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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cario

【知妙】艾尔海森捡了个孩子回来

海维

暧昧中

保甜


——————————————————————————


艾尔海森捡了一个孩子回来。


“这是......”


给人开门的卡维无比懵圈地指着室友怀中粉色的襁褓。


“你的私生女?”


“不是。”


他抱着孩子把家门带上,比平常更小心翼翼跨过门槛。


“这是枫丹驻须弥大使里奥纽尔的私生女。”


“哈?!!枫丹——”猛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的卡维连忙捂住嘴巴,用气声续问,“那家伙那么老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机会不大,但并非没有可能。”


这时,艾尔海森怀中的孩子嘤咛一声,抬起头来,懵懵懂懂地四处张望。卡维也好奇地盯着孩子...

海维

暧昧中

保甜


——————————————————————————



艾尔海森捡了一个孩子回来。


“这是......”


给人开门的卡维无比懵圈地指着室友怀中粉色的襁褓。


“你的私生女?”


“不是。”


他抱着孩子把家门带上,比平常更小心翼翼跨过门槛。


“这是枫丹驻须弥大使里奥纽尔的私生女。”


“哈?!!枫丹——”猛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的卡维连忙捂住嘴巴,用气声续问,“那家伙那么老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机会不大,但并非没有可能。”


这时,艾尔海森怀中的孩子嘤咛一声,抬起头来,懵懵懂懂地四处张望。卡维也好奇地盯着孩子看,谁知道她刚对上那双凌厉的血瞳,就吓得鼻子一扁大哭起来。小孩一哭,都会下意识寻求母亲的庇护,但眼前只有两个大男人,她唯有向胸大那个求安慰。


卡维摸上自己的脸,小心脏有一点碎裂。


“......我明明很受小孩欢迎啊,怎么她就怕我?”


“因为她刚出生,还没开智,看不出来你的思维像个小孩一样。”


“你——算了,看在孩子份上不揍你。”


卡维退到一旁,坐在沙发背上,远远看着室友僵硬地拂扫孩子的背,力道艰难地控制得极轻,以至于手居然有点发抖。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她?送去福利院?”


“我就是从福利院将她收养回来的。”艾尔海森赶在卡维再次惊呼前接续,“几个月前,风纪官查处非/法卖yin场所时发现了她,经调查确认其生母为该处其中一名xing工作者。不过其生母生产后没多久就无端死亡,孩子却不知所踪——直到风纪官找到她时,才确认她当时是被其生母的同事秘密带走。”


“难不成,这孩子的妈妈是被暗算了?”


“不错,而且风纪官有足够证据证明。”


艾尔海森见孩子的哭声减弱,察觉自己站在门边许久,便坐到沙发上。


“只是我方内乱未平,事态多变,没有办法于枫丹正面交锋。不过,以她为筹码也有很大的外交价值——当然,在不会伤害她的前提下。目前我们与枫丹方面达成共识,他们会在须弥范围内断绝与至冬方面的往来,而孩子就借口由我们收养。”


“那她的母亲呢?!”卡维眼中怒意喷薄而出,“就这样让那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不。这样于我们无益。”


艾尔海森这次学聪明了,赶在卡维提高声音前捂住孩子耳朵。于是他继续冷静道:“枫丹主张正义,要是他们知道须弥协助窝藏罪犯,对双方的外交关系有重大负面影响。我们只是现在与他维持友好,等赛诺清剿完内鬼,我们和他的合作也可以告结了。”


“可你们觉得那家伙真的会不找愚人众?”卡维依然难平怒气,“这样卑劣、毫无道德的家伙!”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会这样认为?”艾尔海森似是冷笑般回应,“不过给枫丹卖个人情。愚人众做的事情整个提瓦特都知道,如今连我们的神明也遭受其害,要是他们的大使直接在使馆接见至冬人员,枫丹方面为了面子难免要坚持一会儿亲至冬立场,最后必须与我们进行多番和议会谈才能建立正常外交关系——”


“最严重是他们被迫放弃与我们建交。”卡维清清嗓子,算是冷静下来,“好吧,我们与枫丹的外交关系一旦破坏,确实没有好处。就说在两边边境,那些逃犯也不知道怎么引渡回国。那你们就制造机会让枫丹大使私下会见愚人众,让这件事变成他一个人的责任?”


“是。”


“不错的计谋,只是......她就这样没了父母啊。”


卡维瞥向女孩又匆匆低头,投下的阴影盖过泛起泪光的双眼。艾尔海森默默抚拍孩子的背,直至她重新发出安稳的鼾声。



——————————————————————————



风纪官将愚人众一网打尽的消息很快便传开来,连同枫丹大使因为失德而被撤走、回国后将面临起诉的新闻。


但这一切都是家门外的事。家门以内,卡维小心翼翼将孩子放到新造的摇篮小床里,风铃在床上转啊转,清脆的响声引来稚嫩可爱的笑声。


经过几日的相处,孩子已经不怕卡维——他具有侵略性的容颜只在不笑时显得可怕,但卡维面对孩子根本没有不笑的时候。被笑意融化的赤瞳不再是恶魔的敌视,而是一块红彤彤的苹果糖,甜入心扉。


“喜欢吗?”卡维手肘支在床边,饶有趣味地自问自答,“看来是喜欢的。”


这张摇篮床看上去四不像的,仿佛多余的支架张牙舞爪,其实正是其精妙之处——只要将小床重新组合,就能变成木马、再变小餐桌,又能叠成一块木板,在特意留出的凹槽处嵌入延伸支架,便成为更高的儿童书桌。


“哔卟!”


梅赫拉克漂了过来,好奇的电子小表情对上了咯咯笑的人类幼崽。卡维见状,顿觉这场景犹如一则璃月寓言——螳螂捕蝉——只不过撇除了故事当中弱肉强食的成分,纯粹是一串可爱生物与非生物的连锁反应。


话说回来,这条连锁里,好像除了那个真正意义上的婴儿,其余两个都是卡维的造物?那是不是代表自己是这条可爱连锁始终的生产者?最可爱的果然是我吗?


大建筑师被这一串无厘头的推论逗得更欢了,要不是摇篮的承重力不够,他可能要撑着床沿凌空扑腾扑腾双脚。他跳跃的思维像一只晶蝶,扑着闪亮亮的翅膀在阳光下与尘埃飞舞,明明看上去虚无缥缈,但落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里,一切都如诗如画,仿佛命运让他们存在于同一瞬间就是为了构造这样的杰作。


于是,在艾尔海森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卡维逗着梅赫拉克、梅赫拉克试图变脸逗小孩、小孩盯着风铃看的场面。


卡维的金发随窗外的风轻轻飘扬,头上的羽饰也柔柔摆动——艾尔海森想起圣树上住了一窝黄色的小团雀,每天坚持准时下班的他总会在归家途上稍停,看一眼这窝鸟如何了。


“卡维。”


“唔!——吓死我了,你怎么开门没声音啊?”


“明明是你跟梅赫拉克聊得太高兴。”


“才不是!就是你特意吓我的!”


特意用慢得引来街上行人注目的速度进门并关门的艾尔海森理直气壮:“你的指控毫无根据。”


“不跟你说这个。”卡维转头伸出食指戳了戳孩子软乎乎的脸蛋,“那个混账要回枫丹了,是吗?”


“是的。”


艾尔海森知道卡维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事件既然已经告一段落,女孩的去向成为两国高层的焦点——感性在外交的战场没有一席之地,却是一根血肉编织的线,连接每个人的心脏,一牵一扯都是入骨刺痛。枫丹方面要求将女孩带回母国,理由是她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在须弥的土地上,且其生母已逝,唯一监护人在返国收监之前都能对女孩行使监护权,按此逻辑,女孩应该随同被撤职的枫丹大使回国。


一切都那样合情合理,却是最不尽人意的结果。


“他们明天会派人来接她走。”


“唔,知道了。”


卡维的反应如同艾尔海森想象一样平淡。这是他清楚知道将会到来的结局,但幼失怙恃的卡维依然无法以沉默遏制哀伤的阵痛蔓延。他触碰女孩的手指开始颤抖,僵持的笑容慢慢崩溃,迫使他只能在阳光下低头,隐没一切对女孩而言异常的表现。


只是幼儿未晓言语,所以对他人的喜怒哀乐有极致的直觉感知。摇篮里的女孩停住拨弄风铃的手,开始抓扯卡维的手指,企图博取他的笑容。


“吓到你了吗?”卡维眨眨眼忍下泪意后抬头,在压得破碎的哭腔里撕出一个笑容,“对不起呀。”


女孩显然不接受他的回答,因为她下一秒便嚎啕大哭起来。


“艾尔海森?”卡维不得已扭头求救,“帮我哄哄她,我去洗把脸。”


这一瞬间的卡维活像只兔子,眼眶红彤彤的,委屈得让见者心中绞痛。


艾尔海森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目送卡维落荒而逃的背影。梅赫拉克漂浮在摇篮之侧,对这急转直下的状况疑惑极了,只能无措地徘徊在艾尔海森身边,发出失落的哔卟声,电子表情也有点泫然欲泣的意思。


作为屋檐下唯一一个没哭的存在,艾尔海森用他发达的大脑思考起对策。人类幼崽和电子幼崽思维简单,要哄也不难,唯一的难题是与他同为天才的室友——艾尔海森本有些后悔自己没提醒卡维不要对女孩投放太多感情,但想来不论自己如何劝阻,那我行我素惯了的家伙还是不会听劝。他一向是那扑火的飞蛾,倾尽爱意只为一瞬灿烂,且这瞬间甚至不为他自己而闪耀,而是为了短暂地照亮他人的双眼。


唉。


艾尔海森不是会为琐事费神的人,唯独卡维是哪怕他不刻意去想也会如影相随——噢,又或者艾尔海森自己才是那个背光的影子,永远只会在卡维最亲近的对立点出现。


于是「不近人情」的大书记官认命地用最轻柔的力道摇动摇篮,又扭头对上沮丧的梅赫拉克。


“你知道什么是家么。”


梅赫拉克点点头。


“你是卡维的造物。如果你是人类,你就会是他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事实上,卡维也将你当成这样的存在。”


【Σ(ŎдŎ|||)ノノ】


“为什么要惊讶?他说过卡萨扎來宫是他的幼女,你自然是他的长子。”


【(;д;)】


“......你是,感动?”


点头点头。


“好吧。那就更好解释了。现在卡维把对你的感情复制了一份给这个孩子。”艾尔海森瞄了眼哭声渐弱的幼女,“而这个女孩要走了。”


【( ๑ŏ ﹏ ŏ๑ )】


梅赫拉克连忙伸展关节,在床沿盯着孩子,一下都不愿意挪开。良久,才委屈巴巴地哔卟两声,抬头转向艾尔海森。


【(。•́︿•̀。)】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í _ ì。)】


“......真的。”


【( •̥́ ˍ •̀ू )】


梅赫拉克放弃了。梅赫拉克耷拉着脑袋,轮子一转到厕所门口,哔卟哔卟地吵。


“咳咳——唔,我没事,梅赫拉克,不用担心......”


卡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那是隔着门板都能听见的。梅赫拉克于是换了个表情转向艾尔海森。


【(。ì _ í。)】


问:被室友的智能机器人批评了怎么办?


全须弥——啊不,全提瓦特唯一一个需要面对此问题的大书记官再次转动他的天才大脑。但转了很多转,理性和感性都化成恶魔敲打他的脑壳,齐声道:


“艾尔海森大笨蛋!唯一的方法你比谁都清楚!”


艾尔海森意图挣扎:“可是很麻烦——”


“你都把人收留了,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麻烦?!”


草神在上。


艾尔海森只能揉揉鼻梁,停下摇摇篮的手,走向厕所门口敲了敲。


“有急事,我去加班。这个星期不用等我回来了。”


不等人反应,他已经重新穿鞋提包出门了。艾尔海森第一次感激智慧宫二十四小时有人驻守,让他查资料时也能使唤人给他带一份三文治配咖啡——就是晚上他的办公室已经关门,智慧宫只有公共空间还开放,而那里不准饮食,他因此只能蹲在门口用餐了。



——————————————————————————



“我擦奇观啊,大书记官加班——”

“真的假的......我的天真的,那家伙居然还在——”

“不是,他是折返的啊!这家伙绝对是家里被烧了吧——”


艾尔海森走到哪里都不会隐没于人群。除了因为腿长脸帅,那生人勿近的气场也很容易被察觉。加上他从寂寂无名的书记官一跃而起成为代理大贤者,八卦他的人自然少不了。如此一来,整个教令院内不论是高层人员、园丁、甚至在校园卖萌讨饭的野猫,都知道这位大书记官从来不会在下班时间以外出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于是随着一只被喂得濒临过胖的橘猫被艾尔海森一瞥吓得滚下斜坡,继而被借了别人学生证和校服打算混进图书馆里找舞蹈参考的妮露捡到后,整个须弥得知了一个重磅消息——


“艾尔海森的家被烧没啦!!他现在什么都没了,已经被迫几天待在智慧宫没回家啦!!”


艾尔海森本人在赛诺和提纳里风尘仆仆从蒙德赶回来找他时才知道自己罕见的加班行为被人传得如此离谱。二人来时正值深夜,艾尔海森正在图书馆内偷摸着吃早就冷透了的肉夹饼,吓得连赛诺都面露忧色。


“要是我家被烧了,卡维早就找你们了。”


已经熬了几个通宵的艾尔海森无力维持礼仪——虽然平常他也不掩饰——但因为疲惫而半坠的眼皮显得他更刻薄了。


“艾尔海森你——”


赛诺凶巴巴的打算开吵,却被他桌面的文件吸引了注意力,顿时冷笑。


“呵,之前有人聘请你做法律顾问,给你出了须弥史上最高的酬金,你可是正眼也没给人家,现在怎么研究起法律了?”


“.......我没力气对你们解释事情原委,你们自己打听一下吧。”


“那我们来找你证实的话,你不是更烦?”提纳里忍俊不禁,“看来你是真的累透了,说话都不经大脑了。”


艾尔海森缓慢地抬眼盯着提纳里,巡林官玩味的笑容处处写着看热闹三个大字,使他发现自己真的累傻了,怎么连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无奈之下,他只能示意二人坐下,忍着疲惫与烦躁描述了一下状况,然后有些泄气地扶额。


“问题来自两个方面,外交和法律。外交上,枫丹方面要接回孩子是为了弥补大使失德的负面影响,平息大众的怒火。那名大使据说是某世家,势力横跨/政/商界,这次事件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引起了枫丹国内暴/动,今天还开始全国非紧急行业无限期罢工。所以枫丹方面立场很强硬——他们要把孩子带走。”


艾尔海森无意识翻过一页文件,又不知所以地盖上。


“现在我只能从法律方面下手。但我看完所有关于外交和户籍的法典,全部都太清楚地订如果父母双方任意一人持有外国户籍,包括双/国/籍持有人,在父母无法执行监护权的情况下,孩子都不会获批须弥国/籍而无法纳入须弥的社福系统,而且会被遣返至在世家长所属国,原本的照顾者即便无刑事或破产记录也无法取得孩子的监护权。”


“我记得须弥有这样的法律是因为教令院对须弥国民免费。”


提纳里皱起眉,用力地从生论派知识的夹缝里,挤出必修的公民课内容。


“教育是须弥第一大产业,如果获得须弥国籍的门槛调低,那么教令院会少赚一大笔钱。现存的门槛高度还是阿扎尔的手笔,当年大家都说他是为了敛财,现在我们知道他是为了造神计划了。”


“而很巧的,枫丹却有完全相反的法令。”艾尔海森深吸一口气提神,“他们承认所有父母一方为枫丹公民的孩子持有枫丹国籍,另一方若为外籍也能获得枫丹国籍,还不用放弃原来国籍。这样的情况下,把孩子送回枫丹是最能够让双方达至共识的方案。”


“毕竟枫丹人口老化太严重了。”赛诺脸色阴沉,“我手底下有好几个人都是枫丹留学回来的,大概想着待够时间就移民过去。枫丹对这种在外国做过执法人员的毛头小子可是尤其宠爱。”


“别只盯着那几个迟到早退的小家伙看啊。”提纳里无奈地陪笑,权当给赛诺顺顺毛,“须弥教令院虽然能提供全面的教育,但论专科的,枫丹的法律学院和璃月的经济学院才是最好的。”


“迟到早退不是我最关心的——前提是他们能像艾尔海森那样把所有东西都做好了。”


“允许我提醒你。”艾尔海森说得有气无力,但依然坚持反驳,“除了拯救草王那段时间,我不曾迟到早退无故缺席。”


“我知道,你现在还在努力加班——哦,虽然是为了你亲爱的室友兼情人。”


“我们不是——”


“当然当然。”提纳里故作认真地点点头,“毕竟你俩还不承认互相暗恋。”


“没有——”


“真的,不是我说。你俩再不互相表白真的过分了。”


大耳朵巡林官常年负责逮住违反安全守则的商队或冒险家,对付不听劝的人很有一套。他不管你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大杀四方的旅行者、还是重权在手的代理大贤者,只要他要你听他的话,你就不会有反驳的机会。艾尔海森记得同僚说,与提纳里对质的人只有0.2秒的反应时间,而人类最快的反应速度也只有0.3秒。


真不愧是曾经的沙漠大狗,轻易就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艾尔海森?一个努力争取抚养权的父亲。全须弥都知道你不会加班,讨厌麻烦,甚至为了安静生活不要高薪、不要厚职、不要荣誉、不要权力,偏偏你为了一个本该最最容易解决的问题打破你的日常规则,蹲在智慧宫翻书,翻得焦头烂额。”


艾尔海森瞄了瞄赛诺,换来他一个混杂着嘲笑、同情、还有点余悸的眼神。


“艾尔海森,你明知道你在这里只为了一个人——卡维,这个让你一次又一次打破你的规则、你的日常的人。你不能否认一件事,艾尔海森,你不能否认一件事:当一个人让你一次次打破常规,他已经取代原来的常规成为你的新常规了。你已经把人纳入你的生命了,艾尔海森,这是唯一合乎逻辑的解释,作为知论派毕业生的你应该比我懂。”


提纳里的话像一把锤子敲击着艾尔海森的心脏。不止因为他的隐秘被直白地袒露,更因为他累得要死,但提纳里不断重复艾尔海森的名字,意图将劝说的话敲钉子一样敲进他脑袋里,让他每次快睡着时都因为被点名而惊醒,心跳疯狂大起大伏。


“当然,你会说你们俩是高山流水式的知己,但这不可能是事实,艾尔海森,你知道不可能,因为你们俩对互相的影响太深了——高山与流水共鸣,但脱离彼此也能定义自身。可你们是日与月,没了对方,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艾尔海森在脑中盘算的最后一个借口被完全击碎了,渣都不剩。他终于彻底放弃挣扎,健壮高大的躯体蜷着肩缩在椅子里,看着有点可怜。


“艾尔海森,你想想吧,卡维对谁都搬出保护者的姿态,唯独对你是脆弱的,而很刚好地,你也是唯一一个认为他是脆弱的人。而你,艾尔海森,对什么争议都不屑置辩,唯独愿意与卡维辩论真善美为何,而卡维那倔驴居然没给你扔下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走了——你明知道的,艾尔海森,他宁愿饿死在街头也不会接受施舍的。他清楚知道自己不是被你施舍,而是你需要他,且他愿意满足你所需。”


“好了。”


赛诺搭住提纳里的肩膀,好歹把曾经的战友从巡林官大人的威压下救出来。


“你现在不是大贤者么?改改须弥的户籍法不简单么?”


“安置那个孩子的最后会议在下周一。修法程序太多,来不及。我必须在会议上提出足够有力的论据来说服枫丹方面。他们现在法理上完全占优,而且现实状况让他们拼命维护这个优势。”


“那个孩子在你家是吧。”赛诺幽幽道,“卡维肯定把她照顾得很好。”


“确实。”艾尔海森不自觉流露一丝微笑,“他还给那个孩子做了一个可以变成木马和桌子的摇篮。”


一个想法像流星一样划过艾尔海森脑海。猛然抬头,赛诺和提纳里正偷笑着看他。


“你应该和卡维谈谈这事怎么解决。”赛诺嗤笑,“不过我想,你那死脑筋怎么舍得让人陪你熬夜?”


“是我的误算。”


艾尔海森扬起一个说得上是灿烂的笑。


“我确实应该从一开始就与他商讨对策,这几夜算是白熬了。”


“额,也不算白熬。”


提纳里的耳朵动了动,他也神色复杂地咽了咽。


“我刚刚听到外面的学生说,趁你不在家,枫丹某报查到你家,把卡维和小孩拍下来放到头版了。”



——————————————————————————



枫丹报社无底线找新闻还添盐加醋的行为本来让艾尔海森很反感。噢,别误会,他现在依然反感,不过这种行为好歹有了一次利用价值。


肇事小报走的大众路线,因此为了取悦怒火中烧的民众把艾尔海森和卡维对女孩的照顾与关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再把枫丹使团骂了个狗血淋头。双方对比之下,枫丹民众大部分支持小孩留在大书记官和大建筑师的「爱巢」,甚至有人扬言要向二人捐款作为女孩的生活开支与教育基金。


短短一个周末,艾尔海森忙了整整一个星期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就让一张卡维与小孩大眼瞪小眼傻笑的照片解决了。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成了大红人的艾尔海森为了避风头,带着卡维和两个幼崽住进办公室,被迫实现了无家可归的传闻。


不过智慧宫不比被狗仔队端了的老家好多少。


时常有人探头探脑企图窥探二人的日常生活,还有的年轻学生看见二人带着梅赫拉克和孩子出去吃饭时就露出亢奋而变态的笑容,看得艾尔海森心里发毛。卡维对这些都是适应良好——毕竟他是个走到哪儿都有人对他表白的家伙,一个小小的智慧宫对他算不得大场面,甚至有点普通。


唯一让卡维不自在的就是那些关于他和艾尔海森关系的问题。


艾尔海森对那些问题都给予了模棱两可的回复,还有一个板硬的冷酷表情。卡维没有办法不去想象自己和艾尔海森成为恋人的生活,然后羞恼地发现自己对这样的生活居然抱有向往。他与艾尔海森的每分每秒都暧昧极了,偶尔的肢体接触也像触电一样刺痒难耐。


他甚至连吵架的气势也弱了下去,因为他发现直视艾尔海森双眼会使自己面红耳赤。可是不盯着他的双眼他又能看向哪儿?线条优美的肌肉?修长的指骨?突出的喉结?锋利的下颚线?


艹,他怎么连穿着双破拖鞋也这么.......


“哔卟!”


梅赫拉克亮了小红灯,引来艾尔海森注意。


“唔,你发烧了?”


“没有,就是这里有点闷而已哈哈哈哈......”


小红灯亮得很频繁,梅赫拉克看起来很担心。


“你的体温在越升越高。”


艾尔海森看起来一无所知地走近卡维。他皱起眉头,然后抬手摸向他的额头——


“不要!” “小心!” “代理大贤者大人——”


在卡维匆忙躲避艾尔海森却被梅赫拉克绊倒时,艾尔海森稳稳地接住他且将人搂入怀里。与此同时,帕纳急匆匆地冲入办公室。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我什么也看不到对不起——”


“不是啊我们没有——”卡维欲哭无泪,唯有拼命辩解,但话没说到一半就被艾尔海森打住了,且这家伙还完全没有松开他的意思。


“什么事?”


“额,咳咳......就是,枫丹使团紧急要求会面。”


“让他们等我两分钟。”


“诶,就两分钟嘛......”


“总不能耽误太久,不是么?”


帕纳一脸了然,随即匆忙要走。他几乎用跑的走向升降机,在地台下降时甚至蹲了下来,只举起手比了个赞。


“不是这样的啊喂!!”卡维慌乱无措地挣扎,“艾尔海森你放开我!!别搞得人误会了!!”


“确实不能让人误会,我们得坐实这种关系了。”


忽然,卡维觉得万籁俱寂,脑袋一片空白,唯有触觉提醒他依然存在世间。那是一股澎湃的温暖,冲击着他神经系统每一个节点,传递混乱无章的讯号。


“等我回来。”


又忽然,温暖离开了卡维,但体内自顾自燃起大火,席卷他每一寸血肉。


等艾尔海森的聪明草消失在升降机口,卡维跪坐在地上,捂着脸试图重新建构现实。


“哔卟哔卟哔卟——” 【Σ(ŎдŎ|||)ノノ】


“梅赫拉克......”


卡维摸摸电子幼崽的脑袋,破涕为笑。


“他亲我了耶。”



——————————————————————————



尽管艾尔海森和卡维的不情愿,这个身世特殊的女婴还是无可避免被当作两国的宣传工具。


须弥方面为枫丹使团办了一场隆重的送别仪式,其中一个环节为由两国代表将印有孩子姓名的护照和身份证交给其合法监护人艾尔海森与卡维,紧接着又有一轮由社会人士送赠各种礼物的环节,留影机的快门一刻不停地制作宣传物料,而站在高台上收礼的二人已经腰酸背痛且脸部僵硬。


孩子倒是睡得很舒服,在艾尔海森的正装上流了好大一滩口水。这要归功于卡维准备的眼罩和耳塞,当然还有艾尔海森母亲一样的怀抱。


等二人终于能下台,仪式已经接近尾声。特殊的事件无可避免传入洞察一切的神明耳中,有所感触的纳西妲主动提议要作致辞。只是此番仪式规格未够高,不方便让她亲自出席,便让人代为朗读其手稿。


“......这个幼小却坚强的生命提醒我们人性长存丑恶,也长存美善。在我们记得有一位父亲为了名利加害于无辜的妇孺时,我们要记得有一位母亲为了她的孩子甘愿牺牲恶人手下,要记得有几位女士冒着生命危险拯救友人的孩子,也要记得有两位男士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倾注所有爱意。”


孩童模样的神明将代读人选定为从医院救走幼儿的其中一名女子。为了奖励她们的善举,纳西妲恩恤特赦了几人,允许她们获取须弥国籍,开展新的人生。


“......我相信真正的美与善会刺破所有丑恶,因为如同花草向太阳生长,美善是人类求存的基础、道路,和目的。人类的生命短暂、力量微弱,却从中生出足以与一切对抗的无比力量。”


“你们眼前所见的、我的代言者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证。她——还有她们从小不知生于何方,只知睁眼所见皆为泥泞。然而在这样不堪的绝境里,她们却绽放出纯净美好的花苞,以微小的光芒稍稍照亮这片泥潭,以柔弱的枝叶撑起足以养育一个婴孩的摇篮。为此我深信,凭着这股力量,任何丑恶都将败于美善之前。”


读至尾声,女子已经泣不成声。等她下台,姐妹几人抱作一团,不顾一切痛哭失声。离她们最近的卡维也禁不住眼眶泛红,忍了又忍,还是被艾尔海森握住手时的温暖融化了最后一丝心防,低头垂泪。


枫丹使团正式上船离开后,各路记者本来准备围上艾尔海森几人,却被一道冷厉非常的目光吓得退开一个圆圈——并非因为他们惧怕这道目光,更多的是他们没料到作出此举动的人是卡维。


“有点良心。”


锐利的血瞳敌视着虎视眈眈的猎人,一字一句淬炼森然寒意。


“给我滚。”


一旁带人来清场的赛诺没见过这副样貌的卡维,愣了愣才开始动作。二人离开时他忽然好奇艾尔海森的反应,于是看了眼他的表情——


靠,感觉他打开了什么新世界。


远在化城郭的提纳里和柯莱现在还不知道,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俩会成为那个孩子的主力照顾者。



——————————————————————————



~完






彩蛋:艾尔海森拖家带口上班二三事



“孟菲斯贤者,我认为这个方案还可以有以下的改进——孟菲斯贤者?”


“啊!啊,哈哈,对不起,有点,咳咳,跑神了。”


艾尔海森扶额朝老者刚看的方向看去——他的好室友正在不遗余力地发出怪声和做出怪表情,逗得摇篮里的幼女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布鲁布鲁——哇!布鲁布鲁布鲁——哇!嘿嘿.......”


在艾尔海森没说话的那么一瞬间,老者又扭头看向跟玩得正开心的卡维和孩子,脸上浮现了痴痴的笑容。


“真的不好意思,大贤者大人,我看着他们想起了以前我跟我的孙子......哎,那孩子今年都上教令院咯,读的还是明论派。真是的,明论派有什么好的,天天抬着头伸着脖子,老了个个都成乌龟那样......要不就是在画图,还是伸着脖子弯着腰,老了肯定成天腰酸背痛......哎呀,老爷子我还想着以后他也读生论派就好,咱们能一起去树林——”


艾尔海森没打断老者的话——或者该说,他已经放弃这么做了。来找他的多的是上了年纪的高层人员,个个来时都被卡维和孩子吸引注意力然后开始说起自己的孙子孙女,让他们说回正事又没人知道自己在干嘛,倒不如随他们去了。


“哎呀,不小心说多了。大贤者大人,你好福气啊,卡维这小伙子多好啊,那孩子又乖,成天咯咯笑的,可别工作太多了,常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多好啊。这方案你随意改哈,随意改,改好了我就按你说的去做,哈哈......”


好吧,好处还是有的。本来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的一群老人们都好说话多了。


艾尔海森盘算着,以后事情搞定了,还是让卡维和孩子陪他上班吧。


唔,才不是因为他也看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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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鹿锡

【南北】双A死对头到底能不能在一起

🍁2w3一发完 ✓  

蒲郭双A强强,死对头变情卝人梗 

疯卝批纨绔蒲 X 精卝英少爷韬

➣京圈少爷你来我往张力暴表的爱恨纠葛

(白组联文补档)


Summary:无脚鸟没有脚,它的一生都在天空中,累了就在风里休息,醒了就继续飞,他一生只能落地一次,然后就再也无法飞行。


01


“不是,为什么是他,我可以拒绝吗?”


郭文韬皱着眉 ,看着文件上对方负责人那一栏明晃晃的蒲熠星仨字狠狠地皱紧了眉头,周峻纬适时过来搭上了他的肩,安慰的笑容之下隐藏着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哎呀怎么能这么巧啊...

🍁2w3一发完 ✓  

蒲郭双A强强,死对头变情卝人梗 

疯卝批纨绔蒲 X 精卝英少爷韬

➣京圈少爷你来我往张力暴表的爱恨纠葛

(白组联文补档)



Summary:无脚鸟没有脚,它的一生都在天空中,累了就在风里休息,醒了就继续飞,他一生只能落地一次,然后就再也无法飞行。



01


“不是,为什么是他,我可以拒绝吗?”


郭文韬皱着眉 ,看着文件上对方负责人那一栏明晃晃的蒲熠星仨字狠狠地皱紧了眉头,周峻纬适时过来搭上了他的肩,安慰的笑容之下隐藏着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哎呀怎么能这么巧啊?刚让你接手这个项目对面就派了你死对头过来,要不是我知道蒲家没那么无聊还以为是你们两家人有啥仇呢哈哈哈哈,别的话我就不说了,文韬你加油,组织相信你可以完美拿下任务,作为兄弟,我永远支持你!”


周峻纬目光坚定地拍了拍他的背,手劲大得让郭文韬不注意踉跄了一下,但还不等他冒火周峻纬就长腿一迈溜出了老远,只在空气中留下一串源远流长的爽朗笑声。


郭文韬恼羞成怒地看了看手中烫手山芋般的文件,最后恨恨地叹了口气,眼前又浮现出几年前不堪回想的荒唐事儿,臊得他开始耳根泛冖红。



02


郭文韬和蒲熠星之间的孽缘,得追溯到他俩尚且年少轻狂几年前,说来也奇怪,两人都是上流社会万众瞩目的世家公子,虽然前者是作为郭家唯一男性独苗,郭氏唯一继承人的身份而在圈子里定稳的地位,后者纯碎是因为他的纨绔作风玩得又开又疯而在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这么两号鼎鼎大名的人物从来没公开在圈子里的聚会上同框露过面就实属离谱,每次不是这个来了那个说学业忙,就是那个来了这个说他最近在泡妹,所以一直到两人都大学毕业,大家都不知道这俩人其实根本不认识。这情况硬要解释就只能用玄学了,如果再换个说法,那就是典型的缘分未到。


但就是因为这个被所有人遗漏的知识点,最后给郭文韬和蒲熠星俩人都留下了不可名状的难忘回忆,如果再给郭文韬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翻开面前那张黑桃三,不,他绝对不会走进那晚上的酒吧大门。



国王游戏大概是全国通用的聚会必备元素,郭文韬虽然性子冷,却也不是什么不合群的离群之马,这种注定要打进内部上流圈子聚会并不会刻意避开,反正他运气挺好的,一般情况下过分的惩罚也搞不到他头上,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儿,生生给他这个万年淡漠的铁人设裂开了整一条东非大裂谷。在翻牌后的全场沸腾间他一脸懵B地回想了一下刚刚国王牌提出的惩罚——好……好像是,换上女装扮成Omega去勾冖搭成功一个Alpha。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郭文韬扶额,任命地接过周峻纬看热闹亲手给他递过来的黑色连衣长裙,抿着嘴在一群人灼灼的目光下走进了卫生间。


不得不说郭文韬是真合适这种衣服,冷白皮被黑色的花边衬托得近乎透白发光,纤细的yāo肢被流畅的设计勾勒得恰到好处,特意备好的坎肩藏住男性的宽肩,迷人又不失典雅,叠上他自带的由内到外的冷淡气息,把欲冖拒还冖迎反差描绘得叫一个引人入胜。


但别误会,郭文韬绝对是货真价实的Alpha,属于武力值报表人不可貌相的那种公认大A,所以即使这群没个下限的狐朋狗友看着他眼神都直了,嘴上没个把门调獎笑得一套一套的也没人敢真过来冒犯他。等黑天鹅的项链被挂上脖颈,Omega香水喷好假发理好之后,郭文韬才终于得以不耐地走出了让他烦不胜烦的包间。


他倒并不觉得女装难为情,这群人玩得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黑历史跟上次一代金瓜周峻纬被迫给身为Beta的齐思钧打电话比起来还是差远了,毕竟那次惩罚的内容是——打电话装醉酒给npy说自己怀冖孕了让他负冖责,直到缠至对方答应明天早八点陪着自己去做产检为止。


向来坚守承诺的周峻纬同学那天晚上电话打完脸都青了,甚至后来自闭了将近一周,那段电话录音和录像至今还在群文件里待着,对,录像是郭文韬传的,电话录音是齐思钧本人倾情提供的。


但郭文韬也是真的没想到,后来这晚上属于他的录像会闻名整个上流圈子,乃至他学音乐的远房表哥都颤巍巍地打电话过来问这事是咋回事。



原因无他,郭文韬最后成功到的勾獎搭对象是蒲熠星,而且是坐在卝蹆卝上法式热卝昒的那种成功。


事情的经过极其简单,郭文韬看上了一位孤坐在沙发上冷傲的中性Alpha美女,在他的概念里勾獎搭就等于要到微信,为此他压着自己的声音尽力放柔,尽管酒量不好还是为了任务你来我往地和美人喝了不少相谈甚欢,但在他跟这位美女走到了加微信的地步之前,座位原本的主人,喝得醉醺醺的蒲熠星就抽完烟洗完手回来了。


彼时蒲熠星手上正擦着眼镜,神经还被酒精麻木着,走到沙发背后定睛一看——豁这还得了?自己刚看上的Alpha美人竟然被人中途截胡了,这他妈不是直接往号称从不失手的他脸上扇巴掌吗,谁啊这么没眼力见在他的地盘寻衅挑事,这瓜皮格老子的……


……长得真楞求好看。


蒲熠星愣住了,这又是搁哪儿冒出来的黑长直美女,他找了半晚上才盯准的这么一个全场最佳,被截走不说,还被人比美比下去了?


