被一个小小的少年郎比了下去。
正如秉笔于纸,正正地挥洒而下。
人群骤然喧哗。
邹荣在学堂那帮“党羽”,尾随而来,此时一个个也不管什么礼法端正,也不管什么先生训斥打手了,都叫跳着欢呼起哄,把荣哥儿学堂里被先生夸了又夸的文段大声大声地背,恨不得把前后人的头背都当铜锣邦邦地敲响。
褚青青却听不清了。
诸灯失色。
唯见一少年,青衣如山云,分开人群,摘月而归。
灯柄被捂得微暖,轻轻地塞进他的手里。
邹荣笑着。小只的梨涡缀在唇角,眸子漂亮地弯起来。是那种讨要糖果的,亮晶晶的笑。
🐟🐟🐟
褚青青的房间很乱。
木屑,衣物,干涸的血迹,浅的腥涩与梅雨味道。纷乱地杂糅。
那盏梅花灯被高高地挂起,下面的空地都被干干净净收拾规整。
梅花像蒸煮青茶时候泡沫的浮起,缓缓地旋转,旋转。
褚青青睡不着。蜷缩在床上。臂间的伤口微微发痛。
半梦的迷离中。隐约地窥见。梅花。雪天小小的手帕。灯火。鱼卵。墨汁。
湿漉漉的眼睛。
而梅花只是旋转,旋转。遥远地。呈现一种月的无知与轻软。
笨蛋…
褚青青听见自己,轻轻地,这样想。而后,下垂,被梦包裹起来。
那是一个下着雪的,很好的梦。
End。🌸
一开始起名叫"人人都爱莫扎特" 又名"你为什么不能爱这样的我”。是一个想了一段时间的故事了,可能是一把四十米大刀!!对不起!!!德扎在我心中不管怎么说仍然是一个很难过的故事,这次的理解很自私了,如果故事令你感到难受,那都是我的错!!!!!!!(跪地
“他是缪斯的宠儿,却不是同时代人的宠儿。”
没有什么人可以拒绝莫扎特这样一个名字,他带着炫目的光辉而来,所有人都爱他!而抛去那重重光辉,他只是一个凡人。又有多少人爱的是真正的他?而不是爱上自己对这个天才的种种期许,种种想象...
一开始起名叫"人人都爱莫扎特" 又名"你为什么不能爱这样的我”。是一个想了一段时间的故事了,可能是一把四十米大刀!!对不起!!!德扎在我心中不管怎么说仍然是一个很难过的故事,这次的理解很自私了,如果故事令你感到难受,那都是我的错!!!!!!!(跪地
“他是缪斯的宠儿,却不是同时代人的宠儿。”
没有什么人可以拒绝莫扎特这样一个名字,他带着炫目的光辉而来,所有人都爱他!而抛去那重重光辉,他只是一个凡人。又有多少人爱的是真正的他?而不是爱上自己对这个天才的种种期许,种种想象,或者仅仅是莫扎特这个名字。
他的父亲当然爱他,但那份爱和那种迫切的期许与保护又或许灼伤了他
主教被他的才华折服,他也爱他,又有谁不想拥有这重重光辉呢?
Constanze当然爱他,她或许爱的更多的是莫扎特凡人的一面,但那与天才的光辉所俱来的阴影又会使她痛苦,令她恐惧,因为她也许永远不会理解一个天才的痛苦,当然,也许永远没有人会真正地理解。
人们爱他吗?人们爱他,或许是爱他的名字,或许是爱他的演奏,或许只是想把他当作一个用来炫耀的布偶,但人们终究是旁观者,他们甚至不知道莫扎特除了名字意外还有什么。
阿玛迪爱他,他永远都不会不爱他,只不过这是另一种爱了,是缪斯的爱,是不朽的翅膀带着伊卡洛斯飞向太阳,会飞高,也一定会跌下来的。
爱一个天才太难了,这大概也就是看了这么多次德扎之后给我的最深的也是最难过的印象,凡人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天才,而天才渴望的或许只是一份凡人的爱,所有人都自以为在爱他,却不知那或许只是自己的想象,而天才最后却在黑暗中独自死去。
“让你感到如此害怕的孤独却是你最忠实的同盟。”
当天才死去,人们才终于从自己的梦里醒来,发现原来他也是一个凡人!“他可是我们一般的血肉之躯?这样的天籁从何而来?”人们被他的音乐感动,被他的音乐治愈,人们赞美他歌颂他,人们终于说出自己对他的爱了。“完美无瑕,超凡脱俗,如梦似幻!”
可是这终究是一份迟来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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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他藏在那里,如果我们发现了他,他就再也不会逃离了。”
你为何就不能爱那个真实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