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年后。
*现实背景,全文1w+。
*HE,大概是我写过最治愈(沙雕)的故事了。
*希望今晚一切顺利。
Summary:胡宇桐和田鸿杰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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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宇桐和田鸿杰分手了。
“你别跟我犟。” 田鸿杰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被潜移默化成了东北腔。
“但是……” 胡宇桐还没说两个字,又被打断了。...
*现实背景,全文1w+。
*HE,大概是我写过最治愈(沙雕)的故事了。
*希望今晚一切顺利。
Summary:胡宇桐和田鸿杰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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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宇桐和田鸿杰分手了。
“你别跟我犟。” 田鸿杰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被潜移默化成了东北腔。
“但是……” 胡宇桐还没说两个字,又被打断了。
“我说了不行。” 他的语气笃定而不容置疑。“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你能好好说话吗?” 这些年胡宇桐自诩性格已经温和了很多,但此时此刻脾气也不受控制的往上涌,他从架子鼓之间腾地站起来,音量渐渐不受控制。他想要释放自己的气场,可哪怕田鸿杰已经很多年没有长高,他仍比他高了快一个头。“非要这么呛吗?”
“我好好说话你听吗?” 田鸿杰的声音比胡宇桐的还大。主唱的优势显现出来,田鸿杰心里憋着一股气,心想你要真想跟我吵架,老子给你飙一个High C。
胡宇桐想要打人了。他握紧了拳头,忍了再忍还是摔了鼓棒。
“别跟着我。” 他丢下一句,语气硬邦邦的,扭头就走。李润祺放下吉他就要拉他。
“让他走。” 田鸿杰头都没抬。“小李,别拦他。让他走。”
胡宇桐僵在原地。他沉默了。
“我们分手吧。”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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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宇桐和田鸿杰分手了。
胡宇桐一个人走在上海的街道。九月的上海还很热,前一天下了一场雨,台风在崇明岛转了一圈却没留下,湿润被席卷干净,只剩下令人烦躁的闷。
胡宇桐戴着口罩,只觉得更加的难以呼吸,脊背都爬上一层汗。他很怕热,从小在东北长大,让他无法适应长时间三十度以上的气候。前几天他们都在排练室待着,空调吹的足,他甚至要穿上卫衣才能勉强保持温度,这次突然走到室外,他竟有些无法适应,像跨越了赤道一般,仿佛从一个半球到另一个半球。
周末他们要开巡回的第二十场演唱会。开第一场的时候是冬天,他们选在了暖和的广州。最后一场定在长春,三十三场开过去的话也要冬天。定下来的时候胡宇桐有些担忧,说冬天在东北开演唱会会不会太冷?
“那我们就把场子燥起来。” 赵珂毫不在意的说。
“天太冷你会僵掉吗?” 田鸿杰没理会赵珂,只转头问胡宇桐,“会影响打鼓吗?”
“那倒不会。” 胡宇桐摇了摇头。田鸿杰笑了。“那就没问题啦。”
“我也有点想回长春了。” 他说,“到时候回家,我想吃妈妈做的排骨汤。”
胡宇桐想到田鸿杰,又有些心烦意乱。他停在一辆咖啡车前,想要喝点冷的让自己冷静一下。
“一杯燕麦拿铁。” 他说。他想起田鸿杰几次叮嘱他少喝咖啡,不要喝冰的。胡宇桐顿了顿,补充道,不知道在和谁赌气。“超大杯,加冰。”
他接过咖啡,却没什么心情喝。冰块很快在炎热天气里融化,胡宇桐渐渐觉得指尖都变得冰凉。他蜷了蜷手指,恍惚间想起之前有一次,他很冷,田鸿杰便用手掌包住他的指尖,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腕。
“手腕也不能着凉。” 他说,“不然腱鞘炎又该犯了。”
田鸿杰认真的盯着他的手,睫毛低低的垂下去,安安静静的。
他的脸在胡宇桐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犹豫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妈。”
“你那排骨汤咋做的?”
-
他们还有二十三个小时就要彩排,再有不到两天就要正式演出了。
胡宇桐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没什么时间闹脾气,他们已经很紧张。但话已经放出去,他和田鸿杰分手了,他不知道现在要以怎样的心情,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对方。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分手。
他们已经在一起太久,太熟悉彼此。有一次记者问到他们现在对彼此是什么样的感觉,田鸿杰只回了一句话。
“说不上来。” 他挠了挠头,“就那样,说不上来。”
胡宇桐对他的答案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理应是顺理成章的表白环节。但他也觉得这答案无可厚非,因为他们的确太熟悉彼此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他们磨合的够久,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里都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他们早已经不像当初比赛的时候,每加入一个人、每面临一场公演几乎都要吵一架才能产生一些共同连结。当然了,他们也不少吵架,但几个人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吃顿火锅,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
但足够熟悉,也有不好的一面。他们都太了解彼此的弱点,太知道如何能够伤害到对方。可偏偏对于他们俩来说,伤害对方是一件比伤害自己还要难以接受的事情,这时常令他们两个卡在不上不下的境地,无法找到中间的平衡点。
刚认识的时候,田鸿杰才十九岁。还是少年,虽然田鸿杰足够成熟,已经拥有自己独立且独特的三观,但并非不容易被影响。他也曾因为外界的声音而质疑自己,在无锡的梅雨季没有过去之前,他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流言蜚语的泥沼,又一次又一次,抓住胡宇桐的手,或是努力地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爬上来。
那时候田鸿杰几度陷入抑郁的状态。后来胡宇桐才知道朴树老师带田鸿杰去看过心理医生,检查结果是中度抑郁。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和田鸿杰冷战了三个星期,那是他们第二次分手,在第一场巡演即将开始前。
第一次分手是什么时候来着?胡宇桐想。
哦,是比赛结束后的第三年。
虽然赛程一路波折,他们都经历了许多。田鸿杰经历过被群嘲后解锁新乐器,重新站回舞台,胡宇桐经历过熬了两个大夜练鼓,手腕肿到抬不起来。胡宇桐经历过节目组逼着他要田鸿杰回应本不是他的问题的争议,田鸿杰经历过八十四个小时没有胡宇桐的一条消息,执着的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
但他们最终还是得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
他们拿了冠军,气运联盟这个名字作为那一年的最强厂牌,拿了无数的代言、接了数不清的商业。
起初他们是开心的。冠军是一种认可,也意味着更多的资源。他们的音乐将被人听见,气运联盟将被人看见。他们想要唱出、演奏出自己的声音。
可时间越久,他们却发现,时间的流逝并没有随着比赛的结束而放慢脚步。比赛时他们以为是赛程太紧,让他们没有时间学习、思考、做出足够满意的音乐。他们以为比赛结束后会有机会,他们终于可以好好打磨气运联盟的作品——
而直到气运联盟解散,他们都没能发出一张专辑。
赵珂第一个说不干了。他在综艺节目的后台把遮住纹身的手套摔在化妆桌上,扭头就走。
他们对外宣称赵珂由于个人身体原因暂时休整。直到第二年赵珂以独立音乐人的身份回归音乐节的舞台,“赵珂单飞,气运联盟解散已成定局”的新闻通稿满天飞。
李润祺是第二个提出离开的,胡宇桐并不意外。
“我还是想要多学习一下。” 李润祺说。“我先回学校把课上完吧。” 他捂着嘴说话,和当初他拒绝了三个人,最终终于等来胡宇桐的表情时一样。
那时他说,“不会等到了吧?”
“会不会回来,到时候再说吧。” 后来他对胡宇桐说。
马哲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说是离开也许不准确,只有三个人的乐团,想要继续下去的确过于勉强。况且——
“我要结婚了。” 他说。“为了不让气联沦为我婚礼上的助演嘉宾,我还是早点儿撤吧。”
只剩下胡宇桐和田鸿杰。
他看向田鸿杰。“你要走吗?”
田鸿杰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在气运联盟只剩下两个人的第二年离开。
“鼓手和主唱没办法做出完整的音乐的。” 田鸿杰说。他的脸色很差,他们刚刚熬了将近一个星期,每天只睡一个小时。他错觉胡宇桐似乎又回到了比赛时的状态,面对公演无限的焦虑,拼命地追逐效率试图让自己安心。田鸿杰已经很努力,却还是追不上他。他感到无力。
胡宇桐看着他,他的思绪因为长时间缺乏睡眠而变得迟缓。“你说什么?”
田鸿杰垂下眼帘。
胡宇桐反应了将近十分钟。
“你要走了吗?” 他问,声音是平静的。
田鸿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头垂的低低的。
胡宇桐看着他。他看了他很久。
“你别低着头了,你没错。” 最后他说。他的声音有些哑,胡宇桐清了清嗓子。
“你走吧。”
那次他们分开了很久,将近三年。
田鸿杰离开后胡宇桐也提了解约,赛时没机会付出去的退赛费,在赛后也没能留下。他把在广州租的房子退掉,马哲离开后,他和田鸿杰住在了星海边,那时田鸿杰忙着毕业论文,经常需要回学校。
他把重重的镲片拆下来塞进鼓包里。那个包自从给田鸿杰装了炸鸡之后,怎么洗都散不去味道。田鸿杰曾经要给他换一个,被他拒绝了,胡宇桐也说不清自己一个洁癖,是怎么就习惯甚至依赖上了这样的味道。
“父爱的味道。” 他又想到田鸿杰的调侃。他忍不住勾起嘴角,下一秒笑意却僵在脸上。
他想起他们已经分手了。
三年里他们断了联系。直到他们在一个音乐节上重逢,胡宇桐是焦迈奇的鼓手,田鸿杰在焦迈奇前面一个出场。
胡宇桐刚到后台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该跨过的,都跨过了。” 他听见田鸿杰唱。
几乎是没有犹豫,他三两步跨上舞台。焦迈奇手里的麦被他毫不客气的顺过,对方也没说什么,只笑眯眯的看热闹。
“你在唱气运联盟。” 胡宇桐的出现让台下一片惊呼。喜欢田鸿杰的歌迷几乎都是从气运联盟追过来的,田鸿杰复出不久,还没来得及出新歌。
田鸿杰看着他,对胡宇桐的出现没有一点意外。“只有这首歌我有版权。” 他挠了挠头,顿了顿。“好久不见。”
胡宇桐盯着他,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台下已经有粉丝按耐不住的喊起他们的名字,先是宇宙鸿荒,再是气运联盟。
胡宇桐转过身去,对着台下的焦迈奇说。
“不好意思奇奇,我可能当不了你的鼓手了。” 他说,理所当然的,没有一点传说中的“不好意思”。
焦迈奇摆了摆手,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从他知道这一场舞台有田鸿杰开始,他就没指望胡宇桐能老老实实给他打鼓。他随手拉过谢渊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准备上场了,我说什么来着。”
谢渊宇点了点头。“就是个重色轻友的。”
胡宇桐拉过田鸿杰的手臂。他的手指顺着田鸿杰的脊背爬上后颈,掌心微微使了些力。像他们最终拿到冠军的那个夜晚一样,他带着田鸿杰,他们朝舞台下鞠躬。
“该跨过的,都跨过了。” 胡宇桐说。他们直起身。胡宇桐从田鸿杰眼中看到闪烁笑意,他知道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
“冬天写歌,夏天巡演,气运联盟。”
“我们回来了。”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赵珂给他们打电话,问他们还缺不缺rapper。
“胡总牛逼。” 他说,在电话另一头竖起大拇指。他说完这句就沉默了。胡宇桐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他说。“当时把你们丢下,真的很抱歉。”
胡宇桐知道他不用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李润祺出现在他们的录音室楼下。“你们俩赶紧的,帮我一把。” 他拎着键盘背着吉他,身边是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每走一步都说不出的艰难。他的手臂哆哆嗦嗦的拎起重重的电子琴,几乎是甩进了田鸿杰怀里。“你高,你帮我拎这个。” 他甩了甩胳膊。“沉死我了可。”
田鸿杰把电子琴毫不客气的甩给胡宇桐。“我没劲儿。” 他勾起李润祺的脖子。“他昨天非要我跟他做俯卧撑,不做一百个不让我休息。”
“是人吗还?” 李润祺睁大眼睛。他吞了吞口水,“有可乐没,给我来一瓶,一下飞机就赶过来,水都没喝上一口,渴死我了。” 他理了理吉他带子,补充道。“不要百事。”
一个星期后马哲也回归队伍。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还带了一个人。
“好可爱!” 田鸿杰控制不住自己不停飘向马哲怀里的眼神。
胡宇桐不想承认他吃醋了。
“她叫什么?” 他硬生生挤到马哲身边,阻隔了田鸿杰炯炯的目光。
“咕噜。” 马哲说。
胡宇桐愣了一下。排练室突然安静了。
李润祺先吸了吸鼻子。“马哲你好恶心。” 他的声音带着些哭腔。“干嘛突然煽情啦。”
马哲翻了个白眼。
“把女儿的小名和粉丝名字联系到一起,马哲你真是有够emotional。” 赵珂故作轻松的吐槽道。
胡宇桐鼻子有些酸酸的。他酝酿好情绪,刚准备说些什么,马哲却先开口了。
“……我说,”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说。
“我只是当时饿了。”
-
胡宇桐回过神来。
手里的咖啡几乎是常温了。他有些懊恼,莫名觉得自己输了。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从他下午从排练室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六个小时。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有几条微信消息。
一条来自赵珂。
“大哥,闹够了就回来吧,咱还得排练呢,你要是又熬夜熊总得把你撕了。”
他有些心烦,回复道。“他什么问题?” 他手指向右一滑,退出和赵珂的聊天页面。
三条来自马哲。
“我饿了,回来带点吃的,想吃披萨。” 第一条。
半小时后第二条。“算了,别带了。熊总骂我不懂事儿,说你手腕不能提重物。”
第三条。“熊总好凶。” 带上一个委屈的表情。“你快回来管管他。”
胡宇桐眯了眯眼睛。不知为何,他心情好了些。
最新的一条来自李润祺。
“小熊也是担心你,胡总别赌气了,快回来吧。”
胡宇桐叹了口气。
他想到上一次分手时,其他几个人好像也是这么劝他的。
“小熊也是担心你。” 这句话他看了、听了很多次。
他想起上一次分手的原因。是什么来着?他想。
好像是田鸿杰说,胡宇桐,你不要当F ma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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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他们没有巡演,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
成员们各自安排了自己的事情,李润祺背着吉他和键盘去了英国深造,马哲选择了回归家庭,咕噜要升学了,最近他有些焦头烂额。
随着赵珂重新以solo的身份出现在各个音乐节的舞台上,一时间“气运联盟再次解散”的通稿又是满天飞。胡宇桐焦虑的不行,他迫切的想要传达一些信息。
“不行。” 田鸿杰把他死死的按在病床上。“你给我老实待着。”
年初的时候他们例行做体检。胡宇桐的心脏不好,手腕有腱鞘炎的旧疾,膝盖半月板也因为打鼓动作太大而难以避免的有磨损。田鸿杰每半年就要押着他去做体检。
“年纪大了就别作。” 他的语气严肃,眉头皱得死紧,活像个小老头。“你以为还是比赛的时候?”