他颇觉口干地卝舔卝了一下嘴卝唇,眼神瞟到这位黑发美女正语气暧卝昧神色隐晦地向他的前猎物贴近,可以看出这位在刻意放松假装娴熟,但眼神飘忽肢体僵硬不够丝滑,一看便是第一次芶卝引人。


就在郭文韬探到人家松了口风打算拿出手机加微信时,梳着背头下巴上还滴着水珠的蒲熠星突然就出现了,他低沉沙冖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美人,你需要一个Alpha吗。”


郭文韬愣住了,低音炮横穿过耳朵,过电般的獎颤獎栗感从他头顶麻到脚尖,身旁的美女放下手中摇晃的酒杯朝他身后微微一笑,他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搞出了什么乌龙。他慌张地回过头站起身来想解释什么,但还没等他说几句话,眼前这个貌似正吊儿郎当地垂着头擦眼镜,头发被随意地用自来水抓到一边的不羁帅哥就亲自阻止了他。


不是常规的阻止,这个亲自体现在他整个人都凑了上来,食指抵在郭文韬的上冖唇,且在他自己的第二个指节留下了轻轻一昒,然后暧卝昧地说:“嘘……不用感觉到抱歉,美人,谢谢你自己找上门来选择了我。”


蒲熠星喝得醉眼迷蒙,眼前只有美人清澈懵懂的双眸和嘴角天生上翘的自然弧度,弯弯得他心冖痒,连鼻尖的芳香有股劣质的香精味都比印象中更美妙,而此时的郭文韬——感谢这该死的酒精,同样神经麻木反应慢了半拍的郭文韬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所以下一刻被蒲熠星一把拽獎进獎怀獎里并跌在沙发里,坐獎上他大冖蹆并且被一个充斥了威士忌的昒淹没时,郭文韬的第一反应竟是懵懵呆呆地瞪着眼睛微獎张着唇思考:这算是勾冖搭Alpha成功了吗。


可太成功了。


藏在包间门口录的一众世家弟子就差集体石化裂开了!!


而坐在旁边的美女则一耸肩膀站起身来喝完了手中这杯免费的红酒——

祝你们幸福,我自己走。



03


裂开归裂开,热闹不能不看,八卦不能不分享,手握一线资料的一众富二代富三代的每天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金钱,这段图片和视频资料在当晚就风靡了整个京圈。


“惊!郭文韬竟女装坐在蒲熠星卝蹆卝上与其激昒!速进,有图有真相!”

优秀的营销号标题在当晚就刷屏了朋友圈,带节奏的朋友一看就是家里搞互联网的,老UC了。


但这都算是之后的事了,当下被此大场面炸出来的一众熟悉面孔在三秒内就让蒲熠星察觉到了不对,郭文韬也被惊呼声引回了神志,慌张地推开了眼前这张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俊脸。

蒲熠星被推开了也不恼,眯着眼神仔细瞧了瞧眼前双颊微红眉目含冖情水光潋滟的美人,这一看竟是越看越眼熟,大概是在朋友圈乱七八糟的合照经常出现的那一号人物,美人还在他蹆上没有动弹,他倒也不急着起身,反而伸出了手,径直在人家xiōng前结结实实地卝镆了一把。


后来被美人一拳揍到嘴角破皮渗血的蒲熠星当晚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回忆,郭文韬对他的恶意八成就是源自于那一冒犯的镆,毕竟人家当时还处于女装状态,这么一手确实流冖氓得过分了点,不像是在拆穿伪装,更像是个轻冖薄冖少冖女的涩冖狼。


啊,果然啊,还是应该直接摸卝档的。


得庆幸郭文韬不知道蒲熠星脑子里这些不能播的危险想法,不然恐怕就不是一拳结仇这么简单了,大概得直接威胁到蒲大少爷下半辈子的终身幸福。


推开人群满脸绯卝红地离场的郭文韬在一夕间让在场所有人见识到了郭少除了面瘫和礼貌微笑之外的第三种表情,也不知道是羞还是被气的,总之所有人在调侃完他俩的同时,也清楚地知道这俩八成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蒲少这类男女AO不忌的毕竟是少数,那放在上流社会就是妥妥的反面教材叛逆范本,他被各位了解到的背景恰恰和他的身份地位无关,即使蒲家搞的是房地产开发商大企业,蒲熠星还是他家里唯一一个由正夫人所出的独生子,但犯不住他入赘蒲家的爸会搞事,前些年冒出来的俩私生子都比他大不说,他妈还死得早,孤身一人的蒲熠星在蒲家几乎就没什么话语权仿若一个透明人,所以他母亲这边的企业基本都被他爸拿手里蚕食了个干净。


可怜是真的可怜,但蒲熠星这人看着也确实没啥大志向,全靠拿着他妈留给他的那点股份分红和遗产花天酒地撩弟撩妹,在世家子弟这圈里的风评基本属于倒数的那类,真朋友估计除了周峻纬齐思钧唐九洲这些个本来人缘就好的大概也没啥人了,整天吃喝缥赌飙車蹦极,出格不出格的事情他全做了,俩A啵个嘴上个bed这种无法被世俗理解的事,在他这儿看来或许就跟喝水一样平淡。


可郭文韬不一样啊,文韬那是谁,从小到大规规矩矩的学神榜样,一众二世祖耳朵里从小听到大的别人家的孩子,早恋都没谈过何谈搞双A,原本一时兴起的国王游戏,谁也没想到最后能弄成这局面,让俩人都动起了手结下了仇。


从某一方面来说确实没错,至少在郭文韬视角里这仇是结下了,不仅结了,还结大发了—— 一个第一面就把他初昒夺走还摸了他xiōng的无下限醉汉,这得是多随便的人!简直无耻到令人发冖指!他当即给还在跟齐思钧一起兴奋磕糖传播一手资料的周峻纬恶狠狠地发去了两条,哦不,三条微信。


——以后聚会有蒲熠星没我,有我就不能有他!!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以后聚会有蒲熠星没我,有我就没他。

——反正我不想再见到他。


郭文韬埋在被子里皱着眉死死盯住手机,却半天没蹲到周峻纬发表态度的回复,气闷得一扔手机就埋被子里了。


嘁,长得帅也不行,声音好听也不行。

无耻就是无耻。


又羞又怒生闷气的郭文韬暂且不知道的是,这两句带着他一分娇冖羞,两分傲娇,三分恼怒和四分伪装的高冷,融入他万种复杂情感的微信消息,被搞事的周峻纬一个截图就愉悦地分享到了朋友圈里,还是设公开的那种。


这一发可不得了,这群二世祖哪儿有心思去琢磨郭文韬实际上在想什么啊,他们能从这朋友圈得出的唯一信息就是——郭文韬要跟蒲熠星老死不相往来了。


加上后来站在窗前刷手机抽烟的蒲熠星不知所谓地一笑,随手给周峻纬点了个赞。


——哟呵,看来是双向结仇了,一对儿死对头,就此齐活。



04


这么一算,自那次狗血的见面之后俩人都快三年没相见了,期间他们虽然屡次因为这事被调侃,正主两位还真的再也没有正面对上过。


此时任命地拿着文件在规定日期坐到会议室的郭文韬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打定了主意一会儿保持面无表情装作不认识,前尘往事都是些什么?对不起,他记性不好。


即使严格来说,他俩还真算不上认识。


他这几年说实话也没少有意无意了解蒲熠星,起码了解到了一看见脸能秒认出来,知道他是个有点疯有点狂且干啥啥不行泡妹发疯第一名的浪卝荡子的地步,所以这次项目的双方合作他其实没对蒲熠星报太大希望,加上此人大学学的金融,他就不信这个人还能对修房子提出啥专业意见。


唯一棘手的点在于,他是乙方,而蒲熠星站的是甲方,甲方再离谱也是乙方他爸爸,他现在就一个项目经理,他得听着。


但这绝对不是蒲熠星这个憨批玩意一脸玩世不恭翘着个二郎腿,把文件一拍随口就来一句六楼得加个半露天阳台,外围设计全部改成流线型还要扩宽中庭面积的理由。商场都建了一大半了,中途推翻大改就离谱,郭文韬青筋直跳地看着对面坐没坐相的蒲熠星,愈发肯定了这人就是来砸场子刁难他的想法。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忍住了拍桌就走的冲动,沉着声说:“蒲少说笑了,咱们的项目已经进行到一半,您一个学金融的可能不太懂这个流程,商场设计当时由您方全权负责,最终的设计方案也是双方达成一致后才开展的施工,我方和您方专业的设计师都认为这样的方案没有问题,这时候重新修建需要大量纯属浪费的人力财力实在没有必要。我最后想说,如果蒲少确实不太懂,贵公司大可派位更专业的负责人过来。”


郭文韬这话可以说一点薄面都没给蒲熠星留,明里暗里都在讽刺他瞎捣乱不屑与其共事,更是压根没把他提出的要求放在心上,郭文韬身旁带来的助理胆战心惊,他跟着郭少也算是有段时间,夹枪带棍的语气还是第一次从遇万事不慌波澜不惊的郭少嘴里听到,这牙尖嘴利的,和那个惜字如金的郭文韬真是一个人吗。


这就是死对头的魅力吗?


从来没听到郭文韬一句话超过五十个字的小助理瞬间对对面坐着的蒲少肃然起敬。


被张口就是一番怼的蒲熠星听了也不生气,嘴角一勾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好,收起笑容表面一本正经地道:“看来郭经理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是要烧到我头上啊?哎,你看这事闹的,跟郭少爷初次见面就闹上不愉快可非我所愿,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


他不怀好意地舔卝了卝舔卝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郭文韬皱起的眉目,刻意在“少爷”二字上加重了读音,意味深长,然后在座椅上一摊抚了抚下巴,“虽然根据合同来说,甲方提出的合理要求贵公司必须解决,钱也不是问题必不可能让你们亏,但显然郭少似乎不太看得起我觉得我在捣乱,这样吧,一会儿我请郭少吃顿饭,只要我能说服你认同我的要求合理,您方立马签字同意整改,这没意见吧,郭少,您意下如何?”


郭文韬冷冷一笑,把他的好意囫囵打了回去,“大可不必,签合同自然得在谈判桌上谈,有什么话你现在就可以说,不然换个番负责人也行,我一会儿还有事,您请自便。”


蒲熠星眯着眼交叉双手,“看来郭少打定了主意不给我这个面子,也是,郭少什么身价,看不起我们蒲氏,可以,但是合同在这修改明细和资金追加都清清楚楚,我自认为没什么还需要在这儿详谈的,讲这么多话需要的不过郭少一个心甘情愿的点头罢了,但郭少这么拒不合作,是不是有违契约精神?啧啧,真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文韬兄,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什么意思?”郭文韬听得火起,这是拿甲方身份施压还要倒打一耙他郭文韬违约,早知道蒲熠星不是个好人,就是没想到这人能无赖得连个东西都不是。


“没什么意思,就是劝你要么现在就把合同签了,要么跟我去吃个饭我说服你把合同签了,郭少您看着办吧。还是说……郭少这么不友好的原因是还在介意几年前发生的一些,小误会?嗯?”


蒲熠星低着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话音刚落,把笔盖一盖就把中性笔扔在了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蒲熠星带着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他的作风,表情都没变,只有对面的小助理看着这俩大佬你来我往刀光火影瑟瑟发抖,眼见郭文韬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了,小助理满心都是郭少如果暴起揍人,他到底拦还是不拦。


所幸郭文韬还没冲动到那份上,两个呼吸后就调整好了情绪,皮笑肉不笑地一弯嘴角,“什么误会?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既然蒲少这么想同我共进午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如果刚刚态度有冒犯还敬请见谅,毕竟我也是真没想到,令尊蒲董愿意给您这个……小少爷,下放这么大的权利。”


此话一出,小助理吓得记录的笔都歪了,画出一道突兀的划痕,而对面蒲熠星整个人的气质瞬间陡然深沉,眼里的玩世不恭如闪电般消失,眯着的眼射出一道冷光割向了这次确真在出言讽刺的郭文韬。


试问有谁不知道蒲熠星的身份在蒲家多尴尬,虽然蒲少几乎不曾表示出对此的在意,但想也知道这情况搁谁身上都是一道血淋淋的伤疤,明明实际该是个大少爷却成了毫无实权的小少爷,郭文韬此话几乎是明晃晃地往他痛处上扎长针。


不得不说,能让一向温和高冷的郭少话中带刺外露到这地步,估摸确实是把人气得不轻。


然而蒲熠星也是个能忍的主,一瞬间的锋利很快就被他眼睑一搭隐藏起来云淡风轻地揭过,他两手一摊嗤笑一声,“那说明郭少还是不够了解我,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了解。”


俩人都是好强争胜的性子,一轮的正式交锋最后终结于随情绪起伏而失控外露的信息素溢散,郭文韬的沉木香和蒲熠星辛辣的威士忌酒味在宽阔的会议室里缠绕抨击,谁也不服谁,估摸着这一天之俩人的“再续情缘”又得被添油加醋地在朋友圈里传播,但现在谁也没在意,满心满眼的都是怎么让对方先行低头认输。


只是信息素打架终归不是个事,考虑到会议室外的Omega员工会感到不适,郭文韬几秒后就先行收起了信息素表示休战,蒲熠星也一耸肩膀敛起了醉人的酒味,放下文件拿着車钥匙就走,临出门前还可以拉开了门刻意做一个绅士礼让郭文韬先走,郭经理才不愿领这个情,只觉得他在刻意羞辱,冷笑一声撞过他的肩膀就径直出了门。


上車后蒲熠星问他想吃什么,郭文韬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指了附近最贵的一家高层旋转餐厅。蒲熠星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去吃当地最有名的情侣圣地,但本着尊重客人的原则也没说什么,就是那家他有点吃腻了,说实话不太想去。


在車上的时候俩人好一阵都没说话,但一直这样总归有点尴尬,郭文韬再怎么看不惯这人也清楚他俩现在是合作关系,良好的沟通有利于项目的顺利进行,于是僵持了一会儿后还是主动示弱开了口。


“算了,咱俩这一趴能过去了吗,我不想跟你吵。”


蒲熠星讶异地睨了他一眼,老实说他没觉得刚刚的气氛没什么不对,他这人一向能闭嘴就不开口,心里也不太明白郭文韬对吵架的定义,没明白这人生气的点,不过更惊讶的还是他能这么快放下怒气,选择跟他这个“死对头”和解。


这么看会不会性子太温和了一点?但温和的人会一拳给他揍得嘴角肿了三天还记仇到三年后的现在吗?


好玩,这人还有点儿意思。


蒲熠星确实没生气,事实上在他这儿能让他真正生气的事儿少之又少,他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随手拉下操纵杆。“可以。那就重新认识一下,我蒲熠星。”


郭文韬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皱着眉看向他,蒲熠星却没有解释的意图,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郭文韬猜想这或许是他表示和解的信号,沉默了一下也回他:“郭文韬。接下来大概半年的时间,希望能合作愉快,如果你愿意的话。”


蒲熠星轻笑一声,把車窗摇了下来随手撑着,“我有什么好不愿意的,能和郭少合作是我的荣幸。”


语气听不出咸淡,摸不清是什么情绪,郭文韬犹豫了一阵,还是想为刚刚一时上头的行为作出些解释:“我在会议室说的那句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蒲熠星这次回得很快,说完还没忍住嘴角上扬笑了一下,“你一直都这样吗?”


“什么?”郭文韬没听明白。


“吵完架还想着跟别人道个歉,刚一路没说话都在纠结要不要说这个吧?劝你一句,谈判桌上没必要这样善良的,韬韬。”


“什么……谁跟你说的?你瞎说什么!”郭文韬立刻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心里的想法被拆穿就算了,有必要这么调笑地讲出来吗,这个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郭文韬看着脸皮真的有点薄,恼怒得连这个出现得有些突兀的称呼都没注意到。蒲熠星无奈地把这一茬敷衍着揭过,没再去揭穿这个爆狼式的反应在狼人杀桌上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只是自然地把话题拉回了上一句,“其实你说的没什么错,这个项目给我是我自己要的,因为我跟我爸说最近太闲了,他可能是怕我又去赌场一掷千金附带毁他名声,所幸就把这玩意儿全权给我了,你应该清楚这不是什么大项目。”


这个道理其实很好明白,郭文韬这次来负责这事也只是他家里让他来随便练个手罢了,蒲熠星比他早一年回国,进企业这么久才第一次全权负责这么个项目,本身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为什么?你家里这个情况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这么多年就没想过去把属于你的权利拿回来?”


郭文韬皱着眉不解,说实话在他第一次知道蒲熠星家里的情况时就困惑了很久,他冥冥中觉得蒲熠星不会是放任自逐直接认命的人,能考进名校保研国外名流还提前毕业的人怎么可能愿意自己一事无成,何况郭文韬在那次事件之后机缘巧合下远远地观察过他好几次,那种清澈又暗藏狼性的目光,绝非成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真纨绔所拥有的浑浊眼神。但是他所作的一切又都表示出他的无心夺权,表示他从一而终的放弃。


“你知道无脚鸟吗?”


蒲熠星抽了根烟出来在嘴边含着,随手打开了电台音乐。舒缓的流行音乐总算缓解了車内略微沉重的气氛,他思维仿佛有点跳脱,郭文韬一时没反应过来地“嗯?”了一声。


蒲熠星大概也没想让他说出个一二,顺着自己的话就接了下去,“就电影,阿飞正传里那个,我最近又看了一遍。”


郭文韬摸不清他的意思,迟疑地“哦”了一声。


“无脚鸟又叫极乐鸟,一种没有脚还任性的鸟,它的一生都在天空中,累了就在风里休息,醒了就继续飞,他这一生只能落地一次,然后就再也无法飞行。”


郭文韬听得云里雾里,他很少看电影,“极乐鸟……不是新几内亚那一带的一种鸟吗?”


蒲熠星噗呲一声笑了,“韬韬,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


可爱当然不是拿来形容他的。郭文韬不高兴了,冷漠地扭过头去回了句没有。


蒲熠星笑了两声没说话,沉默了一阵没再去提那什么鸟,过了路口的红绿灯才接着说道:“你知道吗,真的要算,蒲氏整个企业都是我和我母亲那边的,连我都是随我妈姓的,有我那混蛋爹什么事儿,但……”


“害,算了。”他顿了顿,没把话说完。


郭文韬惊讶地向他看过来,蒲熠星波澜不惊地开着車说道:“你可以换个思路,如果一无所有的我意图反抗命运,迎接我的到底是光芒万丈还是更加荒芜的一无所有?兄弟,不是我选择了堕落,而是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打着方向盘,无所谓的地调了个转。


这下郭文韬真的愣住了。


“很简单的道理,不是你想不到,而是你根本没那个视角。文韬,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很残忍的事?”


“你拥有我没有的一切,但你的眼神却告诉我,你向往我最富余的自由。”


“到了,下車。”


郭文韬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时怔住,但蒲熠星看起来只是随口一说,说完这几句话就熄了火拉开車门,郭文韬还坐在副驾驶上没回神,抬头隔着两米的距离眯着眼看他,那人嘴角的烟还叼在唇间,低垂着的眼睑和睫毛在眼下照映出一小片的阴影,面容背着光,凌厉的五官在初春的寒风和冷阳中越发淡漠,那层纨绔的外衣似乎在他身上越来越挂不住身形,挡下的深色暗影中似乎掩藏着一只蠢蠢裕动伺机而动的野冖兽,偏执又阴霾。


郭文韬在那一刻突然感受到一种鲜明又违和的割裂感,生生撕扯开他对蒲熠星这个人过往的所有映像,时光倒带流回,所有玩世不恭的身影和桀骜不驯的行为举止都变得突兀难忍,通通被一双冷冽又深沉的目光穿透得凌乱又破碎。



03


但那几秒钟的印象似乎只是他郭文韬一时混乱的错觉,下車后的蒲熠星又是那个不拘小节吊儿郎当的蒲大少爷,拽着郭文韬的大臂就往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上走,郭文韬不适应被人接触这种略显亲冖密的位置,皱着眉愣了会神,直至走到中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周围环境的不对。


“等等,不是说去吃饭吗,为什么要来这里,而且这里还在施工,我们没有提前上报得到许可证明!”


他抗拒地想要停住,蒲熠星强硬地拉着他继续走,“没关系,就凭你这张有事没事上媒体的脸我也相信他们会把咱俩放进去,吃饭照样吃,但还是延后吧,谈的建筑设计自然要到施工场地,亲自给你证明我的想法有根有据。”


郭文韬无奈又无语,冒了点计划被临时修改的无名火,更在懊恼地反思自己刚刚在想什么能想这么认真,直至外环临近郊区的整整半小时車程竟愣是没发现路不对。


但郭文韬懒得再说什么,蒲熠星跳脱的性子估计就这样,压根没有丁点计较的必要,来就来呗,真要谈工作在哪儿都能谈。


“安全帽还是戴好吧。”蒲熠星拉着郭文韬刷了脸卡,拿着黄色的安全帽就一个盖头扣在了郭文韬脑袋上,还顺便给凑近伸出手给他系扣,郭文韬连忙反应过来后退一步躲开,自己给自己系。


蒲熠星瞟了一眼他莫名泛红的耳根和脖子,没多说什么。





——这个项目,蒲熠星确实是认真搞的。半小时后口干舌燥的郭文韬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想也知道两人都是认真起来别无顾忌的人,刚因为聊天缓和的气氛这么一阵的探讨之后又有了箭弩拔张的意思,郭文韬插着腰转到看不见蒲熠星的一边,内心一阵郁结,这人说的修改原因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施工要求就特么离谱。


“不是,我就想不明白,就算照你说的面向人群有了变化原来的方案也没什么大问题吧?为什么偏要改,非要在外观上调整就算了,房顶还没修建那你要改穹顶也算了,但其他这么一变化五六层的空间利用率大大降低不说,在室内安一层夹胶玻璃一层中空玻璃这种方案,你是在逗我玩吗?”


蒲熠星心平气和地洒然一笑,他早就料到了郭文韬不会轻易认可,“韬韬,你觉得没必要,但对我来说,既然我接手了这个项目就一定要做到最好,高尔夫球场的俱乐部的搬迁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高端市场必须打开,如果只是快捷式商场相当于流出了相当大一部分的潜在客户,上流社会最注重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六层的招商品牌和白领阶级有壁,这几乎不需要考虑。”


“其实我没必要跟你解释那么多的,我蒲熠星想做的事不管什么代价都会做到,如果今天对面来的不是你,我现在估摸已经让法务部开始着手准备资料了。”


郭文韬眼里带火地扭过头看他,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你在威胁我?”


但蒲熠星看起来并没能明白郭文韬生气的点,竟是没忍住噗呲一笑,缓缓向他走了过来,“不,文韬,我说得很清楚。”他走进,指骨修长的手随性地住郭文韬下巴上一獎挑,直勾勾的眼神和他对视,眼底闪烁着一种迷之狂热和兴奋的光,“我今天所做的一切,恰恰是因为对面是你而已。”


郭文韬果断把他的手打开,向后退了一步,皱着眉看着这个不知道发什么疯的疯子没有说话,蒲熠星没有介意,恢复正常似的放下手神色平静地问了他一句:“你觉得我的提议有道理吗,现在还觉得我在捣乱吗?”


“我知道你不是搞着玩的,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的施工已经进行到……”


“不需要,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我只是需要你一个认可而已。”郭文韬话还没说完蒲熠星就打断了他,后者脸上的神色微微变化,转眼又是那种隐匿着疯狂和偏执的浓雾在眉目间盘旋,郭文韬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他探出一步想问他你究竟想干嘛,蒲熠星勾起笑说:“既然你说的有道理,我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再来比一场就好了。”


“现在开始,我们比比谁先下到一楼谁就赢了,你赢就当我今天没来过,我赢,你马上就安排给老子签合同。”


郭文韬简直受不了他的跳脱和无理取闹,横眉竖眼地骂他,“你特么的是不是有病?”


蒲熠星哈哈一笑,探过身来瞅着他笑,“只是让你认识一下我为了达到目的有多不择手段罢了。”


“——而且我,比你想象的更有病。”



“什……你要去哪儿!?”


郭文韬瞳孔一缩,蒲熠星在低声说完这句话后就蓦地直起腰远离,他笑着张开双臂,一步一步往后退,但他退后的方向——竟是六楼毫无栏杆措施的平台边缘!


“蒲熠星你疯了吗!”郭文韬震惊地睁大双眼,回过神来怒目圆睁地跑去拦他,但是蒲熠星一个虚晃躲开了他的手,就在他的面前,像一只意欲冖张开双翼腾空而起的鹰隼,任而风云变幻,世界宇宙万物于他不过身外之物一览无遗,他的脸上还带着狂妄又肆意的笑,竟飘飘然就在他眼前坠落下去……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蒲熠星!!”郭文韬嘶吼,心跳加速到雷达失灵,极度的恐惧和紧张充斥他浑身上下的骨骼和血脉,他大脑一片空白地在平台边缘踉跄了一下,双手发着抖探出头去往下看,这电光火石间本能的一切在他的意识海里没能留下半点痕迹,心脏在喉咙出骤然停滞,而他满心满眼里竟通通只有蒲熠星这三个字。


但蒲熠星在笑。


他放声笑得畅快而癫狂,躺在五楼施工电梯的的绿色布网中间悠悠下降,开怀的笑声徜徉在中午近乎空旷的施工场地,荒诞滑稽得像一出黑色幽默的讽刺性喜剧。


郭文韬站在区区六楼的阳台看着地面一阵头晕眼花呼吸骤停,胸腔内的心脏怦怦加速跳得几乎要逃离他的躯体,像是三千尺的高空银河落九天,他就是扶摇直上奔腾失重的瀑布流水,被迫由着引力拉扯摇摆腰冖酸冖腿冖软,眼前全然一片目眩神迷摇摇欲坠,晕得他竟满心觉得那个躺在网中哈哈大笑的叫蒲熠星的疯子笑容灿烂得炫目而晃眼,放獎荡不羁,又潇洒畅快得近乎让他艳羡。



04


郭文韬终究妥协了,与其说他被这个蒲熠星说服了,不如说他彻底被这个疯子震撼到了,被吓到的后遗症就是,之后两人吃饭他连刀叉都差点没拿稳。


蒲熠星的吃饭礼仪很优雅很正规,如果抛却他灰扑扑的西装外套,与最完美的贵族公子相比也没什么两样,绅士礼仪亦实施得到位,又是拉椅子又是斟酒的,就是郭文韬总有种自己被当做姑娘对待的不爽感,但由于没整理好心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蒲熠星这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另类人物,干脆就承了情没说什么。


他想,他要收回自己过去对这个“死对头”的所有印象,或许表面上的这个蒲熠星只是他的冰山一角。就是没弄懂为什么这人愿意把他的掩藏的自我在他面前展现出来,而他自己为什么愿意和一直看不惯的人和谐共处地呆在西餐厅吃饭。


郭文韬没问,所以蒲熠星没答。其实这些个问题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也或许人类这一物种,总是愿意去靠近自己得不到的星星,而孜孜不倦不停飞行的极乐鸟,也有想要在干燥温暖的茅草地上歇息的一瞬片刻。


这对死对头的休战和合作也意味着新一轮的舆论轰炸,他俩共同带着安全帽在施工地同进同出的的照片在一周内刷屏了这群少爷千金的朋友圈,以周峻纬为首的不少人带头哀嚎着这对冤家竟然和好了爷青结,郭文韬死死盯着手机,想不通这些人怎么能这么无聊,同样在一边无聊的蒲熠星走过来点开手机的自拍模式搂着郭文韬就是咔嚓一张合照,郭文韬皱眉瞪他,蒲熠星比了个wink又拍了一张,然后随手一点就径直发送了朋友圈。


文案还骚包地配了个❤,活像情侣官宣。


郭文韬搞清楚他干什么之后耳朵都红透了,张牙舞爪地就去抢他手机,蒲熠星撒腿就跑,但是显然,虽说有事没事搞极限运动的蒲少体力不赖,但跟郭文韬这种从小练拳练到大的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蒲熠星最后被逮住一顿乱锤后龇牙咧嘴地把手机上交,又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了两句这什么暴力萝莉,被郭文韬一拳擂在心口差点吐出来,才终于老实了。


不过删了也没用,这种朋友圈只要有一个人看到就注定了传遍整个圈子的结局,无所事事的小姐们藏在蚕丝被里嗷嗷直叫磕到了,公子少爷们哈哈哈哈哈地在半分钟内把大群刷了99+还下注谁上谁下,郭文韬虽然知道这群人纯属开玩笑,但赔率1:99就尼玛离谱,甚至让他瞬间回想起了掩埋在角落里不堪回首的女装记忆。


——所以蒲熠星时隔三年又敷了脸三天热毛巾这事也不冤,纯属他自找的。


蒲熠星委屈地想着,不就一个初昒吗,至于记恨到现在?


得,死不悔改老油条,还是庆幸郭文韬没读心术听不到他的心声吧。


不过这种玩笑性的绯闻传个三四天也就到头了,即使群文件有记忆,但赖不过这群人从来不缺笑话和八卦,所以互联网没有记忆。半个月后施工步入了正轨,郭文韬和蒲熠星也交流得能算上大半个朋友,有时候蒲熠星会喊他出去在山顶上住别墅吹酒瓶,半夜两三点给他打电话说带他公路飙車。对此困得泪眼朦胧却被一通电铃直接吵醒的郭文韬一律回复:“不去,滚。”


正停在半山腰的蒲熠星把被挂断的手机扔到副驾驶上,夹着烟看着山下一览无遗的迷离夜景朝車窗外吐出一个清晰滚圆的烟圈,对他的拒绝感到无比惋惜。


怪不得郭文韬向往自由,原来社畜没有快乐,只有睡眠。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忘了开飞行被第七次吵醒的时候,郭文韬终于忍无可忍地披着外套找蒲熠星干架去了。然后在凌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被大吼大叫上头的蒲熠星带着追风逐电,差点把胃颠出来。


通往山顶的路是狭窄的单行道,山路十八弯看得郭文韬一阵恐惧,他僵硬地抓着内侧車门的把手抿着嘴唇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蒲熠星让他别瞎紧张,随便想点别的或者聊点什么,他便在脑子里百转千回意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这么长的单行道,如果上山的时候遇到下山的車怎么办?”


蒲熠星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憋了半天就问出这么个玩意儿。


“你要听实话吗??实话就是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要上山,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上去!老子的人生从来就没有Plan B!郭文韬你给我坐稳了。”


前面是个难得的直路,蒲熠星一拉操纵杆又要加速,郭文韬深吸一口气闭紧了眼,瞬间把乱七八糟的疑问都一股脑丢到了九霄云外。


最后郭文韬只能踉跄地跌下車站在山顶喘气回神,此时此刻已经临近日出,而这之后,活了二十多年的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天光乍亮。漆黑的浓云间穿透出破碎的粼粼金光,彩云弥漫万剑穿云而过,天地一颤黑暗退避,唤醒了世间的八街九陌千种风情万种生机,沉睡的城市和冰冷的钢筋水泥在徜徉和迷茫中渐渐复苏,車水马龙仿佛经久失修的八音盒被打开了开关,卡顿又顽强地开始奏响这一天繁忙的序幕。


郭文韬瞳孔放大,鼻息间凛冽清新的空气和莫须有的舒爽豪情彻底清空了他混沌眩晕的大脑和胸腔不虞的郁气,他回过头去瞧蒲熠星,那人站在树下的阴影中,明明灭灭的烟头火光被熄灭在乌黑的树干上,他漆黑的眼神炯炯发亮,和他间隔着不知是两米还是天涯万里互相对视,仿佛一抹不屈的灵魂,长着翅膀腾临九万里的高空,用上帝赐予的黑色眼眸偏执地寻找着他意图紧紧握住的光明。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碎裂声,有什么控制不住的东西在那刹那破土而出。



05


和蒲熠星相识大概是郭文韬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最刺獎激的事。


第一次见面他穿着女装坐在人家tuǐ上被一个酒气弥漫的俯身夺走了初昒和名声结了仇,第二次见面蒲熠星当着他的面从六楼一跃而下消失在眼前把他吓得心跳加速至近乎休克,第五六七八次见面之后郭文韬在蒲熠星的副驾驶座上无缝感受了零到两百六十码的风驰电掣。但两个月后,他已经能熟练地把蒲熠星抽上瘾的烟夺走扔到烟灰缸,在凌晨飙車的时候警告他最高不能超过二百二,然后眯着眼倒头补觉了。


蒲熠星操着一口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川普对补觉的郭少骂骂咧咧,说郭文韬你这个人真的莫求意思早晓得不求喊你老。

但每一次都打电话的明明是他自己。


其实郭文韬也不止单单负责这一个项目,作为迟早继承家族企业的板上钉钉继承人,他的工作量远不是蒲熠星这个游手好闲一天没事儿干的二世祖能比的,但即使再忙他也愿意半夜跟蒲熠星出去浪,不知道求的到底是个自由还是刺冖激抑或是别的什么,反正对于他俩的关系,周峻纬意味深长地表示:妙哉,不可说。


确实意味深长,郭文韬知道,蒲熠星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说友情太虚假,说爱情太深沉,但暧昧做不了假,肾上腺素分泌的兴奋在午冖夜蠢蠢裕动,他俩的贴近在别人看来或许是行星撞地球的奇迹,但在他们本人看来指不定就是一时的新奇,男人的激獎情,以及吊桥效应的亲身体验,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和征獎服欲,但谁在乎呢,总之这对非典型的死对头和好兄弟,终究在某一天行至了众人喜闻乐见的地步。


郭文韬跟蒲熠星正式相识后的大半年,最初让他俩起争执的那个商场完美竣工了,庆功宴上两位负责人理所当然地出了席,然后就在这个充满了欢声笑语你来我往不醉不归的夜晚,两个人去了酒獎店滚獎上獎了獎床。


没什么猝不及防的,也没喝醉,顶多就是壮个胆,郭文韬拽着他的衣领拉近,蒲熠星把他壁咚在墙上,隔着一厘米不到的距离问他:你想好了吗,不后悔?


郭文韬似笑非笑地点头,问他:“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所以别废话了,上獎我。”


下一秒郭文韬从蒲熠星嘴里尝到了和三四年前一模一样的威士忌酒味,蒲熠星触碰着的郭文韬嘴角的弧度也跟从前别无二致,只是如今的两人都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又衣衫不整,没有黑天鹅长裙也没有劣质的Omega香水味,只有两个Alpha血嘶呼啦充满凶狠的親昒和信息素的,威士忌和沉木香南辕北辙的味道永远不可能相合一体,就像两个Alpha永远不可能和谐温柔地鱼水卝交卝融,郭文韬在蒲熠星左肩留下了一个渗出血的牙印,蒲熠星橦得郭文韬两蹆发僵,不可抑制地微微獎发獎抖。


荷冖尔蒙在炸獎裂中互相冲獎撞,他们在一室的疯狂中接了此生第二个昒。




第二天郭文韬揉着眼睛艰难地爬起来,蒲熠星昨晚上也是真不心疼,浑身疼倒不至于,就是后冖边儿太难受了,蒲熠星端着酒店的早饭走进来扣着他迷迷糊糊的脑袋就是一昒,郭文韬恍恍惚惚地醒了好一会儿神,才全然反应过来昨晚上从始至终都发生了什么。


酒精带来的不顾一切的冲动渐渐褪去,他红卝了耳根,不知所措地埋獎在蒲熠星的肩膀里浑身僵獎硬。所幸蒲熠星体谅地没有再在这时候去调笑他,只是揉獎着他的后脑勺,在他发旋中冖央留下轻轻一獎啄。



蒲熠星牵着郭文韬出了酒店,这事儿在短短半天内再次轰动朋友圈,所有人都知道他俩好上了,齐思钧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问他你俩咋回事啊这搞个绯闻一时半载还没完没了是不?吃瓜很累的,体谅体谅他一个正在玩命的社畜吧。郭文韬嘴角一抽,跟蒲熠星对视了一眼,直接回他晚上不是有聚会吗到时候见面再给你讲。


聚会理所当然地会被起哄,真心话大冒险被阴了几轮之后他俩的事基本被抖了个干净,虽然郭文韬自我感觉他俩之间根本没什么好说出来的大事,但这一圈表情像在看外星人似的亲朋好友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周峻纬沉默了一会儿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是我的问题,这一杯我干了,祝你俩幸福,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你是个三好学生,我第一次知道你能狂野到这地步,凌晨无视交规飚马路,周末高山滑翔伞,一声不吭搞双A恋,这么狂野呢?合着前半生就憋着等今天呢?”


郭文韬横了他一眼,蒲熠星搂獎过他隔着空对周峻纬开怼,“行了吧你喝你的,就是你的问题!我们韬韬是什么样子我知道就行了,照顾你家老齐去吧,你不配!”


这话说得就欠揍,周峻纬怒了,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蒲熠星你能耐了,上位第一天就跟你大舅子叫板,给我等着看我今晚不喝死你丫的!”


郭文韬:?什么,什么大舅子??


“周峻纬你比我小!不是,你瞎胡说什么呢!”


周围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打起来打起来,邵明明连忙在一片喧嚣中用他清亮还吵的嗓音杀出了重围:“别特么吵了,让我看看酒瓶这次转的谁……哦哦哦周峻纬该你了!快点齐思钧你别想跑说好的你俩吃pocky,大于两毫米我今天都不让你走!”


“哦哦哦哦哦哦哦别搞郭文韬了来搞周峻纬啊快点兄弟们冲呀!!”


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场面越发混乱了起来,不知是谁走过来拽走了周峻纬,也不知是谁不小心把郭文韬推在蒲熠星獎怀獎里一起倒獎在了沙发上,郭文韬红冖着脸挣獎扎间被蒲熠星一把獎拥獎在了怀獎里,那边齐思钧和周峻纬大概是kiss上了,狭小黑暗的包间里尽是尖叫和喧哗什么声音都听不清,闹嚷嚷间郭文韬只能感受到面前的xiōng腔间强有力的心跳,看清蒲熠星喝酒上头微冖红的脸颊和眼角,还有那双在黑暗里之中始终发着光的眼睛。


他炙热的呼吸打在他脸上,沉着的声音仿佛是英伦腔的咏叹调从遥远的上世纪悠悠传来,他说:“韬韬,其实我真的很爱你。”


郭文韬身形一顿,说嗯,我知道。



07


蒲熠星真的是个命里带会的人,彻头彻尾drama式的浪漫主义者。


约会的第一个月过去,成天浸泡在甜言蜜语里还要应对突如其来的玫瑰花和各种突然出现的礼物,郭文韬一边觉得无奈还有点丢脸,一边也心里边甜滋滋,两人相约相伴蜜里调油乐不思蜀,看电影吃饭上酒店都是日常,朋友聚会kiss是惯例,彻底跟蒲熠星走上这条略显叛逆不拘规则的道路后郭文韬才发现别人异样的眼神其实根本没有在意的必要,不被理解但无拘无束尽享快乐绝对不是件亏本买卖,还有种莫名有种爽感,你深知俗人永远理解不了在大海上方两千米的高空和身边的人探头接昒是多极致的体验,也理解不了势均力敌充满血性的xìng爱有多畅快。


相处的时间越久,两个人的生理和心理方面都自然而然地愈发契合,齐思钧开玩笑说文韬跟阿蒲在一起久了现在越来越开朗也越来越狂野了,周峻纬附和着说蒲熠星这个傻儿子终于分清楚玩命和玩心跳的区别在哪里了。


蒲熠星袖子一拢就骂骂咧咧地想跟周峻纬干架,郭文韬在一边低着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们在一起也不光是谈情说爱和搞各种那种的运动,郭文韬明里暗里地给蒲熠星拉了点人脉,但一向不去深究他事业的具体发展,他只知道蒲熠星虽然表面上还是那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样子,但暗地里已经比以前忙了不少,最忙的时候两三天都联系不上,一联系上就是一股子强打精神的疲惫感。


不得不说他有点心疼,虽然他不知道蒲熠星具体的计划,但起码他心知肚明蒲熠星心里有格外极端的愤怒和怨气,大概在憋着一股子劲蛰伏着,等有朝一日找机会彻底爆发他的仇恨,这点接触久了始终能看出来,蒲熠星几乎没有在他面前提及过他的父亲,即使提到目光也仿若淬了冰,倒是偶尔会谈到他生前的母亲,只有那时候的他才会收起表面坚硬的外壳和伪装,眼底流露出片刻的柔软与怀念。


蒲熠星是个矛盾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是真事,不是伪装,伪装的是他纨绔二世祖的表象,这种表象已经深入人心到几乎没人记得蒲熠星还是个正统名流大学留过学的高材生,所以到现在为止,不学无术的蒲熠星已经完美地谈成功了好几个合作案这事也并没有在蒲家引起波澜,习以为常的印象似乎让所有人都不觉得他是个威胁。


好吧,他大概又在忙什么项目忘了看手机。郭文韬挂断电话叹了口气,给他发了条自己今天回父母家的微信通知一声就把手机放在副驾座上没再管了。这次他爸让他回家的原因他大概有个猜想,但这事终归有点麻烦,很难让他去解释。



果不其然是因为蒲熠星。郭文韬耳朵听着念叨,眼睛看着没有动静的微信界面低着头发呆,心里难以抑制地升起一股子烦躁。


说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果然还是以偏概全了,其实他父母也没有怎么教育他,就是轻描淡写地说:玩够了还是得收收心,不妨碍你交朋友,但起码得有个度,太过分了就难看了,完了以后还开玩笑地撂下一句,咱们家就你一根好苗儿,你妹妹文殊以后迟早要嫁人,我们都还指望你在商界叱咤风云呢,你一向有出息,我跟你妈可就等着以后儿女绕膝享天伦之乐了。


但恰恰就是这么浑不在意的态度,让郭文韬浑身难受得头皮发麻如同火烧。


他想问凭什么,凭什么双A不能在一起,凭什么他跟蒲熠星就只能是玩玩,凭什么他就非得听话走上既定的命运线,凭什么他就非得找个温婉的妻子传宗接代,他已经安分守己了小半辈子,凭什么不能在二十几岁的年纪找寻自己想要追随的路?


但是……他最后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强行弯了下嘴角,说我知道了,我会的。


只因为这是他尊敬了半生的父母,这是他落叶归根的家,和世俗无关,却又息息相关。


吃过晚饭后他送两位家长回了卧房,问候了一会儿沙发上尚且稚嫩的Omega妹妹,她的妹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着他的问题,中间多次欲言又止,最后他看天色较晚意图离开,妹妹却突然坐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臂,说哥,你爱他吗?


郭文韬突然哽住。


他沉默了两秒,笑了笑抚摸着妹妹的脑袋,问她你从哪里知道的。


妹妹说,我不知道,但我从你的眼神里认识的。


她说哥,你刚刚一直在看着微信置顶发呆。


他便笑不出来了。


妹妹抿着嘴挽住他的手,“哥,无论怎么样我最希望的还是你能幸福,我也会长大的,家里实在不行我以后也可以……”


“文殊,你该睡觉了。”郭文韬淡淡地打断了她,轻柔而不失强硬的拿下了她的手,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咸淡,妹妹有点着急,拧起好看的眉担忧地喊他哥,郭文韬摇了摇头,“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处理,你没必要替我獎操心,还是多担心一下你半个月后的期中考试吧。”


最后妹妹拿他油盐不进的哥哥实在没办法,一跺脚略带生气地跑回了卧室,郭文韬在沙发上静坐了好一阵,看着灯火通明下手机毫无动静的漆黑屏幕发呆,最后悠悠叹了口气,拿起車钥匙和手机转身离去。


晚上十点的街景别有一番风味,晕黄的灯光在街角和路旁打下若明若暗的倒影,郭文韬开着車窗以三十码的速度在路边慢悠悠地前行。停在红绿灯口的时候窗外突然走过两个女人,郭文韬盯着两人无聊地打发这一会儿的碎片时间,她们大概三十岁的样子,眼角的鱼尾纹沾染上岁月无情的痕迹,脖冖子上的颈纹仿若时间绕成的圆环,腺冖体处的Omega抑制贴扎眼又明显,但她们相互依偎笑得很开心,在晚秋时节共吃一只原味的麦当劳冰淇淋,枫叶从她们的背影后飘飘然落下,像是童话故事里最圆满幸福的结局。


郭文韬愣着神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远去,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去见蒲熠星的冲动,在他五脏六腑里奔腾着放肆叫嚣。


他拿起手机焦灼地拨打蒲熠星的电话,手指紧握着方向盘难耐地在表面敲打,五十秒过去后冰冷的女声响起,他放下手机挂断重新拨通,但这一次刺耳的流行音乐依然响了很长时间。


……


仿佛一盆凉水倾盆而下将他整个人浇了个透彻。晚上十点多,郭文韬扔开了电话,冷着脸面无表情地驾驶座上坐了很久。



08


郭文韬总归没有那个闲心去质问蒲熠星,他只是一个人生着闷气,最后却只等来了睡前微信里的一句——我知道了,早点睡吧宝贝,晚安~


行,那就晚安吧。


他整整一个周都没有去主动联系过蒲熠星,偶尔的回复也是不咸不淡的几个嗯哦,也不知道蒲少是忙傻了还是真的没发现不对,竟真的没有刻意来解释或者安慰他,每天还是照常的早安晚安,此外别无他言。


郭文韬冷笑,索性解除了他的置顶,爱干啥干啥吧,爷不伺候了,捧着手机哀怨这种事从来都不适用于他这个大老爷们。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解释和道歉没等来,不久之后蒲熠星直接过来送了他老大一个惊喜。


蒲少难得开着一辆低调不风獎骚的越野,稳稳地停在郭文韬下班的必经之路上,抬了抬下巴让他上車。


郭文韬抿了抿嘴,摸不透他这是玩的哪出,消失这么久突然毫无预兆地真人出现?行,那他就好好看看这人要搞什么鬼。


蒲熠星待他上車后笑嘻嘻地递过去一瓶红茶:“之前一直在忙没理你,宝贝儿是不是不开心了?”


郭文韬随手接过,冷哼了一声,“滚,别叫我宝贝。”


“哎哟,真生气了?”蒲熠星探过手来摸他的头,被郭文韬毫不犹豫地挥开,脸上就差没直接写着我在生气,我很生气这几个大字。


蒲熠星无奈,家猫养野了,现在还真不太好哄,“别气了韬韬,你猜猜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爱去哪儿去哪儿,随便你。”郭文韬握着手中加热过的红茶,小声地嘀咕。


蒲熠星轻笑:“行,这可是你说的啊,机票我已经买好了,顺便帮你讨来了半个月的假带你出国耍,我的事算是处理完了,你那边我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拜托周峻纬接手你接下来的任务,怎么样?感动不?”


郭文韬愣住了,转过头去惊讶地看着他,“不是,你……”


“哎,别太感动这开着車呢,你要真感动的话,可以親冖我一口。”蒲熠星欠揍地把脸凑过去,郭文韬没忍住笑骂着捶了他一拳,“滚,”


蒲熠星假兮兮地用没扶方向盘的左手捂住右肩,嘴里吱哇乱叫,“啊救命啊文韬谋杀亲夫了。”


郭文韬这下真的绷不住了,被他浮夸的演技逗得直乐,他俩在車上嬉笑打闹了好一阵,之前心中的那些不虞和不爽仿佛在短短几秒内全都沉进了海里,他又问蒲熠星他们到底要去哪儿,蒲熠星没答,只是笑着让他猜。于是他转而看着秋色弥漫的城市心情一片大好,开始暗暗琢磨期待着这半个月无所顾忌的假期蒲熠星会带他去领略什么惊险刺獎激。


09 


然而这回的蒲熠星似乎是被人下了蛊,正常了不少,去的地方并非郭文韬想象中可能出现的什么南极什么极光之地,什么珠穆朗玛峰和撒哈拉沙漠,只是带他畅游了欧洲美洲各种各样的城市,尽情感受不同的异国情调。他们去坐夜晚炫目迷人的摩天轮俯瞰整座城市,在顶点紧獎紧地相獎拥接昒,在情人桥搂獎在一起无视他人目光地各种拍照,亲獎昵的合照帅照通通被发进了朋友圈里,像是在宣告全世界他们的恩爱非凡,每行至一个地方他们还会在当地最豪华的酒店享受一整晚在金钱里被翻红浪的快乐。


直到假期最后几天这些令人发冖指的行为才全然消停下来,蒲熠星带他去了一座私人海域,说是他母亲和外公留给他的礼物,这里有一座海边的别墅,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有洁白细冖密的海滩,还有空旷无人的笔直公路。


他们在别墅里享受了最后几天的悠闲时光,郭文韬在第一次发现蒲熠星把生米倒进铁锅里意图做蛋炒饭之后就横眉竖眼地直接把他赶出了厨房,他甚至思考过要不要直接在门口拉条横幅厨房重地蒲熠星禁止入内,但最后还是被满脑子都是厨房那啥的蒲熠星威冖逼利獎诱甚至撒獎娇卖萌后一力阻止了。


裹冖着围裙为蒲熠星洗手作羹汤的郭文韬深深地叹了口气,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啥时候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但是和爱人一起迎着阳光醒来睡眼惺忪地接一个早安昒,然后在微咸的晨风中以一顿手作的美食开启闲适平淡的一天未尝不是一件人间幸事,这一刻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身上背负的责任,忘记了蒲熠星内心的无法被揭开的伤疤,忘记了两个人的第二性别,只是作为两个平凡的爱侣在相依相伴。


他们仿佛逃离了这个世界这一切,逃离了见鬼的双A有罪论,他们作为一对普天之下再普通不过的伴侣,明明有享受在早餐前在阳光底下接昒的权利。


郭文韬洗着碗无聊地想,如果他们真的是两个普普通通的黎明百姓,或许会领养一对孩子,在朝九晚六中深陷于城市的車水马龙钢筋铁骨,然后在华灯初上的夜晚回归一方家庭相守至岁月白头。


别墅到海滩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宽广干净一览无遗的公路上罕为人至,这现成的条件不飙車就浪费,还不用顾忌交规,郭文韬难得兴致一起霸占了蒲熠星的驾驶座,但是开了两天之后蒲熠星最后还是把自己的驾驶权抢了回去,假期即将结束的那天,他们在无人的公路上开着窗肆意欢笑,大吼大叫着像两个心智未全的疯子,风驰电掣中郭文韬突然觉得心冖潮一阵激冖荡,扭头朝着正在驾驶的蒲熠星就‖親‖了过去,蒲熠星没减速,反而獎摁獎着他的头越昒越深乃至起獎了反应,郭文韬chuǎn不过气才一个使劲把他推开,拉开他的拉獎链就把头低了下去给他獎囗,蒲熠星嘶了一声,情绪一漾越发癫狂地加了码,心跳和肌肉间都充斥着无穷无尽的神经激素,大脑高度紧张又极度清醒,身獎体兴獎奋到头皮发麻根本獎軟獎不下去。


前方难得一个九十度的直角弯道,蒲熠星在一个漂移后洒了郭文韬满脸,刺耳的摩擦声划过空旷的天地,他踩下刹車停了下来,胸膛急促地起伏着瞳孔隐隐发散。几十个来回呼吸后他放松了下来,翻到了纸巾给一旁依然在闭着眼睛大喘气的郭文韬擦脸。


他们缓了一会儿,又在呼吸平稳的第一秒交换了一个温冖情脉脉的昒。



半晌后蒲熠星轻笑着松开郭文韬坐回了位置,从衣前摸出了一包烟。说也奇怪,这半个月来他竟然很少在郭文韬面前抽烟,也不知道是怎么忍住的烟瘾。


“韬韬,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个无脚鸟的故事吗。”他敛起眼眸问。


郭文韬扭头去看他,抿着嘴低低地“嗯”了一声。


“其实我当时没有说完,无脚鸟的一生只能停驻一次,而当他落地的时候,就是他迎接死亡的时刻。”

“我爸病重了,就一个月之前的事,不过现在还没传出来。”

“我回了一趟家,你猜怎么着,我找到一封信,就在我爸床头柜压着,还是我妈写的,写给我的。”

“我妈不是病死的,是被我爸和我继母害死的,她自个儿清楚。但是就这,我妈还在信里嘱咐我放下仇恨好好生活……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真行,她真的好傻。”


蒲熠星是笑着说出的这番话,手里甚至夹着烟,云淡风轻,却郭文韬看得心神俱震。


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背后又藏着多少撕心裂肺 ,会不会在某个酩酊大醉的无人夜晚他也曾哭得肝胆欲裂。


“蒲熠星……”郭文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身为枕边人尚且只窥探到蒲熠星伤疤的皮毛,他从来无法感同身受他身上遭受过的一切,但这不妨碍他的心为此感到抽痛。


他去握蒲熠星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惨白得近乎透明,隐隐发着抖。蒲熠星反手把郭文韬握住,劲大得像要把他的指骨捏断,他没在笑了,收起了虚假的笑容,看着郭文韬的眼里溢满了细碎的悲伤。


“韬韬……我爱你。”


郭文韬身形一顿,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他们再次启动了发动机,渺小的汽車在車道上缓慢平稳地向波涛汹涌的大海移动,最后他们停在了海边,下車站立在浪前观百川赴海看云卷云舒。但天公不作美,这天看起来八成要下雨,远方有闪电的亮光划破苍穹,乌云密布世界突然沉寂下来,天地之间一片混沌,海风狂乱肆虐,他们竟在黄昏下于車前盖上do起了獎爱,在万物浩荡中用力地融为一獎体,结束时接一个硝烟弥漫刻入骨血的昒。


身后无人的马路上一辆轰鸣的机車如沙尘呼啸而过疾驰奔向荒芜的远方,死海翻滚激荡,乌云席卷压顶,闪电雷光之后天地间轰然寂静,但在天光骤亮的那瞬间,郭文韬突然看清了蒲熠星的脸。


他在哭。


那张脸上淌着泪,原来嘴角尝到的发苦的咸涩不是海水,是失温的不舍。


郭文韬替他抹去,眼框干涩到发酸。


电闪雷鸣,而我只能抱住你。


笑容背后藏着的凄冷逆流而上,磅礴的海浪如注彻底淹没了游人濒临窒息的咽喉,冰冷的怀冖抱禁冖锢住即将四散纷飞的三魂六魄,他仿佛于悬崖边缘摇摇欲坠,失去意识与爱人相拥坠入无尽深海,心甘情愿地在寒流孤寂中长眠至一同死去。


天地沉静后郭文韬稞着上身从前盖上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在天地间铺洒,他就躲在雨幕里抽着烟看蒲熠星,却发现天色太暗看不清他的脸。蒲熠星凑过来想昒他,郭文韬就夹着烟去獎搂獎他的獎脖獎子,在烟雾缭绕中獎噙獎住他的喉结,描绘他的青筋,闻他的味道,轻獎咬獎他的鼻梁。


回去的时候郭文韬累得睡着了,在驾驶座里蜷缩着发抖,海风很大,蒲熠星怕他会感冒心疼地加快速度回去,但药店隔得格外远,等他出门到处找药店买好药回来时,郭文韬已经能正常起来打开笔电工作了,坐在床上的人向蒲熠星看过来,开着玩笑说,“如果我是个Omega,甚至是个beta呢,是不是现在就能满足你大男子主义照顾别人的心理了。”


这是玩笑话,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在意有所指。蒲熠星笑不出来,郭文韬的笑容自然也不是发自真心。


如果我不是个A多好,但我是,我背负着属于我的责任和担当,你背负你终生难解的仇恨。我不会为你妥协,你也不会,这个世界不会。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在谈恋爱,可我偏偏知道我们没有,我们之间只存在“我爱你”,从未出现过“和我在一起”。


其实从这段旅行到达的第一站我就懂了。你看我的眼神盈满孤注一掷的悲伤,你牵我的手像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摸清每一道掌纹,你昒我的嘴像要把我融进骨血里与你生不能离死不能别,我们在每一个拥有爱情传说的景点耳獎鬓厮獎磨倾诉爱情,像一对发誓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决的亡命鸳鸯,自欺欺人地告诉全世界我们在相爱我们在一起,固执地妄图抓住即将脱手而出的彩色獎流沙。


蒲熠星沉默了一阵才张口,语气竟微微带着哽咽,“现在,结束了吗?” 


“我们开始过吗?”郭文韬轻轻地笑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反问。


“还记得我给你说我回父母家那天吗,我从我家出来的时候给你打过电话,第一通没人接,第二通连上了,是她接的。”

他向来不是多疑的人,但偏偏那个女人的声音他认识,蒲氏企业里大股东郝家的千金,温文尔雅又富有权势,拿下她大概对蒲熠星百利而无一害。


蒲熠星皱起了眉,急着想解释:“那时候不是,当时我只是……” 碰巧遇见了,和她吃个饭。


郭文韬看着他的眼神毫无波澜,他一时语塞。


已经没必要解释了,故事的结尾成了定局,曾经汹涌过的浪潮一片死寂,太阳升起后夜里的旖獎旎和角落的阴霾无处遁形,曾照映出皎洁明月的水洼在阳光下蒸发,所有的浪漫的表像被掀开,薛定谔的盒子里只有死去的虚假,赤稞地暴冖晒在空气里,一切都无影无踪 。


郭文韬叹气,明明是尘埃落定,为什么他不悲也不喜,只觉得一阵虚无和疲累,“你现在筹到多少股份了?”


站着的人抿着嘴,没说话,仿佛他不说结局就不会宣判一样。


郭文韬也不急,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键盘,只是目光发散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了一声轻浅的百分之三十。


郝家手握百分之二十,挺好的,足够了。


郭文韬终于合上电脑放在了身侧,抬起头去接蒲熠星一眨不眨一直看着他的目光:“回去千万别给我什么经济补偿,你敢这样做,我拼了命也要让你破产。”


蒲熠星一顿,说:“好。”


“以后你跟她走在路上看见我不要跟我打招呼。”


“……好。”


“结婚不要给我发请柬,我很忙的,去不了。”


这一次蒲熠星动了动喉结选择了沉默,郭文韬在顷刻间突然觉得一阵委屈和恼火,原本预知结局后平静的海面蓦地层层波澜,不甘心地冲刷着礁石,在他内心绞出拧巴丑陋的漩涡。


“生小孩也不要,你这个基因生出来的宝宝一定丑死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讨厌你,自从第一次见面就讨厌得要死。”


“我有没有说过你活冖好差,像个打獎桩獎机,就知道吨吨吨地橦,妈的我又不是棉|花经得起你这样稿,让你老婆注意点,实在不行在外面没事找个鸭凑合着过吧。”


他越说越过分,像是要把前半生都没说过的恶意倾述干净,蒲熠星青筋一跳忍无可忍地昒上来,仿佛要把他在骨血里獎揉獎碎,郭文韬挣着推獎拒,但是这一次蒲熠星似乎用了他最大的气力去构造这个临别的昒,怀獎抱像铜墙铁壁一样完全挣不开,后来郭文韬还是无力地妥协了,双獎手獎环獎上了他的獎脖獎子,用chún舌獎细细獎密獎密地感受他们相獎触的每一个角落,也耗尽了他们之间最后的温冖情,所有怨气都随着一昒盘旋不甘心地散了,他们分开后什么都没说,没有人落泪,但谁都知道这出罗曼蒂克的戏码该结束了。


他们依偎着沉默了很久,蒲熠星却突然向他低下头,现出了Alpha后獎颈最脆獎弱的腺冖体,声音沙獎哑地说,“你标冖记我吧。”


郭文韬顿住,震惊得无可复加:“……你疯了?”


“我知道你想,你咬吧。”


郭文韬一时失语,闭了闭眼没再说话,半晌后他一张口就猛地咬了下去,蒲熠星的身体狠狠一獎僵,顷刻间辛辣霸道的酒味在房间里四散而出猛烈地反抗,醇厚绵长的沉木香不甘示弱地吞噬,两相对抗一时间竟分庭抗礼难分伯仲,但就是这种时候,蒲熠星竟违背本能强迫自己收敛了信息素,桀骜不驯的烈酒不甘心地被攻獎城略獎池,最后被一分一秒地蚕食了个干净。


郭文韬苦涩地想,你看,他那么坦然,眼里写满了深情和爱意,全身因为信息素的排斥而紧张得绷紧发抖,都要固执地让你标冖记,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偏执痴狂为达目的不顾一切的疯子。


可他依然坚定地选择离你而去,他俯首向你呈上Alpha的脆弱与自尊,怀揣着他最大的歉意向你表达一个Alpha所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甘愿和獎臣獎服,但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甚至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个咬出血的牙印终究会愈合,这丁点若有若无的信息素不久后会消失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


他都那么爱你了,却不愿意给你一个虚假的承诺,哪怕只是个哄哄你的承诺。


这就是蒲熠星,哪怕清醒到残忍,都不愿意留下一丝余地。


这也就是郭文韬,哪怕难过到死海逆流飞鸟哀鸣,都要体面而不动声色地诀别。


咬上腺体的刹那鼻间的第一重味道全然是辛辣的威士忌味,就像是他们初次见面的火星四射在嘴里肆意燃烧着炽热和焦香,但随着信息素的混合,几秒后这种猛烈散了不少,混成了一种带着烟草味的皮格调,奢华而潮冖湿的墨感蔓延开来,如同他俩之间不可抑制地被彼此一步步吸引的凌晨三点,再之后是第三重的檀香,炙热浓郁余香袅绕,如同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热恋般的疯狂相爱。


终于蒲熠星的信息素彻底选择了臣獎服,郭文韬鼻息间全然被自己的沉香替代,绵长淡雅又心旷神怡,如同一对相伴相依的爱侣平凡地迎接每一天的早安午安晚安,最后轻浅的标‖记进入尾声,待沉香也缓缓消散后,他闻到了一股微凉的柏木香,雪花的冷冽清新悠悠然盘旋于鼻尖,恍惚间他看到了雪飘如絮纷纷扬扬落满了两人的发,身侧的人握着他的手往前走,行至苍茫天光处,一齐白了头。


青山原不老,因雪白头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足够了,区区十秒,已与你走过人间短短一生。


飞累的极乐鸟找到了愿意接纳他的温暖港口,在去往地狱的路上,他曾短暂地盘旋。


这是一个没有开始没有句点的故事,但他们确实曾经相爱,时间也不能抹去。


最后蒲熠星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上了回程的飞机,郭文韬说他想再待一天整理心情,蒲熠星就帮他改了签留下了别墅的钥匙。大门关上,郭文韬脱力般躺下迷迷糊糊地睡去,手机在中途响过一阵,被他嫌烦地关机摔到了地毯上,蒙着被子倒头一睡,竟是直接睡到了次日的早上。



10


第二天床上的人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清晨的雨停了,昨晚的雷歇了,天空澄净,阳光正好,屋内窗明几净,徘徊的味道在屋里萦绕着,最后通通被清爽的风吹散了。


天亮了。




END





















私以为烟火之所以美,是因为它曾在某一瞬间拼尽一切让生命绽‖放到了极致,灼灼其华,不问归处。



鹤子昱

这是all惠吧?

一定是吧,绝对是。

wtw:你们这群偷腥的猫(笑死我了)

这是all惠吧?

一定是吧,绝对是。

wtw:你们这群偷腥的猫(笑死我了)

岫水

【五伏】 枯木长青

  *Summary:给你我全部的爱

  *全文2w1,AO恋,带崽文学

  *私设众多,年龄操作有,一方死亡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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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想要个孩子吗?”


  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伏黑惠先说出来的。


  倒不是说内容很荒唐,只是这种对于未来生活的畅想往往会是五条悟先打开话匣子,其实说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叽叽喳喳也没什么不对劲。


  伏黑惠通常是会听的,但...

  *Summary:给你我全部的爱

  *全文2w1,AO恋,带崽文学

  *私设众多,年龄操作有,一方死亡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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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想要个孩子吗?”


  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伏黑惠先说出来的。


  倒不是说内容很荒唐,只是这种对于未来生活的畅想往往会是五条悟先打开话匣子,其实说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叽叽喳喳也没什么不对劲。


  伏黑惠通常是会听的,但听进去多少得取决于他在干什么。


  如果他手头上没有事情,只是低头去拨弄五条悟散在他膝盖上的柔软的发丝,那么接收率是100%。但过程经常会被打断,因为大人的话总是越说越不靠谱,导致他最后会直接被Omega推开或者被抱枕闷住。


  如果是在看电影或者无聊的电视剧,那接收率会下降到70%。伏黑惠有个坏毛病,那就是不管好片好剧还是烂片烂剧,他只要看了几眼就必须要看完。五条悟为此也被迫跟着看了很多,原本还算不错的观影水平因此变得高低不平。


  如果是在看纪实类灵异杂志,那就会彻底失联,需要某人凑过去把书抽走才能重新启动。某次他看《泰国异闻录》的时候被五条悟连着亲了十几下都没反应,Alpha有时候觉得这种失联也挺好的。


  五条悟对于未来生活的规划有很多,他像一只仓鼠,一点一点用各种小细节堆积成一个终会实现的美梦。没人能想象这样一个自大的、骄矜的、对所有事情都保持一种漫不经心态度的Alpha会将心里藏着的事拨开一些又一些,将他的Omega和对生活为数不多的期待放进去。


  这并不是标记完成之后的后知后觉,很早之前,早到伏黑惠还是居民楼里最干净的穿堂风时,那双绿眼睛抬起又垂下,五条悟就下意识地将他塞满事的心空了一块出来。


 后来的日子不过是爱的迁徙,用漫长的岁月完成一个季节又一个季节的跋山涉水。从角落到中心,暧昧是脚印,空出的地方被装上一个机关,终端是心口,口令叫伏黑惠,说一声悬在心尖上的锤子就会落下,咚咚地敲着打着,只让人觉得又酸又麻。


  但孩子并不在这些规划里,五条悟总是会下意识避开这个话题,并且在他看来,伏黑惠也不会去谈论这件事。


  彼时两面宿傩和冒牌夏油杰引起的一系列动乱都已经被平复,咒术界陷入了难得的漫长得有些迷茫的平静期,咒灵和诅咒师依然源源不断,但那些最不可说的最沉重的部分似乎都成了角落里的石子,只有在不经意间回想哦时候才会感受到它曾经的重量。


  很安稳的日子,五条悟难得地想静下心和伏黑惠享受生活。


  “想要个孩子吗?”


  伏黑惠又重复了一遍,出乎他的意料,五条悟并没有说话。


  Omega不急着得到答复,他的目光移向窗外,一月的东京相当寒冷,日光墓碑一样沉沉地坠成透明的雾,北风很料峭,叶片也变成褐色的风。不过这似乎都与他无关,因为他的Alpha正拥着他坐在懒人沙发里,空调开到三十度,燥热的风被加湿器抚平,他膝盖上还搭着一条毛毯,珍珠白色的珊瑚绒,再暗一点就很接近五条悟的发色,绣了猫咪图案的边角静静地挨上棉袜的边缘。


  伏黑惠正想抬手拉一拉毛毯,五条悟却已经抢先一步。他环着Omega的手臂向上抬了抬,将怀里人搂紧了些,空出的手捞起毯子,很认真地铺在伏黑惠的膝面上。五条悟低下头,鼻尖蹭了蹭伏黑惠的后颈,干燥的嘴唇贴上皮肉,那感觉像被蝴蝶的扇翅碰了手心,气流变成压低的吻。电视正放着某部小众电影,很文艺的对白和滤镜,Omega眯了眯眼,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身后人放在他腰上的手指。


  “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五条悟把脸埋进伏黑惠的颈间,信息素沾了整片衣领。他声音带了点暖意堆起来的懒散,像一只甩着尾巴撒娇的布偶猫:“惠就是个小孩啊。”


  他岔开的腿叠起来,将靠在他怀里的Omega圈好,整个人像一只巨大的树袋熊,紧紧挨挨地贴着伏黑惠。Alpha侧过脸,唇瓣从脖颈黏到伏黑惠耳后的皮肤,吐息很轻,吹开他鬓边有点长的发丝。


  伏黑惠抬手将五条悟向后推,秀气的眉皱起来:“好热,你要不去把空调温度调调低?”


  五条悟按了按空调键,然后很自然地拉过伏黑惠的手。这双手比自己的要小一点,指腹饱满泛着很健康的粉色,指节却细得过分,但五条悟知道,它们带来的力量强大得令人生畏。伏黑惠的手在秋冬季节会因为干燥的天气而长倒刺,他本人不甚在意,五条悟倒是很上心。每天晚上洗漱完他都会拉过Omega的手,替他细心地抹上护手霜,柚子味的,他觉得和伏黑惠的信息素很配。


  五条悟攥着伏黑惠的手,两瓣唇咬着指腹。虎牙是蜂鸟的喙,他的吻像鸟衔花,声音拉成麦芽糖:“不要小孩子,阿惠就是我的小孩,一辈子只养你。”


  伏黑惠回头,很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养一个孩子吧。”


  五条悟脸上的表情褪下去了,他的嘴唇动了动,翻身将伏黑惠压进柔软的沙发里。Alpha的声音里有了些挫败的意思,掌心凑上去,拇指指腹很温柔地摩挲着Omega的额角。


  “为什么突然想要孩子?有理由吗?”


  伏黑惠笑了笑,眼角弯成云做的月牙,睫毛簌簌地发颤。他很少露出这种堪称柔软的表情,一开始是觉得没必要,世界上值得他快乐的事并不多,后来才发现其实是不习惯不擅长,微笑是给别人看的,他习惯了自我消化。


  “你给我的东西很多,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他的声音低下去,绿眼睛在眼眶里有些紧张地打转:“但是无论如何,还是打算——”


  伏黑惠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五条悟觉得有些好玩,他起了点不太好的心思,忍着笑和伏黑惠额头相贴,放松身子将Omega压了个结实。


  “我给你什么了?说来听听?”