胡宇桐举起双手,任凭安排。他在田鸿杰的注视下完成了体检的注册手续,回过头看田鸿杰时只觉得岁月如梭。
“比赛的时候我还总感叹自己年纪大了。” 他感慨道。“那时候哪里想到会有今天。”
田鸿杰翻了个白眼。“也就你能想得到冻龄那一招。” 他接过护士递过来的蓝色手环,看了一眼,探头问道。“请问可以换一条墨绿色的吗?”
胡宇桐有点想笑。“干嘛呀干嘛呀。” 他看着田鸿杰接过墨绿色的手环,乖巧的向护士微笑道谢。“熊总占有欲这么强的啊。”
“你有意见?” 田鸿杰懒得理他,只抬眼看了他一眼,手指撕下手环内侧的粘贴,纸条绕过鼓手的手腕,仔仔细细的黏好。
“没有。” 胡宇桐摇了摇头,举起双手。“完全没有。”
他们本以为是一次例行的体检,项目做全套也不过是图个安心。可体检结果出来,几个人却都傻了。
“这边。” 医生指了指彩超。“有节段性的室壁运动异常。”
“也就是心肌坏死。”
“可能是太过劳累导致,短期内心肌耗氧增加。” 医生看了看胡宇桐。“你平时没有感觉吗?胸闷或者有压迫感、挤压感之类。”
胡宇桐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敢看田鸿杰的表情。“……因为我一直心脏都不是很好,我以为是正常现象。”
他敏锐的感觉到田鸿杰的气压一瞬间低了下来。他有些忐忑。
医生叹了口气。“不是年轻人了,不能这么不注意了。” 他说,笔下唰唰不停。
“建议去专门做一下心脏的检查,这段时间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住院。” 他说,“我给你开点药,在全面检查结果出来之前要每天服用,一天两次,饭后服用。” 他抬头看了几个人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田鸿杰身上。“家属记着点。”
“停止剧烈运动,从卧床开始,循序渐进。”
“不能熬夜,清淡饮食。” 他说,“高糖分的东西绝对要避免,防止血压上升,心肺负担加重。”
他把印章盖在病历本上。
“为了多活几年,安分点吧。”
从医院回去后他们开了一次会。
“今年肯定不能巡演了。” 李润祺说。他已经越发的成熟,有能独当一面的音乐制作人的架势。“好在我们也还没做宣发。”
胡宇桐坐在椅子上,只低着头沉默不语。他无法接受自己拖了气运联盟的后腿。
“你也先不要打鼓了。” 赵珂紧跟着说。
马哲犹豫片刻。“火锅……” 他顿了顿,“我们四个去吃的话,会给你拍照的。”
咕噜一脚踹过去。“不会说话别说!” 小女孩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在暑假空闲来给乐团做调音。赵珂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胡宇桐无力的笑了笑,他转头看向田鸿杰。田鸿杰一直没有开口。
好像过了很久,他终于注意到了胡宇桐的视线。田鸿杰清了清嗓子。
“你不要当F man了。”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决。
胡宇桐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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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宇桐对F man有些莫名的执着,这是从比赛时遗留下来的。
比赛时他自认这个F man当得不好,气联这辆车一度被他亲手打开了车门。最难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不开心,甚至连曾经第一个对他说“我愿意上你这辆车”的田鸿杰都想要离开了。
后来李润祺想要退出,吃了一碗粉又回来。他们迎来了赵珂,田鸿杰似乎也终于想开了,安定了下来。甚至是他开导胡宇桐,毫不客气的把他骂醒。
从那时候开始,胡宇桐就把自己最无法接受自己的一部分交给了田鸿杰,他知道,只要有田鸿杰在,无论什么难关,他都能咬牙挺过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临界点来的那样突然。
他被迫再次反思了自己对于F man的理解。他并不觉得自己不够好,相反的,与资本较量的现实让他明白,他作为气运联盟的F man,要做所有人背后的那一堵墙,最顶上的那一口气。所有人都可以认输,他不可以,所有人都可以离开,他得守在原地。
所以无论后来气运联盟冠军出道、解散还是重组,他都把自己放在了那个位置上。他胡宇桐,和气运联盟的F man,不是一个人和一个称号,而是合二为一的。
而田鸿杰却要将他们剥离开。
他知道田鸿杰在想什么,无非怕他太累、太操心、给自己太大压力。可他以为田鸿杰会懂,正是因为拥有这些,他才成为胡宇桐。
他对田鸿杰很失望。
胡宇桐在最后一个检查报告出来的那天跟田鸿杰提了分手。田鸿杰看着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其他三个人知道了这件事,都来劝他。
“小熊也是为了你好。” 他们这样说,而胡宇桐把被子蒙起来,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田鸿杰。
住院前他们的第十张专辑做了一半,随着他不得不停工,很多事情都搁置了下来。胡宇桐的手机被护士收走,没来得及发一条朋友圈告知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情况,李润祺第一次来看他的时候胡宇桐说让他帮忙发一下。
李润祺看着胡宇桐。“小熊早就帮你发过了。”
胡宇桐有些讶然。这是他和田鸿杰分手的第三周,那之后田鸿杰再也没来看过他。他没想到田鸿杰还帮他做了这件事。
他说出他的惊讶,李润祺看着他的表情像在看傻子。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呢。” 他说。
又过了三周,胡宇桐才知道李润祺是什么意思。
田鸿杰在时隔一个半月后重新出现在他的病房,只落下一句“一小时后叫我”便摔在沙发上。胡宇桐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他坐在病床上,离沙发只有三步远的距离。他忍了很久,还是没有按耐住躁动的心情。他轻手轻脚的下床,一只手拖着点滴支架,步伐放轻再放轻。
田鸿杰蜷缩在狭窄的单人沙发上。一米八三的身高蜷不进一米一长的小沙发上,田鸿杰的腰别别扭扭的弯着,胡宇桐赌他醒来会腰疼。他蹲下身去,看了他一会儿。他发现田鸿杰的脸色很差,皮肤上都冒了痘痘,下巴上还长了闭口。田鸿杰的黑眼圈重到仿佛画了烟熏妆,哪怕是过去熬夜做音乐一周睡不了几个小时,他也没见田鸿杰这样疲惫过。
细微的呼噜声响起。胡宇桐有些无可奈何地想笑,田鸿杰平时不打呼噜,只有体力透支了的时候才会,这么多年了他也没听过田鸿杰打过几次呼噜。
他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田鸿杰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死了一遍又活过来。
他在深度睡眠里陷了太久,过去一个半月太过于疲惫的赶工、赶行程令他整个人一直都处在高压状态下,这会儿见到胡宇桐,他好像终于松掉了最后一根弦。他甚至没来得及跟胡宇桐多说几句话,就仿佛断电一样,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一秒昏睡还是直接晕了过去。
但他确定自己绝没有倒在床上。他摸着后脑勺从病床上坐起来,没有戴眼镜令他的视线不清晰。他打了个哈欠,眼前蒙上一层雾,更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醒了?” 他听见胡宇桐说。
田鸿杰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他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就跑到床上来了。
“抱你上去的。” 胡宇桐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
田鸿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劳烦了病号的愧疚,又把自己摔回到单人病床上。他甚至觉得他们家里的双人床都没有医院的病床舒服。“几点了?”
“八点。” 胡宇桐说。他顿了顿,“第二天晚上八点。”
田鸿杰毫无反应。胡宇桐见惯了他这反应,摆明破罐子破摔了。
他没忍住笑出声。
“起来了。” 他说。“起来吃饭,你都瘦了。” 他轻车熟路的拔掉已经见底的点滴,见田鸿杰丝毫没有想要起身的样子。
“牛排。” 他落下两个字。
田鸿杰一骨碌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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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宇桐把满满的咖啡丢进垃圾桶。
他最后还是没有喝那杯超大杯加冰的燕麦拿铁,一口都没喝。这不是认输,他对自己说。只是还是星巴克的燕麦拿铁比较好喝而已。
做人嘛。他对自己说,不能将就,不能委屈自己。他耸了耸肩。
就像杏花楼的月饼,他一定要吃五仁的。他坚定地想。无糖的和低糖的都不行,代糖的也不行。
他想到这一次和田鸿杰分手的理由。大抵分手说了太多次,数起来这是他们第十二次分手了。李润祺和赵珂不嫌事大的帮他们记录和分类,大大小小的原因,因为乐队解散,因为他的身体,也有更多的,但无非因为音乐,或是绯闻。
不过因为一块月饼,这估计可以单独记录。怎么分类呢?大概可以算做“778”吧。
胡宇桐无奈的笑了。
小时候他不喜欢月饼,总觉得月饼又甜又腻,一口下去一斤白砂糖,太容易发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开始喜欢上月饼了。大概是年纪大了,对于这类有意味的节日或是食物总是难以抗拒。圆圆的月饼,圆圆的月亮,象征团圆,象征不散。
他最喜欢五仁馅的。豆沙枣泥都太腻,蛋黄又是加工过的,他是个热爱鸡蛋的人,无法接受被虚假包装过的鸡蛋。莲蓉的田鸿杰很喜欢吃,但胡宇桐不喜欢那种沙沙的口感。
他最喜欢五仁馅,从小家里最常吃的,馅大皮薄,一大块月饼切成几块,一人一块,每一块都很好吃,合在一起也是完整。
出道后的第一个中秋,他们在上海参加一个品牌的活动。节目组给他们租了快艇夜游黄浦江,又买了上海本地很有名的杏花楼的五仁月饼,胡宇桐登上快艇的时候和田鸿杰对视一眼,他们默契的笑了。胡宇桐自觉的解下领带,绑住自己的刘海。
他们把一块月饼分成五块,像干杯一样,像干串一样。
“干饼!” 他们哈哈大笑,田鸿杰被没嚼碎就急虎虎想要吞下去的瓜子仁卡了嗓子,忍不住咳嗽起来。赵珂假装嫌弃的往一边躲,李润祺递过来一瓶水,马哲帮忙把瓶盖拧开。
胡宇桐笑着拍他的背。
“别急。” 他说。“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
这是他们一起走过的第二十年。
出道二十周年的演唱会,他们有特殊的节目要排练。胡宇桐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他们准备了在明日之子舞台上表演过的全部舞台,从两个人的《让我留在你身边》,到三个人的、四个人的、五个人的。
这是对二十年前年轻的他们的交代,也是对未来的期许。
演唱会的那天是中秋节,当初田鸿杰和胡宇桐讨论这套方案的时候聊到,歌迷们不容易,在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还选择来到我们的演唱会。
“我们要让他们感受到圆满啊。” 排练休息的时候,田鸿杰挂在麦架上回头看他们,神色很认真。
“我们给大家每个人发一块月饼怎么样?” 李润祺提出,“入场的时候,然后我们可以台上台下一起吃月饼。”
“这个好。” 马哲插嘴。“但我最近减肥,只能吃无糖的。”
“我没意见。” 赵珂耸了耸肩。他嘲笑马哲。“778我赌你绝对忍不住。”
“我要是忍不住我就叫你一个月爸爸。” 马哲怼回去。
“我想吃杏花楼的五仁月饼。” 胡宇桐笑着看他们打闹,也说。“我不要无糖的。” 他开玩笑道。
“不行。” 田鸿杰一口拒绝。“你不能吃。”
胡宇桐愣了一下。“为什么?”
“医生说了你不能吃高糖分的东西。” 田鸿杰说。他的语气很坚决,不容置疑。“最多给你买低糖的,或者代糖。”
“就一小块而已。” 胡宇桐皱起眉头。“大不了我和你们分一块,就五分之一,没关系的。”
“你别跟我犟。” 田鸿杰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被潜移默化成了东北腔。
“但是……” 胡宇桐还没说两个字,又被打断了。
“我说了不行。” 他的语气笃定而不容置疑。“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胡宇桐僵在原地。
他不经常被否认,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田鸿杰曾指出过,他不喜欢别人否认他。
他自认这么多年来已经柔和了很多,面对田鸿杰也几乎没有脾气。但是怎么说也还有其他队员在,更何况他觉得自己只是想要沟通,而不是在要求什么。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就不把自己和他放在一个平等的交流线上。
“你能好好说话吗?” 胡宇桐憋不住心里的一股气。“非要这么呛吗?”
“我好好说话你听吗?” 田鸿杰的气场却起来了。他早就不是当年外表看起来纯真无邪的小白兔了,甚至当年,他也没有隐藏过自己性格的另一面。
胡宇桐握紧了拳头。
“别跟着我。” 他扭头就走。李润祺想拉他。
“让他走。” 田鸿杰头都没抬。“小李,别拦他。让他走。”
胡宇桐叹了口气。他站在酒店楼下已经半个小时了。他知道自己该回去了,他的心脏不能熬夜,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了,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和他同床共枕的人。
胡宇桐又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没有任何消息。他有些难受,难道田鸿杰真的要和他分手吗?
他真的都不会担心他吗?