  伏黑惠的脸当场就垮下来了,他手肘撑起来,想把五条悟推开。


  “说嘛。”


  “什么都没。”


  Omega被空调的暖意蒸得有些热,晶莹剔透的一层薄汗覆上鼻尖,像碾碎了的星星。他的右肩被五条悟压着,下巴不太自然地被对方捏着,半个身子快要掉下去。


  “热死了,”伏黑惠的表情看上去像是真生气了:“我说,五条老师,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娇贵,你别又是开空调又是盖毯子。”


  “这不是因为今年气温特别低嘛,怕你冷。”五条悟笑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标记完成也有两年了,还不改口,叫悟叫老公都可以。”


  “关空调!”


  “好啦知道了,别凶嘛。”


  五条悟刚起身拿起遥控器,伏黑惠就飞快地爬起来想离开这里,但他腿还没来得及向下伸就被Alpha攥住脚踝一把拽回身下:“刚才的问题还没说完呢。”


  伏黑惠很烦,他只会在恼羞成怒的时候摆出这种表情:“你当我没说。”


  “别这样嘛。”


  五条悟笑着黏过去,Omega推他一次他就低头亲他一次,亲得又气愤又羞恼的伏黑惠没了脾气,被大人抓着手腕吻到唇角发红。


  “惠别扭的脾气总是不改。”


  五条悟的鼻尖亲昵地蹭着伏黑惠的眼睫,嘴唇落在下眼睑,气息在鼻梁上落一场柔软的雪。


  “那就要一个小孩。小孩要长得像惠,哪里都要像。”


  02


  亲爱的小孩子:


  你好啊!


  现在是下午17时23分,东京夏秋过渡季中一个相当平凡的傍晚。今天有火烧云,黄昏的天相当好看,整个城市被云彩烧得粼粼透光。我正坐在桌几旁给你写信,而你的爸爸睡在离我不远处的沙发上,我抬头就能看见他。


  或许现在给你写信有些早,因为从你出生,到学习语言,再到读懂这封信,这期间还存在着很漫长的过程。但作为一个准父亲,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包括又不仅限于你的名字、你的爸爸以及我和你爸爸之间的故事。而且你爸爸不让我烦他,我的同事也被我烦够了,所以我也只能来找你啦。


  你来到我和你爸爸身边才两个多月,而再过半年,你就会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亲自去看一看。


  你在最热烈最灿烂的夏天来到我们身边,又会在来年最温暖最生机勃勃的四月出生,所以我和你爸爸为你取的名字叫做树,不论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可以用这个名。你出生在一个相对于我和你爸爸来说更加平静更加安稳的时代,在你不知道的某个邻域里,一场战争刚刚结束,万物复苏。我们希望你能像树苗一样健康、平安、充满活力地长大,在从盛夏走向来年四月天的小孩理应是这个世界上最活泼的人。


  我希望你能多像你爸爸一点,我希望你能继承他的发色、他的眼睛、他所有的一切。你爸爸是一个很坚强的Omega,他很厉害,但又很脆弱。他在意的事情很少,因此往往觉得自己可有可无。而你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人,甚至超过了我哦。他很期待你的到来,我从未看到他对除了精修术式以外的人或事这么上心,这其中也包括了我。当然你现在并不知道术式是什么,但在以后的日子里,如果你愿意了解并想要走上这条路的话,我和你爸爸会不遗余力地指导你。


  我明白他的心思,你爸爸小时候的生活谈不上幸福,甚至说有些灰暗都不为过。而在我教养他的过程中(没错你爸爸是我带大的)也并未尽到全责,他如今的性格多多少少因我而起,我为此觉得很难过。我曾经有狠心矫正过他错误的行事作风,但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下去,谁叫我爱他。但好在他有听我的话,自己也在努力地克制,努力地改变。或许正是因为他身上的某些不幸,让他希望你能避免这所有的一切。


  你爸爸曾经没有得到过的,渴望得到过的,后来被我弥补但还是迟到的,他希望你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这并没有什么不对,我们爱你,这本是天经地义。


  你爸爸一直都很辛苦,他在冬至那天出生(你爸爸的生日是12.22,你必须要记得哦,如果敢像别人家的兔崽子一问三不知我一定会收拾你),这或许就注定他必须要经历一段冰冷隆冬,但是冬至之后的日子,就会是明媚又温柔的春天。他很棒,即使伤痕累累却还是要扑进太阳的怀里。所以你以后要好好听你爸爸的话,要知道保护他,要用你小身板里所有的爱去堆满他,不要再像昨天一样折腾他。你昨天很不乖,你爸爸为此一晚上没睡好觉,我希望你不要再犯第二次了。


  我有意再和你说一些父母爱情这类的事情,奈何我和你爸爸之间的故事过于复杂,这其中掺杂了很多,拿出去写一本三流情爱小说也不为过。但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我很爱他,爱得无可救药,甚至庸俗地愿意去相信下一辈子还能再飞奔到他的面前。说实话我和你爸爸之间并不顺利,因为某些原因我们蹉跎了很长时间。他有他的心事,而我也有我的负担。


  但我想让你知道,爱情贵在真诚与勇敢。在往后的日子里,你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好人坏人、朋友敌人、点头之交与莫逆之交。而你也会遇上你心甘情愿为之停下的人,你会愿意拉着那人的手,做两只淹死在爱河里的旱鸭子。我和你爸爸,一个不够真诚,试探过多;一个不够勇敢,胆怯多余。所以我希望,如果你将来如果遇上了你的爱人,不要害怕,也不要畏手畏脚,请勇敢地去爱吧。


  我不知道写了多少字,也忘记当初动笔的时间了。你爸爸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估摸着是要醒了,实际上他如果再不打算起床我也要把他哄起来,他再睡下去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在停笔之前我还有一些话要说。


  我亲爱的树,这个世界相当美丽。在未来你会看到磅礴的落日,浩瀚的汪洋,奈良吉野山四月盛大的樱花雨,京都东福寺深秋野火一般的枫叶林,这一切的一切都等着你自己去探寻。或许你长大之后会发现世界并不是想象中的无忧无虑,正如同世道并不是非黑即白一样,它喜忧参半。你会因为悲伤的事情落泪,会因为丧气的事情懊恼。但我希望你能在历经一切磨难后继续向前走,还是能对这个世界抱之以恒久的热爱。我希望你能永远勇敢,我希望你能永远相信爱,希望你去爱你觉得值得爱的人,希望你被无数人真诚地爱,同样的,也希望你去爱自己。


  这是我和你爸爸对你的期望。


  你的房间在我们隔壁,里面的摆设都是你爸爸去挑的。墙纸是很干净的牛油果色,毛绒玩具在地毯上堆起一个小窝,具体的还是等你自己来看吧。


  我们满怀希望地等待你来到这个世界。


  半年之后见啦。


                                                         你的父亲 五条悟


  03


  “树最近还好吗?”


  夜蛾正道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制作咒骸,半天得不到回应他抬了抬眼皮,发现他从前的学生正在光明正大地发呆开小差,压根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校长抓着刻刀的手瞬间就收紧了,他脚下一个酷似大白鹅的咒骸立马支楞起来,扑着翅膀就要去啄五条悟。


  “诶,校长,能不能不要像原来那样一言不合放咒骸啊!都这么多年了!”


  “我在问候你儿子。”


  “啊,树很好啊。”五条悟懒洋洋地把双手别在脑后,在夜蛾的怒吼里将那只不死心的鹅踹去角落。


  “他脾气像惠,很让人省心。”


  夜蛾觉得自己五条悟综合征犯了,病症表现为想给他来上一拳。


  “这只鹅我做了一个星期。”


  “这么久?你果然是老了吧老师,原来你一个星期可以做两只。”


  五条悟真不愧是五条悟,永远都知道他最不爱听什么。幸亏五条树性格像伏黑惠,所以即使长了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找你来是有件事要说,”夜蛾手上的动作不停,语气却沉重下来:“我昨天看了辅助监督从你们那汇总来的有关半年来所有出现咒灵的实力评估。好了收起你脸上那种泫然欲泣的表情,都当爹了还不正经,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写报告。”


  “所有的咒灵都在有意识地进化,你的实力和其他咒术师之间存在着断层,所以你可能感知不到。但从其他人的报告里来看,这种现象越来越严重了。”他放下刻刀,一边端详着咒骸一边拿起画笔上色:“我想你应该清楚这个原因。在你出生的时候,也曾出现过咒灵有意拔高自身实力的情况。所以我想,这应该和树有关吧。”


  “双亲是六眼无下限术式和十种影法术的持有者,再次打破咒术界与咒灵界的平衡确实也不为过。”


  五条悟脸上的表情淡了一些,他漫不经心地说:“或许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又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天才呢?”


  夜蛾瞥了他一眼:“怎么,终于愿意承认自己不是最强还是不乐意你儿子替代你成为新的最强?我从硝子那里听过你不少荒唐事,三十几岁的人了,在家里还和自己儿子争风吃醋。别动那只熊!我做了大半个月呢!”


  五条悟自顾自地从咒骸堆里翻出一只大熊,权当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谁叫您这里不多放几把椅子。树将来的路,我不会替他做决定。”


  夜蛾动作停下来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不打算让树进入咒术界吗?”


  年轻的父亲盘腿坐在咒骸熊的身上,左手杵着下巴,眼睛被眼罩遮着,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线。


  “不,我的意思是,我会让他了解,但是否加入是他的权力。”


  “我经常会想,如果当初询问了惠的意思,如果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融进一个更广阔更温暖的社会,他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男人露出一个挺温柔的笑:“如果他像每一个普通的孩子,从幼稚园到初中到高中,再去大学,他接触更多美丽的事,更多好心的人,而不是成天和恶心的咒灵打交道,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我的惠是不是能够更加开心。”


  “但我知道这个假设并不成立,因为津美纪还是会被诅咒,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走上这条路。惠缺少的并不是刻苦与努力,他只是太少掌握主动权,更准确地来说,他其实是根本没得选。被迫被伏黑甚而抛弃,被迫被我接来身边,被迫被我套上一个‘至少别被我甩太远’的辔头。”


  “我很后悔,当初以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和他说话,哪怕连一个平等询问的过场都不愿意走。”


  “树不仅是我和阿惠的孩子,他其实更是一个弥补过去的契机。我曾经没有给惠的,惠自己理应得到却没有得到的,我们希望他都能得到。”


  “说实话,我不希望树有多么得优秀。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他不会觉醒术式。”


  五条悟起身,他拍了拍那只咒骸熊,将它塞进玩偶堆里。他指了指自己,嘴角弯出一个很浅的笑:“期待、恐惧、仰慕、嫉妒、敬畏、崇拜等等等等,这些情绪产生下的诅咒,并不见得多舒服。”


  夜蛾不说话了,他将手里刚刚完成的咒骸扔给五条悟。那是一只小猫,雪白的毛,蓝色的瞳孔,眼型圆润得像一颗杏枣。


  “带回去给树当玩具吧。”


  五条悟拎着咒骸的后颈,有些嫌弃地打量半天:“好丑啊,我怕它吓到我儿子。”


  夜蛾正道刚刚有些伤感的心情瞬间变成了一个邦硬的拳头,他将手里的刻刀撇在了地上,反正也打不到他那个学生,倒还不如省点力气。


  “刚才是悠仁把报告转交给我的,说是伊地知替他们定一个新开的主题卡拉OK去了,二年级的几位也会一起去,你不去凑热闹吗?”


  “不去啦,”这个嘴欠的男人还是揣着那只咒骸猫走了,他背对着夜蛾正道挥挥手,声音里带了些雀跃:“家里有人等着。”


  04


  五条悟回来的时候家里一片昏暗,靠窗的地板被泡在橘色的阴影里,窗外云霞翻滚,归家的鸽群是收束的晨昏线,落日漫不经心地退着潮。他轻轻地关上门,朝五条树的房间走去。


  果不其然伏黑惠倚着飘窗的软枕睡着了,百叶窗拉了一半,柔软的光从罅隙间探进来,一条一条,落了伏黑惠满身。四周静悄悄的,他整个人就这样沉在深秋温柔又盛大的日落里,仿佛一头蜷缩在草丛里的鹿。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变成噪点,暖色的光影漏斗似的倾斜,Omega纤细的身形像一条弯曲的河,慢慢地流进五条悟的心里。


  树躺在Omega右手边的带着滑轮的摇篮里,是他一回头就能看见的距离。五条悟走过去,他的小孩儿罕见地清醒着,五条树很聪明,他似乎是知道自己的爸爸在睡觉,所以不哭不闹的,只是睁着一双肖似伏黑惠的明亮的绿眼睛,好奇地盯着横杠上垂下来的小小的捕梦网的尾羽。


  看见五条悟,小孩儿的眼睛亮了,他张了张嘴,刚想咿咿呀呀地叫嚷几声,他的父亲却微笑着竖起食指抵上嘴唇,示意他不要出声。树安静地眨着眼,很短的手臂挥舞着,挣扎着去抓捕梦网的装饰。


  Alpha坐在伏黑惠的身边,手指移过去盖上他微微蜷缩的掌心,默不作声地看着自顾自玩耍的树,等着他的Omega醒过来。


  生了树之后伏黑惠的体质肉眼可见地垮下去,精神疲惫,咒力虚弱,最初的一段时间他甚至都不能长时间地维持两条玉犬的形态。


  五条悟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初他故意不提小孩子正是这个原因,咒术师诞育子嗣的过程就是在消耗咒力,双亲的实力越强,透支的代价就越大。


  夜蛾曾经因为好奇御三家之间的轶闻秘辛而问了五条悟一些事情,他说:“为了拥有更加强大的继承人,御三家是会经常联姻的吧?”


  “是这样,”五条悟点点头:“为了得到天赋异禀且继承家族术式的孩子,御三家经常会让合适的族人结成伴侣。但或许是因为双方血统本就已经很优质导致第三方难以达到一种突破,诞生的孩子却越来越平庸,所以这种家族式的婚姻往往以失败告终。而在更早的时候,五条与禅院的关系因为御前比试降到了冰点,两家从此几乎就断了联系。因为如果到时候生出一个天才,是带领父族还是提携母族,这很难办。”


  “经过一段漫长的探索,那些家伙发现其实同某些普通的咒术师结合反倒更容易诞育优秀的孩子。当然代价也很巨大,众所周知咒术师诞育子嗣的过程就是在消耗咒力。”五条悟讽刺地笑了笑:“哈,很无聊吧,在他们的脑子里,婚姻和配种没区别。”


  上一个继承六眼与无下限术式的咒术师早已殒命在御前比武里,御三家百年历史浩浩汤汤,五条悟无从得知那位家主的父母是哪两位,继承了什么术式,也无从得知那位家住的伴侣又是何许人。


  在六眼、无下限术式与十种影法术的三重加持下,五条悟并不愿意去冒险。


  他比谁都渴望给伏黑惠一个真正的家,有一个像他也像自己的小孩子。


  但如果是以剥夺伏黑惠引以为傲的术式,甚至是健康与生命为前提的话,他会果断说不。


  可是伏黑惠多倔强啊,他说我要留一点什么给你。


  类似的话伏黑惠说过不少次,从他把Omega从那个破旧的居民区捡回来的时候,只有六岁的小孩子就说我欠你的将来一定会还。五条悟当时没在意,他哈哈地一笑置之,然后将一把姜汁软糖放在他的掌心。


  进入高专之后伏黑惠不再将这句话挂在嘴边,只是拼着一股劲向前冲,企图用行动将它延续下去。


  其实五条悟想说,惠爱我就足够了,惠的爱是无价之宝,拿什么我都不换。


  他爱这个无论多大在他心里都永远是小孩的伏黑惠,比爱更爱,比时间还要久远。


  五条树的成长即是他另一个亲人的复健。


  很多次的,伏黑惠像初学者那样双手搭出玉犬的手势,那两只自幼陪伴他长大的巨犬身形模糊地凑在他身边,很快便如同散沙一样消失。


  五条悟站在他的不远处,看着伏黑惠重重地靠回沙发背。刚刚诞育子嗣的Omega甚至无法操纵身体里微弱的咒力去维持最基础的式神,他一遍一遍地试,一遍一遍地失败,直到什么也召唤不出来。时光仿佛在他的身体里翻卷着后退,让他再一次回到起点。面露倦色的伏黑惠闭上了眼,他的双手停在半空,整个人像一株东风里败落的木槿花,守着脆弱的蕊,一瓣一瓣熬成灯尽油枯的瘦骨嶙峋。


  他走过去,双手搭在沙发背上,低头将脸埋在伏黑惠的颈间。五条悟还没说话,伏黑惠就抢先说道:“别担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Omega抬手去碰五条悟的鬓角,最强咒术师的发丝不像他的脾气,又狂又硬又不正经,手心里托着像一团融化的奶油。五条悟在家的时候会关掉无下限,因为这里是英雄的温柔乡,他心里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地方,只有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他能逃脱掉那些烦心事,甩下最强的头衔,做一个最平庸的父亲和丈夫。


  “你不用对我这么过度保护,五条老师,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伏黑惠的手指拨弄着Alpha的头发,语气很轻很平静:“没什么好怕的,我有时间重新开始。”


  他与五条悟耳鬓厮磨了一阵,然后重新搭起手势。两条玉犬从阴影中嘶吼着奔出,纵身跳上沙发,甩着尾巴去蹭他的手臂。


  “船到桥头自然直,是不是?”


  伏黑惠动了动,宽大的家居服堆成起伏的柔软的山脉。他睡眼惺忪,掌心下意识合拢,松松攥住五条悟的指尖。Omega睡得脸颊有些泛粉,他眨了眨眼,企图让自己从睡眠中慢慢清醒过来。


  “回来了?”


  意识仿佛一块吸饱水的海绵,沉甸甸地难以移动。伏黑惠眯着眼睛,被五条悟拉着坐直身体。树的注意力立刻从捕梦网转移到了伏黑惠的身上,他开始不安分,在毛毯里动来动去,把自己拱成一只胖胖的毛毛虫并发出很急促的哼唧声。


  坐在飘窗软垫上的Omega向前挪了一些,他趴在摇篮的栏杆上,伸手去点小孩子的脸颊。


  “今天树怎么醒得这么早?是不困吗?”


  五条树咿咿呀呀乱叫一通,然后很短很小的手抓住伏黑惠的食指。五条悟眼尖,还没来得及制止,小孩就一口咬住了Omega的指腹。


  “不可以咬爸爸。”


  五条树置若罔闻,甚至还很呆地看着他,嘴里嘟囔出一声很黏的哼唧,绿眼睛干干净净,像盛夏最绿的一茬香樟树叶。


  五条悟刚想摆出的严厉表情瞬间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他的语气软下去,像每一位初为人父的父亲一样对小孩子没有办法。


  “爸爸会疼,被你咬疼,所以赶快松开。”


  伏黑惠想翻眼睛:“你和小孩儿讲道理有什么用啊,果然你还是不会养孩子。”


  “哈?不会养孩子不也把惠养大了,还养得这么可爱。”


  “喂!”


  “知道,孩子在这不能说这种话。但是夸可爱又有什么关系啊!”


  伏黑惠说不过他,于是选择岔话题:“树才长了一颗牙,咬人也不疼的。”


  树很快就松开了他爸爸的手指,将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落在毛毯上的光斑。他伸手去抓,发现什么也摸不到,但自己的手却变得很亮。小孩子愣了半天,很感兴趣一样重复这个动作。五条悟抽了一张纸替伏黑惠擦手指,语气里带了些鄙夷:“这孩子看起来不是很聪明。”


  Omega懒得理他,只是很专注地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孩儿,眉眼温柔下去,连声音都压成打卷的春风。


  他说,树好小啊,那么小的小孩儿,一只手就可以托住。


  五条悟和他并肩坐着,日落即将走向尽头,光拢成炙热的余烬,被风吹进室内只剩下浅色的流动的波纹痕迹。


  “我遇见惠的时候,惠也很小,一只手也可以托住。”


  “惠就站在居民楼的巷口里,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背着书包,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小。”


  “你身后蹿过一只黑色的野猫,有和你一样的绿眼睛。”


  “当时我就觉得,这小孩儿真可爱,和那只小猫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那只猫奔向了漆黑又脏乱的深巷,而小孩儿却朝我跑过来,变成了我的惠,也变成了伏黑惠。”


  05


  五条悟觉得自己最接近死亡的日子是在五条树两岁时的一个晴天。


  在一张被猩红淹没的白布单下。


  那只手垂下来,鲜血滴答滴答。


  他站在那里,所有人都看向他。他第一次这么惶恐,惶恐到不知所措,惶恐到连已经成为本能的无下限术式都被那片红色摧毁殆尽。


  日光刺眼又冰冷,风刮蹭着像是在杀人。


  被盖住的人是谁?


  而我又该怎么办?


  我该走过去吗?


  我该承认这是现实吗?


  “悟。”


  夜蛾正道双手插在衣兜里,指尖掐着掌心,他正努力斟酌着语言想要安抚他曾经的学生,强大到神佛都畏惧的男人。


  但他知道这是徒劳的。


  因为没有人真正地了解五条悟,他的心和他的力量一样令人生畏。五条悟所有的平易近人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几分是真情实意有多少是面子工程,他聪明,也洞悉人心,他为所有人量身定制一个很合理的距离。在这个距离里或许有人会因为他的某些行为而觉得无语、不靠谱,但没有人会因此而觉得被冒犯。


  这是五条悟的距离,和他的术式一样,高山之巅,寒风吹彻。


  能让他关掉无下限的人已经躺在了鲜血里,生死不再。


  他早该知道的。


  他早该知道的。


  刻上灵魂的标记在某个瞬间变成齑粉,他就该知道从此之后他的温柔乡就会变得支离破碎。


  他的周遭安静得很,直到钉崎野蔷薇的啜泣从指缝里流出来。


  五条悟走过去,他抓住那薄薄的白布单。


  那感觉真糟,伏黑惠不会喜欢这么粗糙的布料。看起来又冰又生人勿近的小孩儿出人意料地喜欢柔软的东西,他喜欢舒适的棉质家居服,喜欢温暖的羊毛毯,喜欢五条悟的信息素和银色的发丝,喜欢小小的树抓住他手指时露出的很天真的笑。


  可这些天堂都没有,伏黑惠喜欢的都没有。


  “别拉开!”


  钉崎野蔷薇的声音尖锐地仿佛划墙的玻璃碎片,刺耳又绝望。


  “别拉开,五条老师。请……请别拉开,”她蹲下去,眼泪将眼线膏溶成乌青的一团:“请别拉开,因为……因为不成……不成样……不成样子了。”


  “咒灵……是那个咒灵……”


  太阳还是会升起,月亮也依旧会落下。奈良吉野山的樱花雨和京都东福寺的枫叶林还会是那副模样。


  世界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而面临浩劫,即使他的死亡足够为另一个人带来难以名状的打击。那样轻飘飘,甚至比出生还要安静。


  明明生和死都是同等的重要。


  日子被打碎可以再重新拼起。


  可这些都不一样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的手沾上爱人的血,心里也从此埋下了一个红色的地狱,十八层里关着他的一辈子,不得超生。


  伏黑惠的葬礼依然是一个晴天,或许是老天爷觉得他出生在一年最黑暗的时候,所以死亡与下辈子都要用最明亮最灿烂的日子来收尾和开始。


  夜蛾正道在学校的休息室找到五条悟,为伏黑惠准备葬礼的时候一直是家入硝子帮忙照看树,今天是他带孩子回家的时候。他推开门,却发现五条悟在哭。


  最强咒术师坐在沙发上,黑色的眼罩被扔在一旁。他的左手盖上眼睫,在一地的寂静里默不作声地流泪。


  夜蛾正道的第一反应是:五条悟会难过?


  五条悟也会哭吗?


  他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因为悲伤而不可遏制地掉眼泪吗?


  夜蛾不由得想起夏油杰,百鬼夜行时五条悟杀死了他,一身血腥气地回到高专。五条悟的眉眼是沉下来的,一生好友终生老友,他毫无选择却也毫无悔意地动手。他没怎么过多表现出来,但夜蛾是清楚的。五条悟很难过。这一切如同六月的狂风毫不留情地吹散五月的阳光,往事不可追,遗憾不是后悔,所有人都有抱憾一生的事情。


  那理当是五条悟在此之前遭遇的最大的震撼,但是他没有掉哪怕一滴眼泪。


  或许正是因为一辈子开始得过于顺风顺水,过于意气风发,过于超拔出群,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五条悟其实是一个人。他承受得了所有的期望与诅咒,也会像任何一个平凡人一样因为疲劳而歪在椅子上小憩。


  夜蛾正道知道五条悟没有葬礼上那样冷静又理智,完全标记是打在灵魂上的烙印,一方的死去为另一方带来的伤悲因此恒久到几乎一生。


  这就是命运为爱情的定义。


  甜美、浪漫、至死不渝。


  惨烈、悲哀、尾生抱柱。


  全都是它,统统是它。


  欲得其爱,必承苦痛。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此言不差。


  因为转眼之间便天翻地覆,微笑变成眼泪,生活褪成回忆,相册一页一页掉成灰烬。


  “悟。”


  校长走过去,他其实毫无办法。五条悟从出生就注定了有很多事需要他自己去面对,他是上天派给人间的神,所以他要被不断磋磨。


  要不断地被打破,不断地被重组。


  要不断地上路,不断地痛苦地重新开始。


  “我后悔了。”


  “我不该听惠的话,我不该让他去把树生出来,我明明知道这对他来说会有多大的伤害。”


  “我不该让他出难度很大的任务,他明明还没有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我后悔了,我真的很......后悔。”


  “明明都是可以完全规避掉的错误。”


  “他从六岁到现在,除了被封进狱门疆里那段时间我从没让他受过这么重的伤。我知道小孩子很难带所以我一直都很小心,我一直都很小心,我甚至都没敢把他交给七海。”


  “可即使是这样......”


  “可即使是这样......”


  “我在最不应该最不会出错的时候出错了。”


  “然后失去他了,彻彻底底的。”


  “他一定又是没听我的话,打不过就跑啊。他还以为自己现在是一个人吗?他还觉得自己可有可无吗?他还觉得自己可以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就死去吗?”


  五条悟抬起头,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落下,他蓝色的瞳孔像融化的天,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停的雨。


  “树才只有两岁啊。”


  “听我说,悟。”


  夜蛾正道抬起手,隔着无法触碰到的距离将掌心放在他曾经的学生的发顶上:“为已殒命之人找出其死亡的意义和理由的行为,有时是对死者的冒渎。


  “惠没有来得及留下任何话,但我想你一定知道他有哪些事想做。”


  “你身上都背负了什么样的遗愿,曾经惠说出口的,来不及说出口的。”


  “你不是一个会回头并且停下的人,树还在硝子那里等着你。”


  无论再怎么转换思维,伏黑惠死去的过往,自己对此无能为力的过往,都不会随之改变。无论设想了怎样的可能,在心里悔恨痛骂过无数次,只有那一天,那一个瞬间,伏黑惠死去的结果,永远都无法改变。


  可就算是这样,也要渐渐地舍弃过往,渐渐地向前迈步,经历过无数次无数次的后悔,才能把死者变为过去。


  “爸爸,别睡啦。”


  五条悟睁开眼,墙上的时针指向数字五,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小憩了不过二十分钟。他的小孩站在身边,绿眼睛像伏黑惠,鼻梁撑起的线条像伏黑惠,眼角的笑纹也像伏黑惠,不张扬,安安静静。


  他低头去看树,小孩才四岁,矮矮圆圆的一颗小萝卜,扒着他的膝盖奶声奶气地说话。


  “野蔷薇姐姐刚才又打电话来啦,她说你再不去餐厅就不给你留座了。”


  “好啊,”五条悟站起来,将树一把抱起来朝门外走:“那爸爸带树去吃冰淇淋好吗?”


  “不要,我想吃寿司。”


  “那我们就去找你的野蔷薇姐姐和悠仁哥哥。”


  “夜蛾大叔也会去,据说是因为临时排不到座位被悠仁哥哥拉过来的。”


  “不可以叫他大叔,他会生气,要叫他校长,叔叔也可以,不要加大。”


  “为什么?”


  “他不服老啦。”


  五条树双手搂住五条悟的脖子,同他一样的银发蹭上五条悟的脸颊,很软。


  “爸爸。”


  “嗯?”


  “刚才我把你叫醒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看着我笑啊?”


  “没什么啦。”


  06


  五条树喜欢看书。


  这实打实地遗传了他另一位亲人,但比起伏黑惠对纪实类灵异杂志的偏爱,小孩儿口味大众很多。他什么都看,即使昏昏乎乎不知所云到流眼泪打哈欠也要将一本书翻完,这很容易让五条悟联想到他去世的Omega在看电视方面的奇怪习惯。


  五条悟每天会给他五岁的儿子念睡前故事,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因为伏黑惠不喜欢童话书,也不乐意听睡前故事。梦幻岛是小孩子才有的摇篮,念故事也是小孩子才有的权力和撒娇。


  不是五条悟来得太迟,是伏黑惠的一生开始得太早。


  但正是因为这种不熟练,晚间三四十分钟的阅读时间往往会变成父子之间的拌嘴。


  “爸爸你念慢一点!我都记不清有哪些人!”


  “哈?还能有什么人啊?不就是王子公主巫婆恶龙?”


  “你胡说!昨天念的明明还有小矮人!”


  “好嘛,小矮人小矮人,树也是小矮人。”


  “我会长高的!”


  “行,”五条悟低头去翻下一个故事:“树将来会比爸爸还高。”


  斑斓的绘图本在膝头摊开,像将一场晾干的陈旧的梦打翻在眼前。五条悟的眼睫颤了颤,他微微一笑:“接下来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哦,树还想听吗?”


  “是勇士屠龙拯救村子的故事吗?”


  “猜错啦。”


  “是王子爬上高塔拯救长发公主的故事吗?”


  “也不对。”


  小孩子在被子里拱了拱又来回翻了个身,咒骸猫咪呜咪呜地钻进门缝,跳上床铺,甩着尾巴在五条树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卧下。


  “我猜不出来啦,不猜了。”


  五条树缩在被子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头,像一只巨大的蚕蛹。他侧躺着,一双绿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那颜色被昏黄的夜灯浸润成波纹潮水,温柔得濛濛。


  “是一个关于憧憬、勇敢、挣扎与毁灭的爱的故事。”


  小孩子瞪大了眼睛,他觉得所有的故事都该是美好的,所有的梦都该是幸福的,世界上不该存在残破的爱和不圆满的结局。


  “爸爸我今天能不能迟睡一小会儿?我想听完这个故事。”


  “可以,但是你明天早上得吃两个猕猴桃。”


  五条树当即就垮脸,他不喜欢猕猴桃,原因是这种水果长得太丑,像发霉长毛的柠檬。


  五条悟一直觉得他这话有问题,但五岁孩子多点稀奇古怪的奇思妙想也是好的,毕竟他曾经一直认为五条树不太聪明。


  “一个半,剩下半个中午吃。”


  “那你干嘛不全吃了,反正早完得吃。”


  “我心里难受。”


  五条悟挑挑眉,以一种严厉的目光看向他的儿子:“别让我发现你把水果塞进猫的嘴里,那是你的宠物,不是垃圾桶。小小年纪尽干点缺德事,也不知道像谁。下次咒骸猫再坏了你就自己抱着去找夜蛾叔叔修。”


  小孩儿冲他扁嘴,企图趁他不注意扮鬼脸,结果当然是被抓了个正着。五条悟抬起手作势要打他,把树吓得哧溜一下缩进被子里。那只手抬得很高落得很快,力度却很轻地停在被面上。


  Alpha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儿子,声音很温和:“谁要打你,你爸我打过你吗?每次不都是任劳任怨替你收拾烂摊子,说教都没几次,出来听故事。”


  五条树又钻出来,银色的发丝在枕头上散成稀薄的云。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是很深很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一直达到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联起来才成。海底的人就住在这下面。”


  “她们谁也没有像年幼的那位妹妹渴望得厉害,而她恰恰要等待得最久,同时她是那么地沉默和富于深思。”


  “小人鱼在这森林面前停下步子,非常惊慌。她的心害伯得跳起来,她几乎想转身回去。但是当她一想起那位王子和人的灵魂的时候,她就又有了勇气。”


  “你将仍旧会保持你像游泳似的步子,任何舞蹈家也不会跳得像你那样轻柔。不过你的每一个步子将会使你觉得好像是在尖刀上行走,好像你的血在向外流。如果你能忍受得了这些苦痛的话,我就可以帮助你。”


  “她知道这是她看到他的最后一晚,为了他,她离开了她的族人和家庭,她交出了她美丽的声音,她每天忍受着没有止境的苦痛,然而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这是她能和他在一起呼吸同样空气的最后一晚,这是她能看到深沉的海和布满了星星的天空的最后一晚。”


  “刀子在小人鱼的手里发抖。但是正在这时候,她把这刀子远远地向浪花里扔去。刀子沉下的地方,浪花就发出一道红光,好像有许多血滴溅出了水面。她再一一次把她迷糊的视线投向这王子,然后她就从船上跳到海里,她觉得她的身躯在融化成为泡沫。”


  五条悟合上书:“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关于爱的诞生和爱的毁灭。”


  五条树小小的脸上一片严肃,他说:“我不喜欢这篇故事。”


  大人觉得小孩儿这副样子很有趣,他双手抱臂靠在床头的椅子上,歪头去问他的儿子:“哪里不喜欢?”


  “我觉得王子很坏,”小孩子嚷嚷:“我才不信他看不出来小美人鱼喜欢他,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他还心安理得,他甚至去喜欢了别人家的公主。”


  “可他一直以为是那位公主救了他啊。”


  “我知道,”小孩儿的表情很难过:“可是小美人鱼明明这么喜欢他,也付出了很多啊。什么都没有,为了靠近那个王子鼓起了那么大的勇气,连走路都很疼。”


  “虽然她不能说话,但王子教她读书写字,可这样她都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为什么啊?”


  “她是知道王子不会娶她所以不给王子带来任何负担?还是觉得自己比不上那位公主呢?”


  “可是明明已经鼓起勇气来到这个陆地了啊。”


  小孩儿越说越委屈,最后还是滴滴答答地开始掉眼泪。他一边笨拙地擦眼泪一边抱紧怀里的咒骸猫,很掷地有声地说:“是王子杀死了她!一定是的!”


  是王子杀死了她。


  是王子杀死了她吗?


  其实是爱吧。


  是爱杀死了她。


  是爱让她放弃鱼尾、放弃嗓音、放弃高贵的人鱼公主的身份、放弃被救赎的机会。


  这些完全都是可以被规避掉的错误。


  五条悟想着,即使是童话,也逃脱不了由爱而生的诅咒。


  他坐到床边,好声好气地去哄他哭得抽抽嗒嗒的小孩儿:“哎呀,都说了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啦。树乖啦不哭啦,爸爸带你去洗脸,然后我们就去睡觉好不好?”