他感到胸口憋了一股气。他在酒店门口的小喷泉边坐下,脸颊埋进臂弯。他的额头抵上膝盖,自暴自弃的想大不了就在这里睡一觉。
“走了。” 他听见田鸿杰说。“别在这儿杵着了。”
胡宇桐不想抬头。他的视线从臂弯的缝隙看到田鸿杰白色的匡威,那是和胡宇桐的情侣鞋,胡宇桐有一双深蓝的。他想起比赛的时候他不小心和李润祺买了一样的白色空军,田鸿杰第一个发现。他没说什么,只是第二天也穿上了自己的那一双空军。
胡宇桐后知后觉的有些脸红。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和田鸿杰道个歉,或者说点什么,毕竟这一次的确是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他想,怕不是更年期到了。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却听到什么声音。
是铁皮盒子在纸袋里沉重的摩擦声,胡宇桐很熟悉,他们收过很多品牌的推广礼盒,都是这种的,胡宇桐曾说这声音很像轻轻敲击镲片的声音。
“我买了杏花楼的五仁月饼。” 田鸿杰说。“一盒正常的,一盒低糖的。”
胡宇桐抬起头。他看见田鸿杰蹲在他的身前,手臂举着杏花楼的纸袋子,金色的logo在夜色中闪着若隐若现的光。
“正常的谁吃?” 胡宇桐问。
“给你切一小块,剩下给马哲。” 田鸿杰耸了耸肩,理所当然道。“这么甜的东西,其他人吃几口就腻了,也就他能来者不拒。”
他蹲累了,干脆利落的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快五十的人了,你怎么这么能走呢?” 他的肩膀落下来,看上去像是累的够呛。“我刚看了我的微信运动,都快破两万步了。”
胡宇桐的鼻腔有些酸,喉咙也是。他清了清嗓子。“马哲要被你坑死了。”
田鸿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月饼。他嘿嘿的坏笑。“谁让我们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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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运联盟的二十周年巡回演唱会很顺利。
他们唱了所有想唱的歌,排山倒海的尖叫让田鸿杰忍不住捂着耳朵告饶。
“我曾经以为陪老胡练鼓就是最吵的了。” 他笑着比暂停的手势。“没想到今天遇上对手了,你们比他还吵。” 他回头看胡宇桐,抛了个媚眼。“老胡,我再也不嫌弃你了。”
胡宇桐对着他挑了挑眉。他的表情被转播到大屏幕上,于是全场的尖叫比刚刚还要狂热。
“好啦,好啦。” 田鸿杰几乎要蹲到地上了。他举起一只手告饶,“各位轱辘们,放过我的耳朵。”
“这次演出之前,我和老胡吵了一架。” 田鸿杰说。
“好像大家都不是很意外哦。” 他开玩笑,“你们都习惯了是吧?”
“是!” 李润祺插嘴,台下一呼百应。“我总是那个劝架的。” 李润祺笑着调侃。
“你们绝对猜不到我们为什么吵架。” 田鸿杰回头看胡宇桐,被对方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警告了。“好了好了,我们小胡不让说。”
“不说就不说。” 他笑着回过身,“你们应该看得出来吧,小胡舞台上和私下里可不一样了。舞台上是人间蛊王,私下里——”
“私下里就是个弟弟。” 他说。
“你见过四十七岁的弟弟吗。” 胡宇桐还是忍不住开麦了。“你这个还没四十的小屁孩儿。”
“没四十怎么就小屁孩儿了!” 田鸿杰炸毛了。“你问问台下这些,这些姐姐妹妹,不都是成熟社会精英吗!不是吗!”
“我才十九!” 石破天惊的一嗓子,是个男粉。台下哄然一片,田鸿杰震惊了。“我们还有这么年轻的粉丝?”
“我们出道的时候他还没出生。” 赵珂默默补刀。
“天呐。” 田鸿杰感叹道。“这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岁月催人老。” 胡宇桐总结道。
李润祺看向他,马哲看向他,赵珂也看向他。
田鸿杰走到胡宇桐身边。
“我们永远年轻。” 他回过头,看向他的鼓手。胡宇桐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他们回到二十年前,田鸿杰对着他唱。
“最渺小的我,最卑微的梦。”
-
而他们还会一起走过未来的每一个二十年。
THE END。
希望今天晚上一切顺利。
他们还会一起走过未来的每一个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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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1 夏末巡演】泡面
全文两万一千字,一发完,he
五月末的时候,西安逐渐热了起来。
教学楼的空调一前一后开到二十度,两极冻得人打哆嗦,中间地带却比赤道还烫,枯燥的午后热得整三排学生昏昏欲睡。
田鸿杰握着手机刷微博推送的娱乐新闻,看几个号称圈内人士的营销号有鼻子有眼地爆料某个当红艺人的恋情,附上九张高糊偷拍图。
他刚要点开图片来看,被身边人一记肘击错按到刷新,四十多条新消息瞬间淹没屏幕。
田鸿杰有点无语,转头去看,就见任胤蓬正呲着牙对自己无辜地笑。
任胤蓬长得好看,笑起来又乖又软,要人不忍心怪罪。
田鸿杰于是认命叹气,问:“什么事?”
任胤蓬眨了眨眼,就说:“我们逃课去音乐社排练吧?”
田...
全文两万一千字,一发完,he
五月末的时候,西安逐渐热了起来。
教学楼的空调一前一后开到二十度,两极冻得人打哆嗦,中间地带却比赤道还烫,枯燥的午后热得整三排学生昏昏欲睡。
田鸿杰握着手机刷微博推送的娱乐新闻,看几个号称圈内人士的营销号有鼻子有眼地爆料某个当红艺人的恋情,附上九张高糊偷拍图。
他刚要点开图片来看,被身边人一记肘击错按到刷新,四十多条新消息瞬间淹没屏幕。
田鸿杰有点无语,转头去看,就见任胤蓬正呲着牙对自己无辜地笑。
任胤蓬长得好看,笑起来又乖又软,要人不忍心怪罪。
田鸿杰于是认命叹气,问:“什么事?”
任胤蓬眨了眨眼,就说:“我们逃课去音乐社排练吧?”
田鸿杰看了一眼台上的系主任,又看了一眼长得像个三好学生一样的任胤蓬。非常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不去。”
任胤蓬还想挣扎。
被田鸿杰一口打住了:“不唱歌,不陪练,不帮点名,”他十分绝情地看着任胤蓬:“逃课自己去,我还要靠平时分过期末。”
任胤蓬有点泄气,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又眼前一亮,就说:“一斤火龙果。”
田鸿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任胤蓬试探性地伸出两根手指:“那两斤?”
田鸿杰好像生气了,冷着脸说:“把嘴给我闭上。”
任胤蓬一抖。
田鸿杰又说:“别给我整那些虚的。”
他说:“求人不知道有个态度的吗?”
任胤蓬有点紧张,就问:“那你想怎么样吗?”
田鸿杰就笑了,露出一颗虎牙,有点可爱,掷地有声地说:
“叫爸爸。”
“……”
田鸿杰和任胤蓬一前一后到了音乐社教室,正好撞上他们社团正在排练。
六月中旬有场校园音乐节活动,又撞上他们学校的110周年校庆,政教处有意隆重,批了大额经费,据说外联部甚至请到网红歌手加盟,震惊了不少师生。
音乐社更是不甘示弱,五月初就开始疯狂排练,社长带着团队不学好,马哲大课也敢逃,没日没夜地泡在排练室里。
田鸿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架子鼓的声音。
他一愣,和任胤蓬站在门口看。
就见有个男生正背对他们,鼓棒顺着节奏,此起彼伏地落在鼓面上,一声声沉重的响。
窗外有棵梧桐,深绿的枝桠探入室内,割裂开铺天日光,留下斑驳的影子,光影模糊地打在男生身上。
盛光之下,不可分辨。
田鸿杰忽然就有点恍惚。
鼓声如心跳,每步都擂在他心上,一点点失了拍,敲醒被遗忘的什么东西,分不清楚。
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就听见任胤蓬的声音有点嫌弃:“社长!”他喊:“别敲了,你一弹钢琴的没事干天天练什么鼓。”
就见那敲鼓的男生停了手,转过身来了,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有点局促地:“小任来了。”
语毕他看向田鸿杰,微微点头:“小熊你也来了。”
“昂…”田鸿杰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师兄,好久不见。”
社长姓张,西安本地人,金融系大三的学生,算是田鸿杰的直系师兄,共同上过半年大课,彼此熟稔。
任胤蓬一进门就飞奔大提琴,留下田鸿杰和张师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一来二去,话头又扯到老话题上。
张师兄说:“小熊加入我们音乐社吗?”
田鸿杰礼貌地说:“不了。”
张师兄不死心:“现在加入还送社长一对一教学服务。”
田鸿杰摇摇头说:“我什么乐器都不会。”
张师兄毫不气馁:“不会乐器你可以唱歌啊,我们挺缺主唱的。”
田鸿杰有点哭笑不得:“师兄,”他说:“这话你都问了我整整一年了,不烦吗?”
张师兄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样子:“我就是觉得可惜,”他看着田鸿杰:“你说你声音条件这么好,怎么就不会唱歌呢?”
田鸿杰就笑笑:“人各有命嘛。”
他低下头,声音很轻:“唱的不好,不如不唱。”
张师兄还想说点什么,被田鸿杰把话题带过去了:“师兄,”他问:“怎么突然开始打鼓了?”
“害,”张师兄摸了摸后脑勺就开始骂:“还不是外联那群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说是他们请到几个网红歌手,要我们把节目改成合奏,还说要我配合人家明星打鼓,这样比较燃,你说说,这不是有病吗?”
田鸿杰被逗乐了,嘴角有一点笑。
他安慰了一会儿张师兄,有点好奇,就问:“什么歌手啊?这么厉害。”
张师兄刚想回答。
就听背后有道温润低缓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人的语调那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了田鸿杰心上,有些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情绪,不过一瞬间,就四分五裂,明目张胆地重新摊开在炎炎日光下,昭然示众。
那些被暴雨浇透的陈旧往事,从潮湿的过往中,追上了他。
田鸿杰的脸色惨白,他缓慢地转过身去。
就见那人穿着白衬衫黑色短裤,双手插兜地靠在门口,像是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不是歌手,是乐队。”
他缓步走了过来,每下都踏在田鸿杰的心跳上。
田鸿杰觉得自己要好像个溺水的人,大气都不能出。
终于他就这么走到了自己面前。
田鸿杰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只能睁大了眼地盯着来人。
他或许是瘦了一点,又或许是头发剪短了。总之和记忆中那个样子有了细微的变化,有一点陌生的轮廓,看不真切。
田鸿杰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一团,千言万语都在他喉间,却只字片语都不能出口。
他咬紧了唇,刚想说话。
那人却没有停步,径直与他擦肩而过,停在了张师兄的面前。
没有看他。
那人伸出手来和张师兄寒暄,礼貌周到,就说:“你好,”
“我是气运联盟,胡宇桐。”
田鸿杰第一次见到胡宇桐,是在唱片公司的练习室里。
三十多个男孩站成一堆,彼此都不眼熟,尴尬又沉默地打量。
他们这群人看起来性格各异,其实千篇一律。心中有火,眼里有光,赌上最飘渺的梦想,想换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
不外如是。
田鸿杰并不在意这些,他的光只有那么一些,还不足以照亮别人,在满天星光下受人瞩目。
这个道理他明白了,也就不会妄想,不敢追求。
只是这样的他,一转头,却看见了胡宇桐。
那一年的胡宇桐比谁都耀眼,跟他的音乐同样震撼。
他是春风里最烈一道火,一不小心就漫野燎原。
飞蛾扑火般的吸引力。
田鸿杰的眼前有这样一束光,便顾不上会不会灼伤自己。
只一瞬间,他像个所向披靡的勇士一样,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抓住了这束光。
田鸿杰跟着音乐社到小寨的赛格楼上吃饭。
正值周五,商场人流量爆满,每家都要排队。
张师兄找了家粤菜馆拿号。
小票上白纸黑字温馨提醒他:您前面还有79桌,预计等候时间三个半小时。
张师兄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
张师兄的女朋友叫婷婷,是外联部的副部长,这次就是她牵头邀请的胡宇桐。
婷婷瞄了一眼,提出建议:“要不咱换一家?”
张师兄觉得有点对不住,对着胡宇桐连连道歉,而后他想了一会儿就说:“隔壁楼上有家火吧,可以吃着火锅唱着歌,胡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胡宇桐就笑了笑:“我都可以。”
田鸿杰却愣住了。
有些事太过细枝末节,变化暗藏在丝毫之间,太难领悟。只有等到某个时间,突然被嗅见端倪。
就好比此时此刻,田鸿杰才懂得胡宇桐身上的陌生感从何而来。
他不再对自己笑了。
仅此而已。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火吧落座。
服务员上来点餐。
张师兄拿着铅笔勾勾画画,下笔迅速。终了才想起来照顾客人,又恭恭敬敬地把菜单递给胡宇桐。
胡宇桐看了一阵,抬手划掉一行,漫不经心地说:“都挺好的,就是锅底换成鸳鸯吧。”
田鸿杰猛地一怔,有点惊讶地看过去。
胡宇桐却并没有看他。
田鸿杰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了,突然露出一声笑,有点自嘲。
张师兄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啊胡老师,”他说:“忘了您是广东人不能吃辣了。”
胡宇桐摆了摆手:“我是东北人。”他扫过在场众人,不紧不慢地说:“只是乐队在广州。”
张师兄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一南一北的,您怎么跑那么远啊?”
胡宇桐不说话了,就垂着眼,看不清眸中神色。
场面突然有点冷。
婷婷见气氛不好,连忙上来打圆场:“这不都是常有的事嘛,像我们小熊,不就是从广州来西安上的大学,这叫南北交流对吧?”
田鸿杰勉强笑了一下,刚想说对。
胡宇桐却突然开口了:“那你呢?”
他终于看向了田鸿杰,就轻飘飘地问:“你为什么跑这么远?”
田鸿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便拿出标准回答:“在本省上不了好的211,恰好我们学校这个专业在全国排名还挺靠前的。”
他说:“所以就来了。”
一气呵成,不容置疑。
胡宇桐看了看他,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等到菜上齐了,小火锅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模糊了众人面容,谁都瞧不见彼此。
田鸿杰终于暗戳戳地松了一口气。
几个大小伙子都饿坏了,风卷残云吃了一阵。
一时之间,居然谁都没顾上唱歌。
大家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诨。
有人开起张师兄的颜色玩笑来,又问他是不是打算毕了业就跟婷婷结婚。
婷婷满脸通红,作势要去打那个学弟。
张师兄和另一位师兄却齐齐一愣,不说话了。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田鸿杰也跟着看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有道视线盯着,下意识转过头去。
就见胡宇桐正和一个学弟碰杯喝酒。
分明什么都没有。
到了最后,大家都吃得满嘴红油,就摊在沙发上摸肚子。
婷婷要了包泡面准备往锅里下。
她像是有点苦恼,说:“你们说这泡面的最佳食用时间到底是多久啊?我每次煮的要么硬,要么软。”
大家都吃懵了,没人搭理她。
就听胡宇桐慢悠悠地说:“三分钟。”
他说:“三分钟是泡面的最佳时间,刚好一首歌的时间。”
隔着雾气,田鸿杰像是看见了胡宇桐的眼睛。
仿佛听见他对自己说:“你唱一首歌吧。”
田鸿杰没大在意。
等到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了。
他才惊觉,不是错觉,胡宇桐就是在跟他讲话。
只是这话他太过熟悉,从前听过无数遍,梦里又反复千百次。以至于真的听到,还如若梦中。
可当前分明,眼前人,已经不是梦中人。
田鸿杰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胡宇桐。
他俩相顾无言。
突然“蹭”得一声。
椅子和地面摩擦带出刺耳响动。
田鸿杰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样,拉开包厢门,跑了出去。
任胤蓬看了看田鸿杰的方向,又看了看胡宇桐,没有说话。
在场的众人都有点被吓着了。
连婷婷都僵在原地,打不出太极来圆场。
最后还是张师兄出来赔礼道歉。
张师兄说:“胡老师你别在意,小熊这孩子还小,是不太懂事,您别往心里去。更何况他,”他有点无奈:“他是从来不唱歌的。”
胡宇桐闻言一怔:“你说什么?”
张师兄也懵了:“我说您别往心里去。”
胡宇桐有点烦躁:“不是这句。”
张师兄“啊”了一声,就说:“我说,”
“田鸿杰他,从来没有唱过歌。”
城市的夜晚霓虹闪烁,天桥上人来人往,灯光闪烁相连成海,五颜六色地燃烧。
城市都是相似的。
广州与西安的夜晚,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田鸿杰置身其中,依旧格格不入。
身后渐渐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叹息。
他又听到了胡宇桐的声音。
胡宇桐问:“为什么不唱歌了?”
田鸿杰收紧了手指,说:“就是不想唱了。”
他们一时无言。
唯有往来车辆鸣笛亮灯,此起彼伏,像电影中混乱背景,做了插曲。
过了半天,还是田鸿杰先开了口,视死如归一样:“胡老师,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胡宇桐打断:“胡老师?”他轻嗤一声:“你在叫谁?”
田鸿杰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
胡宇桐上前两步,在田鸿杰身边坐下了。
他俩并肩坐在商场前的台阶上,头顶是璀璨星空,眼前是迷离灯火。亿万年的星光,长长久久的灯光,交织成夜色闪烁,在某一瞬间产生永恒的假象,好似一切都不会变化流逝。
田鸿杰忽然就有了错觉,仿佛往事种种不曾发生,时间被恰如其分地弥补连接,如此情此景般不曾更改。
却听胡宇桐淡淡地说:“跳跳虎不见了。”
田鸿杰转头去看他。
胡宇桐无所谓地笑了笑:“本来是在包上挂得好好的,也没注意过。有一天就忽然发现,它不见了。”
他说:“也许是哪次演出,也许是哪次粉丝接机,弄不清楚,反正想起来去看的时候,就不见了。”
田鸿杰鬼使神差地问:“那你找过他吗?”
胡宇桐摸了根烟出来,唇边一点星火。
他口气随意:“刚开始找过,后来…”他停顿了一下:“后来突然就想通了。玩偶毕竟不是人,没有感情又不会说话,所以说不见就不见,也都是没办法的事。”
田鸿杰说不出话了。
就见胡宇桐手指间夹着烟,点点的光,好像萤火虫一样,照亮了手背,以及手背上的伤疤。
田鸿杰看了一会儿,问:“还疼吗?”
胡宇桐抬起手看了一眼说:“早就不疼了。”
田鸿杰点了点头:“所以现在手是没事的,那就好,”他晦涩地说:“就,平平安安,身体健康,就好。”
紧张兮兮的,像只畏首畏尾的熊。
胡宇桐没忍住,就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好像又变回了田鸿杰认识的那个胡宇桐。眼角有一点温柔,仍然藏不住眼中的锐气,温吞又充满嚣张地奔向这个世界。
田鸿杰怔了一下。
就听胡宇桐说:“你高考结束那天,我跟小李买了束花,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他有点不屑:“那玩意老贵了,花了我128块,小李还非要给上面插个小白熊。”
他面露嫌弃:“太丑了。”
田鸿杰一言不发,就静静地听他讲。
胡宇桐沉默了一瞬,说:“我跟小李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出来。我就掰着手指头数你们学校的小孩,数到707,最后一个学生都被家长揪着领子领走了,也没看着你。”
“后来老板跟我们说,你已经解约了。我都不信那是真的。”
“直到跳跳虎不见了,我才终于反应过来。”胡宇桐说:“你是真的不见了。我打你电话是空号,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你看现代科技这么发达,可一个人想消失,却又那么简单。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们从来都没有走进你的生活。”
田鸿杰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胡宇桐说:“原本我想过,再见到你一定要质问你为什么离开。可是真的见到你,我却觉得,算了。”
他看着前方:“西安是个好地方,你们大学也很优秀。你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过得更好。”
他说:“就,平平安安,身体健康,就好。”
田鸿杰盯着胡宇桐呆了一会儿,就问:“那你呢?你好吗?”
胡宇桐说:“挺好的。”
田鸿杰“嗯”了一声:“你女朋友很漂亮。”
他话音刚落,却见胡宇桐突然转过头来,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眼睛。
胡宇桐几分愕然:“你怎么知道…”
田鸿杰觉得有点尴尬,勉力笑了一笑:“就,之前看娱乐新闻,不小心看到的。”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我觉得,头发挺好看的。”
胡宇桐却不说话了。
就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
气氛静了一瞬。
满大街的灯红酒绿,目不暇接。唯独他们静态成一幅油画,眼中只望见彼此。
好半天后,胡宇桐才慢悠悠地“啊”了一声。
他伸手掐灭了烟头,朱红星火在指尖湮灭。
像暴风雨来临前,挣扎的蝴蝶翅膀。
胡宇桐突然喊他:“小熊。”
田鸿杰没反应过来,慢了半拍:“……啊?”
就看见胡宇桐笑了:“我改变主意了。”
田鸿杰一脸懵逼。
就听胡宇桐继续说:“我还是问问吧。”
于是他问:“你当初,”
“为什么要离开?”
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半。
夜深了,白日里沸腾的空气都沉默下来,宿舍里静得要命,隐约听见舍友一点呼吸,合着晚风的节奏,撩开窗帘的缝隙,泄露几颗星星。
这浅薄的光,便穿过一团黑暗,落到了田鸿杰的脸上,映在他眼中,一点点驱逐了迷雾,大梦初醒。
田鸿杰愣了半晌,终于温吞地缓过劲来,这才惊觉自己大汗淋漓,像只煮过一遍的鸭子,浑身都烫。
他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日期:凌晨两点半了。
田鸿杰看了一会儿,手机的光衬得他脸色惨白,几分诡异,手指关节都攥出青色。
凉风一吹,田鸿杰打了个战栗,没忍住,一声喷嚏。
下铺就传来了窸窸簌簌的声音。
一只手抓上了栏杆,床铺边缘探出半个脑袋,任胤蓬睡眼惺忪地看他,声音好轻:“又做噩梦?”
田鸿杰有点怔愣,就“嗯”了一声。
任胤蓬看上去却像是醒了,打了个哈欠:“梦见什么了?”
田鸿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梦到我高考那天,广州下好大的雨,我差点迟到进场,着急地要命,然后就醒了。”
任胤蓬闻言却是一声笑:“怎么又是这个梦,你对高考是有多重的心理阴影啊?”他有心安慰田鸿杰,就说:“你都是大学生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也都是过去了。”
他说:“别再想了。”
田鸿杰好似突然僵硬了一瞬。
可还没等任胤蓬反应过来,他就说了句“好。”
又飞快地躺了下去。
无声无息,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任胤蓬砸吧了几下嘴,念念叨叨地说了几句“孩子大了,不由爸了。”
说完他也猫回去睡了。
田鸿杰的手机开着,屏幕余光还泛着冷白,音乐播放器上跳出刺眼歌词,刺破夜色,将星辰打翻,时光错位。
那是从过去追来的歌声。
用他熟悉的乡音,低缓地唱:
“荣登青云路,你最雀跃时。”
田鸿杰第一次听到这首歌。
其实是在它的最后一场演唱会上。
歌手将这首歌最后一次送给离开他的爱人。
便就此绝唱。
那时他还是个少年。
抢最便宜的两张山顶票和胡宇桐坐在体育馆的台阶上听歌,并不能明白其中深意。
身边的荧光棒粉的红的,晃成一片海。
田鸿杰看了一会儿,就说:“老胡,”他眼里有光:“我以后也想这样站在台上唱歌。”
胡宇桐就转过头来看他。
田鸿杰舔了舔嘴唇:“场地不用这么打,人也不用这么多,就像你说的,我们开一辆大卡车,从南到北,夏天巡演,冬天写歌。”
他真诚又天真地许愿,好像这样就真的会实现。
胡宇桐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就说:“好。”
他们并肩坐在荧光海中。
听前排的姑娘触景生情,哭得撕心裂肺。
田鸿杰隐约有了一点难过:“你说,”他问胡宇桐:“这真的是他最后一次唱这首歌吗?”
他说:“这首歌明明就叫《回到最爱的那天》。”
他不大明白:“所以,他还是喜欢那个女孩的。”
那个时候,胡宇桐就笑了。
胡宇桐摸了一把他的头发,头一次在他面前,说话的口气有了成年人的神秘复杂。
他说:“可他不会唱这首歌了。”
他笑了一下:“所以这是个否命题,”他耐心地解释:“再也不会唱的歌,却叫做《回到最爱的那天》。”
“那意思就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胡宇桐似乎有点感叹:“他今天会唱这首歌,大概也是为了最后,拥有和喜欢的人的牵绊而已。”
“哪怕就一首歌的时间。”
至少就这一首歌的时间,你还是属于我的。
自欺欺人。
田鸿杰有点哑然,他那个年纪的时候,是不大喜欢这样的解释的。
少年人的爱意和厌恶同样简单,他们无知又无畏,梦想和爱情,都是那样的唾手可得。
一招手便引致山海入怀。
没有恐惧,也没有顾虑。
因此,或许是前排的姑娘哭声挠人。
或许是歌手的故事动听。
总之心动和逾越都是一瞬间的事。
他那时喜欢一个人,连星星都是在怂恿犯罪。
田鸿杰咬了下嘴唇,就喊:“胡宇桐,”他说:“那你也就,”
“给我一首歌的时间吧。”
体育馆外升起璀璨烟花,星星点点,全落在田鸿杰的眼中。
星辰与烟火交相辉映的夜空下。
田鸿杰凑上前去。
他吻了胡宇桐的侧脸。
世界都好像慢下来了。
唯余粤语歌声,还在低吟轻唱。
也许这就够了。
至少在那一首歌的时间里,他们是相爱的。
周一上午,任胤蓬起了个大早。
胡宇桐约他在音乐教室见面。
田鸿杰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嚷嚷着要他回来时候带个饭。
任胤蓬有点无语:“你三四节大课是不准备去了?”
田鸿杰闻言猛地睁眼,瞪着任胤蓬看了好半天,这才“哦”了一声。
他挠了挠脑袋:“那不用带饭了。”
他又看了眼天气预报,提醒道:“预报说这几天都有大暴雨,你穿多一点。”
任胤蓬边套外套边往外走。
田鸿杰这才想起来问他:“你去哪儿啊?”
任胤蓬顿住了。
就回过头来看田鸿杰。
他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相女婿。”
田鸿杰“啊?”了一声。
没等他再问。
门一关,任胤蓬飞快地跑了。
任胤蓬到了音乐教室,一推门。
胡宇桐正坐在架子鼓面前发呆。
窗外的晨光洒在他的背上。
光线朦胧之中,看起来有点眼熟。
任胤蓬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
抬腿走过去了。
他有点紧张。
故作严肃地抱着胳膊:“胡老师,”他说:“‘我’叫‘你’来干什么?”
情不自禁就嘴瓢了。
胡宇桐觉得有点好笑,转过身来:“你紧张什么?”他挑了挑眉:“说都不会话了。”
任胤蓬觉得没面子,更加地没好气:“田鸿杰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就想咬舌自尽,抓紧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他有点气恼,却见胡宇桐一脸的莫名其妙。
胡宇桐乐了:“谁要问你,他的事?”
任胤蓬一怔:“不是这事?”
胡宇桐坚定地摇头:“不是这事。”
任胤蓬突然就生气了:“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吧?”
他看起来气冲冲地:“撩完就跑,你还是个人吗?”
他一脸的不敢相信:“我们小熊哪里不好了,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高有身高的。你知足吧你。”
“胡老师我告诉你,”任胤蓬气得脸红脖子粗,突然就妙语连珠:“你这种始乱终弃的行为,放在网上是要被万千群众唾弃的!”
他说:“渣男!”
胡宇桐气笑了:“不是,谁始乱终弃啊?”
任胤蓬一僵:“不是你俩好过,你把小熊抛弃了吗?”