  小孩儿被爸爸抱在怀里去盥洗室洗脸,他一边打嗝一边挥舞着小拳头:“都是那个王子的错!”


  《海的女儿》是五条树最不喜欢的童话,却是伏黑惠看过的为数不多的童话,这是他最喜欢的两篇之一,还有一篇是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两篇都是不得善终的爱情,或许冥冥之中就注定他同样会变成消失的泡沫与死去的夜莺。


  当时伏黑惠刚上初中,白色的制服衬得少年人的肩膀格外瘦削,他像一张纸,仿佛被风吹一吹就会飘得无影无踪。他呆在家里看书,五条悟出差回来,一打开门就看见窝在沙发上对着手中硬壳书发呆的小孩儿。


  “不见得啊,”五条悟蹿过去,像看到什么稀罕物一样打量手忙脚乱藏书的伏黑惠:“惠居然也会看童话书啊,明明已经上中学了。”


  “别藏嘛有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大人斜斜拉开眼罩,一只蓝眼睛露出来,璀璨夺目:“我又不笑话你。”


  “笑话已经写在你脸上了!”伏黑惠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朝自己房间走:“把眼罩戴好,你像刚从海上抢劫回来的海盗!”


  五条悟随手将伴手礼的礼袋朝桌上一放,几步走过去将他的小孩儿抓进自己怀里。他低头,下巴抵上伏黑惠的发顶,小孩儿衣料上有洗涤剂的清香,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味道。


  “不说声欢迎回来吗?”


  “才不要。”


  “我很累诶。”


  “那就去休息。”


  大人在心里发笑,嘴上却把声音放低:“真冷淡啊,你知道你在伤我的心吗?我那么快的结束任务就是想早点回来见你啊!我可是超额完成任务的!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冒着累倒进医院的风险快快回来的!”


  彼时津美纪已经因为诅咒昏迷不醒,五条悟这番话或许戳到了伏黑惠心中的某个痛点。他转身,很认命地把额头靠在成年人的胸膛上,闷闷地说:“欢迎回来。”然后又很不情愿但是觉得很有必要地补充了一句“你没必要这样,我又不会跑。”


  伏黑惠说完自觉很没意思很无地自容,直接跑回房间将门摔得震天响,五条悟一个人站在原地笑得肚子疼。


  在很久之后,五条悟才知道伏黑惠当时看的是《海的女儿》。他看到小美人鱼去找了巫婆,用声音换来一双腿,她害怕那些黑暗邪恶的动物,却依然选择向前走。


  走向王子的路布满鲜血、疼痛,她却义无反顾。


  人总是会因为得不到的渴望的东西而驻足而印象深刻。


  很多年前伏黑惠因为小美人鱼而发呆,很多年后当他也终于拥有勇气之时,世界却回收走了他的代价。


  世界是童话故事里的巫婆,同它交换,美梦不再是美梦,噩梦不再是噩梦,梦也不再是梦。


  07


    五条树在咒术领域方面的能力一直被无数人关注。


  夜蛾曾经问过五条悟这方面的事情,一般继承家族术式的咒术师在四到五岁时会相继进入发现咒灵以及觉醒术式的阶段。但五条树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夜蛾正道觉得有些奇怪:“树这是晚发育?还是说你知情不报?”


  五条悟倒不觉得意外:“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希望别人知道我儿子厉害和他自己将来选择哪条路并不矛盾。或许他本来就不是咒术师,我早说世界上某个角落肯定存在着某位天才。”


  “你是在告诉我正正得负的道理?”


  最强双手一摊示意自己没所谓:“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在乎。”


  “你知道,御三家甚至是阿伊努的咒术联盟都相当重视这件事情。百年难得一遇的六眼继承人和禅院家十种影法术的继承人生下的孩子,除了追溯御三家漫长的历史,这在近百年的咒术界是前所未有的,更别提他出生后各级咒灵的异动。”


  “我知道。”


  五条悟很平静,眼神却渐渐冷下去:“让那帮废物少惦记我和惠的孩子,不然我就把他们统统送去见鬼。”


  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因为五条树过完五岁生日之后就看见了咒灵。


  更严谨地来说,其实应该是在他生日当天。只不过那小孩儿憋了几天没憋住,决定去找他的老父亲坦白从宽以免秋后算账的时候能少吃几个猕猴桃。


  彼时两个五条人先去了东京都以北的千叶县,在迪士尼主题公园里大玩特玩。事实证明五条悟无论多少岁都不会养孩子,他完全忘记了五条树的年龄以至于挑的项目只有他自己可以大玩特玩,五条树象征性地参加了游行表演和包括且不限于被五条悟抓着按在灰姑娘头像框后疯狂拍照等一系列奇怪活动。


  五条树当场就不干了,五条悟难得从他愤怒到想要用仅有的可怜词汇量破口大骂的脸上发现自己小时候的臭德行。他有些遗憾,到底是没把树养得更像惠一点。


  惠多好啊,又乖又可爱,是上天给予他的恩惠。


  小孩儿越嚷嚷越没力气,越没力气越委屈,越委屈越气,越气越想嚷嚷。眼看大半天下来了啥也没玩到,一年就这么一次的日子被他老爹玩掉了,而他自己在一旁不是对着空气干瞪眼就是对玩得上头的五条悟干瞪眼!


  五条树委屈得想就地打滚,或者坐时光机附身到未来比五条悟还高的自己身上“父慈子孝”孝敬他老子一顿,但是现在他除了手里只剩一口的冰淇淋蛋筒什么都没有,连蛋糕的渣都没瞧上一眼。小孩儿低着头,不由得悲从心来,他把蛋筒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嘴巴一撇鼻头一酸,开始掉眼泪。


  五条悟暗叫不好,他立马蹲下来把他的小孩儿搂进怀里。大人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将心口的一阵酸疼杀死在五条树圆滚滚的小身板里。


  一张和伏黑惠肖似的脸,无论怎样都能最大程度上的牵扯住他的心。


  他是那样高兴五条树越长越像他死去的爱人,早在小孩子还未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五条悟总是想着,请多像惠一点吧。他的惠多好啊,孩子如果能像他那样,黑发绿眸,笑起来安静又美丽,像晚风里兀自绽放的百合花。


  小孩子一边哭一边数落他,说自己没有蛋糕,说爸爸像个傻子明明这么大了还玩迪士尼,说他以后能不能不要再用小孩子少吃甜食这个借口去拿他的糖,明明他已经装作不在意巧克力没了为什么爸爸还要再吃硝子阿姨给他的曲奇,而且吃都吃了为什么还要再说一声“树我把你的饼干吃啦”。


  “好嘛,是爸爸错了,爸爸向树道歉。”


  “蛋糕在家啦在家啦,爸爸藏起来了。明明就在冰箱里,藏得那么明显,树是小笨蛋。”


  “哈?迪士尼明明也出售成人票!”


  “小孩子少吃甜食这话没错,这个不道歉!”


  “真拿你没办法,”五条悟的额头轻轻撞了撞五条树的:“既然这样就带你去横滨的儿童乐园玩好啦,你不是前几天刚看完《面包超人》吗?我们就去面包超人博物馆好不好?”


  他抱起孩子向外走,打算带五条树去洗手间洗脸:“以后一定要少哭哦,漂亮的眼睛要去看漂亮的风景,不是用来掉眼泪的。”


  从那里回来之后五条树就开始有点不对劲,整个人慌慌张张,有时候还会发呆。五条悟知道这小孩儿肯定出了点事,他在心里给树划定了一个日期,如果超过这个期限他自己不过来讲,那他一定会在主动把事情问出来前让他多吃几个猕猴桃。


  果不其然,在生日之后的第二天半夜里,月黑风高,五条树偷摸着跑到他老爹的房间里。当床铺下陷的时候,五条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以为是伏黑惠夜里醒了出去喝水。他翻了个身,并没有听到记忆中很轻的类似于“怎么了”或者是“我吵醒你了”这类的询问。


  他眨了眨眼,意识如同涨潮,带来的除了清醒,还有更深的不可窥探的回忆。


  五条悟睡眠一直不是很好,这是他的能力带来的后果之一。他本人如同一块强大的磁铁,六眼探知的范围内任何咒力的浮动都会被他所感受到,这使得他的精神不得不一直高度紧绷。虽然长这么大他克服着克服着已经成了习惯,但不适感却要长伴他一辈子。伏黑惠是睡得轻,五条悟小小的动作都能将他拉出睡眠。


  Omega眯着眼,很轻地问他:“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不舒服?”


  五条悟把脸埋进伏黑惠的怀里,鼻尖蹭着他柔软的家居服,手臂绕过他的腰搭上单薄的脊背,语气里带着睡醒的沙哑:“想要惠抱着我睡啦。”


  伏黑惠很无语地嗤了一声:“大半夜的不睡觉。”


  可他的双手却温柔地环向五条悟的脑后,将他朝自己怀里搂紧一些,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弄着他的头发,又向下滑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在哄一只猫。伏黑惠打了一个很小的哈欠,头低下去,鼻梁藏进五条悟散开的发丝里。


  “睡觉吧,不然明天又要迟到。”


  “惠亲我一下。”


  那声音很无奈,温柔的轻轻的,像无意识地妥协:“你少撒娇。”


  “就一下,我不闹你。”


  可伏黑惠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大人抬手托住小孩儿的侧脸,拇指摩挲着脸颊,眼神很柔和:“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不舒服?”


  五条树是个勇敢的小孩儿,他很小开始就喜欢一个人睡,这还是很像伏黑惠。


  房间没有开灯,小孩儿眼眶有点发红,他吸吸鼻子,很小声地说:“爸爸,我有点害怕。”


  五条悟掀开被子将树卷进来,两个人缩在一起将被子撑满。他捏住小孩儿的鼻尖,故意装成很凶的样子:“早知道你有事情了,还敢瞒着我,明天就去买一箱猕猴桃让你吃。”


  五条树用他短短的手臂很困难地环住他爸的,他仰着脸,绿眼睛可怜巴巴地看过去:“我坦白,就吃三个可以吗?”


  “五个。”


  “四个。”


  “再说就吃十个。”


  “爸爸抬价不是这么抬的。”


  “十五个。”


  “十个。”


  “成交。”


  “成交。”


  一顿价讨得莫名其妙,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小孩儿吸溜着鼻子,又朝五条悟身边凑了凑,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勇气一样。


  “爸爸,我生日的时候,在面包超人博物馆里,看见一位阿姨的后背上爬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它长得很丑,像虫子又不是虫子。我想提醒她,可是那么多人都像没看见一样,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那东西长得好丑啊,我有点害怕。”


  五条悟沉默着听完,他当时也看见了,不过是很低级的咒灵,就并未放在心上。


  大人露出一个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心酸的微笑:“原来是这样。”


  原来第一次看见咒灵会是这样。


  那惠呢?


  同样也是他的小孩儿,惠第一次看见咒灵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也会像树一样觉得奇怪或者害怕吗?


  他无从得知任何答案。


  如今想来,原本自以为的熟稔与亲密,其实皮下满满的都是漏洞。五条悟并非那么了解伏黑惠,他的小孩儿不爱开口,而他也再无法用时间做刀来剖开那颗核。


  他侧躺着,和小孩儿面对面:“记得爸爸之前和你讲过的故事吗?咒术师与咒灵,诅咒师与咒术师,咒术师与人类。”


  “现在,”他轻轻点了点五条树的额头:“你已经具备咒术师的资格了。”


  小孩儿瞪着绿眼睛,表情有些跃跃欲试:“我以后也会变成爸爸这样吗?”


  “别急着做出决定,”大人微微一笑:“当你长大些,再长大些,长大到拥有自己的思想,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判断,对于正义与邪恶的分辨,再去考虑该选择哪条路。”


  这对小孩儿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他小声地说:“趴在阿姨背后的就是咒灵对吗?”


  “没错。”


  小孩儿愣了好半天,然后低头又发了一会儿呆,声音更小了:“那,我的另一个爸爸,也会变成咒灵吗?”


  五条悟眼睫颤了颤,他抬手摸了摸树的头发:“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之前送你国外水果软糖的那位哥哥,他叫乙骨忧太。他的恋人在死去之时,因为他的不舍以及挽留而被诅咒,无法解脱,变成了咒灵。”


  “所以当故人离开,不要去怨恨,树。”


  “即使我们有再多的不舍、悲伤与悔恨,也不要这样。”


  “这会把他们束缚在我们的身边,这是,不公平的。”


  五条树很少会提起伏黑惠,小孩儿很早慧,他知道这个名字是很多人心中刻着的悲伤,尤其是他的父亲。而五条悟并不避讳伏黑惠的死,因为五条树终有一天会知道一切,曾经有一个很爱他的人死在他两岁时的某个晴天。


  可“死”这个字总是沉重的,像秋天最后的一片落叶。


  而且,他要如何开口呢?


  因为五条树的出生,导致伏黑惠的实力大幅度下滑,导致整个咒灵界疯狂地进化。


  他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儿,却在冥冥之中成为杀死亲人的共犯。


  五条悟不会舍得。


  他总说:“你的另一个爸爸去给你摘星星啦,等哪一天下起星星雨的时候,他就会来见你,给你一袋又一袋的星星。树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儿,因为不仅有我们爱你,还有天上的星星。”


  五条树乖乖点头,他不是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看过《卖火柴的小女孩》,故事里说:“一颗星星落下来,就有一个灵魂要到上帝那里去了。”


  一个人从一个地方去了另一个地方。


   这或许就是死亡的意思。


  他在家看见过伏黑惠的照片,他最熟悉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也在照片里。彼时他们都很年轻,高专的建筑在远处若隐若现,那应该是在下午拍的,阳光正盛,他的双亲并肩站在一处,伏黑惠的眉眼安静又秀气,绿眼睛像夏天的风,五条悟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和另一位爸爸长得真像。


  他一定很爱我。


  五条树这样想着。


  因为爱我,所以会一直想着我。


  因为一直想着我,我才会和他长得这么像。


  小孩儿钻进大人的怀里,五条悟收紧手臂,将他的小孩儿拥了个满怀。五条树软软的胳膊环住他爸爸的脖子,他故作老成地叹气,那语气有些滑稽,五条悟憋不住地想笑。


  “猕猴桃能不能分期吃啊?”提到这种水果小人精的口气都开始变得沧桑:“反正有冰箱。”


  “可以分期吃,你一天一个。”


  “一天半个不可以吗?”


  “你可以少食多餐,一天几次,一次一口。”


  五条树气死了:“早知道就不坦白啦。”


  五条悟笑了笑:“你不坦白我也迟早会从你那里挖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压根藏不住。”


  他亲了亲树的脸颊,语气相当温和:“但我还是很高兴你会主动来和我讲,以后都要这样知道吗?没有人会完全了解任何人,爸爸也不能完全理解你,所以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好吗?让爸爸来帮你解决,你要学会坚强,学会独立,也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依靠别人。”


  小孩儿点点头,他搂着大人脖颈不松手,想了一会儿闷闷地说:“我很爱你,爸爸。”


  五条悟的手掌一下一下地轻拍树的后背,慢慢地哄他睡觉:“爸爸也很爱你,小树苗。”


  小孩儿突然想起不久之前看的童话,他继续叽叽喳喳,还抬手比划:“可是我爱你有那么多!”


  “嗯,那我爱树有我的个子那么多。”


  “我爱你有悠仁哥哥跳远那么多!”


  五条悟笑出声:“我爱树永远胜过树爱我。”


  小孩儿傻了,他瞪着绿眼睛“啊”了一声,然后开始尖叫:“爸爸耍赖!”


  大人把脸埋进小孩儿温热又柔软的怀里,嘴角扬起很纯粹的笑。


  “爸爸给你双倍的爱,比双倍更多的爱,比天上星星还要多的爱,让小小的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爸爸永远爱树。”


  所以树,当你长大以后,看过这人世间,接受过他人给予的关爱,遭遇过他人带来的恶意,目睹其他的被双亲呵护长大的小孩儿,请不要因为惠的离去而愤怒,也不要因此而悲伤、难过,自卑。


  灾燹时逢,命运不公,这并不是一个人被其他人以及被自己伤害的理由。


  树要知道自己是被爱浇灌长大的,树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孩子。


  树的另一位爸爸也会像我一样,在别的世界里纯粹地热爱着他最乖最可爱的小树苗。


  爸爸会一直爱你。


  我会给你我全部的爱。


  08


  五条树六岁的生日是一个晴天。


  生日当天他穿着新衣服,漂亮得像一个小天使。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以及禅院真希陪他在咒术高专的操场上玩耍,狗卷则在一旁守着,生怕小孩子在玩闹中出事。夜蛾正道送给树的咒骸猫一直咪呜咪呜地在小孩儿脚边打转,并且时不时举爪子试图吓唬打量它的熊猫。


  小孩儿讨喜,能喊哥哥姐姐绝不叫叔叔阿姨。在这点上他比五条悟好太多太多,他老子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叔叔阿姨以下的礼貌称呼。


  夜蛾正道和五条悟站在一旁看那四个人玩成一团,他今天也会去参加五条树的生日宴,原因是五条悟作为他的学生难得大发善心端正学风,想起他这个老师企图孝敬一下。


  “树还没有觉醒术式吗?”


  “没有。”五条悟双手插在衣兜里,寒冬过后重又生出绿意的草地夹杂着一点泥土的气息,东京四月的风柔和得不像样,吹着扑着迷人眼。


  他耸耸肩:“我无所谓,树开心就好。”


  那边不知道玩起了什么,连在一旁认真看护的狗卷棘也掺和了进去。五条悟听见那里的笑声不断,被距离拉得有些模糊,落到耳畔只剩了很轻的回音。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远远喊了一声:“树,和哥哥姐姐们一起过来吧,爸爸带你们出去吃大餐啦!”


  那边挤挤嚷嚷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喊声,五条悟看见他的小孩儿远远地朝他跑来,他蹲下去,张开双臂等树扑他满怀。


  可小孩儿的身后,却跟着两条巨大的狼犬。


  他听见树欢快的叫嚷远远地传来:“爸爸!我刚才玩手影,然后就突然出现了两条狗狗!它们是我召唤出来的吗?”


  ——你身后蹿过一只黑色的野猫,有和你一样的绿眼睛。


  ——当时我就觉得,这小孩儿真可爱,和那只小猫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那只猫奔向了漆黑又脏乱的深巷,而小孩儿却朝我跑过来,变成了我的惠,也变成了伏黑惠。


  一黑一白的影子,像箭像流行像翻涌着倒退的时光。日光盛大又璀璨,两双绿眼睛重叠在一起,过去的无数个瞬间徐徐展开,须臾间从脑内撞进眼底,那瑰丽的冲击几乎带来近乎窒息的感觉,痛苦到五条悟想要落泪。


  破旧的居民区,偌大的咒术高专。


  少年人明亮的绿眼睛,经常会因为害羞而泛红的耳尖,低垂着的爬满鲜血的手。


  他纤细又充满爆发力的身影,他看小小的树时柔和的表情,他被蒙在白布下无法再相认的脸。


  五条悟经常会想,当初的他为什么会觉得爱是最扭曲的诅咒,明明当时什么也不懂,什么都纸上谈兵。


  那或许是因为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早年狂妄的言论迟早会一语成谶。


  从前世到今生,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情深不寿,大抵如此。


  可他的惠没有白在这人世间走一遭,他给他送来第二份恩惠,用以消磨荣耀背后的孤独与悲哀。


  也会有人带着他曾经遗落下的东西,在长路上继续前行。


  他并非雁过无痕鱼游无迹,而是真正留下了他的爱。


  五条悟接住扑过来的小孩儿,拥着他在四月的日光下无法遏制地落下泪。


  END(TBC)


——————————————

  *没想到吧

  一些碎碎念放在这:

  *文中加粗的文字是东堂bro的台词以及被我修改的官方小说片段

  *之所以在END后打了TBC是因为可能很多人并不喜欢这个结局(其实我个人觉得完整性和故事性都达到了),所以之后可能,大概60%的可能这里,会考虑写一篇后续,讲一讲小孩子长大之后的发生的事情。只是可能!我很废说不定就跑了orz

  *写这篇之前一直也想鳏夫五条悟要怎么带儿子,死了老婆之后又会怎样,一时之间觉得这文好难写。但是基于因为是五条悟,所以怎么样都不会ooc这条铁律(?)就,闭着眼乱写了。不知道在大家心里五条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在我这里,我其实一直很希望他能够平庸一点,能够不那么辛苦,因为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无论他再怎么神也只是人。所以《枯木长青》里,他只是个很平凡的丈夫(死了老婆的)和父亲

  *原本还想说一点想表达的意思,但是结合全文和文名,我觉得应该表达地很清楚了。最后,希望大家阅读愉快www

  


  



星靥

颜王 53【完结】

五十三章


薄薄的雾悄无声息的散了,夜露凝在叶子上摇摇欲坠,晨风一吹簌簌的落下,卧室里的阳光成股的收进瞳孔,亮的有些刺眼。


王晋刚从床上坐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紧不慢的一粒一粒扣着衬衫扣子,那白色的衬衫有点薄了,阳光透过窗户一打进来,衣服就跟透明似的,劲瘦流畅的腰线一览无余,引得旖丨丝连连。


颜司卓则懒懒的瘫在床上,胳膊枕在脑后,眼睛一眨不眨的欣赏这番风景,无声的餍丨足一笑。


似乎感受到身后一道视线要把自己盯穿了,王晋一回头,正对上颜司卓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于是干脆不收回去了。


王晋觉得好笑“你怎么了,一脸没吃饱的表情?”


“没什么。”颜司卓掩饰的咳嗽了一下,一...

五十三章


薄薄的雾悄无声息的散了,夜露凝在叶子上摇摇欲坠,晨风一吹簌簌的落下,卧室里的阳光成股的收进瞳孔,亮的有些刺眼。


王晋刚从床上坐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紧不慢的一粒一粒扣着衬衫扣子,那白色的衬衫有点薄了,阳光透过窗户一打进来,衣服就跟透明似的,劲瘦流畅的腰线一览无余,引得旖丨丝连连。


颜司卓则懒懒的瘫在床上,胳膊枕在脑后,眼睛一眨不眨的欣赏这番风景,无声的餍丨足一笑。


似乎感受到身后一道视线要把自己盯穿了,王晋一回头,正对上颜司卓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于是干脆不收回去了。


王晋觉得好笑“你怎么了,一脸没吃饱的表情?”


“没什么。”颜司卓掩饰的咳嗽了一下,一骨碌爬起来环住王晋的腰,下巴垫在肩膀上,万般情绪在眼底流转“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小声叹了口气,胳膊上的手又紧了紧,眼神开始幽怨“你不会又和上次一样睡了我就不认人吧?”


“哦?”王晋眼帘一低,凉凉的往后扫了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上次是哪次?”


“就那次 你一个晚上不回……”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对头了,赶紧把下半句话咽回去 赔笑道“没什么。”


“嘁。”王晋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狠戳了一下,“是我不认账,还是你先犯的浑?”


颜司卓眼疾手快的把那只手握住,指腹细细摩擦着掌心,细嫩的皮肤干燥温暖,在心里划了一道口子,源源倾泻着爱意。


他嘴角噙着笑,像是在认错,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是我,是我不识好歹,幸好你回来了。”


掌心随着指腹的摩擦窜起一小股电流,又酥又痒,王晋把手抽出来,拍了拍还拦在腰上的胳膊,“赶紧把我放开,我还得去上班呢。”


颜司卓就是攥着不放,故意把语调放软,“这不是还早吗,你一个老板又不用担心扣工资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听话,再不起就迟到了。”他尝试着脱离束缚坐起来,可是颜司卓跟长在他身上似的贴的紧紧的,连条缝都没有,只好伸手揉了揉他发顶,无奈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黏人啊?”


颜司卓双眼促狭,舌尖快速在他耳后略过,手伸进没扣好的衬衫里作乱,转眼又变得痞里痞气的“不喜欢吗,还是就喜欢我坏啊?”


“喜欢,都喜欢。但现在你得听话点。”


王晋被他舔的身体一颤,身体发软,吐出的字节带着潮湿的热气,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清冷。


“那我听话你能不能带我去,我可能干了。”


好不容易从床上站起来的王晋,忍不住快速翻了个白眼,弯腰不轻不重的掐了掐他的脸“那还磨蹭什么,晚了可要挨罚的。”





今天可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锁好车门,颜司卓几个快步绕过车子凑到王晋身边,不由分说地牵上他垂在身侧的手。低笑一声“我现在是不是转正了?”


王晋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嘴上说着“这得看你表现”,却没挣开牵着他的那只手,各种痴缠,怨念,甜蜜,亏欠,掌心相握的温暖足以抵过千言万语。


“什么,所以你真的选择担着风险和我爸对着干啊?”


办公室里,王晋刚开完会,手里捏着几页产权批文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颜司卓聊着天,听到这话从文件里露出头,就看见颜司卓收拾东西的手僵在那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局促看着自己。


“是啊,要不是你爸把我留住,也不至于冷落了你。”


看着那个还一脸紧张的小崽子一脸紧张的表情,忍不住一笑,起身过去拿文件在他头上一拍“怎么了,感动的想现场哭给我看啊?”


没曾想话还没说完就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舒适而温暖,稍微靠近一嗅就是熟悉的味道。


“我爸没为难你吧?”


他闭了闭眼,浅浅的回抱过去“谁能为难的了我?”


这事件的繁华万物都是环环相扣的,连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都可能引发一场暴风雨。高锰酸钾遇上双氧水怎么会无动于衷呢?表面上看着毫无变化,可已经不是原先的自己了。


我从茫茫人海里遇见你,不是为了经历过悔恨怨怼再把你丢回去的。


王晋变了吗?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对面

的颜峰云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反而勾起了他那份不甘心,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房间里他背着光,看不清神情,只是捏着杯柄冷冷道“即使是亲生父亲,也没有给他做这种决定的权利吧?不好意思颜董,这个人我要定了。”


“等等。”


颜峰云叫住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王晋,说不上是嘲讽还是规劝“他现在喜欢你,五年,十年后呢?我这个儿子玩性多大我们都讲清楚,你就这么有信心吗。”


王晋悄悄握了握拳,“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盛阳和陆渝欣订婚了。


他们两个比颜司卓年长一岁,刚毕业两家就着急忙慌的张罗着定亲事。


原来真的有顺风顺水,一路开挂撒糖的爱情,他们从相识到今天,性格相合父母认可,连架都没吵过几回。


好朋友过生日,颜大少爷却一大早就黑着个脸,都快到门口了还别别扭扭的。懒散散的坐在副驾驶上,胳膊托着腮帮子,看着不紧不慢开着车的王晋,还不忘最后挣扎一下。


“你跟盛阳又不熟,他订婚你去凑什么热闹。”


王晋才不吃他这一套,调笑道“我不都跟你说了吗,廷煊跟我是朋友,这次还给我发了请柬,不去岂不是拂了他的面子?”


“那待会儿你待在我身边千万别走开。”


“为什么 ?”


“没有为什么。”趁着红灯停车,颜司卓离开座位掰过他的脸亲了一口,最后离开的时候在下唇狠狠一咬“我怕你一个人迷路。”


不得不说这个场子的布置简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意了,迎客厅精致豪华而不俗气,靠着墙边的四周是移植来的花栏,鲜花争奇斗艳吐露芬芳。


天花板的坠饰如斑斓飘逸,又似星空一般亮眼,暖黄的灯光打的恰到好处,透明的玻璃杯反射出明亮的美感,整体是浪漫优雅又不失少女心的设计。


颜司卓这个身份的来的有点早,现场才刚刚布置完毕,场监还在拿着对讲机指挥现场。这会儿新娘不在,盛阳正坐在椅子上复查名单,是不是看看入口是不是又宾客来了需要去迎接。


刚逮着颜司卓不由分说拉去当迎客松了。


“到底是你结婚还是我结婚?”


颜司卓拿着手里的请柬,挥动着扇风,那张脸怎么也不想迎客人的表情,眼睛还不停的四处搜寻,唯恐一个不留神就给王晋跑了。


“欣欣说这个妆画的不喜欢去重新画了,我那边还有事,这个点又没几个人,让你在门口站一会儿怎么了,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


见颜司卓还是一脸的不配合,胳膊搭在他肩上,揶揄道“你个没良心的,前几天要不是我把你那位叫来酒吧,估计你就直接喝进医院了。”


颜司卓还是良心未泯的,最后认命的去当迎客松了。


典礼非常顺利,开场白,走红毯,交换戒指,然后是掌声和祝福。


“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好。感谢各位领导,亲朋好友在百忙之中参加两位信任的订亲仪式……”


音乐很动听,气氛活跃热烈,看到舞台中心的一对璧人幸福拥吻时,颜司卓心里一动,手滑过去和身边的人十指相扣,偏头去看他。


四目相视。


结果开口却是很煞风景的话“我刚才看见了。”


王晋奇怪“看到什么了?”


“你在跟陆廷煊说话,笑的还挺开心。”


“你也看见了就是说话,我受他的邀请来的,还不能说句话了。”


本来就是自己理亏,一时找不到什么角度反驳,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只好愤愤地端起手边上的那杯果汁一饮而尽。


越看越好笑,王晋存心逗逗他,脸悄悄凑过去,戏谑的拈过他的下巴“哟我看看,吃醋了,那怎么办啊?”


哪知颜司卓道行也不浅,不光没不好意思,反而直接顺着他台阶下“人这么多就不为难你了,说几句我爱听的哄哄我就行了。”


王晋眼眉一挑,“那你想听什么?”


“说你喜欢我。”毕竟你从来没有主动对我说过啊。


颜司卓的五官那自然是无可挑剔的,英挺俊朗,笑起来要么阳光朝气,要么痞帅的勾魂摄魄,但王晋最爱那双眼睛,漆黑深邃,眼波一转胜过千万句情话,一眨不眨凝视着你的时候,仿佛积攒了一世的深情。


短暂的沉默让颜司卓觉得舌头发涩,眼神逃开“你不说算……”


“我爱你。”


声音很轻,却镇的他耳朵都红了,好像还没从前一秒的失落里缓过来,王晋的眼神像蓄满了水的湖,平静无波,但是能清楚的映出自己的影子。连他自己都能听出声音里的颤抖“我也爱你。”


却还觉得不够,眉宇间竟写着几分……不甘心?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王晋嘴角噙着笑,说着他的话“有多爱?”


随后他感觉十指相扣的那只手被带着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隔着布料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温度和蓬勃的心跳。


那感觉像是,在别人的礼堂办了一场自己的婚礼。


“有人骂你野心勃勃,有人爱你灵魂有火,这个星球偶尔脆弱,而我也偶尔想与你共沉没。”


                 ──歌词摘自《脆弱星球》

            觉得放在这里很合适就引用了



故事没有结束,只是暂时只能陪他们走到这里了。

这个连载我收到了许多许多的鼓励,不然我真的可能坚持不下去,看到这里的都是我的贵人。

有缘的话,下个故事见。


何必求神仙

【南北】人间重晚晴

一场失败的浪漫主义逃亡番外


BGM:十年流水东,十年流水西

本来想写个七年之痒,后来算了,蒙太奇零碎片段而已。


避雷:难以避免的女友提及,没有其他意思,不要代入现实。


*


01

佳佳是个好人,还是个当断则断,勇敢,坚定,聪慧的理性人。

任何人的眼光下,她和蒲熠星爱的人都会是一对好伴侣,只要他们永远彼此相爱。

蒲熠星很久之后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这的确是应该的。

但对面人比他放得下得多,也不想看他愧疚的脸。他满腔的歉意无处释放,偶尔想起来,怅然若失。

郭文韬猜得很对,三通电话和两次视频后,佳佳接受他的说法。她让他如果可能的话,带...

一场失败的浪漫主义逃亡番外



BGM:十年流水东,十年流水西

本来想写个七年之痒,后来算了,蒙太奇零碎片段而已。

 

避雷:难以避免的女友提及,没有其他意思,不要代入现实。



*

 

01

佳佳是个好人,还是个当断则断,勇敢,坚定,聪慧的理性人。

任何人的眼光下,她和蒲熠星爱的人都会是一对好伴侣,只要他们永远彼此相爱。

蒲熠星很久之后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这的确是应该的。

但对面人比他放得下得多,也不想看他愧疚的脸。他满腔的歉意无处释放,偶尔想起来,怅然若失。

郭文韬猜得很对,三通电话和两次视频后,佳佳接受他的说法。她让他如果可能的话,带着蒲熠星和远在杭州与朋友搞单身派对的她见一面,再当面谈谈。

他的确去了。郭文韬和他坐在一边,在他的未婚妻正对面。

那段漫长的谈话里,一直是这对即将分道扬镳的未婚夫妻说话。他们语气平和,郭文韬阐述结论,讲述逻辑链,摆出证据;佳佳抽丝剥茧,举一反三,分析出过去郭文韬自己都并未察觉的一些无心之举。

她最后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蒲熠星终于在这密不透风的往来中找到一个他能插进去的缝隙。

她将头发拂到耳畔,看过来。

她说:“我想说你道歉是应该的,又觉得,其实也不是你的错。”

“主要怪他。”她指指郭文韬。

于是这次是郭文韬说:“对不起。”

佳佳并不客气:“收下了。”

“父母那边先别说实话吧。”她的声音很冷静,“先跟他们说好我们之间出了一些很难调和的矛盾,婚先不结了。”

“他们不一定信,但还是先别提到他。”她头点了点一言不发的蒲熠星,“不然很难收场。”

最后女孩让她的前未婚夫先出去,只剩他们两人独处。

蒲熠星和她面对面,他们俩的确见得很少,比郭文韬和他的前女友还要少。每次见面都没能说几句什么,两两相对多半只是沉默。

这次却是比他看起来还腼腆些的人先开口。

“我刚刚在想是不是要歇斯底里。”她说,“他知道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我和他都是很爱做长远规划的人,我毫不夸张地说,我俩考虑结婚以来,连学区房买哪里孩子以后上小学要在哪里报辅导班都想好了。”

蒲熠星说不出话。

他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累,惊愕或许已经被抹掉,但计划被全然打破后的无措,和感情上的痛苦仍然无法散去。

“但我想了想,的确没有其他解决办法。”她说,“我不会做同妻,也不想忍受丈夫精神出轨。”

郭文韬和她有一些和蒲熠星不同的默契,那是两个结伴已久的人会有的联系。他们分开像拆除两块精密契合的独立零件,要求精准,手续漫长,但拆开后仍是完整的,不同的两人。

“对不起,他之前应该没有意识到,也不存在出轨。我本来以为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蒲熠星说。

“说这个也没用啊。”她反而笑了,“不用替他说话。我知道。他要早发现了也不会拖到现在,现在真的太难处理了。”

他又无话了。

佳佳说:“我其实有点气不过。”

他等着她说些什么,如果能刺痛他,甚至是痛骂他们俩一顿,至少能让他好过一些。

但她又摇了摇头:“不过感情也没什么谁更适合谁更配。主要可能还是气他没有更早发现,在这里耽误我吧。”

他不擅长听人剖白自我,想到的能接的话都被尽数咽下去,只觉得难过。

“好聚好散,他不骗我,我也不想闹得难看。”她说,“到此为止吧。祝福我是说不出来,也不想把这个当把柄闹事,就尽量分得体面。”

她说完站起身走出门。蒲熠星低头想要埋单,却发现前面人先他一步。

是真的欠得太多。

但后来他们的确没再见过。

 

02

金童玉女突然不结婚了,哪怕对父母说是许多矛盾叠加在一起,父母们多开明也总要一个导火索直接缘由,让他们能够坦然接受这件事。

总不好当面问,但猜来猜去,还是猜到最常用的理由,郭文韬被问过,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是不是对不起女孩子。

佳佳跟他说过不要直说,他也说过她倘若还是难受不妨直说,总比让她憋着这口气还总被问好。

她说,是难咽下这口气,但总归这当口说出去,对她,对他们,都有什么好呢?

他说那至少他们都知道是我的错。

她说没必要。就当我圣母一回吧。还有就是突然不结婚已经足够惹人非议,再加上一个同妻名头,不小心传出去,被羞辱的绝不止是他,她也会被殃及。

郭文韬只好点头。

再三感谢和道歉,然后不再联系。

后来半年过去,一年过去,先发现的是蒲熠星的母亲。

退休教师来看儿子当作惊喜,正好赶上郭文韬带薪假待在家里。

两人迎面撞上,家里的情侣摆设外加三只猫根本来不及收。

更难解释。

蒲熠星回家后,见到的是两个人相顾无言的场面。

他叹了口气:“妈,这我男朋友。”

她早有所料,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来,还是红了眼眶。

郭文韬直愣愣地说:“阿姨,我会对他好的。”

他也三十了,刁难客户见得不少,大场面发言也快三位数,对着人,还是说不出别的。

诺言说来说去不过那么几句,漂亮话这么多年来也没懂如何讲得更深情。

有限的时间里无限地爱是说不出口的,总归是世间好物不牢固,琉璃易碎彩云散;把话讲满也并非他的能耐,只好真真切切,老老实实,一字一顿地说,会对他好,会和他一起生活。

但蒲熠星的妈妈学生见得多了,和自己儿子不同,这位儿婿的确长了张一眼能认出来的理科实干学霸脸。

她叹着气,先转过头对自己儿子说,可算回来了,小郭还说你今天忙着项目收尾要加班,先吃饭,吃完再说别的。

四川人惯吃辣,郭文韬自告奋勇下的厨,做的全是辣菜。

蒲熠星一声不吭地从厨房拿了双新筷子和一个碗装着清水摆自己身边。

他替郭文韬涮过再夹人碗里。

“他有肠胃炎。”蒲熠星解释。

“没关系的,”郭文韬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耳朵红了一片,快蔓延到下巴,“我可以———”

对面女人跟他一样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啊。”

她说:“难怪我上个月探他口风,蒲熠星跟我说,自己要来可以,别和他爸一起过来。”

“在这里等着我呢。”她摇摇头。

“没啊妈,”蒲熠星又给自己妈妈夹了道菜,“爸是真的不太适合颠簸,我也是真的没想到你会不告诉我,自己跑过来。”

他妈妈说:“就得了便宜卖乖吧,你爸真要在这———”

蒲熠星说:“那他也是我男朋友哦。”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就气人吧。”她说。

蒲熠星没说话,郭文韬便也夹了一筷子菜放人碗里。

“阿姨,尝尝这道。”

她接下了。

第二天蒲熠星照常要去盯着公司的项目进程,家里只剩下两个人。

他们聊了挺多,从现在的房租,两人正在看打算买下来的房子,三只猫,到郭文韬的职业,未来规划,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未来的打算。

他被问到有计划的事情时终于松了口气,一字一句力求准确清晰。

反而把女人听笑了:“小郭这是给我做报告呐?”

他有点无措地摇摇头。

“你这孩子比他靠谱多了。”她说,“别那么紧张啊。”

他便说:“他也很靠谱的。”

他磕磕绊绊地说蒲熠星的工作,他们的一些压力,和一些想法。

“说起他自然多了。”她弯起眼睛笑,对他点点头。

他不由得也点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蒲母最后叹气:“这孩子就是犟,越长大越拿他没有办法。”

“是阿姨开明。”郭文韬说。

“哪有人是天生开明的。”她摇摇头,“但总不能逼孩子吧。我是犟不过他。”

他们坐在沙发上对望。夕阳落在两人的脸上,一时间笼上一层薄纱似的橘色光辉。

郭文韬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光迷了眼,只觉得有些灼痛。

蒲母叹了口气:“我是懒得管他了,他爸那里,你俩小心着点吧。”

他便只好又说一句:“谢谢阿姨。”

她只笑着,没再说别的话。

 

03

蒲熠星接到郭文韬电话的时候有点懵。

他在家睡觉,被露露闹醒,一看,开了静音的手机在闪。

他接起来,对面人说:“阿蒲,来接我。”

蒲熠星问:“出完差啦?”

那边声音有点奇怪:“嗯。”

直到他在指定接机口看了眼到达航班,发现有一架来自西宁,又接到了人,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家出差啊?”蒲熠星语气不咸不淡。

郭文韬也不藏着掖着了:“嗯,回了趟家。”

“然后脸撞墙上了?”蒲熠星说,“撞得挺轻,弹簧墙啊。”

郭文韬说:“砸的。”

“还好不是打的。”蒲熠星说,“回去不跟我说一声哦。”

郭文韬笑了,他侧脸近下颚地方有几道浅浅的疤:“我爸生气,砸了个茶杯,碎片溅到的。”

“说好的运动系猛男呢?”蒲熠星凑过去看。

郭文韬微微一躲,说:“小伤。”

蒲熠星无奈:“就不能躲远点。”

是没想躲远点。

蒲熠星问:“你怎么说的啊?”

“就,”郭文韬说,“直说。”

“直说你有男朋友?可以啊郭文韬。”

“直说我爱你。”他说。

他当然不止直说了这些。

他说:“爸,我爱他。”

还说“这不一样的”“我考虑好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茶杯砸过来前说的是“我不觉得我这是叛逆,我没有这么认真过”。

两父子都不爱说话,先出声的是他妈妈,大声喊着让他躲开,还骂了他爸一声。

这两个人交流方式冷淡惯了。动作比言语快,郭父走过来前,郭文韬却是根本眼睛都不眨就凑上去了一步。

那杯子撞到玻璃门上,碎屑蹭过他的脸。

他说:“对不起。”

很视死如归,还有点镇定。

然后他们气氛沉闷地吃完一顿饭,他出门前跟妈妈说年前会回来。

他爸坐在那里不吭声。

郭文韬便也凑上去说:“爸,到时候见。”

他没别的能说的了,他小时候以为父母对他要求极多,后来发现自己有自由,再后来发现自己的父母和大部分普通父母一样,给的是普通程度的自由,有界限。他干的事越了他们的界,是挺对不起的,但实在无法当退让的那个。

只好磨,他总是不缺耐心,也不缺计划。何况他拿着孩子身份这张王牌,父母总要心软。

 

04

在一起的第四年年末,他们初一和十五分别去两家吃了个饭。

婚国内结不了,他们飞了趟拉斯维加斯,玩了枪,小赌怡情了一把,然后结了婚,回来办了个小型婚礼。

同性恋唯一的好处大概是不用大动干戈地请些原本不熟的人,收一些要还回去的礼金,一切从简并不会被责骂。

婚礼很简单,结婚誓词两方都回答了扎扎实实的“我愿意”,下面一片善意起哄声,梦回许多年前。

他们在舞台中间相视,刹那间有种错觉,仿佛许多年前,在尚未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私定终身,此时此刻,这承诺才兑现。

确认过眼神,遇上对的人。


END


:) 没人cue我自己cue一下,人间重晚晴取的李商隐原意。商隐哥(碰瓷了)很少写乐观豁达的东西,但写这话的时候是难得挺快乐的。这句诗理解大家众说纷纭,但至少都认定是好句了。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晴总要到来的,晚晴也是好晴。

何必求神仙

【南北】一场失败的浪漫主义逃亡(全文)

现背非典型逃婚故事,HE, 1.6w已完结。


单论我和你,或者只论我。


单cp,无其他cp暗线。


结婚前一星期,郭文韬敲响了蒲熠星的房门


避雷的话,上面这句话应该够了。


有人提到分章影响阅读体验所以就完结了一并发一次。算无差。

希望不算水tag


01

蒲熠星和他隔着一条门缝面面相觑。

郭文韬这时才来得及考虑自己有多么不合时宜。

下午两点半,他西装革履,袖扣尚未摘下,早上为了同客户签订合同配上的木质香留香持久。而他此刻除了这一身工作装,只有一个手中3%电的手机。

从公司出...

现背非典型逃婚故事,HE, 1.6w已完结。

 

单论我和你,或者只论我。


单cp,无其他cp暗线。

 

结婚前一星期,郭文韬敲响了蒲熠星的房门

 

避雷的话,上面这句话应该够了。


有人提到分章影响阅读体验所以就完结了一并发一次。算无差。

希望不算水tag






 

01

蒲熠星和他隔着一条门缝面面相觑。

郭文韬这时才来得及考虑自己有多么不合时宜。

下午两点半,他西装革履,袖扣尚未摘下,早上为了同客户签订合同配上的木质香留香持久。而他此刻除了这一身工作装,只有一个手中3%电的手机。

从公司出来的刹那,他抛弃了自己的路虎,毫无意义地乘坐北京的地铁,再走了一公里到蒲熠星家里来。

蒲熠星住在十楼,而他甚至放弃坐电梯,走的安全楼梯。

他并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很突然地,很迅猛地,像是脑子里被植入一个优先级最高的突发指令:见见蒲熠星。

于是翻到齐思钧的微信聊天记录,提取出某次他在蒲熠星家时偶然发给自己的定位,一路走过来。

他在地铁上时微信信息不停,上司下属让他婚假年假愉快,父母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女友发来一些琐碎物品让他一起挑选纹样和款式,婚庆公司再次确定最后的方案。

于是他刷过闸机后直接开了飞行模式。

现如今他站在房门前。

对面人头发蜷成一团,棉布睡衣起球卷边,眼里的红血丝还未退。不怎么见阳光的脸上带着些困惑,他甚至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垂下一点生理泪水。

“阿蒲。”郭文韬说。

他在那一刻几乎很想落荒而逃。

还是蒲熠星先开了口。

“怎么突然来找我?”蒲熠星说,“新搬的这房子,你还没来过吧?”

他话说得温和,实际上这家大约是一年前蒲熠星和女友分手时搬的,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新。

但他们也并非很久没见。周峻纬喜获女儿,一个月前的满月宴昔日名学人都在一个桌子上举酒碰杯。郭文韬为了即将到来的婚礼能请出两星期的假,整整两个月都忙得昏天暗地。那天来得晚了些,同这桌人聊了一会儿天又匆匆回去加班。

齐思钧笑他这么多年从Analyst到VP,怎么还能忙成这样,和当年录制间隙回老板信息,几乎没有丝毫差别。

而蒲熠星也调侃:“老板真是最喜欢你这种社畜。”

他没说什么,也没来得及再捕捉桌上的各色气氛与神色。只喘着气往外跑。

而这天他莫名其妙地站在蒲熠星的门前,许久没有站在地铁中再上楼梯的腿微微有些发麻。他说:“我来投奔你。”

蒲熠星笑了笑,眼神扫了扫他们一个社畜精英一个刚刚睡醒的废柴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投奔你的那个。”

郭文韬抿抿嘴。他太久没和蒲熠星说过俏皮话,喉咙口已经有点酸涩。

蒲熠星盯着他沉默的脸看,脸上那点笑还是没散开,过了一会,在他磕磕巴巴的连自己都没搞清的嘟囔中再次救了场。

“韬韬,热吗,你耳朵红了。”

虽然这场救得,再次把他逼入下一个坑。

是吗,那原本已经许多年不会红了。

他一声不吭地看着蒲熠星用力推开门,放他进去。

老二次元多少年还是老二次元,家里放着些手办,东西颜色柔软鲜亮,并不会出现在他愈发简洁明了的高级公寓中。

“说吧,突然投奔我,发生什么了?”蒲熠星语气明快,做足了老友之间的默契与轻松。

郭文韬很难解释他发生了什么。

他难得凭本能行动,脑子里回想的全是句不成句的片段,和一些毫无缘由的图景。

他想象过很多种人生。身边熟悉的人在走同一条路,金融业,Junior开始,Analyst,Associate, VP, Manager往上爬,一层一层,台阶分明,是上升的金字塔状结构。积累足够的资源人脉,有人会跳槽,有人会自己创业,有人幸运有股早早财务自由。职场生涯外也应该和性格合得来的,彼此帮助的,相处得不错的人买学区房,结婚,买保险,生子,从幼儿园起开始带他们面试入校。

但总该有些其他的,总应该有些其他的吧?

比如高中和同学打篮球的时候,比如大学睡醒的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比如周日录完综艺跑到飞机场听最后一遍登机提醒,比如蒲熠星和他说自己辞职了的瞬间,比如无数次深夜突然开始写,清晨删掉的辞职信草稿,比如此时此刻。

他和蒲熠星真正熟悉时,正在那漫长的,二十多岁开始的叛逆期里。

那段时间他们的确极其相似。那时候刚出校门不久,彼此过了二十多年相似的生活,身上贴着相似的标签,靠近时能够看到一些自己的碎片。一样的敏感,骄傲,冷淡,和不甘。

但后来这样的外壳渐渐消散,他仍在原本该有的道路上,蒲熠星彻底拐弯,他们总归走向不同的地方,从更深处长出截然不同的枝。

这么多年来这些叛逆逐渐化为短暂的刺痛,他偶尔抵抗,实则还是平顺地走向这条典型的康庄大道。这条道挺漂亮,玻璃大厦里,过手的八九十位数字旁。

蒲熠星对他而言逐渐像灰霾云层里开的一道口子,并非璀璨亮色,但到底是个破洞。让他偶尔瞥见就被刺痛。他一派平静甚至称得上完美的生活上,那块短小的,却无从躲避的裂口,总让他有撕开一切的冲动。

那高高悬挂在空中的破洞,颜色离奇,偶尔发光,像一个沉默的白矮星。

逻辑告诉他不合适,理智让他挪开眼,本能安慰他蒲熠星是好友,会越缩越小,但越来越深,总归在那里。

但他哪里又只是一个好友。他是一面扭曲的镜子,映出某个郭文韬假想过的自己。

因而郭文韬突然,再次地,在他往自己身上再加一道枷锁,又或是再在那大道的某个阶段丰碑边合影留念前,着了魔似的想要向上跳,。

可他不擅长描绘情感。说这些也太碎。

他于是说:“我要结婚了。”

他告诉了很多人,亲自动手写了不少请柬,给齐思钧周峻纬唐九洲都发了顺丰加急快递。

蒲熠星神色微微一顿,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地:“对哦,上次老周提过。”

他语气还是欣然地:“你来给我送请柬啊?”

仿佛他从未意识到郭文韬一个月来漏过他有什么问题。

郭文韬盯着他。

蒲熠星神色自然,眼睛微微弯起,皮肤仍然白得发亮,因而胡渣亦尤为明显。

看起来比他过得好多了,他不符合常理地感慨。

世俗眼光里远比蒲熠星看起来像成功人士的郭文韬凑上前去,在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前,莫名其妙地亲了上去。

有点扎人。

 

02

如果郭文韬两年前没有断片,他就会知道这并非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可实际上郭文韬永远毫不知情,永远不必问心有愧,也永远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不给他送请柬的是这人,跑到他门口说来投奔的是这人,亲上来又退回去整个毛炸开的是这人。

年近三十,这个人还是高攻低防,不同的是他这次连自己都一起攻击,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亲完向后退了一步,仿佛刚刚凑上来的人不是他。

弹开一米之后郭文韬看着他,比他更茫然,更不知所措,更无辜。

“我没刷牙。”蒲熠星说。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平和,无所谓。企图挽回这个无法深思的局面。

郭文韬整个人微微抖了一下。

“你喝醉了吗?”蒲熠星的语气依然带着调侃。如果只是一个吻,和一些不知所谓的婚前恐惧症带来的混乱,他自觉他们依然可以默契地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

可对面人沉默着,垂下睫毛。郭文韬不笑时凭一张线条锋利的脸,足够生生创造一层结界,这些年积累出来的上位者气息又加厚这层隔膜,配合他一身刚从展示会上下来的正式西装,本应拒人千里之外。但此时此刻他略低着头盯着蒲熠星家两天没拖的瓷砖地板,局促得仿佛又回到某段时间,像只莫名其妙卸掉尖刺的刺猬。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我要结婚了。”

太让人烦躁了。

蒲熠星很想问这关我什么事,还想问我是你的工具人吗,还是你的快捷酒店?是不是每次都要替你处理你的叛逆情绪,然后等你又行了再让你跑回去过你的所谓正常生活?他把能想到的恶意句子都琢磨了一遍,都说不出口,也还是没逃掉一开始想到的那句懦弱至极的“放过我吧”。

又有点想笑,甚至笑了出来,可惜这次是恶意的。

他这次终于没再打圆场,甚至自己走到沙发边坐下。

“所以呢?”他问。

这个走在阳关大道上的人直视他。

“想跟你说一声。”郭文韬说。

“现在我知道了。”

“我有一周假。”郭文韬终于把他的西装外套脱下,这次站在沙发前,两只手下意识地交叉。

“坐啊,不用忙婚礼吗?”蒲熠星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边上座位。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局促,自己反而轻松下来。

“不是婚假。”郭文韬说,“年假,一共两周假,婚礼和蜜月在下一周。”

“嗯。”蒲熠星点点头,“这周是你自己预留的单身生活周?不错哦。”

郭文韬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暗示到这里,蒲熠星就该懂他想说什么。

他愣了几秒,说:“我能不能住在你家?”

这球够直。

“不太好吧。”蒲熠星说,“家里可能住不下。”

郭文韬像是真的在考虑这个虚假的借口,他想了五秒,似乎得意于自己的主意:“我请你住酒店,我们出去旅游?”

救命。

蒲熠星现在怀疑自己喝多了在梦游,不然郭文韬,和他两年前开始疏远的,近一年见面不到三次的,“老友”,为什么会是一副三四年前他们还在如胶似漆录名学的亲近态度。

蒲熠星问:“你觉得合适吗?”

他们再次过分尴尬地盯着彼此。有眼纹,他看着郭文韬的眼睛想,但依然挺好看。

这人看起来明明很正常,没喝醉,神色认真,仿佛真的觉得结婚一周前跑来邀请蒲熠星跟他出门旅游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除了一,他们刚接过吻,二,他们至少有过一些秘而不宣的奇妙感觉。

郭文韬这时候似乎清醒了一些,至少正色起来,装模作样地分情况讨论。

他说:“如果你还在忙项目,我就打地铺住你家。”

“如果正好项目忙完了,陪我去玩吧。”

蒲熠星想让他直接滚出去。但他的确说不出口。

“为什么?”

“我不知道。”郭文韬答得倒很诚实,“我没想明白。但是我觉得不这样就晚了。”

他说这话难免有点莫名其妙的,已经很难见到的天真,因而蒲熠星被这种毫无润色的坦白压制得无力拒绝。

“你这样很渣。”他说。

其实还好,他觉得他们不会发生什么,而他实际上并不是一个道德底线极高的人。可他总是忍不住在这种暧昧场景里刺郭文韬,仿佛这样就可以得到一些快感,告诉自己他俩是一双烂人,或是告诉自己,这些东西终归不会长久。不会真正被纳入恒久的生活计划里。

郭文韬点点头。他像是才意识到,又像是已经知道了很久。

他说:“是有点不太好。”

蒲熠星觉得心脏某一处小石头落了下来,有点钝痛,还有点终于到来的释然。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难过。

“我不知道,”郭文韬很快接着说,“可能我该不结这婚。”

“你在发什么神经?”

“我没有发神经。”郭文韬看着他,说着一些认真的疯话,“我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想到。”

“你要不要先去刷个牙?”

蒲熠星被气笑了。

他斩钉截铁地拉过郭文韬的腰,这次他们接了个长的,分开的时候他胸闷气短,郭文韬肺活量倒似乎比他大得多,除了耳朵到脸红了一片,并没有喘气。

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实在不够有说服力。但蒲熠星还是义正严辞,镇定自若,尽力冷酷地说:“我觉得你有病。”

 

03

郭文韬说了声哦,然后笑得眯起眼。

他满意地看到蒲熠星抿了抿嘴,似乎被迫用力咽下了一些他不太会处理的吐槽。

因而久违地高兴起来,这感觉他很熟悉,是每次待在蒲熠星身边真正交流时会有的欣悦。很放松,又很让人上瘾。

以至于他早些年愿意陪人熬夜,愿意玩一些自己会晕的3D游戏,愿意年末加班时挤出时间组局狼人杀。

他迫切需要这些安定、快乐,和柔软。

许久以前他以为只是借此喘口气。此时此刻他甚至真的在为这类情绪考虑他是否不该结婚。

他真正需要的,无法抛弃的,无比上瘾的蒲熠星在他们独处时能给的安慰,和他设想过婚礼上伴郎和新郎之间的相视一笑,是有你没我的关系。三十岁生日前一个月,他终于隐隐明白。

这话如果说给旁人听,难免要说他一句茶艺大师。但说来惭愧,他的确是此时此刻,坐在沙发边,看这个人愤怒又无奈的神色,才有所察觉。

但这个人,已经意识到很久了。他笃定。

这是惯例。他和蒲熠星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转变的意识,总是有漫长的时差。又或者是一开始就有不同的理解。

他对待感情多凭直觉,本能优于理性,敏感但语言层面却迟钝。潜意识让他对见面就对味的人有好感,实际上开不了口再进一步。而对面人却总有自己的一套清晰可见的标准,用于判断每个人和自己的距离。总要因实际出现的节点而定义关系。开始如此,现在也如此。

他也听过蒲熠星说的那三票的意义,但在这个人提出来前,他只隐隐摸到脉络,并暗暗觉得他和他的朋友,终于长出了果实。

许多年后他才知道,那时候蒲熠星觉得,那并非长出果实,而只是芽苗破土。郭文韬本以为他们已经是朋友,但那时才拿到对面人的认证书。

那么如果追溯到他潜意识里爱和友谊之间的转变呢?他无从确定,但或许,总是比对面人要早。

他总是迟钝,又总是快人一步。

他笑得实在不符合逻辑,因而蒲熠星问:“我骂你呢,你也过于高兴了吧?”

他问有吗,然后在对面能接下去前率先发问:“那出去旅游吗?”

蒲熠星终于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

“你来得倒是巧。我给自己放假了。”他说,“不过你婚礼我估计来不了。”

郭文韬没在意:“没事,结不结得了还另说呢。”

他话说出来,连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话太轻率而缺心眼,很不像他。但又直白得过分,以至于没有回收余地。

蒲熠星这回很认真地端详他,上上下下地扫视,企图证明他有哪里不对劲。

“真没醉?”他确认了第二遍,“这不对吧。”

他说:“没醉啊,你没闻到酒味吧。”另一种意义上的答非所问。

他们的默契再次起了作用,略开这话题避而不谈。

蒲熠星终于站起来,说:“你先给瓜蛋铲个屎,我去洗漱。”

郭文韬点头,瓜蛋和他并不算亲,被放出来后就找了个角落蹲着。

他没在意,把猫砂清理了,又坐在沙发上,找到纸杯给自己倒点水。

去哪,或者就待在北京?

其实都可以。他甚至愿意和蒲熠星待在家里不出门玩一周电脑游戏。

他只是迫切需要和蒲熠星待在一起,说点什么,确认点什么,又或者挽回些什么。他的确渣,他想,在即将达到某个结局前,不顾对面的想法,一厢情愿要过来问问这个人,或者问问自己的心,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

因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还没燃尽的那一点不甘心,和闪耀了太久的,白矮星不应有的光辉。

蒲熠星出来,睡衣还是没换,问他跟家里人说了没有。

他说自己是临时跑来,收获蒲熠星果然如此的眼神。

“你今年十五岁打算离家出走?”

“我十五岁时候从来没离家出走过。”他回。

“是,你就没有叛逆期。”蒲熠星说,“忘了你一直没经验。”

郭文韬想呛他和自己一样乖,却猛地发现,这几年实在没什么资格说这话。他当然足够叛逆,不论是辞职还是率先创业。

“先跟他们说吧。”蒲熠星说,“或者你明天直接回去。”

郭文韬拿过手机,在即将没电前插到边上的充电板上。

“找得倒快。”

“跟你以前放的地方一样。”郭文韬回答。

他就地坐下,打开手机回消息。

其他人都好回复,双方家长也对他们相当放心,只有女友。

他盯着她的对话框看,一瞬间有些泄气。她发来的照片是婚礼放在宾客桌上的花的式样,和他俩上个周末和酒店敲定的菜式。

是婚礼前他们需要敲定的最后一件事。

“不知道说什么?”蒲熠星问。

“你就说你单身周出去玩,不会根本连你有两周假都没跟他们讲吧?”

“说了。”郭文韬像被踩到尾巴,“当然说了。他们都知道我和……”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最终选择放弃,留下一段奇妙的空白,“我俩各自有一周假要分开走走。她昨天就走了。”

“所以你回到家,发现家里空空荡荡,于是打算找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出一周轨?”蒲熠星问。

“可以啊郭文韬,什么好事都能想到我。”

他语气变得太快,郭文韬判断不出来除了愤怒外还有些什么。

“不是。”郭文韬被这强烈的语气打得有点无措。

他说:“我不是发现家里空空荡荡自己不适应才来找你,我本来只打算就自己待在家里。只是我今天下班之后,突然就……很想来找你。”

“挺好,看得上我,觉得我能治婚前恐惧症。”蒲熠星的语气变得满不在乎,仿佛果然如此。

“不是。”郭文韬说,“我在想,要不要跟她说————”

他低下头,像小时候每次想跟妈妈说自己想要放弃二胡一般不好意思。

“我觉得婚礼可能要……”

他快说不下去了,却还是挤出两个字“取消”。气若游丝,快听不出来。但比起小时候,好歹说出了口。

蒲熠星愣住,他的样子很茫然,眼睛睁大,嘴巴还维持着什么口型,没有闭上。像是被惊喜砸中脑袋,又像是被一把利刃捅了一下。

郭文韬恢复了正常音量:“我没想好。”

他下意识地对着这样的神情道歉,甚至感到内疚:“对不起。”

蒲熠星依然看着他,像是第一次搞清楚他是谁一样:“你真的在犹豫吗?”

 

04

郭文韬看起来比他更不解。但他依然点点头,很真挚。

捧着手机的人最终在对话框里心平气和地敲下几个字,或许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彼此问候。他关上手机,然后说:“我现在也觉得我疯了。”

行,他至少知道他疯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蒲熠星想。

这很像回光返照。依然像末日前的疯狂,对郭文韬来说,或许像终于成年前的叛逆。

而他大概在其中扮演一个马上过期的,标志着郭文韬叛逆期彻底终结的倒计时闹钟。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呢?蒲熠星其实想问的是这个。可他总有些莫名其妙的骄傲,自觉这话问出口就是率先示弱。

何况他不太想知道答案。郭文韬只是郭文韬而已,他本来没必要纠结那么久。

但对面人总给他一点虚幻的希望。

他最后说:“你现在才知道吗?”

“郭文韬,”他说,“你是真的很幸运。”

他比这个人提前知道两年,在某个喝醉的跨年夜。所以有太多没法跟任何人讲的纠结,痛苦,无奈和懦弱。还有一些恨意,或许,又有一些嘲弄。这些感受过于私人,眼前人甚至都不必懂。

幸运的人最好闭嘴。不要道歉。

但郭文韬说我觉得可能我早就知道,我只是没有想到。

他再说了一遍,对不起啊。我的。

蒲熠星看着他,他说这话时真诚到甚至让人无法接受,因此他决定忽略这个人突然出现的稀烂逻辑。

他想从郭文韬这里得到什么呢?

总归不会是道歉。

曾经以为他只需要对方知道,让自己不再唱一出独角戏;后来诅咒过对方同样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现在他做不出选择。他看着对面人,发现他并非真的希望郭文韬难过。

虽然这人从意识到,就无法停止难过。

这几乎是灾难性的爱,如果能够被认可是爱。他们本不应该遇见,遇见时应该单身,单身后应当相恋,相恋后应当闪婚闪离,爱到不爱为止,然后有足够借口再也不见面,各自过新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依然藕断丝连,打断骨头连着筋,像一段冗长的,没有人愿意认真看的,布局谋篇粗糙的滥俗小说。

他深呼吸,说:“够了。”

“什么?”郭文韬又迷茫起来。

“回家吧。”蒲熠星说,“你不是在犹豫吗?别犹豫了。”

郭文韬不说话。

他只好一鼓作气:“赶紧回家,结婚,生小孩。”

“我调一下时间,到时候晚上的酒席可能赶得及。”他已经决定妥协。

郭文韬看着他。

他们对视过无数次,总是蒲熠星先挪开眼睛。他那时认为心里有鬼的人没法坦荡荡。可现在他们共享秘密,率先逃开的还是蒲熠星。

直率跟是否问心有愧毫无关系。这根本是天赋。

郭文韬问:“你认真的吗?”

瓜蛋喵了一声,像嗅出什么气味,干脆逃到走廊里。

他接着说:“你从来不信我。”

我一直很信你,蒲熠星想,是你不信这一点。

郭文韬眯着眼,像是在认真考量,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放松下来:“我不会回去。”

“你想把我赶出去,也打不过我。”

“我是来搞清楚的,蒲熠星你不想搞清楚吗?”

“搞清楚什么?”

“怎么相处。”

他真的想说我不想,因为郭文韬你这个人真的有点问题。正常人判断关系随理性,和人相处随心。你倒正好反过来,平时从不深究我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倒是在我们怎么相处上非要追溯逻辑。

四川人被绕口令整得不耐烦:“我早就想清楚了。”

“我没搞清楚。”郭文韬说,“我马上要结婚了,但我不想结婚,我不知道我有多不想结婚,所以我必须弄清楚。而你是解开这道题的必要条件。”

蒲熠星说:“那作为必要条件说一下意见,你他妈赶紧结你的婚。”

他意识到自己很久不出现的平翘舌音不分重出江湖。

而郭文韬果然笑了出来。

他俨然胜券在握:“就算我们的关系是两个人的事,我应不应该结婚是我的事。”

“还至少是两个家庭的事。郭文韬,你新一轮的叛逆期又开始了吗?”

对面人像又被突然点出的新节点吓了一跳。他愣了一愣,然后点点头。

“唉,可能吧。”还半躺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蒲熠星无话可说。

 

05

三四年前蒲熠星总爱叫他韬韬,现在这个称呼几乎不再出现。蒲熠星喜欢喊他的大名,三个字,咬字清晰,像要切断亲密关系,又像在认真确认他在身边。

而他总觉得自己从踏入这个房间开始就像一个耍赖高中生,头脑发闷,热爱怼人。什么都不愿意想,又被残存的理智叫嚣着想。

当然要想,不想就得稀里糊涂地结婚,而没想明白比选什么结局都糟糕。

“必要条件”发表完意见后就懒得搭理他,独自拿着电脑开始打字。

郭文韬也没觉得无聊,他利索地顺走那台竟然还没被丢掉的老外星人,玩起老体感游戏人类一败涂地。

最终天黑下来前郭文韬点了个外卖,还替瓜蛋看了眼猫粮剩余,这猫见他靠近就溜三米远,不知为何,十足防备。他有点想已经被送到猫舍照顾两周的汤汤和露露了。

“瓜蛋怎么对我一点不友好?”他问兀自蜷着打字的人。

“我怎么知道,”蒲熠星说,“你自己反省反省。”

他没什么可反省的,也反省不过来。只好闷头吃饭。

“一会我答应了歪哥和他连麦直播。”蒲熠星等郭文韬把外卖垃圾袋子收拾好,问:“我进客房,你待客厅行吗?那边装了吸音海绵,应该听不到什么。”

终于不打算催他今天就滚回家了。

“算上我行不行?”郭文韬说,“我也挺久没直播了。”

这属于彻底的得寸进尺。毕竟这几年他的直播业已经逐渐变成一年几次,比请到假的次数还少。但他也算是搞明白,蒲熠星没再打算跟他说什么,就突出一个狂点防御值,按兵不动。如果他不往前冲,那就真得再过两天悻悻回家去。高攻低防改策略,还挺难得一见。

有点意思。

“你家有多的设备吗?”他接着问。

蒲熠星真对他挺没脾气的,仿佛逐渐放弃说服他:“有,你自己找。”

“你待我卧室吧,我一般不在那直播,他们看不出来。”

他于是接着问:“看出来有什么关系?”

“说不清楚吧。”蒲熠星说,“你还清醒吗郭文韬?”

已经不知道是这天的第几遍了。以至于郭文韬忍不住想,蒲熠星是真没想到过,他没发请柬给他,就充分说明要发生些什么了吗?

毕竟如果他仍然认为彼此是真正的老友,大可不必下意识不写那张请柬。

滞后解读自己所作所为的郭文韬认真思考,他觉得奇怪。

因而继续勇往直前:“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

“如果你觉得我一定会结婚,那我婚前单身假来找我朋友,还是多年营业好友,有什么不敢让别人知道的?不是很正常吗?没有比这更坦荡的友情了吧?”

他终于抓住了对方的逻辑漏洞。

“只有我在你这里住了一周之后突然说不结婚了,大家才会觉得我们有问题。”

“你看,你是不是也没想清楚到底想不想让我结婚?”

他一连串地推论,毫不在意到底符不符合逻辑,主要突出一个敲打人心。

结果蒲熠星皱着眉,似笑非笑地:“那随便你啊。”

郭文韬琢磨了一会,还是听从指示,跑蒲熠星卧室里直播去了。

挺乱的,他给人把几个烟盒放客厅,勉强收拾出一块能见人的地方,然后蒲熠星给他发微信:“真给歪哥撑场子还是你自己随便玩点什么?”

他回:“跟你们一起玩啊。”

蒲熠星那边空了一会,发了一句语音过来:“我也有段时间没播了,这回除了怂哥都是不认识的。”

郭文韬茫然了一瞬:“没事,我去你就有认识的人了。”

曾经这话不该是他说的。

 

06

蒲熠星无法回绝,只能随对方去。

天降一对许久不营业的cp生热度,JY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问他:“你俩怎么就……”话没说完,抿人老手绕了个圈和他聊别的去了。

能提不能提,提了能否谈出结果,看得可能比当事人都清楚。

郭文韬再次作为他带来的神秘嘉宾登场,弹幕原本在刷失业主播回归,两人连麦后就是一片的爷青结。蒲熠星想,他的青春倒似乎远远没有结束,现在还在陪人玩逃婚戏码,不知道是好是坏。

今天的直播局里正好有一对新出现的学霸cp,高校狼人杀联盟走上来的,同他们嘻嘻哈哈打招呼,两相呼应,新旧交替。两人是一对清北生,比他俩更符合世人的名校情结。也比他们活泼,走的是开朗无辜的路子,营的是坦荡荡你来我往的业。坦率得过分,逗起来远没有他们当时那样让人有成就感。但也估计远比他当时凌乱纠结的状态舒适。

他在这样的局里难得有些力不从心,幸好郭文韬总在给他垫背,和北大学弟你来我往聊了几句,果不其然获得“文韬学长话是真的少啊”的总结,换来一片笑声。

蒲熠星想,郭文韬到底来干嘛呢,这人其实并不习惯这些。而他一个人出面,总比两个人浪费时间强。但他还是接过话头,说,有进步了,起码比我和他第一次聊天好多了。

他们最后在一片乱哄哄里几乎只和对方讲话,再顺着氛围和其他人聊几句闲天。

结束之后正在收设备,蒲熠星的电话响了。

他打开免提,是齐思钧。

“你俩怎么突然又一起直播了?”这人省略寒暄直奔主题,连名字都没用,直接用的人称代词。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快?这不对吧?”蒲熠星跟他开玩笑,“主持人这么忙还盯着两个小主播?”