胡宇桐摸着下巴想了想:“他这么说的?”
任胤蓬哑了一下,支支吾吾地:“我猜的。”
胡宇桐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那你还挺厉害。”
“但是严格意义上说,”他看着任胤蓬:“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啊?”
胡宇桐笑了笑:“也就是说,我被始乱终弃了。”
“…….”
任胤蓬不敢相信:“不是,”他问:“那他为什么啊?”
胡宇桐就把田鸿杰那晚搪塞他的话拿出来,又说了一遍。
无非又是些高考成绩的废话。
任胤蓬皱着眉头想了想:“就这?”
胡宇桐说:“就这。”
任胤蓬哑然:“你信?”
胡宇桐说:“不信。”
“所以我得自己找找真的原因。”
他说着拿出手机来敲字,啪嗒啪嗒地给田鸿杰发消息:“这周有空吗?一起吃个饭。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田鸿杰的消息回得飞快,反问他:“谁啊?”
胡宇桐说:“乐队新成员。”
田鸿杰回:“行啊。”
胡宇桐又说:“也是我女朋友。”
那边就没信了。
胡宇桐盯着顶上“对方正在输入中”这几个字看了好半天。
最后收到一句“好。”
他像是要把这个字拆碎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没忍住,终于笑了。
而后他对任胤蓬说:“对不起啊大提琴,咱俩拆对吧。”
任胤蓬闻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是没问题,可是音乐节马上到了,你上哪另找搭档啊。”
胡宇桐边说边往外走:“我已经找到了。”
“啊?”任胤蓬有点懵:“你去哪儿啊?”
胡宇桐就笑了:“去等我的小主唱,”
“下课啊。”
国际金融学下了课。
田鸿杰收拾好课本跟着人流往外走。
他没吃早饭,这会儿又困又饿。
可他一抬头,一眼就看见胡宇桐。
胡宇桐穿着件红色T恤,背了个黑色双肩包堵在门口。
像只横行霸道的螃蟹。
田鸿杰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在等我吗?”
胡宇桐挤到他身边来,和他一起往外走:“没有。”
田鸿杰就低低地,低低地“哦”了一声。
胡宇桐看他一眼,从背包里掏出了豆浆和包子来,塞进田鸿杰手里。
还是温的。
胡宇桐看起来还挺高兴的,顺手又给田鸿杰把吸管插上来:“赶紧吃,还长身体呢。”
自然的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田鸿杰是真的饿坏了。
狼吞虎咽起来。
他们出了教学楼,面前是波光粼粼的镜湖,太阳一照,整面地发亮。
胡宇桐忽而喊了田鸿杰一声:“小熊,”他说:“小熊,哥哥都请你吃饭了,你是不是该帮哥哥一个忙?”
田鸿杰头也不抬“嗯”了一声:“什么忙?”
胡宇桐说:“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都有暴雨。我们乐队的航班取消了。”
田鸿杰身形一顿,转过头看他。
胡宇桐又说:“那我这几天,就没人能陪我一起练习了。”
他舔了舔嘴唇:“你知道的,乐队的练习有多重要。”
田鸿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警惕地后退了一点:“胡宇桐,”他有点生硬:“你到底想说什么?”
胡宇桐深吸了一口气,他慎重又轻缓地说:“小熊,陪我唱歌吧。”
话一出口。
胡宇桐便看见田鸿杰,史无前例地,在自己面前慌乱起来。
他手足无措地,就像个不敢开口要糖的孩子:“我已经很久没有唱歌了。”
他的声音有一点抖:“我唱不好的。”
他快急哭了,从前的称呼便脱口而出:“老胡,”他喊:“我不行的。”
胡宇桐似乎有一瞬的错愕。
田鸿杰。
那个曾经愿意鼓起勇气要和他一起出道的田鸿杰。
那个曾经坚定地看着他,说自己一定会做到的田鸿杰。
那样的田鸿杰。
如今站在他面前,几乎溃不成军地说做不到。
是他没有及时发现。
是他没有抓住那只手。
让他的白纸,变成皱巴巴的一团。
胡宇桐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就伸出手去抓住了田鸿杰的掌心,触到冰凉一片。
他紧紧攥着这只手,一点点捂热了:“小熊,”他说:“可是你不去唱的话。”
“就永远都唱不好。”
他说:“这次我会陪着你的,小熊,让我留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几乎带了哀求:“唱歌吧,田鸿杰。”
田鸿杰的眼圈红了:“我会拖累你的。”
胡宇桐说:“那就再努力一点。”
他说:“我们一起,再努力一点。”
“然后一起去面对,最后的结果。”
我们的结果。
胡宇桐掏出手机来发微信:“女朋友。”
那头回得飞快:“有病?”
胡宇桐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商量个事。”
他说:“你跟小李晚点来西安。”
那边说:“凭什么?”
胡宇桐没再发消息,顺手转了笔账过去。
那边飞速地点了领取。
回他一个做作的猫咪表情包。
“OK”
六月初,音乐节的前一天。
好久没露过面的张师兄突然来了趟音乐教室。。
他隔着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唱歌。
他一推门,就见田鸿杰正手拿麦克,站在教室的正中央。
田鸿杰的声音很低,甚至有几句气息都乱了。
然而音色亲和,慢慢地,好像要唱进人心里。
张师兄震惊之余,就在心里默默感叹自己的眼光确实毒辣。
田鸿杰天生就应该唱歌。
他们打了个照面。
田鸿杰有点尴尬。
恰好胡宇桐去接队友。
田鸿杰就和张师兄一路去吃饭。
他俩走在去二食堂的路上,各怀心事。
张师兄几天不见,人似乎憔悴了一些。
头顶阳光炽热。
他俩一时无言。
过了半天,还是张师兄开了话茬。
张师兄说:“我和婷婷分手了。”
田鸿杰一愣:“为什么?”
张师兄苦笑了一下:“我家里,不是很同意我们在一起。”
田鸿杰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提的。”
张师兄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嗯”了一声。
他自嘲地说:“我挺畜生的。”
田鸿杰不好评判,没有说话。
十二点的阳光毒辣,照的所有人无所遁形。
张师兄像具困在回忆里的木偶,就出神地说:“我两高中那会儿就好上了。”
他低着头:“那会儿她学习好,人更好看,你不知道有多少小子背地里打她的主意。
他说:“我两能在一起,是因为我跟几个兄弟做了一个赌。就,真心话大冒险,你知道吧?”
田鸿杰没吭声。
张师兄说:“我没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
他看着田鸿杰:“你们都说,是我爱她更多。其实吧,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我这个人,”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真的挺渣的,之所以和她在一起,也就是图她漂亮,条件好,像现在家里不同意,那也就算了。”
他说:“真心喜欢什么,是藏不住的。就只有带在这个人旁边,你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
“我以前不信这句话。”
张师兄说:“可是刚刚,我看到你唱歌的那个样子,我一下子就信了。”
田鸿杰一怔。
张师兄说:“我们认识这么久,我第一次看见你那个样子。”
他说着说着笑了:“因为你这个人嘛,就是很无趣,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事,连出去点菜问你吃什么,你都只会说随便。我有时候都觉得,你好像是个透明人一样的,甚至怕哪天风一吹,你就这么消失了。”
“可是我刚刚看到你那个样子,”他比划了一下:“就你唱歌的时候,我觉得你的眼神,是在发光的。”
他说到这,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缓慢地接上话:“就像高中那次真心话大冒险,婷婷看我的眼神一样。”
张师兄说:“你知道吗,后来我那几个兄弟才告诉我,那次打赌,是婷婷拜托他们的。”
那是十几岁的少女,怀揣着一份隐晦爱意,不知怎么说才好。悄悄地安排好一切,也只是为了博得心上人一个眼神。
又深沉又天真。
田鸿杰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喊:“张师兄。”
张师兄“啊?”了一声。
田鸿杰于是第一次骂了脏话:“你他妈真的不是人。”
他话音刚落。
张师兄还没反应过来。
田鸿杰已经一拳揍到了他的脸上。
胡宇桐领着队友赶到校医园。
几个校领导正围着观察张师兄上药。
换药室的门大敞着。
田鸿杰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写检查。
他没词儿了,抓耳挠腮地咬笔头。
李润祺没忍住,就笑了一声:“人没变嘛,这场面看着挺眼熟的。”
胡宇桐没吭声,就走到人跟前去。
田鸿杰一抬头。
他两视线交汇,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田鸿杰有点尴尬:“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
胡宇桐却看了他一眼,问:“手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
一问田鸿杰才反应过来,他的右手用力过猛。
白皙皮肤上留下一片红印,关节还有点擦破皮。
胡宇桐问:“疼不疼?”
其实也不算很疼的,跑步摔倒或许都比这更重一点,可是胡宇桐一问,田鸿杰就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委屈。
就一点点地红了眼眶。
也不知道是为了眼前这点皮毛伤,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他的声音又轻又低,就说:“疼。”
“好疼啊,胡宇桐。”
胡宇桐领着李润祺进屋跟校领导交涉去了。
留了个不认识的队员陪着田鸿杰。
新队员长得挺好看,留着及脖长发,几分眼熟。
守在门外和田鸿杰大眼瞪小眼。
田鸿杰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害,这算啥,”新队友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们平时搞的乱子,可比你这个严重多了。”
田鸿杰满脸问号。
就见新队友神秘兮兮地看了一眼屋里,便蹲下来跟田鸿杰说悄悄话,间谍接头一样。
他悄声问:“你记不记得老胡刚出道那时候揪着一个私生不放,非得给人家寄律师函啊?”
田鸿杰一怔:“他寄律师函了?”
新队友有点懵逼:“朋友,你都不网上冲浪的吗?”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事当时闹得挺大的啊,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田鸿杰垂下了头:“我那阵子…不怎么上网。”
新队友点点头:“理解理解,你人都走了,不想和旧同事有牵扯挺正常的。”
田鸿杰勉强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看了一眼新队友。
又扒着门缝,看了一眼屋里的李润祺和胡宇桐。
他说:“不对啊,你们乐队还有一个人呢?”
他问:“胡宇桐的女朋友呢?她没来吗?”
新队友被他吓了一跳,活见鬼似的:“弟弟,”他说:“你们家是真断网啊。”
田鸿杰不明所以。
就见新队友冲他笑了一下:“来了啊。”
他歪了下头:“这不在你面前呢吗?”
他自己都没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自我介绍一下。”
“赵珂。”
“胡宇桐的‘绯闻女友’。”
田鸿杰愣住了。
赵珂口气不满:“也不知道营销号的眼睛都是这么长的,我这样的也能认成女人。”
他很不认同:“哪有我这么平的女人啊,你说是不是?”
赵珂碎碎念着。
田鸿杰却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起风了。
“哗啦”一下推开了紧闭的门。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倾泻而下。
医务室的流浪猫窝在墙根,打了个哈欠。
田鸿杰一抬头。
看见了正望向他的胡宇桐。
目光相触。
风声擦着田鸿杰的耳边过去。
胡宇桐便对着他,笑了一下。
像一个妄想的秘密。
张师兄没追究他的问题,就说是两个人闹着玩失了手。
再加上胡宇桐不知和领导怎么说的。
反正结果是校方一点儿没处罚田鸿杰。
张师兄的鼻孔里塞着两卫生纸,脸肿得跟调色卡一样。
他自个儿倒一点都不介意,还要请田鸿杰他们去学校小南门撸串。
李润祺调侃着说这叫不打不相识嘛。
田鸿杰冷不丁地反驳说我们早就相识了。
李润祺一噎,就说:“那不是我们和人家张兄相识吗,你凑什么热闹。”
他们一来二去斗起嘴来,吵得热火朝天,后来连赵珂都加入战局了。
七嘴八舌地往小南门走。
快到门口时,张师兄看了一眼,就说:“这不对吧?”
他有点郁闷:“这门口咋堵这么多女人呢?”
他定睛一看。
堵在门口的姑娘个顶个的漂亮。
有的挂着相机,有的举着牌子。
一见他们过来了。
姑娘们比体侧八百米跑的还快。
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张师兄人都吓傻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
胡宇桐被围在正中间,站在林荫下给小姑娘们挨个签名。
姑娘们把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地。
田鸿杰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张师兄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了兄弟。”他挠了挠头:“你怎么看胡老师也是这个眼神。”
田鸿杰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却喊:“师兄,”他给张师兄道了个歉:“对不起啊。”
张师兄一愣,摸了摸鼻子说:“害,没事,我该打。”
田鸿杰却摆了摆手:“不是为这件事,”他很坚定:“打你这件事,我一点都不觉得抱歉。”
他理直气壮:“你就是该打。”
还没等张师兄生气。
他又说:“是因为我跟你说谎了,师兄。”
他笑了笑:“其实我很喜欢音乐,也很喜欢唱歌。”
他说:“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我的梦想。”
他眨了眨眼:“所以你跟我说起婷婷的事时,我才那么生气。”
“因为我知道她有多喜欢你,不是那种单纯的喜欢,而是真的想很努力地追平那种差距和你在一起。”
“所以她加入了外联部,去做根本不擅长的交际,为你的社团请来气运联盟。费尽心机地走到你面前。”
“不是因为她真的喜欢这些,而是因为你,这些也成了她的梦想。”
“她就是有这么喜欢你。”
田鸿杰一说完。
张师兄沉默了。
好半天后,他才晦涩地笑了一下:“我真的不太了解你,小熊,或者说,可能这个样子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吧。”
张师兄似懂非懂,看向人群中间的胡宇桐,问:“那他呢?”
田鸿杰就说:“他是我梦想的一部分。”
他想了想,有点较真:“最重要的一部分。”
“只是,”他平静地下了结论:“我已经不是个能追梦的人了。”
“我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
张师兄一怔,刚想说些什么。
人群里有个姑娘,像是注意到了他们这边。
也不知道怎么,就跑过来了。
那姑娘短发大眼,笑起来有一个梨涡,有点眼熟。
她紧抓着背包的带子,就看向田鸿杰:“你是小熊吗?”
她重复:“你是田鸿杰吗?”