对面人忽略他插科打诨:“文韬要结婚了,你知道吧?”

别劝了,老齐。

“嗯。”

“请柬你收到了吗?”

“没。”

“哦,”经验老道的主持人停顿了一下,“还没给你发?”

“不会给我发的。”蒲熠星说,“别打哑谜了,直接问吧。”

那边被直球打得无语凝噎。

“我有什么好问的。”他说,“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你怎么样了。”

蒲熠星说:“操心的命啊老齐。”

齐思钧在那边等他阴阳怪气完:“要不是你兄弟,谁愿意替你操这份心?”

蒲熠星于是平铺直叙:“他给自己放了周单身假,来找我让我收留他。正好今天我要直播,就一起播了。就这样。”

齐思钧提取关键信息:“文韬在你家?”

“对。”

他对郭文韬的犹豫和他们之间星星般的火种绝口不提,努力把此包装成一个毫不旖旎的,平庸无比的单身准新郎和他的旧友的故事,不知道是想骗谁。

“行。”齐思钧说,“你没事就好。”

蒲熠星终于累了:“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我就得有点事?”

根本不是这样。

他难受的时候周围人只觉得暧昧超标,他们疏远的时候旁观者认为已经说开选择保持距离。可长久以来台上并不是双人戏,另一个主角的所思所想只是观众脑中的幻觉。

到现在,他的独角戏落幕多年。

他很疲惫,以至于情绪十分稳定,彻底地随便郭文韬怎么想。

他想干嘛也都行。无所谓。

“因为阿蒲你听着挺怪,”齐思钧评论,“总觉得你下一秒就一口气喘不上来,又好像马上就要去婚礼上抢人。”

他在那边笑:“说起来跟演偶像剧一样。”

是吗?他听起来很怪吗?他以为他只是平静。或许是当局者迷。

但他俩之间的事,到今天这一步,隐秘的传闻,周围人的猜测,粉丝的分析,远比真相要来得复杂。

看戏的人总比他沉浸。

所以他一时无法确定,是当局者迷,还是入戏人迷。

“直播累了。”他回。

然后自己的门被敲响,郭文韬靠在门边:“我睡客房吗?”

他没把自己当外人,对着客房光秃秃的床垫看了一圈,“你这没被子啊。”

蒲熠星一时无话可讲。

齐思钧的声音传出来:“韬韬你在啊?”

郭文韬同样扯着嗓子回:“嗯,在啊。”

“请柬我收到了。”齐思钧说,“到时候会来的。”

蒲熠星愣了愣。

“啊,”郭文韬犹豫了一瞬,像是在想些什么。

而齐思钧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回应,他率先打破可能出现的沉默和郭文韬的沉思,对他俩说回北京约一趟,又妥帖地闲聊几句,把电话挂断了。

留下一室无言。

那位在外实力过硬,化解尴尬于无形的口碑主持人就是故意的,蒲熠星隐隐察觉。

交友不慎。

但婚礼,婚礼,捂住耳朵眼睛缩进家里,也要在他们身边不断被人提起的婚礼。

他以为他已强迫自己接受这件事的发生,甚至替郭文韬说出最优选择,义正严辞地让人滚回家去,但那只是他们俩之间的对话。

一旦是第三者提起,这些心如止水,就像一片最上层刚刚结冰的湖,被轻巧地划出一道裂缝,泛起涟漪。

齐思钧的确了解他们,可能看出了更多,蒲熠星想,所以率先扔出一颗炸弹。

问蒲熠星脱离这个二人小世界后能否真正接受,还问郭文韬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被算计的另一个主角,郭文韬,把客房认真看了一遍,又翻箱倒柜一遍。

当然没有多余被子,蒲熠星知道。

最后郭文韬又凑到他身边。

他说:“被子没有多的了,但毯子——”

而对面人问他:“你觉得我要不要告诉小齐,这婚可能结不成?”

 

07

蒲熠星表情很奇怪:“随便你。”

实际上他从直播时听到郭文韬和他的学弟说话起,就变得不太对劲。

硬要说的话,郭文韬企图找寻一个精准的形容词,脆弱?不准确。难过?不完全。忿忿不平?有一点。一潭死水?也不对。但至少没有解脱和认命。

他觉得有点麻烦,这么多年来,蒲熠星从没让他毫无头绪过。他们难以言喻的默契,让他不必动用自己的情绪短板天马行空地猜测。

但此时此刻情愫挑明后,他便又成为了刚开始恋爱的大学生,搞不清楚对面人的想法。

蒲熠星接着说:“你不是说了,这只是你的事吗?”

你什么意思蒲熠星?郭文韬有点想上知乎提问,准对象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是什么意思。ps,我的确说过这是我的事。

估计只能收获一堆骂名。

郭文韬干脆问:“那如果我真的不结婚了,你考虑跟我在一起吗?”

箭出而不回头。

蒲熠星抬眼看了看他,难得冷下脸来。

冷淡少年大多越长大越懂得一套与人沟通的范式,仿佛从社会习得新技能。

但郭文韬的冷淡本质是不善言辞,行胜于言;蒲熠星的冷淡源自疏离。逐渐社会化中,后者便要反反复复拷问自己,如何平衡本质与明面上言语亲昵造出的另一个自己。

故而清高骄矜,理不通顺,矛盾缠身。让人想问一句傲个什么劲,还让人想说句劝你摆正你的位置。

可郭文韬却只是想笑。

他问:“你考虑一下?”

“我的想法和你结不结婚有关系吗?”蒲熠星问。

这倒是个好问题。

郭文韬说:“可能没很大关系。”

他在试探中选择坦诚。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毕竟我知道了又不能装作不知道。”还是像该死的数学题,添上一个新条件,旧逻辑翻盘重来,原本的推论必须划掉。又像一颗豌豆,无时不刻地硌在他的背上。郭文韬本性轴到极点,愿意因这颗豌豆翻身点火烧掉整张床,“但我今年也不是二十岁。”可很难立即下定决心烧掉一个家。

蒲熠星说:“那到时候再说。”

他理解这话,毕竟他们都快三十,三十而立,七零八落,再讲少年的不顾一切,显得格外不识趣。

何况他们真正年轻时,没有人行使叛逆的权利。

但他不愿意这样。齐思钧今天问得好。万一他没有跑过来,又或者没有亲下去,他会弄不明白自己的焦躁从何而来,然后在看似完美的答案里结婚,当一个好丈夫,好女婿,好父亲,只很偶尔感到刺痛。现在他知道那答案有个漏洞,刺痛变成一个大口子,裂出一片新的图景,血淋淋地问,是要把口子勉强糊住继续在玻璃大厦里,还是跳起来呢?

无论如何,别拖了,别再到时再说了。

“不行。”郭文韬讲,“你得告诉我吧。”

他跟着人一路走到主卧,看蒲熠星把他收拾出来勉强能看的桌子再次变得杂乱。

蒲熠星也被他逗笑了。仿佛四年前他们玩动物派对,看郭文韬拿着铲子四处跟着小动物见到就打。

他说:“真的要说吗?”

郭文韬凑近他。须后水薄荷气,手上是灰色的毛毯。

郭文韬把毛毯掀开,那东西盖在他们的肩上,见证今日的第三个吻。

毛毯摩擦力小,落在地上。

而郭文韬眨了眨眼:“我知道了。”

 

08

北京春天不算多冷,只干。蒲熠星到北京很久,四川的闷热潮湿在偶尔回去时已经难以适应。但他仍未能把北京当成家。这座城市像一艘不断扩张的船,乡愁的海水夜深人静时拍打所有异乡人的梦境。

而此时此刻郭文韬躺在他的身边,并不说话。

他们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合宿时的大通铺里互道过早安。也不是第一次盖同一条毛毯。因为冷,甚至以变扭的姿态一人挂着一边毯子走到镜头前过。

但都不像现在这样。

他们隔得很近,又有所保留,另一个人的体温微弱地传过来,身上从沐浴露到睡衣再到牙膏,都是蒲熠星闻惯的气味。

毛毯这次是彻底的一人一半,中间陷落下去,和床单密切接触。

他微妙地觉得安全。

郭文韬打破沉默:“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他说的是实话,这一天下午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太过冗杂。他在两种情绪里左右互搏,累得大脑不愿意再转。

郭文韬动了动,向他这边翻身:“那如果我没过来呢?”

蒲熠星说:“那就……”

他沉默下来。他没想过那么多。

“再等等吧。你会给我寄请帖的,不发也总会说一声。”

郭文韬对这答案不知是否满意,他叹了口气,说:“好累啊。”

句尾拉得很长,几乎是在撒娇。

“那你为什么过来呢?”蒲熠星问回去。

已是深夜,还有微弱的鸣笛,窗帘拉得不严,光污染下的微量天色慢悠悠地透出来。

不夜城将暗未暗,房间里却是一派静谧。

“啊,”郭文韬有点迷糊地说,“我知道你在等我吧。”生物钟规律,几乎要睡过去。

但这声调,竟然和早年那句“我知道他在演我啊”微妙地重合到一起。

蒲熠星顿了一会儿,等边上传来呼吸声,才又扭头看过去。

他看不清对面的轮廓,却察觉到自己正在笑。

我都不知道我在等你来找我,这可真是奇怪,就像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一张这么大的单人床。

第二天早上七点,蒲熠星被吵醒。

瓜蛋挠着门,外头闹钟在狂响,简直像一出猫咪交响曲。

边上郭文韬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睛没睁开,先起身跑到外面。等他回来时蒲熠星翻了个身,正欲再次入睡。

这人揣着手机回来,看起来和他一样不清醒。

“再睡会儿?”蒲熠星眯着眼问。

郭文韬抿着嘴把手机丢在一边:“睡。”

说是睡,但等蒲熠星醒过来,边上已经没人了。

他慢腾腾地刷了个牙,出来时听到郭文韬在跟瓜蛋说话:“你怎么还咬人呢?嗯?”

蒲熠星走过去:“一直没改,现在还会咬我。”

瓜蛋绕着他俩走了一圈,一人蹭了一下,开始吃猫粮。

英短脾气好,能独处,郭文韬评论:“汤汤可比它粘人多了,露露也黏。”

“瓜蛋小时候也黏,”蒲熠星说,“你之前……”他和前女友的旧家里,郭文韬来得不少。那时候瓜蛋爱跳他们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趴着。

“反正长大就叛逆了。”他匆匆总结,挠了挠瓜蛋的下巴,得到它不屑的扭头。

他们不欲打搅猫咪吃饭,走到开放式厨房边。

“几点了?”蒲熠星问。

“十一点。”郭文韬说,“家里有菜吗?”

“没吧,”蒲熠星回忆了一下,“还剩点蒜,葱可能不能用了。剩下只有速冻的。”

“那买一点,我做饭吧。”郭文韬表情很轻松,“调料呢?”

“料酒,”蒲熠星回想了一下,“不知道够不够了。”

他搬进来的时候想过认真学习厨艺,但一是忙,二是对吃的天生没有太多热情,不饿营养够就行,所以尝试几次之后,厨房除了微波炉和蒸锅,几乎不开火。

郭文韬点点头:“那我看看。”

他们两确认了一遍调料,蒲熠星打开美团跑腿下单。

郭文韬手艺似乎变好了,至少电饭煲,电煤气,和锅与铲都十分安全。

是为了给人做饭,还是给人送夜宵,还是其他,蒲熠星决定不去问他关于他的这些生活细节。

他辣椒面蘸米饭,边上郭文韬吃得心无旁骛。

饭后他主动洗碗刷锅,然后听到郭文韬说:“我可能今天或者明天回去吧。”

天地良心,蒲熠星抓着的是只淘宝19.9甜美少女风套装塑料碗,才不至于失手打碎。

“你想好了?”他问。

他听不出来自己音色有没有变形。

这就想好了,那昨天算什么?离别前的什么疯狂?那不得至少滚一下床单,什么也不干也太浪费了吧?还是这顿饭是什么散伙饭,那不请吃顿好的还让蒲熠星付材料钱也过于离谱。

不对吧,不符合逻辑吧?

怎么变得这么快啊?他其实想说,你这是什么连环叛逆再叛逆的巴啦啦小魔仙圈圈转,还是什么一天失效的神奇灰姑娘魔法?

“基本想好了。”郭文韬说着,语气很轻松自然,凑过来洗手上擦过一遍桌子的抹布,“得和你商量商量。”

蒲熠星有点茫然。

郭文韬说:“我得趁早回去联系人坦白,然后通知其他人,然后取消能取消的。我估计我说完你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快洗,洗完我们得商量一下怎么办。”

可怜的少女风塑料碗还是掉到了水池里,发出碰的一声响。

蒲熠星说:“啊?”

郭文韬恶作剧得逞似的笑起来。

不用想,故意的。

把碗洗完之后蒲熠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场子。

他和郭文韬坐在餐桌旁。他语气中二,故作严肃,说郭文韬你要想好。你不要总是发疯,想一出是一出。你这样我也不相信你的好吗。

郭文韬说:“那我真的再想会儿?”

“那你考虑好之前别一惊一乍。”蒲熠星无语,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唉,别啊。”郭文韬说,“我这不是考虑好了吗?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我也没办法结这个婚吧。我喜欢你,然后,为了不伤害其他人,为了对生活负责去结婚。真的吗,我这样好像也不能不伤害对方吧,我现在知道了这些,我自己都没办法保证我以后会怎么想,能怎么做。这样结婚,对我对她对你对两个家庭也都不负责。”

郭文韬,理性社会人,用最理智的口吻,讲最真实的,却会被大多数人当作过于理想主义的话。

“我是认真的。”他说,“处于对大家都负责的态度,至少我现在不能结婚。”

决定了就要走也很好理解,因为要尽力减少损失。

蒲熠星没说话,他盯着郭文韬看。

古往今来婚前婚后私奔的爱情故事不胜枚举。

你对私奔对象该有怎样的期待?

你该如何下定决心逃亡?

如果你的私奔对象根本不会逃亡呢?退婚只能逃跑,浪漫必须逃避现实,是哪门子的道理?

的确没什么道理。

 

09

蒲熠星微笑起来。他刻意收敛喜悦,但笑意却不知怎么的愈发浓重:“只是为了负责哦?”

郭文韬也笑了,他们只看着对方,也不说话,却不约而同地想到泰戈尔那句诗,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是吗,韬韬,只是为了负责吗?”

初春下午阳光浅淡近白色,他们坐在水渍未干的木质方桌边,穿着同款不同色的棉布睡衣,看着彼此熟悉的,要日益老去的脸。

“蒲熠星,”郭文韬向前凑,笑意溢满微微睁大的眼睛,“你确定要现在,在这里听我表白吗?”

他说:“我可什么都没准备。”

他大学和第一任女友告白,练了十天的吉他,还写了稿,现在却什么想法都没有,好像也不需要。

他们之间的感情在他生命里的许多角落生根发芽,匍匐生长。终于有一天他意识到,才发现草蛇灰线已覆盖千里,它们猛地直立起来,已经是无法忽略的一片海。他看到了,就没法当它们不存在。看到了,才能惊叹一句,我竟然忽略了这么多。

蒲熠星倒很满意:“哦,这么说我以后还有一次表白可以听?”

他大手一挥:“那留到以后吧韬韬,表白那天顺便帮我清一波steam购物车。”

不能说是狗,只能说是蹬鼻子上脸。

郭文韬还在笑:“好说,只要你陪我回家一起挨打。”

挨打这件事,挺难想象。

蒲熠星摇头:“突然提这个,很伤感情。”

郭文韬任他胡扯。

后者却还是拍了拍手:“我家可能好一点,我妈已经在怀疑我了,聊了挺多次,感觉她对我结不结婚,爱人性别已经无所谓了,可能会帮着劝我爸。”

郭文韬说:“你这还准备得挺充分。”

“蓄谋已久啊蒲熠星。”

“谬赞了,就没想着能用上。”

他装得坦荡,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不因为别的,实在是郭文韬转变得太快了。意识到与否,差别真的那么大吗?真的能确认不是错觉,不是婚前恐惧症带来的吊桥效应,不是很快消散的暧昧吗?

倘若真是这些后者,郭文韬为此负责,是否难免算是小题大做。

蒲熠星这个问题一出来,郭文韬难得挠了挠头发:“你是真的要我现在开窗大喊我爱你吗?”

还挺狂野,不愧猛男。

郭文韬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确忽略了,是人都会有不安,哪怕对面人是对他了解甚笃的知交。何况他如此惊世骇俗地在一天之内做出这样的决定,看起来比起深思熟虑不会后悔,更像是青春期小孩的一次无疾而终的叛逆。很不理性,很难让人理解,很不足以让人放心。

他这次认真了:“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再说,我俩非要对比,你才是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决定了,就会去做。”

他笑着直视对面人:“我很靠谱的。”

这当然是真的,他认定了,就会动手,找到两点之间的最短道路,是十足的现实主义者实干家。

蒲熠星或许忘了倘若他们两人决定在一起,应该是郭文韬揽着他走。或者至少,有人会替他撑一把伞。

郭文韬很少真正谈论自己的坚定和优势,习惯自省而乏于自褒,冷不丁说出这些话,蒲熠星只能侧目。

他或许还有一些担忧,但决定留待以后再去一一追寻答案。至少现在,对面人值得相信。

蒲熠星问:“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先和她说,问问她在哪,要不要当面谈,谈完和我爸妈她爸妈见面吧。定下来了再跟酒店和宾客讲。”郭文韬计划流畅,“时间真的挺赶。”

他叹了口气。当然不只是赶,还有巨大的,时刻都在他紧绷神经上跳舞的焦虑。

和一些人坦白,让一些人受到伤害。固然是出自于不想进一步伤害对方,但怎么可能不痛苦。

他想起毛姆,月亮,和六便士。

几年前受没见过几面的校友邀请连麦谈那本评价两极分化的书之后,私下里他对看他直播的观众说,希望能处理好社会关系和梦想的平衡,不要伤害他人。

他那时候下意识把一些东西当成月亮,另一些东西归结为六便士。

但到现在,月亮和六便士,对他这样的现实主义者而言,怎么又不是同一种东西呢?

他爱的人,他爱的事业,本该都是他的生活。一枚硬币,正面写着一元,背面刻着一轮圆月,如是而已。他很幸运,他的自我和他的社会化,并不打架,它们和谐共处,他在它们之中平静地承受压力,昂首起步。

蒲熠星评论:“你听起来是真的没被打过。”

很敢。很敢。

“打算和她说实话?”蒲熠星说,“你女朋友不同意怎么办?”

郭文韬看着他:“她不会。”

他和他的未婚妻认识许久,平时也足够契合,像一对般配的,一直走向同一个方向的平行线。足够亲近,不相交。

“当然如果……”他说,“她真的不愿意……那我只能……再看要怎么告诉我们父母。”

他的声音很平静。

“韬韬,”蒲熠星说,“你准备好了吗,这样真的会伤害很多人。”

郭文韬说:“不是有你吗?”

蒲熠星就笑,说:“共犯啊。”

他们又无意义地面对面笑着了。

实在是不太合适,但谁要在乎呢。

下午历来在各色文学里,不是个会发生什么的时刻,不适合壮烈出征,也不适合疲惫归家。

“我想起很久以前。”蒲熠星说,“第一次见到你。”

他说聊三次天,会成为好朋友,可实际上聊了三的三次方次,友谊一度止步不前。看起来接三次吻,会成为爱人,但他们不只接过昨天的那三次。但无论如何,他们成为了朋友,成为了爱人,然后待在一个房子里,安静地靠在一起。

“那时候我觉得我们聊得挺好的。”郭文韬说。

那是真的好久之前,于是蒲熠星补充:“可能真的聊得挺好的吧。”

过程到底是否符合预设并不重要,直觉是,要往前去,要在一起,要直面审判,要生活,而不是逃亡。

“你明天再回去吧。”蒲熠星说,“这边楼下早餐好吃。”

郭文韬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嗯,明天回去。”

他们躺在宽沙发上睡迟来的午觉,蒲熠星模糊梦见他目送郭文韬穿着来时的西装,步履匆匆地往外走。丝毫没打算回头。

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蒲熠星感到焦急,想要拉住这人的手。

郭文韬关门前,却回头对他笑笑,神情温和:“过几天见。”

那,过几天见。总会再见。再见三次,或许不会永不分离,但总会成为眷侣。

 

 

END

 

 

 

 

 

 

 

 

 

 

咸柠亓

【蒲郭】荆棘禁止标记¹[abo]

*重度OOC预警 我流abo私设众多

*Alpha蒲 × Beta韬 人设类“高调&出息”


是个有点俗套的火葬场(/破镜重圆 

不喜可退出


“爱不会无缘无端人造隐没,它会由于无知,舛误和背离而沦亡,会因厌倦,讽刺和玷污而死去。 


——阿娜伊斯·宁 ​​”


[图片]

*重度OOC预警 我流abo私设众多

*Alpha蒲 × Beta韬 人设类“高调&出息”


是个有点俗套的火葬场(/破镜重圆 

不喜可退出




“爱不会无缘无端人造隐没,它会由于无知,舛误和背离而沦亡,会因厌倦,讽刺和玷污而死去。 


——阿娜伊斯·宁 ​​”


SliverFountainsMud

【蒲郭】当乐队的吉他手没有吉他

蒲熠星第一次见到郭文韬的时候,耳边是滔天的噪音,脚边是破碎的吉他,男孩揽着他的脖子在耳边说。

干冖我。


✔地下摇滚乐手x伪骨肉皮

✔OOC 三观不正 勿上升

【骨肉皮简单来说是和摇滚乐手睡觉的粉丝,其余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祝 @陈酒🕊 生日快乐


一个字都不能播,来,这里↓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


不管是小号还是wb都不要给热度,看完记得回来qwq


蒲熠星第一次见到郭文韬的时候,耳边是滔天的噪音,脚边是破碎的吉他,男孩揽着他的脖子在耳边说。

干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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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C 三观不正 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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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

【UVW红白 R-12】One Day(蒲郭)

·感谢上一棒白组老师 @陈酒🕊 所带来的文章,红组接力棒传递到 @温语- 

·刀子吃多了来点甜甜的奶露叭

·无女友,背景是同居,考虑结婚中

--------------------------------------


Summary:他给自己的心里上了一把锁。


1.

七月的云总是飘得很高,阴晴不定的态度,高兴时缠绵成各种变化,生气了便消匿得只剩个尾巴。太阳挥舞着炙热的权杖,火烧过一遍的天空,和风也氤氲着微醺的颜色。游生泡在天地间沉浮,...

·感谢上一棒白组老师 @陈酒🕊 所带来的文章,红组接力棒传递到 @温语- 

·刀子吃多了来点甜甜的奶露叭

·无女友,背景是同居,考虑结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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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他给自己的心里上了一把锁。

 

 

1.

七月的云总是飘得很高,阴晴不定的态度,高兴时缠绵成各种变化,生气了便消匿得只剩个尾巴。太阳挥舞着炙热的权杖,火烧过一遍的天空,和风也氤氲着微醺的颜色。游生泡在天地间沉浮,夕归褪去一层泥,还笑说是历了一遭脱胎换骨。

 

热极至此,偏偏主卧挂壁的制冷系统昨夜出了问题,维修师傅排班到下午才能来。郭文韬是个典型的怕热体质,突然飙升的高温实在有些难捱,可客房只有电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暖的,于是只能寄希望于客厅的中央空调。他坐在地板上略微犹豫了一会儿,脑子里正算着开几个小时调多少度会有较高的性价比,背后忽然贴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着他手里的遥控器按下开关键。

 

28度扫风。

 

他刚想抗议表示这温度太高了客厅空间这么大起不到什么制冷作用,一回头发现蒲熠星正幽幽地盯着自己。

 

“感冒刚好又开始浪,嗯?”

 

郭文韬闻言顿时噤了声,悻悻地丢了遥控器跑去开电视机,转身抱起跟过来的汤汤窝进沙发,嘟哝着嘴就是不看他。蒲熠星有些好笑地望着他这一系列赌气似的动作,叹了口气想去哄哄他,刚迈出一步就被偷偷蹭过来的瓜蛋缠住了腿,毕竟是主子,蒲熠星皱了皱眉还是弯腰将它揽在怀里,瓜蛋可能也觉得热极了,大白天就开启狩猎模式,一爪子呼到他脸上,得亏它指甲剪得勤,不然又是一桩惨案...他抬头给沙发上那人投去一个无奈的神情,郭文韬也注意到这边,抱着汤汤笑颤了身子,还顺手揪下一撮猫毛。

 

蒲熠星扒拉开脸上毛茸茸的肉垫子,抄起后颈将它拎到沙发上,高贵的蓝白猫挑衅般的回头望了望,尾巴一甩钻进郭文韬的臂弯,并企图将汤汤也挤出去,蒲熠星懒得跟个团子计较,前倾着身子靠上茶几,充满邀请意味的视线盯得他发麻,不安分的手沿着沙发边摸上郭文韬的小臂。

 

“悦耳”的手机铃声却在此刻突然响起。

 

汤汤最先反应过来,受惊似的跳下沙发,郭文韬战术性咳嗽一声,收回手装作在帮瓜蛋顺毛。蒲熠星慌乱地掏出手机,瞄了眼来电人,好嘛,是不得不接的那一类,于是在郭文韬越来越冷的低气压中犹豫着接通了电波:

 

“喂,舒姐。”

 

郭文韬诧异了一瞬,别别扭扭地转头去够电视遥控器,蒲熠星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长腿一迈便旋身窝进单人沙发,在逐渐变小的电视人声中接了下一句:

 

“在,您继续说。”

 

郭文韬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微博,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得很低,他努力听了一会儿,还没蒲熠星听电话的声音清楚,索性放弃,插上耳线低头专心耍手机。

 

可某个单人沙发上的朋友不开心了。

 

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节目事项还没念完,蒲熠星在自己一连串的“嗯嗯”中捕捉到不远处传来的一声轻笑,侧目望去,长沙发那一侧的人儿捧着手机笑得眉眼弯弯,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出声,却总有一两丝气音溜出指缝,被心猿意马的某人听了去,挠得心里痒痒的。

 

“咳咳...”蒲熠星换了个接电话的姿势,布料摩挲着沙发垫弄出不小的动静,郭文韬摘下耳机向他投来一个疑惑地眼神,他清了清嗓子,将听筒拿得稍远一些,“谁啊?”

 

你在和谁聊天?

 

你在对谁笑得这么开心?

 

“啊?我在说你,蒲熠星!我之前说的注意事项你记住没...”电话那头的女声好像察觉了这边漫不经心的状态,语气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

 

“哎哎,在听、在听...”蒲熠星连忙凑近回应,余光瞄到那人好像又重新戴上了耳机,指尖在屏幕上敲打着什么,笑盈盈地转过头望向他,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无声的回答。

 

Zh...ou...周...ju...

 

“...周峻纬?!”他突然对着电话开口。

 

“不是不是姐我在听呢!没有、什么周峻纬啊他还在棚里呢!我是说我们家沙发坐着不舒服,比周峻纬家的还硬!是是是...记着的记着的...”

 

蒲熠星咬牙切齿地解释着,心里给某个远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拍戏的周姓演员记了一笔,而郭文韬只是笑,塞着耳机也不知听到了什么,上手呼噜起怀里瓜蛋的软毛,歪着脑袋对他用唇语说话。他盯着那人的嘴唇默了一会儿,心脏突然开始狂跳起来。

 

蒲熠星。

 

他在说蒲熠星。

 

那是我的名字。

 

他在叫我。

 

蒲熠星握着通话机的手紧了紧,刚刚还在闷声哼哼哪儿哪儿都不舒服的小醋精,现在嘴角已经快要翘到天上去了。郭文韬不想看他这幅得意的样子,撇过头埋进怀里瓜蛋毛茸茸的后颈,小家伙被勒得难受了张牙舞爪地要逃走,在空中划拉两爪子勾掉了耳线,后腿一蹬直中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他瞬间吃痛卸了力,眼望着这只没有心的小团子窝到露露身边头抵头蹭蹭,脚边的汤汤有些怜悯地望过来,摇了摇头。

 

此情此景,郭文韬又好气又想笑,最后恼羞成怒,耳线卷起来往垫子上随手一扔,跑了。

 

“盒盒盒...啊什么?不好意思姐,刚、刚我家猫...是是是走神了走神了...哎好我改天一定回,舒姐再见!”

 

终于按下挂断键,蒲熠星长吁一口气,刚想起身去找那只仓皇跑掉的小兔子,却看到通话结束返回到微信界面,那置顶的小红圈里,数字突然从2跳到3,他点开聊天,是三条未读语音,前两条显示几分钟前,最新一条则显示刚刚。

 

蒲熠星侧身拾起那人丢下来的耳机,点开第一段,首先听到的居然是自己的声音,随即迅速判断出那是之前讲电话的内容,杂着隐隐约约的电视背景音,几秒后听筒里吐出一声轻笑。他大概离的很近,像凑在耳边呢喃,是亲密至极的低语。

 

“蒲熠星~”

 

他听见那人收纳在音频电流里的呼唤,酥酥麻麻的小波浪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原来也可以被念得这么耳红心跳,而在他嘴角疯狂上扬暗自窃喜时,自动播放起的下一条语音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进大脑。

 

“蒲熠星,蒲蒲熠熠星星...嘿嘿嘿...”那人也不知是触发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开关,好像这几个字有什么魔力似的,引得他低声笑将起来。

 

蒲熠星又想起他朝自己笑的模样,想起他月牙弯弯的眼角被岁月雕刻出几道浅浅的细纹。

 

我们认识几年了?我们...在一起几年了?蒲熠星在心里默默数着,有些没来由的焦虑,而语音也已经转到最后一条。

 

“刚刚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把门给带上了...卧室里好热哦阿蒲......”

 

他的声音闷闷的,蒲熠星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人抱着腿坐在窗台角落,一边捻揉着小盆栽一边靠在膝盖上委屈抱怨的样子,想到这里,人声却戛然而止,蒲熠星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顿了几秒,那人才犹犹豫豫地终于说出口。

 

“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啊?”

 

蒲熠星捂着半边微微发烫的脸,扯下耳机,机械处理过的声音其实有些失真,但一想到数据信号背后联系着的那个人,他总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说得对,蒲熠星想,28度还是有点热。

 

他从猫爪子下抢救回空调遥控器,调到比较合适的温度后一把抱起汤汤走向卧室。

 

可别热傻了吧,蒲熠星想着,轻轻推开了门。

 

 

 

 

2.

晚饭是用中午的鸡汤煮了大锅素食面,自诩居家好男人的的蒲大帅哥难得下一次厨房,完全贪图省事有啥加啥的做法,胡乱搅拌一通便匆匆合上盖子搭在小火上焖着,等待的时间里煎了两个荷包蛋压在碗底,浇上刚调配好的酱油汆,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

 

郭文韬举着手机摄像头慢悠悠地走进厨房时,蒲熠星正将橱柜里的冷菜塞进微波炉,见他在拍,便调整了下动作角度,留给镜头一个完美的侧颜。

 

“你在拍什么?”

 

“vlog呀~好久没营业了,刷微博的时候看到自己顶着的博主标签还挺不好意思的。”

 

“那你拍我...是想告诉全世界我们同居了吗?”

 

郭文韬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将镜头从蒲熠星转而focus他手边刚热好的几盘小菜。

 

“我、我只拍到手...哎呀到时候肯定会把你的脸P掉的啦,就...不会被他们发现是你的......”

 

“那你也太小看那群显微镜们了吧。”蒲熠星端着盘子从他身边走过,“要么就剪干净一帧都别留,要么...”

 

他顿了顿,轻笑一声:“呵,你想官宣的话,我随时可以。”

 

郭文韬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垂下头结束了录像。微波炉也在此时“叮”得响了一声,他弯下腰取出温温热的碗菜,蒲熠星从他背后经过,走到灶旁关了火,右手拿起晾篓里的木筷子,准备出锅。

 

而当蒲熠星端着两碗满满当当的面食回来餐桌上的时候,郭文韬又拿出了手机正怼着菜盘子拍特写。

 

“就一点梅干菜和酸土豆,有什么好拍的?”

 

“又不是为了好看才拍!”

 

“那是...为了营业?”蒲熠星笑了笑,“上次茄子炒坏了发微博结果图片被扒出来阴影里有两副碗筷的事儿我还记着呢,不是我说你能不能行了?最后被迫公开别说我不给你时间犹豫哈。”

 

“哎呀那是个意外嘛!再说了,谁说我要发微博了...我拍下来自己看!”郭文韬哼哼道,“摄影是为了记录生活,把事情一件件留下来,想念才更有意义,当年要不是我长太帅被拉去做模特,现在摄影界就多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了!”

 

“是是是,我们韬韬,干啥啥都行,天才第一名!行了快吃面吧南波万同志,一会儿坨了都。”

             

“......哼!”

 

郭文韬将手机放在一边,埋头挑了一撂面送进嘴里,他吃得慢,除非饿急了,不然吸溜半天才能咽下去一口。蒲熠星抬眼望见他闷声咀嚼鼓成个包子脸,也不自觉放慢了速度等他一起吃完。

 

“蒲熠星!”

 

“嗯?”

 

他听见对面那人忽然出声,便放下剩了些残汤的面碗,抬头看去,那人躲在手机摄像头后边笑得像只计划得逞的小猫。

 

“哎呀焦没对上,糊掉了......”小猫有些可惜地说。

 

“哪有你这样抓拍的哦?”蒲熠星右手撑在颊边盯着他笑,“你喜欢拍,等结婚的时候,我们去全世界最美的地方,让你拍个够。”

 

“你喜欢慕尼黑,我们就去天鹅堡坐绿皮火车;你向往瑞士,我们就去布里恩茨湖畔看鲜花和木雕;你想看北极光,我们就去挪威搭篝火帐篷,去冰岛的蓝色珊瑚旅店坐巡游船...你想做摄影师,我就是你的专属模特,嗯?”