田鸿杰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
却看见姑娘一瞬间像石化了一样,呆在了原地。
田鸿杰有点担心:“你还好吗?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姑娘如梦初醒一样,从包里掏出了个本子和笔来。
她问:“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她翻到印着海报的一页:“就签这里。”
田鸿杰懵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艺人。”
姑娘却摇了摇头:“没关系,你签吧。”
田鸿杰一怔。
他看向张师兄。
张师兄比他还要懵。
他最终叹了口气,拿过笔,在这页海报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刚刚没有细看,他这才认出这张海报,原来是他和小李胡宇桐的那一张。
那时他还是个高中生,某个夕阳沉下的傍晚,穿着校服匆匆赶到摄影棚。
连妆发衣服也来不及换。
“咔嚓”一下,被永恒定格在相机胶卷上。
那姑娘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田鸿杰猛地抬起头来。
看见了姑娘脸颊上,浅浅的一道梨涡。
他想起来了。
是大雨连绵的夜晚。
紧追不舍的脚步声。
在那个噩梦一眼的高考前夕。
被雨水冲刷了的献血淋漓。
是他离开胡宇桐的始因。
其实具体的情形,田鸿杰自己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
无非是高考前他们的乐队火了一小把。
小李说:“人红事非多。”
于是有那么几个极端的粉丝,找上了田鸿杰。
本意当然是要他这个“拖后腿”的人退出乐队。
那时的田鸿杰是不怎么在意的。
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恶意和爱意一样坦诚赤裸,不会伪装,不懂世俗。爱与恨都成倍地放大,倔强又单纯地露出刺来要扎破这个世界。
伤人又伤及。
是以田鸿杰其实并不在意。
他在努力,也在成长,也许慢一点,但伙伴就在身边,会驾车向前,而他做那辆车上一只小小齿轮,虽不重要,但也不能缺少。
他不害怕,也不迷茫。
只是粉丝没有参与其中。
当然就无法完全感同身受。
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角度去看世界,所以人与人才会不同。
这些都没有错。
只是…他遇见了最不理智的那一批。
一开始是私生跟踪,最后直接找上了门。
那群女孩子,把他堵在回家的路上,要求他退出乐队。
他们僵持不下。
谁都没有想到有个女孩带了刀具,人群中爆发一声惊呼。
在田鸿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胡宇桐从天而降一样出现了。
那把刀直直地刺了下来。
划破了他的手背。
蜿蜒一道伤口,血滴落到水泊里。
田鸿杰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听不见了,就看见地上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有个梨涡姑娘喊了一声:“你们闹够了没有!”
她说:“叫救护车啊!”
一场闹剧。
如梦初醒。
田鸿杰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姑娘。
那姑娘勉强笑了笑:“当年的事情,”她认真地道歉:“非常对不起。”
田鸿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过了半天,他轻轻地说了句:“没事。”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些释然,好像负重走过多年,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没有制止,并不是直接的施暴者。”
那姑娘眨了眨眼睛,有一点颤抖:“旁观不等于无罪。”
她苦笑了一下:“我们那时候都太傻了,都以为是在为哥哥好,结果反倒是我们一步步把他逼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她说:“我常常在想,如果那一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或许对所有人来说,才是最好的。”
她看着田鸿杰:“你走之后,他告倒了那个伤人的私生,又在全国各地参加了好多场演出。”
她的声音很轻:“一开始,我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些无人问津的拼盘演唱会,他也会接。”
“追了几次现场后,我终于明白了。”
“我猜他是在找你,”梨涡姑娘说:“他并不知道你到底去了哪里,所以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他一直都在找你。”
梨涡姑娘像是有点不忍心了:“当年的事,根本不是你的错,如果还来得及的话,”她问:“你会回来吗?”
田鸿杰却垂下了眼:“我不是因为那件事才走的。”
他收紧了手指:“不止是因为那件事。”
梨涡姑娘怔了一下:“那是因为?”
田鸿杰说:“他住院的第二天,那个私生找了我一次。”
“她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梨涡姑娘问:“什么照片?”
田鸿杰的声音晦涩:“一张演唱会的照片。”
满场的荧光棒摇曳成海,夜空中烟花璀璨,点亮所有人的眼睛。
浪漫到不可思议的场景中,田鸿杰躲在人群里,吻了胡宇桐。
那一瞬间的心动被拍下来,变成静态画面出现在田鸿杰面前。
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击溃了。
“她给了我两个选择,”田鸿杰说:“一是继续留在乐队里,那么第二天这张照片就会满天飞;二是自己离开,不再有任何牵扯。”
他苦笑了一下:“是你的话,会怎么选?”
他没有勇气,将私生活曝光在众目睽睽下,接受世人的检阅。
在这个复杂多变的世界里,充满了形形色色的声音。一点点的质疑和恶意,都能折断胡宇桐的鼓棒,摧毁他的梦想。
在那样的环境里,他不敢,也不能说爱,去赌胡宇桐的未来。
他没有资格。
田鸿杰说:“后来我在想,或许那个私生并没有错。”
他说:“我本来,就不应该在那个位置上。”
“是我害了他。”
梨涡姑娘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说:“其实我这段时间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以为的为哥哥好,其实只是在把他越逼越远。我是爱他的,他是自由的。”姑娘坚定地说:“谁都不能用‘为他好’这个借口替他做选择。”
“我不可以。”
“你也不行。”
田鸿杰愣住了。
姑娘掷地有声地说完,忽然从包里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哥哥又不是傻子,”她说:“当初你选择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她说:“不是你走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位置,而是他选择了你。”
她指了指田鸿杰背包上的维尼熊挂件:“有一次,我在机场捡到一样东西,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他属于你。”
她摊开了掌心。
只一眼,田鸿杰觉得心跳都要停住了。
就见那姑娘的掌心中,躺着一只毛绒跳跳虎。
他的妄想,
失而复得了。
张师兄叫了社团的学弟妹一起来热闹热闹。
大家三三两两赶到二虎烧烤店。
一看张师兄的脸,集体愣住了。
任胤蓬作为田鸿杰的舍友,在场唯一的知情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招呼大家撸串喝酒。
师兄弟之间玩着玩着就喝开了,几个大男人划拳吹牛闹成一团。
田鸿杰捧着个啤酒罐子呵呵傻笑。乐得抱了罐蜂蜜。
末了,张师兄举杯敬酒,起身间露出腰间破破烂烂的一条腰带。
师兄弟拿他开涮:“老张平时连鞋都要穿AJ,怎么连一条好腰带都配不起。”
张师兄握着酒杯一怔,就呆呆地看向自己腰间。
他没吭声,旁边蔡师兄的脸色却渐渐沉下来。
其它人跟着火上浇油:“不会是咱们嫂子送的定情礼物吧。”
满包间的人都乐了,田鸿杰也跟着笑了一声,如在梦中。
张师兄有点尴尬。
蔡师兄的脸彻底黑了,拿过桌上一瓶啤酒就往地上砸。
玻璃碎片稀里哗啦飞了一地。
一桌子人都叫他吓着了。
蔡师兄揭桌而起,脸红脖子粗。
他指着张师兄鼻子开始骂:“你还敢惦记着婷婷呢!”
张师兄低下头去。
蔡师兄于是更生气了:“让我说中了吧?我他妈告诉你!你别想了,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他酒精上头,骂得起劲,叫两三个师兄架弟着膀子拉到门外去了。
田鸿杰有点懵,端着酒盅转头。
就见张师兄的手颤抖着,像石头落水一样“咚”一声砸回了座位里。
他捂着脸,一点声响都没有。
任胤蓬试探着喊了声:“师兄。”
张师兄慢慢抬起头来,露出泪眼滂沱一张脸。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室内灯火通明,亮堂得让人无所遁形。
田鸿杰不说话了,闷下头去接着灌自己,喝酒倒酒,机器人一般。
胡宇桐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房间里静得要命。
只有一群喝醉了的人,和一个终于哭出声来的张师兄。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说有人来接蔡师兄。
他们起身到门口去送。
蔡师兄醉得一塌糊涂,抱着电线杆子鬼哭狼嚎。
他们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人塞进后座。
出租车前座车门一开,下来个挽着头发的婷婷,笑得十分得体贤良,冲他们点头道谢。
所有人都傻了。
张师兄本来醉得东倒西歪,这会儿突然站直了身子,端正得像是接受领导人检阅。
田鸿杰朦胧着眼去看。
张师兄欲说还休,好几次张嘴没发出来声音。
婷婷道完谢转身准备上车了。
张师兄突然激灵一嗓子:“婷婷!”
他喊的撕心裂肺,赤红着一双眼。
旁边醉着的人都叫他吓醒不少。
婷婷肩膀抖了抖,回过头来。
张师兄说:“你等一等,你等一等。”
他扭头就跑,脚步虚晃,好几次险些绊倒自己。
路灯晦明不清。
婷婷站在灯下,安静如同博物馆里的美人画。
谁都没多说一句。
好半天,张师兄回来了,手里握着一枝玫瑰花,红得娇艳欲滴。
他抽了抽鼻子,抬起手来:“婷婷,”
他哽咽了一会儿:“生日快乐。”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有婷婷还站在那盏路灯下,一言不发地扣紧了挎包的带子。
田鸿杰竭力辨认。
穿过昏黄的灯影,车前的女人好像缓慢地变了样子。
嘴角弯上去,眼瞳亮起来,变成十几岁的婷婷,费尽心思地述明爱意,在心爱的少年面前笑靥如花。
他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时还是挽着头发的女人和没有波澜的眼睛。
原来是他喝醉了。
他醉了。
张师兄也醉了。
张师兄举着花,挺大的小伙子变成个执拗的孩子,红着一双眼,只敢借着醉意一声声喊婷婷。
婷婷终于叹了口气:“对不起,
她说:“我对花粉过敏。”
张师兄闻言一怔,僵硬成黑夜里的一尊雕塑。
婷婷看着他,眼底平静无波:“这么多年了,你不记得我也不怪你,可既然这件事你你不记得,那其他的,也都该忘了。”
张师兄身形一晃。
婷婷不看他了,转身准备上车:“我要搬出去住了,以后联系,有空到家里来吃饺子。”
她指了指车里鼾声如雷的蔡师兄:“他饺子包得可好了。”
张师兄木着一张脸,抬腿想要走,却一屁股摔在了马路牙子上。
他手里的花跟着被扔在地上。
田鸿杰突然喊:“学姐!”他捡起被抛弃的玫瑰花:“我送你。”
婷婷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田鸿杰和大家告了别,弯腰钻进副驾里。
车子启动前,他看见胡宇桐一双眼睛。
隔得太远了。
看不清他的表情。
出租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后座蔡师兄的鼾声震天响。
田鸿杰从后视镜里,看见蔡师兄的头靠在婷婷肩上,他两只手紧紧抱着婷婷的胳膊,像捡着个大宝贝,做梦都在砸吧嘴。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
婷婷抬起头来,就冲着后视镜笑了一下:“真心话大冒险。”
田鸿杰“啊?”了一声。
就听婷婷说:“当年是我让他去和老张打的赌,提的真心话大冒险。”
她看着蔡师兄:“我两是一个单位家属院里长大的,后来又在一个初中,一个高中,高考时,他跟着我留在了西安。”
田鸿杰好像有点明白了,他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怀里的花,就说:“张师兄他,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你。”
婷婷笑了:“可也不是完全喜欢我。”
她絮絮叨叨地数:“父母,工作,学业,兴趣爱好。我在他那里的顺位太低了,我只占他那个梦想版图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可有可无的那一部分。”
“甚至这一部分,是可以被替代的。”
婷婷说:“我从来不是他的无可替代,我一直是知道的。”
“只是从前困在自己的妄想里看不清楚,现在看清楚了,也就不在乎了。”
田鸿杰渐渐酒精上头,听得云里雾里。
婷婷慢慢地握住了蔡师兄的手:“要找到一个对你来说无可替代,你也是他的无可替代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田鸿杰迟钝了点了点头。
婷婷却喊他:“小学弟,”她说:“你知道当时我去邀请胡宇桐时,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能邀请到他。”
她说:“我甚至怕他会开出什么为难的条件,还花了好几个晚上做经费和活动的预案。”
“可等我抱着这一堆东西去打电话时,他却只问了我一个问题。”
她笑了笑:“你猜,他问了什么?”
田鸿杰隐约觉得有个答案渐渐清晰起来,然而他不敢多说,不能妄想。
就强装镇静地问:“他问了什么?”
婷婷看他一眼,就说:“他问——”
或许是窗外风声太大,或许今晚的酒精太烈,总之都是让人混乱的假象。
合着这风声,婷婷的声音渐渐模糊起来,和另一个田鸿杰熟悉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仿佛真的是那个人在问他。问他:
“——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田鸿杰的学生?”
就这么一句。
田鸿杰却僵在原地,如遭雷击一般,他什么都顾不上想了。
就听婷婷,把那些他不知道的前因后果,说了个干净:“后来我听他的队友说,有一年,胡宇桐打遍了广东所有的大学电话,为了找一个叫田鸿杰的人。后来广东省打完了,就不打了,他们以为胡宇桐是放弃了。”
“可是第二天,胡宇桐就要求经纪人,将之后所有的陌生来电,都要转交给他来接。”
婷婷淡淡地说:“我想那大概是因为,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他实在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所以他在等你,等你有一天,会去找他。”
那只被遗弃的跳跳虎,一直在等他的小熊维尼回家。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
田鸿杰给婷婷开了车门,婷婷扶着蔡师兄摇摇晃晃往小区里走。
田鸿杰也不着急离开,就站在车边看他们进了小区。
他这才转了个头,准备拦辆车回学校。
晚上有点冷,月色如霜一样,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田鸿杰低着头往路边走。
老远看见个人影,木桩子一样站在树下。
他走进一看就愣住了。
情不自禁地就问:“你怎么在这啊?”
胡宇桐的表情很淡,就说:“怕你这个醉熊送不好人家,再把自己丢了,跟着来看看。”
田鸿杰就“哦”了一声。
他俩并肩往学校的方向走。
胡宇桐说:“咱打个车吧。”
田鸿杰把头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我醉了,我会吐的,我要做个有素质的人,不能吐人家司机师傅车上。”
胡宇桐有点无语:“行吧,三好学生,那咱走回去。”
学校离这块其实还挺近的,步行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距离。
他俩就肩并着肩往回走。
月光一照,两个人的影子就缠在一块了,分不开似的。
田鸿杰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高兴。
没忍住就笑出声来。
胡宇桐看他一眼:“不是,”他往田鸿杰怀里一指:“你怎么还带着这破玩意呢?”
田鸿杰顺着他指的,看了一眼玫瑰花,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花,没有人要了。”
胡宇桐说:“你在捡垃圾吗?”
田鸿杰看了看他,突然说:“你说你给我买了花。”
胡宇桐一愣。
就听田鸿杰像是喝醉了,前言不搭后语地:“我高考结束那天,你说你买了花,还插了一只小熊。”
他说着说着,突然有点难过:“我想要的,”他说:“我想要那束花的。”
他的眼眶都红了:“我不是故意不要它的,我不是故意的。”
良久之后,他听到了胡宇桐的声音。
胡宇桐说:“我知道了。”
他说:“我相信你。”
他俩说话之间,到宿舍门口了。
这会儿早就过了门禁。
田鸿杰哐哐地砸门。
让胡宇桐拽着胳膊扯开了。
胡宇桐气急败坏地压低声音:“你想把你们学校保安给招来是不是?”
田鸿杰迷茫地看了一眼大门,“哦”了一声,他一招手:“follow me。”
他领着胡宇桐绕到了后院,后墙上此起彼伏地钉着排水管。
田鸿杰往上一指,言简意赅:“爬。”
胡宇桐往上一瞅,问:“你们宿舍几楼。”
田鸿杰想了想,伸出三个手指头:“四楼!”
他话一出口,不等胡宇桐反应,把玫瑰花往他怀里一丢,手脚并用地爬到二层阳台边。
阳台边有处水管老旧。
田鸿杰没踩好,“咚”地一声。
水管砸在地面上,一声巨响。
田鸿杰傻了。
胡宇桐也傻了。
他俩一上一下地大眼瞪小眼。
宿舍楼刷刷刷亮起两层灯,不远处传达室的门被踹开了,三四个保安骂骂咧咧地跑出来。
洪水猛兽一般。
像魔幻的电影画面。
胡宇桐急急地喊:“愣着干什么,”他张开双手:“跳啊!”
田鸿杰这才反应过来:“可是,”他认真地犹豫道:“我有点重。”
胡宇桐觉得自己要翻白眼了:“我没事,赶紧跳。”
远处的骂声渐渐近了。
胡宇桐喊:“小熊,跳!”
田鸿杰眼一闭,心一横,纵身一跃。
晚风掀动他衬衫的一角。
他好像一只飞鸟。
落在了胡宇桐的怀里。
他们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快得像要飞出来。
时隔那么久,他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脏,用力地跳动起来,像他独自走过碌碌岁月后,又终于活了过来。
胡宇桐一把握住他的手:“准备好了没有?”
田鸿杰在一瞬间便领会过来。
他们忍不住都笑起来。
他们数:“1,2,3——”
“——跑啊。”
胡宇桐一手牵着田鸿杰,一手握着玫瑰花,无所顾忌地往前奔去。
把一切都抛在身后了。
恍惚之间,像是回到某个夕阳挂在天边的傍晚。
日月星辰都在为少年人加冕。
而他们手牵着手,坦坦荡荡地奔向梦想中的前方。
地久天长。
学校门口有家24小时便利店。
店主挂着两个黑眼圈打王者荣耀。
胡宇桐和田鸿杰气喘吁吁地往餐椅上一坐,彻底跑不动了。
田鸿杰出了一身汗,酒醒了一点。
他心惊肉跳地拍着胸口:“还好还好没被抓到,否则不记过也要写检查了。”
胡宇桐把脸埋在臂弯里,笑了一声:“怕什么,”他说:“他们抓住你。”
“那我之后会再把你抢回来的。”
田鸿杰也笑了:“什么啊?”他说:“刚刚让我快点跑的人不是你吗?”
他话一说完,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他窘的要命。
胡宇桐看起来却没什么反应:“也是,小熊还在长身体。”
他说完,起身去买了两碗泡面。
便利店里没热水了,老板给了他们一个烧水器。
胡宇桐眼疾手快地拆泡面盒,拆调料包。
那束玫瑰花被折腾一路,就几片花瓣了,光秃秃的。
雾气一点点冒出来。
连带着田鸿杰的心脏也跟着沸腾起来。
他突然想起很多事。
桩桩件件都是过往点滴。
一些从前被忽视的细节,突然在一瞬间融会贯通了。
拼凑出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一句“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田鸿杰的学生。”
田鸿杰却不敢相信,又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于是,他终于说:“老胡,我想问你个问题。”
胡宇桐正在倒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田鸿杰问:“你为什么要骗我说,赵珂是你的女朋友。”
胡宇桐的手一顿。
话音落地,是漫长的无人回应。
良久之后,他终于听到胡宇桐的声音。
胡宇桐说:“我想过很多次你为什么要离开,”他的声音很轻:“可那天在音乐教室,真的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突然松了一口气。”
“我发现自己其实,其实根本都不想知道你为什么离开。”
他说:“我只想知道你离开后过的好不好。”
胡宇桐接着说:“有段时间社会新闻通报哪里有意外死伤,我都要多看几眼,虽然听起来挺傻逼的,但我那时候真的很怕,哪一天,就会看到那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我只是,”
胡宇桐停顿了一下:“田鸿杰,我只是喜欢你。”
“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所以用“女朋友”来试探他的心意。
所以日复一日地等待,年复一年地寻找。
源于练习室里一声低不可闻的“胡宇桐”,某个夜晚的一句“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源于他那一瞬间,势不可挡的心动。
他等得够久,也足够有耐心,去等他的少年长大,去等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么眼前这一点要求,或许不算过分。
胡宇桐突然就不想忍了:“田鸿杰,”他说:“三分钟是泡面的最佳时间,刚好一首歌的时间。”
“田鸿杰,给我一首歌的时间吧。”
话音落地。
胡宇桐一把按住了田鸿杰的后脑勺。
吻了下去。
一片空白里,田鸿杰听见了他沉重的心跳声。
他那点不敢宣之于口的妄想,暗不见天日的秘密,在这一瞬间,破土而出。
他的梦想成真了。
便利店里放着粤语歌曲。
他唱:“如果可重遇,你最快乐时。”
他唱:“微细事总有动人事宜。”
他唱:
“荣登青云路,你最雀跃时。”
那是旧时光里的歌声,那是被过去藏起来的人。
时过境迁,依旧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他,追上了他。
——【回到最爱的那天】
一曲终了。
胡宇桐放开了田鸿杰。
他们对望了一会儿。
彼此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就听田鸿杰突然说:“胡宇桐,”他说:“我不好的,我不是最好的那个主唱。”
他说:“我会拖累你。”
胡宇桐一怔。
田鸿杰语气肯定:“事实是,我已经拖累过你了。”
他握住了胡宇桐的右手:“我依旧迟钝,依旧缺乏与你匹配的实力,依旧是个需要时间成长的初学者。也依旧愿意努力,依旧向往梦想。”
“我们的这条路,会比其他人走得更慢一点。”
“可是如果这些你都不介意的话。”
他平静地说着:“从前你都不知道,现在你都知道了,”他停顿了一下,从口袋中掏出那个失而复得的跳跳虎:“可是如果这些你都不介意的,那我也愿意再勇敢一次。我想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的声音有细微的颤抖:“胡宇桐,你还会选择我吗?”
你还会爱我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胡宇桐看着田鸿杰,眼中倒映出他的样子。
一如初见。
胡宇桐就笑了一下,问:“你怕不怕,我的回答。”
田鸿杰的心莫名其妙地紧了一下。
兜来转去,他还是那个坐在练习室里的少年,用尽勇气才敢喊出他的名字,努力奔跑才能抓住那束光。
他不敢说话,轻轻地,轻轻地,放开了手。
下一秒,他的手却被抓住了。
十指相扣的姿势,再也跑不掉一样。
胡宇桐冲他笑得痞气,他说:
“我一定会。”
他的光抓住了他。
时间姗姗来迟地将一切剧情复原,令迷惑众生历经磨难,终于窥见天机。
他从来不是他的次要之选,而是他的无可替代。
一直都是,早就是了。
早在胡宇桐抓住那只手的时候。
他们的乐谱就早已注定。
田鸿杰缓慢地回握住了胡宇桐的手。
眼泪落下的一瞬间,他就笑了。
岁月是首漫长复杂的歌。
而他们要慢慢演奏,缓缓见证。
在这首歌里,他们将永远相爱。
朝朝暮暮。
永永远远。
明日逃杀01
主宇宙鸿荒 次理珂生 组队自由不按节目
注: 非轻松向 存在选手死亡 部分取材现实
如果追更请认真观看游戏规则
为纪念在综艺节目中因反抗而去世的选手
警示每一位参与选秀的素人
为反抗赎罪
每个区都必须贡献两位青年人
年龄...
主宇宙鸿荒 次理珂生 组队自由不按节目
注: 非轻松向 存在选手死亡 部分取材现实
如果追更请认真观看游戏规则
为纪念在综艺节目中因反抗而去世的选手
警示每一位参与选秀的素人
为反抗赎罪
每个区都必须贡献两位青年人
年龄在18到30岁
参加公开的选秀收割活动
这些贡品将会被送到节目组监管起来
随后他们将会被转送至一个封闭的选秀舞台
在那里,他们将为生存 战斗致死
只有唯一的胜利者能活下来
从今以后以致永远
这个华丽的场面将被命名为明日之子
他们为明日选秀的和平在战斗
2020年,第四场明日之子的主题,是团队。
“为庆祝明日之子连续三年的成功,第四年我们将会扩大生存人数,20个区的青年人,在厮杀过程中可以组队,只要杀掉全部的对手,最终成团的五人,将会获得新生。”
今年的场地,是学校。
游戏规则:在游戏过程中选手可自由组队,每轮游戏过后各组可拆分重组,人数增加一人,进入下轮游戏,未组队成功者自由组队,但组内人数不得多于本轮规定人数。
为给各位选手充分的组队时间,此次节目设定了安全时间和自由时间,安全时间内不允许杀人,杀人者会被直接处死。自由时间可随意进行屠杀,杀人数量多者可获得奖励。每天的24:00到次日的6:00为安全时间,剩余时间为自由时间。
每48小时内人气值排名最后的选手直接淘汰死亡,但如果该选手在48小时内杀人成功则可免除淘汰。场地的各个位置都会设置选管,避免选手出现逃脱和自残行为,物资也会由选管发放,攻击选管的选手会受到惩罚。同时,每48小时人气排名高的选手将会获得额外物资。
01
四声炮响。
田鸿杰坐在床上,门口的椅子沉默寡言的男人,是暂时的队友胡宇桐。
他来自十二区,今年十九岁。胡宇桐来自三区,今年二十七岁。
来自前五个区的人,都是受过专门训练来参加比赛的,和下等区中签的倒霉蛋不同,上等区将获胜视为荣耀而并非存活。
胡宇桐很强,他会玩刀,还是双刀,田鸿杰看过他训练的视频,几乎刀刀毙命。
八个小时前,他被传输仓送到了地面,阳光很刺眼,田鸿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椭圆形的操场,二十个人围成圈,中间应该就是这次游戏的物资仓,倒计时响起的时候,田鸿杰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29,28,27,26……
刺眼的阳光令他一阵眩晕,回过神来的时候广播已经数到了17秒。
田鸿杰的注意力不在物资仓上,他环视周围的选手,站在他左边的是二区的刘炀,右边是三区的杨润泽,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抢夺这批物资,他的目的是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队友,在来之前他看了所有选手的资料,八区的李奕谆是最适合他的队友。
李奕谆擅长的东西比较奇怪,可能是因为八区地形的原因,李奕谆擅长是躲藏,利用人体绘画造成视觉误差。
田鸿杰眯着眼睛寻找着李奕谆的身影,在他右侧,间隔着七个选手。在比赛开始前,他又询问过李奕谆的组队意向,他有和自己组队的意向,但需要田鸿杰在第一轮抢夺物资的时候确保他能安全拿到颜料试剂。
眼神交汇的瞬间,比赛开始的枪响了。
田鸿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奕谆,然后他摔倒在地,足球场上的人工草皮在剧烈的翻滚摩擦下划破了他的脸,田鸿杰站起来奋力向前跑,但李奕谆的身影早已不见。
好像有人被杀了,田鸿杰在恍惚间听到了一声炮响,离物资仓越来越近了,他一个踉跄,感受到周围传来的呼吸声,还有刀插进身体的后发出的尖叫,拿起脚边的一个物资袋,他拼命地往回跑,撞到了一个人的背上。
那个人的手里拿着一把长刀,身下是另一个男人,刀尖抵在他的喉咙口,男人的双手死死地握着刀身,血液从他的掌心渗出。
田鸿杰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一把推开了那个拿刀的人,拽起地上的男人就开始疯狂的跑,他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跑,只知道,向前就对了,不能回头。
直到身后的男人按住他的肩膀,叫他停下。田鸿杰大喘着气回头,双手撑在膝盖上,汗水从他的发尖滴落在水泥地上,起身的时候发现右手的裤子上是一片血迹。
“你的手……”田鸿杰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站在他眼前的男人,只是微微喘气,甚至在他脸上看不到汗珠,应该是受过训练,前几区的吗。
在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田鸿杰是想跑的,前几区的人想杀他易如反掌,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胡宇桐。”男人向他点了点头,然后指了一下左前方的宿舍楼,“先进去再说。”
土黄色的外墙,低层的墙面有漆皮脱离,应该是有些年代了,从外面来看应该是六层,呈U型,分左右两个走廊,门口站着两个女人,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蓝色的口罩,目光无神,机械地要他们伸出手臂,然后用一个白色的机器,在手臂内侧扫了一下。
正对门口摆着一张桌子,其中一个带白色袖套的女人示意他们在上面登记,“区名,姓名。”
田鸿杰拿起桌上的黑色水笔,写下“十二区,田鸿杰”,抬头的时候无意间撇到挂在墙上的日历,年份已经模糊,还有宜什么之类的字眼,红色的印刷体写着“周一”。
“三区,胡宇桐”,他没想错,这个有些沉默的男人果然是来自上位区的。
胡宇桐放下笔,在等带着白色袖套的女人回到大门口口后,转身向左手侧的楼梯走去,回头看了一眼田鸿杰示意他跟上。
“去几楼?”转过第一个楼梯口的时候,田鸿杰小声询问着,胡宇桐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指了指站在门口的两个女人,田鸿杰想起他们在登记册上写的名字,明白了胡宇桐的意思。所以,下一个来到这座宿舍的人,会知道,有两个人已经进入了宿舍,且还没有出去,在不能保证选管是否可以为他人提供信息的情况下,谨慎为好。
到第四层的时候胡宇桐已经大概明白了这座宿舍的构造,每两层楼直接有一个公共的平台,正常生活的话应该是用来洗漱和洗衣的,他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
没有水。
胡宇桐皱了皱眉,原本就是因为觉得宿舍会有水才先选择来这里,看来这次的比赛是有统一的供水区,应该是为了防止他们躲在建筑物里面不出来消极避战。
鞋底和瓷砖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宿舍楼里格外清晰,田鸿杰小跑着站到他身旁,“没有水吗,那怎么办我们现在是要出去找水还是?”
胡宇桐摇了摇头,“先不急,等晚上安全时间再去找水,现在先找个房间休息一下,”他指了指四楼的宿舍,“选一个喜欢的号码。”
田鸿杰想了想,“去三楼吧,319怎么样,我生日,我运气还不错的。”说完冲着胡宇桐笑了一下,有点傻。
挺神奇的,胡宇桐插着裤袋下楼的时候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而且不是那种勉强的笑,这个小孩心理素质不错,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前面那个背着背包有些虎头虎脑的小孩,或许找个单纯的队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打开319门的时候,田鸿杰以为会是铺面而来的灰尘,确实意外的干净,简单的四人上床下桌,摆着日常的生活用品,茶杯、牙刷、盘子,但都被固定在了桌子上,不能移动,唯一可以移动的只有椅子。
广播在胡宇桐关上门的时候响起。
“现在开始第一轮游戏,在未来的八小时内,各选手需要进行两人组队,两人在手表上双向确定组队选手即为组队成功。八小时内未组队成功的选手将会被直接淘汰处死,目前已有三名选手淘汰,请剩下的选手尽快组队。”
手表上的时间指向12点,也就是说在第一次安全时间到来前,加上已经淘汰的三人,和一个落单的选手,至少会有四个人淘汰。
田鸿杰靠在桌子上,心情有些沉重,短暂的喘息间,他回忆起自己摔倒在操场上的那一幕,低头看了一眼裤子上的血迹,真正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游戏,他随时可能被杀死,也会不得不走上杀人的道路。
从操场上捡来的包被扔在了桌子上,田鸿杰打开它,里面是一盒棉纱布,胶带,一个空水壶,一捆绳子,还有一把小刀。他思索了一下,拿出棉纱布,咬着纱布的一端,扯出一段后用小刀割开,走到胡宇桐的面前,“伸手给我看一下, 你的手可能需要包扎。”
胡宇桐愣了一下,顺从地伸出了手,手掌心的刀痕很深,虽然已经有些凝固,但还在往外渗着血,他低头注视着这个低头帮自己清理伤口和包扎的小孩,意外有些熟练。
“你学过?”胡宇桐随口问道。
田鸿杰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算专业的学,只是在我们那,经常有些,打打闹闹,弟弟妹妹经常受伤,我身为哥哥习惯了。”
包扎完一只手,田鸿杰有些搞怪地打了一个蝴蝶结,然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有些严肃的男人,气质的莫名违和,他拍了拍胡宇桐的手臂,示意他换下一只手。
裹着纱布的手往后缩了一下,然后握住了田鸿杰的手,温热的体温从大拇指的内侧传递过来,掌心被有些粗擦的纱布摩擦着,田鸿杰微微抬起下巴,对上了胡宇桐的眼睛。
在眼神交汇的瞬间,他明白胡宇桐想说什么,抢在胡宇桐之前开了口:“我没有受过训练,可能比不上很多你们,那几个区的人。我也没杀过人,但我会努力不拖你后腿的,如果可以的话……”
胡宇桐点了点头,握着田鸿杰的手微微用力,无视了伤口的疼痛,贴着田鸿杰的掌心,“我只有一个要求,上了我的车,就不准下车。”
他的眼神像躲在暗处捕猎的虎,每一只老虎都有领地意识,对于被划入自己领地的事物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很多人会对他这种眼神感到不适,在训练的时候导师和他说过,他这样性格的人如果遇到一个好的队友,大概率能走到最后,但反之,是最有可能被队友杀死的人。
但田鸿杰似乎没有害怕他的眼神,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眼神,几乎是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好。”
田鸿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未来他会选择将自己的软肋展现在这个男人面前,但他知道他的双刀即使插入身体,也会避开他的软肋。
“伸出来,另外一只手,再不包扎就要发炎了。”田鸿杰笑了一下,握住了胡宇桐的左手手腕,“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十二区你也知道是什么地方,我很多格斗技巧上面肯定不如你,但我会一点,恩你也看到了。”
纱布擦过伤口的时候很疼,但胡宇桐只是眼角抽搐了一下,抿了抿唇,“有什么会的武器,会一点也行。”
“去屠宰场打过工算吗,准度可能不如你,力道还行。”田鸿杰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和那些工人去打过几次野猪啊鸟啥的,会一点点射箭,但都不怎么精通。”
十七岁的时候,母亲又怀孕了。父亲因为煤矿塌陷被埋在了地下,很早就去世了。田鸿杰清晰地记得那天下午,母亲坐在黑色的壁橱前面,两个人沉默了很久,然后母亲摸了摸弟弟的头,和他说,“小熊,要不妈妈去打掉吧。”
专业的医院得跑到八区,加上路费和医疗费,可能是他们家一年的生活费,但如果在十二区,田鸿杰闭上眼睛,他不敢去想,万一,就像那些死在诊所里的女人,而且要是是个男孩,母亲的尸体会被扔进乱葬岗。
在这个国家,怀着男婴死去的女人,是身负罪孽的。
于是妹妹出生了,那一年田鸿杰辍学,开始四处谋生。
最后一层纱布,田鸿杰在胡宇桐的掌心打上一个结,“好了。”
“恩。”胡宇桐回了一个字,然后拖出后面的椅子坐下,“今天先不出去了,你有意见吗。”
田鸿杰摇摇头。
胡宇桐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纸,在背包里翻出了一支笔,“现在还有点时间,至少刚刚来的路上没有人跟在我们后面,先目前知道的线索理一下。”
田鸿杰搬着椅子坐到他的身边,凑了上去,突然拉进的距离令两个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胡宇桐有些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下,然后在纸上画了一个圈,“这是操场。”
在操场的西北方向,胡宇桐框出一个区域,“开始之前我观察了一下,后面是座山,具体有多大不知道,但我猜测比赛途中我们肯定得上山。”
在操场的正东偏北位置,胡宇桐写了宿舍两个字,“我们现在在这,其他地方你什么印象吗?”
“好像有个湖。”田鸿杰指了指窗口,“刚进宿舍的时候,我去窗口看了看,后面应该是个湖。”
胡宇桐在宿舍的背面画了一个半圆形,“估计我们这几天的水,都得从从这里来了。”
“那食物呢?”
两个人异口同声,“食堂。”
“今天先不着急,晚上安全时间去湖边打水,食堂估计有人已经占了,先不冒险。”胡宇桐盖上笔帽,把笔放进上衣口袋,粗糙的地图折好放进包的暗格,从抽屉里把剩余的白纸塞进包里,“我的包里有压缩饼干,今天先不着急,应该没有很饿吧。”
田鸿杰摇摇头。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田鸿杰向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扶梯,胡宇桐转头示意他不要出声,从包里拿出一把刀,拉着田鸿杰捂住他的嘴边退到阳台上,关上了移门。
脚步声往楼上去了,应该是两个人,直到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胡宇桐才松开手,“估计也是来休息的,但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两个先来了。先不着急,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也不去主动找他们。”
胡宇桐靠在玻璃移门上,摸了摸田鸿杰的脑袋,小孩现在还没有缓过神,他点了一下右手腕上的手表,选中田鸿杰的头像,然后确定,“先把队组了,你放心,不遇到很厉害的,保证安全逃跑还是,哥还是没问题的。”
田鸿杰选中胡宇桐后抬起眼,天色暗下来了,夏日的晚霞透过纱窗照在胡宇桐的身上,像一条淡橙色的丝带,在那个瞬间,甚至觉得,这个世界很温柔。
“你先休息一会,晚上是没法睡的,我们得出去找水。”胡宇桐推开移门,搬着椅子走到门口,示意田鸿杰先睡一会。
胡宇桐大概真的有令人安心的奇妙能力,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直到炮声响起,田鸿杰才醒了过来。
四声炮响。
田鸿杰坐在床上,天花板上印着的是死去的选手名单。
七区 贺俊雄
十六区 大航
十八区 石兴
二十区 盛硕
坐在门口拿着刀的男人在此刻也显得很沉默,昏暗的灯光下,胡宇桐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田鸿杰躺在床上,伸手想抓什么,却没抓到,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20:00,还有四个小时。
他翻了个身,突然看到墙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胡宇桐,胡宇桐。”田鸿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你过来看,这墙上为什么有写着我的名字。”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了床下的柜子,里面躺着一个方形的盒子,上面贴着田鸿杰的标签,还有一把弓,只是没有箭。
“你的初评级是多少?”胡宇桐问道。
田鸿杰想了一下,“三星吧,不低不高。”从床上爬了下来。
“评级是有用处的,”胡宇桐把盒子放到桌上,然后把弓递给了田鸿杰,“我记得你说这个房间是你的生日?”
田鸿杰点点头。
“那没错了,这个是给你的物资,我的应该在616房间。”
“那如果七月份之后的呢?”田鸿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医疗用品。
“回到一楼重新开始。”
田鸿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如果我们知道其他人的生日。”
“就可以拿他们的物资了。”
初吻
一发完/甜就一个字
大家别难受了 甜一下开心一下
30分钟速打短篇
被屏了所以重发
》》》
两人第一次接吻是田鸿杰主动的。
两人确定关系的第一天晚上田鸿杰一如既往去看了胡宇桐乐队的表演,美滋滋地在台下看着已经荣升为自家男朋友的人在做最后的调试,心里给浸泡蜜罐里似的甜蜜。
结果台上演出一开始田鸿杰就笑不出来了。
在此之前田鸿杰看胡宇桐表演时注意力从来都只放在他的身上,身旁一切的声音都会被自己屏蔽了去。
今天大概是因为胡宇桐的身份不同了,田鸿杰觉得身旁此起彼伏的尖叫怎么听怎么刺耳,少女扯着嗓子喊胡宇桐名字的声音仿佛都自带了唢呐,恨不得贯穿他的耳朵...
一发完/甜就一个字
大家别难受了 甜一下开心一下
30分钟速打短篇
被屏了所以重发
》》》
两人第一次接吻是田鸿杰主动的。
两人确定关系的第一天晚上田鸿杰一如既往去看了胡宇桐乐队的表演,美滋滋地在台下看着已经荣升为自家男朋友的人在做最后的调试,心里给浸泡蜜罐里似的甜蜜。
结果台上演出一开始田鸿杰就笑不出来了。
在此之前田鸿杰看胡宇桐表演时注意力从来都只放在他的身上,身旁一切的声音都会被自己屏蔽了去。
今天大概是因为胡宇桐的身份不同了,田鸿杰觉得身旁此起彼伏的尖叫怎么听怎么刺耳,少女扯着嗓子喊胡宇桐名字的声音仿佛都自带了唢呐,恨不得贯穿他的耳朵。
我都听不见鼓声了。
有些气呼呼又委屈的撇嘴,田鸿杰盯着台上对发生的一切都毫不自知的男人几乎是有些幽怨地盯着,心里已经开始上演了一出大戏。
老胡为什么每次非要穿个无袖的体恤?生怕自己的肌肉没地方展示是吗?
为什么要捋头?动作随意却有目的性,你这是想惹来哪家小姑娘?
你打鼓就打鼓吧,你眼睛发什么电?干嘛,家里有矿要给电力局免费提供电力是吗?
田鸿杰有个缺点,他生气的时候容易上头。
于是所有的不爽与固执在胡宇桐用力敲击结束表演时便直接爆炸开来。
在大家都还沉浸在铿锵有力的结尾而有些安静时,田鸿杰直接凭借着自己身高腿长又坐在第一排的优势来到台前,提腿就向上迈。
事实证明人不能激动的时候做事。
他打了个趔趄的时候就心知不妙,惯例几乎是拉扯着他往前开始踉跄小跑,就在他闭眼以为自己最后可能要跟幕板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一条有力的胳膊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往回带。
“你在干嘛?”
田鸿杰睁开眼,胡宇桐一副半笑不笑地看着他,双眼满是无奈。男人的额头上还有着些许的汗水,在灯光下闪亮亮的,几乎要晃晕了田鸿杰。
管他呢。
等田鸿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凑上去吻住了胡宇桐,男人的气息几乎是一瞬间将自己包裹住,下一秒对方便反客为主。
谁说的胡宇桐温柔?
被吻的有些晕头转向的田鸿杰用着最后一丝力气这么想着。
他这分明是想吃了我。
后来等胡宇桐终于放开他时田鸿杰才听见身边几乎要将房顶炸开般的尖叫声,他皱了皱眉望着与自己鼻尖相对的男人,有些不解。
“他们又在叫什么?”
闻言的胡宇桐轻笑,看着他的眸子明亮而又灼人,仿佛要将他全身看透。
“他们说再亲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