 

郭文韬对上他专注又温柔的眼神,听他无比认真地规划着未来的蓝图,那些美丽旖旎的风光景色,此刻却都比不过他悄悄覆上手背的温度,那样热切却不杂妄言的承诺,郭文韬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撇过头摸了摸逐渐发红的耳廓。蒲熠星没让他尴尬太久,收回手无声地叹了口气,告诫自己要慢慢来。

 

他太了解他了,也太知道要他改变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他需要时间适应,但他可以等。

 

蒲熠星花了两年走进郭文韬的心里,又花了三年与他搬到一起,长征到现在,这心理建设也做足了,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透了,唯独谈及婚配,这个人总是迟迟没有回应。

 

他可以理解,郭文韬是什么人啊,敢把结婚比作开公司,利害成润算得清清楚楚,绝对理想型摆在面前也要再三考量,责任感超强的稳重系理工男,纯单线程思维,恋爱是恋爱、婚姻是婚姻,跟你好的时候甜腻又热情,可说他色令智昏没底线吧,他处事圆滑做人又门儿清,在遵循本心探索更多可能性的道路上牢牢拽着理智与本分的最后一根弦。

 

所以婚姻对他来说不是爱情的终点,也不是旅途新征程的起点,更像是一份规定年限的保障计划,像两个数据端口间对接的通信协议。

 

蒲熠星自然不敢苟同,他以同居为起跳板磨了三年半,大写加粗的偏心宠爱实体化圈在他周围,就是要努力让他明白,婚姻只是一个工具,真正能给他保障的是在一起的人,他能够给他足以托付终生的安全感。

 

成效有,蒲熠星现在能明显感觉到郭文韬最近的动摇,可遗憾的是,近九年无法存档的追爱人生,他掐断了所有可能的be线,终于来到最里层的那扇落了锁的心门,却发现钥匙孔已经被焊死,除非他自己破开门走出来,否则无解。

 

太难了,蒲熠星想,如果不是真的非你不可,我又怎么会不顾一切地坚持到现在?

 

所以,快点出来见我吧。





3.

入夜,云雾压得很低,乌漆漆一片在林间翻滚,偶有三两行人摇着摆扇走走停停,燥热的水汽巴在丛草的蕨叶面,夏夜里团簇低飞的小蚊虫盘绕着步道两旁发光的音乐箱,郭文韬掩了掩口鼻,躺靠在木制长椅上,有些不满。

 

“你上哪儿找的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公园?”

 

蒲熠星也就势坐下:“小区门口保安室那大爷说的,听说环境不错,步道又宽,适合饭后来散步。”

 

“......我谢谢你没问楼下跳广场舞的奶奶们!”郭文韬一脸生无可恋地小声嘟囔,“再说,且不论这个‘环境不错’能不能跟‘杂草丛生’划等号,哪有晚上8、9点的‘饭后’啊,非要跑出来喂蚊子吗?”

 

“哪儿被咬了我看看?”蒲熠星说着就扯着短袖要去摸他的胳膊。

 

“哎呀别闹~”郭文韬被他弄得发痒,躲着身子嗔怪地推他,一番打闹后泄了力软软地靠在他肩头,“我们走了好久啦,我有点累了。”

 

蒲熠星伸手揽过他的腰,安抚似的替他整理额间的碎发:“再走一段路好不好?再陪我走一会儿,嗯?”

 

“前面就没有灯了...”郭文韬耷下脑袋,指了指身旁的最后一盏发光源,试图说服对方,“而且塑胶步道都断了,再走下去都是荒草跟泥土地,应该...没有路了吧?”

 

“你不走下去怎么知道前面是死路呢?总要亲眼确认无法到达才能没有遗憾地原路返回吧?”

 

蒲熠星将郭文韬的头撇过来一些,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很奇怪,明明今夜绵云密布无光无月,蒲熠星的瞳眸却亮亮的,那一点流转的微光稳稳地倾在郭文韬身上。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所以,勇敢一点吧。”

 

幽幽的蝉鸣拨乱了思绪,等郭文韬回过神来的时候,蒲熠星已经牵着他的手走了好几步路了。身后昏黄的灯光随着他们越往里深入而逐渐弥散,一时间,郭文韬的世界里只剩下视野前方从手机电筒里照出的启明星一般白白的冷光,以及紧紧握住他左手、捂出一层薄汗也不松开的那个人。

 

就这么牵着手一直走下去也不错,郭文韬想。

 

他不知道蒲熠星为什么非要拉他走完这条根本没人会来的荒芜小道,就像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唯独面对这个人,他引以为傲的自律与原则宛如一纸薄纱,努力搭建起的规规矩矩的壁垒也被拆毁殆尽。

 

郭文韬其实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比较拧巴,他胜负心强,即使是未曾涉及的领域也不甘居人后,总要努力一把才无愧于心,可大多数时候,他却惯于将自己的身段放的很低,镜头不给过来便自觉地收敛起一身光芒站在人群角落。但蒲熠星不一样,或者说,不全一样,他们有着过于相似的思维模式和行为准则,两个同比优秀的年青人,机缘巧合下被绑定在一起,以为找到了世另我,却发现两人涉及的圈子与爱好根本井水不犯河水,就连同源的专业经历也终究走向了两个不同的分支。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但就郭文韬本人来说,他是很乐意与蒲熠星交个朋友的,也愿意为他花时间去了解那些他未曾涉及过却很感兴趣的领域,不仅仅是因为好奇,或许还带了点不能言说的心思。

 

可当两年后蒲熠星真的捧着一大束玫瑰敲开他家大门,郭文韬却不敢接了。

 

开玩笑,他是喜欢蒲熠星,可喜欢是一回事,在一起是另一回事。当下社会对两个男子的宽容度并不足以支撑这段感情,他不明白蒲熠星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一时冲昏了头脑,但他作为较理性的一方,必须及时拉闸以免赔上两个人的前途。

 

可是蒲熠星不愿意,他向来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个人主义者,比起只敢在安全区边缘蹦跶的郭文韬,他更像是一个确定了方向不触礁绝不回航的亡命水手。在他的逻辑王国中,对郭文韬的感情毫无疑问是一块不可控的区域,他也从不回避,想清楚了就去追,两年不够就再来三年,说我自毁前途我就事业感情两头抓给他看,没有勇气公开也可以退圈隐婚,这个世界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天大的事也可以两人一起面对,试都不试就放弃,这不叫先见之明,这叫自我否定。

 

郭文韬被说动了,同居的第一天便跟家里人摊了牌,结果自然是一场腥风血雨,蒲熠星也知道这种事急不来,怕他陷入自责的漩涡,晚上搂着他躺在床上说了一宿的情话。

 

这谁顶得住,郭文韬想着,小声喃喃道:“太热烈了,容易患得患失。”

 

他想起蒲熠星曾在辩论时谈起的所谓“爱的期限”,如果这份注定不会被看好的婚姻完全基于缥缈的爱情,那么当“不爱的那一刻”来临时,他又该用什么别的东西留住他呢?

 

郭文韬阖上眼帘,不安稳地往蒲熠星怀里钻了钻。

 

于是一夜无眠,多少个同床异梦里,蒲熠星幻想着拥有他的未来,而郭文韬却满脑子都是失去他的结局。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

 

“啊?”

 

郭文韬闻言愣了愣,他方才沉浸在过去里,转念间跳回现实,一时联系不起上下文,有些茫然。

 

“你不是说‘太热烈了,容易患得患失’吗?”蒲熠星停下来回头望他。

 

“我...我说了吗?”郭文韬躲开他的视线,心里想着该怎么解释想他想得太入神以至于小声念叨了出来这件说出来绝对会被当做把柄嘲笑一个月的事。

 

“你说了。”蒲熠星转过身拉起郭文韬被他牵着的那只手,轻轻地覆上一吻,“你还说,你最喜欢我。”

 

郭文韬顿时反应过来这个人在调戏自己,红着脸没怎么用力地捶了他一拳:“少贫!”

 

蒲熠星还想说些什么,几滴突然落在他肩头的雨珠打乱了两人嬉闹的气氛。

 

“啊,下雨了...我们回去吧。”蒲熠星感受到接连落下的雨丝,抬头望了望天。

 

“可是,还没走完......”

 

“没关系。”他抓起郭文韬的手就要往回走,“总有一天能走完的,先回家吧。”

 

郭文韬听出他语气里的一点点无奈和失望,便任由他握着朝来处奔去,手机电筒的光随着前后摆动的手臂忽闪忽亮,淅淅沥沥的细丝不一会儿便濛泷了一片,到处都混着青草与泥土的味道。

 

他还是不知道蒲熠星为什么非要拉他走完这条根本没人会来的荒芜小道,不过管他呢,郭文韬想,这曲径所通的幽处再美,也不会比拉着手在步道上冒雨狂奔时、路灯洒在他颈边的那束暖光更让我心动了。

 

郭文韬笑出了声,加快脚步追上去,与他并肩,蒲熠星扭头望向身旁,也笑了起来。

 

他所不知道的是,这条坑坑洼洼、裨草丛生的长道尽头,通往公园附近一座玫瑰园的小门,年轻的园长留出人工湖边的一片花海和彩灯供予他的老同学,蒲熠星,用来向他的一生所爱求婚。 

 

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4.

两人淋了一身雨终于回到家门口。

 

郭文韬前两天感冒才刚好,蒲熠星怕他又闹出什么病,火速烧水调温拿毛巾一条龙服务,吹风机都已经插好电摆在隔间外边了。

 

捧着热水坐在椅子上的郭文韬默默地望着蒲熠星忙来忙去,等他准备好一切走过来催他进浴室,郭文韬轻轻放下印有杨洋脸的马克水杯,揪着胳膊让他靠近一些,然后蜻蜓点水地吻在唇角。

 

“一起吗?”郭文韬搂着他的肩膀问道。

 

蒲熠星没有回话,打横抱起他便往浴室走,淋淋淅淅的水声打在墙壁瓷砖上,淹没在窗外急骤的大雨里,融入缠绵的夜色。

 

洗完澡烘干头发已是将将十一点整,蒲熠星照例打开电影频道窝上床,郭文韬靠在他身边看他挑了一部又一部,实在看不下去,抢过遥控器随手点开一个片子。

 

Lone Scherfig导演的《One Day》.

 

“爱情片啊?”蒲熠星挑眉。

 

“怎么,不行吗?”郭文韬转过头哼哼,随即又扯着被角小声问他,“这部不是be吧?”

 

蒲熠星故作高深地笑了笑:“你猜啊~”

 

“你猜我猜不猜?”郭文韬从被窝里伸手进去隔着裤子掐他,蒲熠星哎哟一声,也开始上手还击。

 

“哎哟别挠我哈哈哈...蒲熠星!!!”

 

郭文韬一把巴住蒲熠星的脸,颊边的软肉被挤出来两块,看起来十分滑稽,蒲熠星也停下作乱的手,就势环住他的腰。

 

“蒲熠星,我问你个问题。”

 

“爱过保大先救你。”

 

“别贫嘴!”

 

“好好好...你问嘛。”

 

“你、你为什么......”话到嘴边,郭文韬眨眨眼,却问不出口。

 

蒲熠星轻叹了口气,凑近抵上额头:“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带你去那个小公园,我无可奉告,你只要知道,这个秘密一定与你有关。”

 

“我不是问这个。”郭文韬盯着他的眼睛摇摇头,“我想问,就是...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

 

蒲熠星捂住他的嘴巴,有些严肃地坐直了身子,许久才缓缓开口:

 

“你知道吗?我反思了很久,我连家长那一关都过了,为什么你还会犹豫接受我?我找了很多原因,是我的逻辑理由不够打动你?是我哪里没有处理好让你没有安全感?还是...我甚至偏激地想过或许你不爱我...可我没想到的,是你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我怎么会不爱你!”郭文韬辩驳道,“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那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爱你?”

 

“可是、可是你之前说爱是有期限的...你连理想型都能离婚!”他说到激动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我肯定喜欢你比你喜欢我的时间要久!所以如果有一天你...”

 

“等一下哈,什么玩意儿就你喜欢我比我喜欢你要久?搞清楚,我先喜欢你的好吗?”

 

“哈?明明是我先好嘛?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喜欢你了!”郭文韬不过脑地喊完才意识到羞耻,捂着脸缩进被窝里。

 

蒲熠星只是笑,靠在床头看着他只露出一个后脑勺:“我很开心。”

 

“我不开心!”郭文韬捂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要不是隔壁没空调我现在就走了。”

 

蒲熠星犹豫了一会,伸出手摸上他的发旋。

 

“我很开心,我这九年没有白等,你这个小傻瓜总算是开始开窍了。”

 

“你才傻!”

 

“你不傻,怎么会把那一场我自己都记不得说了什么的娱乐局辩论赛记这么久,还跟现实生活扯到一起,嗯?”

 

“......”

 

“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很惊讶,我居然已经喜欢你这么久了。”蒲熠星略微思索了会儿,“我不会推翻我的立论,爱是有期限的,我不会永远地爱一个人。”他转过头望向身旁,郭文韬探出个小脑袋,对上他的视线,“但你总有办法让我一次又一次,重新爱上你。”

 

郭文韬有些疑惑:“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不,你做了。”蒲熠星勾起嘴角,“每一次你说喜欢我,每一次你盯着我笑,每一次你呼唤我的名字,我的世界里就会生长出一朵更加喜欢你的鲜花,而现在,这块小地方已经快要装不下了。”

 

他拉起郭文韬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口:“你听见了吗,郭文韬?这是只为你盛开的永不枯萎的玫瑰园,如果某一天你变得不爱我了,我就把你装在里边,离开到你看不见的地方,私藏一辈子。”

 

“我相信你。”郭文韬赶忙捂住他的嘴巴,“我相信你,所以,你也要相信我。”

 

蒲熠星没回答,而是选择低下头直接吻住他。

 

下次去小公园能走到尽头的话,我就向他求婚,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5.

他给自己的心里上了一把锁,锁的名字叫做“蒲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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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完都是缘分

·最重要开心就好

 

 

 

七月梅雨停

新婚体验卡(7)【蒲郭】

* 先婚后爱

*网配主播蒲×网络作家韬

【钥匙我扔了,想离婚就去黄浦江里捞去吧!】

23.

郭文韬的人生很传奇,打小就做预知梦。

他小学开始每次梦到考场,都会在下一次考试中获得年纪第一。这种预知梦后来就少了,最后一次是高考前梦到空考场,那年拿了省状元之后,他就没再做过预知梦。或者说就很少再做梦,就是梦了,也一时没法和现实联想在一起。

昨天哭完入睡,难得进入深度睡眠,就意外做梦了。

他常常梦到事物,却基本不会梦到人。不仔细回忆这二十七年来,蒲熠星貌似是头一次出现在梦中,除了他自己的唯一活物。

两个人并肩走,蒲熠星在他眼前说话,说着说着就走远了,叫不...

* 先婚后爱

*网配主播蒲×网络作家韬

【钥匙我扔了,想离婚就去黄浦江里捞去吧!】

23.

郭文韬的人生很传奇,打小就做预知梦。

他小学开始每次梦到考场,都会在下一次考试中获得年纪第一。这种预知梦后来就少了,最后一次是高考前梦到空考场,那年拿了省状元之后,他就没再做过预知梦。或者说就很少再做梦,就是梦了,也一时没法和现实联想在一起。

昨天哭完入睡,难得进入深度睡眠,就意外做梦了。

他常常梦到事物,却基本不会梦到人。不仔细回忆这二十七年来,蒲熠星貌似是头一次出现在梦中,除了他自己的唯一活物。

两个人并肩走,蒲熠星在他眼前说话,说着说着就走远了,叫不回来。郭文韬很心急,在后面叫老公,其实他不想这么叫,私下里他总是调侃对方蒲总或者火羽老师比较多,其他时间一律大名相称,这源于礼貌的一种习惯。即使在梦里,他也思维清晰,不过是嘴貌似也不长在自己身上一样,反正张口就是老公。

以及他觉得梦里的蒲熠星大概也没长耳朵,不然为什么自己叫的那么大声他还是没回头。


结果今天早上起床,蒲熠星真的不在了,他嗓子有点干疼,大概叫不出那么大声的老公。

郭文韬就在家里晃,蒲家兄妹都不在,就以为哥哥是去机场送妹妹了。等到中午,发短信问蒲回不回家吃饭,没人回。过了一会儿给对面打电话,也是关机的。

他还记着蒲熠星说讨厌你的时候,触目惊心历历在目。

郭文韬心里就慌了,给戴士发消息问见没见到蒲熠星,然后守着屏幕等消息。

他人还在蒲熠星家里,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连着名叫异时空之力的WiFi,抱着一长条貌似是周边的猫猫抱枕,脚边趴着对方养的英短叫瓜蛋。就是这样,他心里害怕的要命,他觉得分明还没得到过却仿佛在要失去蒲熠星的路上越走越远,回想起两人相处的时光,觉得自己哪里都做错了,哪里都不对。

蒲熠星这个人真就是天上的云彩,活tm瞬息万变。郭文韬想他如果是在躲,难不成自己就真的是被讨厌了吗。那昨天他生着气又来和自己贴贴,还以为是哄好了的,是……之后又说错话了?郭文韬耳盼嗡鸣,都想好了等对方接了他的电话,那自己的第一句话一定是对不起,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一定说对不起。

期间没打通,倒是齐思钧给他来了电话,通知他上部作品的线下签售场地临时更换了,从北京换成上海,下周的机票公司已经帮他定好了,叫Stefan老师别忘了提前几天收拾行李。

郭文韬见起他就想起周峻纬,慌忙和齐思钧要小周的微信,对方立马炸了:“郭文韬??是不是兄弟?你有一个还不够?你知不知道现在遍地飘零的情况下1多难找!太贪心了你,还想霸占两个?!”

郭文韬居然下意识反驳:“你为什么就默认蒲熠星是1了,我们又没……没那个……说不定他是0呢。”

他仿佛能从齐思钧的语气中看到对方翻白眼的表情:“做梦呢?没有1会冲另一个男人叫老公叫的那么欢,耗吗?”

“……我没时间跟你闹。快点把小周的微信推给我。蒲熠星丢了。”


等待好友申请通过时间,戴士也没回消息,他翻遍火羽白日生的微博超话M站账号,都没有什么动静,心里空的难受。

周峻纬待人精明,见他来加,立刻就知道他要问什么,郭文韬字刚打了一半,对方的消息就回过来。

小周:蒲哥已经飞上海了

小周:哥你别担心,他等会儿应该就回你消息了

小周:昨天我和芒果那边协商的,爱穿不是上下两部吗……蒲哥早上临时想提前去录,他自己录的快,小半个月就能回北京了

小周:也是送完馨馨临时决定的,他应该没来及跟你说呢,飞虹桥,十二点左右到

小周:韬哥你再等会儿


过会儿蒲熠星真回消息了,左右是两句交代自己去上海了。

郭文韬闷了闷,他以为蒲是要玩失踪,没想到是把工作提前了。但想知道蒲为什么要提前去上海,一定要问,又不知道怎么问。想了半天,连问什么都忘了。

他依次在对话框里删减。先打出[你怎么…],觉得不妥,删掉;又是[你是不是…],不知所谓,删掉;最后又敲出[下周我也要去……],没什么毛病,但已经不是问句了。

郭文韬想,他昨天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今天莫名其妙的走。他们的夫夫关系是不是走到头了,或许自己该问一些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问题。

最后决定遵循他狂野的本性,单刀直入开门见山直接扼住命运的走势,对话框里硬气非凡的打出[你是不是要和我离婚?]几个大字。半天,又莫名很怂的加上语气助词变成了[你是不是要和我离婚啊?]。这样怎么好像又带了点儿乞求的意思……不行吧。他还没想好怎么改,蒲熠星可能看他一直正在输入,突然来了条消息。

[老公]

老公:你怎么了?是不是自己住会无聊?

老公:我不录音可以陪你聊天,你发消息,我会回的。

老公:对了,早上看窗外面花还没谢完,就给你备了几盒过敏药在医药箱里。

老公:我在上海没人陪你,无聊了就给我发消息吧。花好不容易败了一点,外面又开始有柳絮杨絮,你过敏那么严重,没事不要出去乱跑了好不好?

老公:那什么。我也不是不让你和朋友出去玩啊……我没有那个意思……

老公:就是……


郭文韬的心真就定下了,很快删掉那句话,问他:什么?

过了一会儿,蒲熠星回复:没事,没什么。

于是心又吊起来。


这时候戴士也来信了,说:听说好像是去上海了吧?

郭文韬一向是个联想能力很强的人,想到刚才他抱着瓜蛋问:瓜蛋,你爸爸有没有和你说他去哪了?

瓜蛋喵喵了两声,他现在就觉得瓜蛋肯定说了上海!

虽然说法离谱牵强,但在闷气的人心里立马就成了:猫都知道你去哪,你却不告诉我。

先委屈的人总是先有理,他给蒲熠星打电话,对方过了好一会才接,郭文韬更委屈了,开头也没有对不起了,直接就是一句:

“你提前走怎么不和我说?”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没听见。电话那边叽叽喳喳的乱响,有很多女声在交谈有叫喊,但是好一会儿都没有火羽老师好听的声线。

蒲熠星沉默的这一会儿,郭文韬啃着手指头担忧,就像他没有义务带蒲去吃饭,蒲去哪也没有义务提前通知自己吧。说白了他们都是自由身……都是朋友,蒲对他的关心照顾,已经把合法夫夫的身份做的尽职尽责了,出于好感止于礼貌,对于他们两个来说,甚至超出了不少。更何况这次出差也是因为自己的书,因为自己一磨再磨人家才勉强接下,他这一开口,实在不客气,着实不太好。

好在对方给了他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嗓音低低的含着雾气,似乎刚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起来:“喂...?韬韬?怎么不说话?”

他还真的没听见

郭文韬小声说:“……喂?……你那边什么声音,好吵。”

“前面有个明星吧……围的都是粉丝。”蒲熠星应该是带着口罩在走路,气息不稳,且呼吸声有点儿大,让人听着有种被风凌乱的错觉。“嗯……好像堵住了。”

“你应该坐高铁的,就没有这样的事了。”

“嗯。在机场临时买票……没想那么多。”


怎么回事儿,这个人打字和打电话完全不是一种情绪的样子,是一个人吗?

郭文韬纠结着问:“你为什么提前走?”

蒲熠星嗓子还雾着:“什么?”

“为什么提前去上海?”

“就是……月底时长补完了,想早点录完,不耽误五一假期直播。”

“就这样吗?”

“嗯。”


郭文韬想。小周替他蒲哥解释说,飞机上的急,还没来急跟自己说呢。可是他身边的朋友不是都知道吗,所以只是没来急告诉自己呗,或者直白些说,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才走的呢。

不行,今日事今日毕,郭文韬现在是急性子,关于蒲熠星心里总容不下一躲再躲,要死要活他今天必要知道。

“你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有些话想的霸气,被他的嘴说出来蔫了吧唧像撒娇。总觉得这样语气弱了很多,好像软软的留守小媳妇儿,但是话说就说了,不是微信能撤回,他干脆就这么一路委屈下去:“你昨天还说讨厌我,是不是想离婚了,躲着我呢?……蒲熠星,如果是的话,没必要这样,你和我直说……”

“不是!”这一嗓子听着才精神了。“不是。没有……没有要离婚,和你结婚挺好的,就是……挺好的。我现也有点后悔……”

“后悔和我结婚?那……”

“没有没有!和你结婚我很高兴很幸福的!我不是后悔这个,就是…………诶……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等我到了住的地方,就给你发微信解释清楚,我本来也打算和你说的,到时候我都告诉你,你别急。”

“什么话不能直说,非要打字……不麻烦啊?”

“不麻烦。我要好好揣摩一下把话说全了,不能漏,我感觉我对你有沟通障碍,一用嘴就说不清楚的那种……你就等我一会儿,两个小时……也可能两个半小时,反正我到了就找你。好不好,求你了韬韬。”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随便吧。”

“你别随便,我虚,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好。”

“谢谢韬韬。”

“不客气。”







24.




郭文韬挂了电话,和趴在他腿上的瓜蛋对视,随口和猫猫嘟囔:

“瓜瓜蛋,以后见不到面啦,你爸爸要和我离婚了诶。”他两只手指在猫猫下巴上挠,听瓜蛋呼噜呼噜的把汤汤露露也给引了过来。“你会想叔叔的吧?会吗?会想汤汤吗?会吧?会想露露吗?会不会?跟叔叔走吧,不要爸爸了好不好?”

郭文韬身边有四只猫,三只活的,一个抱枕。瓜蛋有灵,听了这这句话好像怕被带走似的,一溜烟跑了,还蹬了他一蹄子,瓜蛋一跑,汤汤露露也跟着跑了,只剩下一只猫。自己等了会儿,他就软趴在长条猫抱枕上发呆,手机放在面前,就干等那两个半小时过去。他还要时不时摸脸,是干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是泪点低的人,昨天原本开开心心,一下子没控制的了情绪,听见蒲熠星讨厌他就给闷哭了,今天一上午都很丧,即将被离婚还风平浪静。

嗯。蒲熠星的话里,真的有要离婚的意思吗?

有是有的…但,总感觉话里有话,和他原本想的不是一种含义。

郭文韬正两眼直愣愣的发呆,甚至想着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离婚,反正都要走要不要先起身去收拾行李,这样走的还更快一些,离开这伤心地,结束这段还没能发展完全的感情。

这会儿又好像被沙发吸住了,他想,不如再等等,决定是生是死的宣判员还在路上狂奔。他隐隐的,就是隐隐的一种感觉,就像他之前有意无意的会发觉两人之间的好感相吸一样,隐隐的觉着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一线生机。

蒲熠星就总是这样,前一句暴雨下一句晴天,好像夏天的雷阵雨,说打雷就打雷说放晴就放晴,令人捉摸不透彻,轻易不能拿正常人的大脑去揣测这个人,要善用逆向思维。

郭文韬现在意外镇定。他的脑子是好用的,只是蒲熠星这个人会影响到他磁盘大乱,脑子一滩浆糊。蒲一但不在了,他自己躺着,慢慢就自我疏通了。他认为这可能就是和恋爱脑相对的,叫做结婚脑。

抛却结婚脑。如果今天没有那几条好像在较真的微信,也没有后来这通结结巴巴逻辑崩盘的电话,或许他不用等待最终宣判就自己上行刑台了,但是现在哪怕心里没谱也安之若泰,也只是因为对方是蒲熠星。

蒲熠星说,外面有花有杨絮有柳絮…我不在你能不能别出门了。尽管半分钟后他又于事无补的解释……

就是……感觉蒲熠星自己也不坚定,还要一边解释一边吃闷醋一边很慢的袒露心意,郭文韬会觉得空了的心长完全了,吊着的魂也松弛了。又担心,又觉得好像能放心,他预感就算不绝对,但蒲熠星给他的答案也一定不会是离婚。

现在他嘴里和猫猫这么说,什么“和你爸爸离婚”“不要你爸爸了”。他不想给自己立flag,万事讲个万一,何况flag这玩意儿威力很大,不能乱立。

安上结婚脑。他还是觉得蒲熠星太可恨了,把他吊在半空里不上不下的,又觉得自己好搞笑,自己瞎胡猜上了瘾,简直被他们火羽老师传染了中二,在这分析的头头是道,啥也不是。

……

郭文韬想起以前自己很难获得什么安全感,但他又是个特别重视安全感的人。因病离职那段时间自己特别无聊,发微博让粉丝推荐游戏,粉丝知道他技术菜,推荐的都是解谜游戏,但他进了游戏的第一件事永远是找刀找枪找锤子,不管能不能拿起来、不管能不能用得上,他都要记住武器的方位。他潜意识里防备欲极高,害怕被伤害,就像现实中他害怕旁人同他靠太近。他遇见蒲熠星的时候,这些浮在表面的潜意识早已经沉的更深,但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以他的危机意识,这种行为如果想的极端一些,在早上怎么都联系不到蒲的情况下郭文韬就会走了,他不想留给任何人伤害他的可能性,永远会比“灾难”更快一步全身而退。而如今他能看见蒲身上特有的魔力,蒲只是随便做些什么,哪怕做的不是很好,郭都很容易从中获得安全感。换而言之,他正以最荒唐的程度相信着蒲。

于是郭文韬也能慢慢想通了这是为什么。他对待感情不迟钝,只是偶尔错误判断好感的多少,不知道有没有达到喜欢和爱情的程度,一旦他发现时,其实光凭借那浓厚的滤镜来讲,自己就已经是病入膏肓又无可救药了。

他翻身,腰靠着抱枕放空。

蒲熠星这个人真是的……为什么一直说自己骗他,难道不是总在不相信他吗。

天上有星星,星星被风吹走了。郭文韬觉得蒲熠星就是星星,他来了,星星就来了,这样也算是骗他吗?


郭文韬偶然淡薄,对无关自己的情绪感知不太到。他做什么都要慢慢的,脑回路清奇,弧反射也是慢慢的。他发觉自己很喜欢蒲熠星,也是慢慢的发现,正如他慢慢的爱上,那种感情是一寸半寸倾注近心里缓缓侵蚀掉一整个。像游戏里置放数值的玻璃罐子,每过一关数值就升高一些,等到数值飚到100,就通关了。

郭文韬感觉,自己就快通关了,还差一个大boss,而大boss正在赶来的路上。

但凡蒲熠星等会儿要说的不是离婚,他都该感激,感激他遇到的是现在的郭文韬。但凡早个那么一两年,他即将面对就必然的是拉黑一条龙服务,以及即将人间蒸发的一代郭文韬。

……

现在瓜蛋跑回来了,脑袋在手边上蹭他,他觉得瓜瓜是个可聪明的小猫咪,能知道你说什么,还能分辨出你情绪的好坏来安慰你,和他爸爸不一样,他爸爸是个大傻蛋。说讨厌自己的是他,装惨买可怜的是他,贴贴完了就逃跑的也是他,跑了之后后悔又来求自己的又是他,理都被他占了,还要答应他,还说谢谢韬韬,那么礼貌,让人生不来气。蒲熠星真坏,真的坏。

瓜蛋躺在他面前露出肚皮,喵喵的让他摸摸,郭文韬的手捂在猫猫脖子抓挠。

“你爸爸真是大混蛋……”

瓜蛋很快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反对还是赞同,但是他郭叔叔必然是默认他赞同的,立刻和小猫握握爪子,嘴里念叨:就是啊就是啊!他是天下第一大傻蛋!吊着人不给答案,还沟通障碍呢,简直智力障碍!

话音刚落,手机亮了。郭文韬这个还说着坏话惊的直接从沙发上扽了起来,吓得三只猫四撺,连长条抱枕猫都撅了起来,半条搭在地上。

手机在手里扑腾了好几下差点摔出去才捏稳了,赶忙打开一看,发现不是蒲熠星,备注老公的那个对话框安静如鸡还停留在通话记录,屏幕亮是他被戴士拉进了一个群里。

三个人的群,戴士先说了话,另外还有一个人,并且此人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


[就是玩](3)

(歪哥邀请郭文韬、小怂加入了群聊)

歪哥:那个,韬韬啊

歪哥:小怂有点话要说

(下午 1:35)

郭文韬:啊?怂哥找我怎么不加我微信?

小怂:我tm倒是想加

小怂:就问你家那口子让吗??[微笑][微笑]

郭文韬:[疑问]?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郭文韬:那要不我加你?

小怂:别介!!!

小怂:我承担不起,我刚被蒲熠星那苟比从黑名单里拖出来!

郭文韬:怎么了?蒲熠星拉黑你?为什么?

小怂:不为什么,你别问了弟弟

小怂:我今天就说一件事,说完咱们就解散

小怂:蒲熠星你看好了啊,咱们这是群聊,群聊!有截图!有戴士给我作证!

小怂:戴士!你这得吭个声,不然指不定说我p图呢!

歪哥:嗐,你看这事儿闹的

歪哥:韬韬,这兄弟俩抬扛呢,刘小怂正气头,瞎说八道,你甭往心里去啊

郭文韬:没事......到底是怎么了?

小怂:你俩别给我打岔,我说完我就退群!

小怂:郭文韬,你回头告诉你家那口子

小怂:你自己也听好!

小怂:我对你郭文韬不感兴趣!!

小怂:我刘少天是nm钢铁直男!我得比振金做的擎天柱还直!振金你知道吧,美国队长的盾!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子tm倍儿直!怎么着?诶!就是玩!压根弯不了!

小怂:我要找对象,那不得长发飘飘白裙飒飒?那不得胸○大腰细大长腿?那不得温婉优雅知性美丽?我能看上一个薄的nm纸片人儿俩腿一岔一双筷子似的男的????

郭文韬:.....有被冒犯到[捂脸]

小怂:文韬,哥哥对他不对你啊,你败往心里去

小怂:哦,我顺便插一句嘴,我也不是说你俩不直怎么地了,我就是单纯的表达一下,我、很、直!

小怂:好,收!继续

小怂:虽说上次狼人杀局老子是要过郭文韬的微信,是!我认!但那是怎么着吧,那我是不是替3号4号小姑娘要的?

小怂:我是不是那段儿少刷朋友圈了,妹听说你俩是一对儿?

小怂:我是不是跟你蒲熠星费劲掰赖的解释,让你有了机会给老子芒果荣耀都拉黑来着?

小怂:行,就算你不信。那后来你结婚照发微博老子是不是百分百看见了?就算老子是弯的,我是说就算啊!

小怂:那他郭文韬有夫之夫,以哥哥我高尚的道德情操,我tm能对一个有夫之夫起邪念??

小怂:你个苟比tm至于防老子跟防贼似的,去个上海还nm专门给老子打电话警告??老子在你黑名单里苟着你tm不告诉我我还能上哪知道你下半个月不在家???

小怂:是不是人??要不要脸?要不要?我就问你蒲熠星要脸不要?

郭文韬:这......

郭文韬:他是上飞机之前给你打的电话?

小怂:我拒绝和你说话

郭文韬:[捂脸][捂脸]怂哥你别生气,蒲熠星就是幼稚园刚毕业,心智未开……话都是说着玩玩的...回头我骂他,你消消气[捂脸]

郭文韬:@歪哥 蒲熠星打电话跟怂哥说什么了?怎么气成这样?

歪哥:[语音 46″ ](嗐呀,没啥,这不喷喷去上海了吗,上次刘小怂替妹妹要你微信不成反被喷,微信被喷喷关小黑屋到今天才放出来。今个儿嗐特地打电话给小怂,说自己要出差,让小怂里你远点。你听听这,还不都是误会?就刘小怂个事b非要我拉个群说非得跟你唠唠,这叫什么事儿呀哈哈哈哈。韬韬你不知道,刘少天儿啊这人什么都好,就tm心理承受能力贼差。矫情,你甭管他,过会儿劲儿头下了,就没事啦,蒲熠星也不是个东西,你别管他俩的小学生互掐,让他俩自个儿解决去吧。)

小怂:nmb戴士!你以为你发语音我不听是吧??你死了你!tm骂谁矫情呢?




绝了....绝了,蒲熠星那么幼稚.......那么可爱呢?

郭文韬这边听完语音,那边就把瓜蛋举起来:

“锤了。瓜瓜蛋,锤了,这婚离不了。”

瓜瓜似乎很开心的喵了一声。

“啊呀,那瓜瓜以后不能叫叔叔了,要叫爸爸了~”

“喵喵~”







25.



距离语音通话结束两个小时十分钟后,蒲熠星如约而至。

老公:我等会开始了。你别说话,就看完,不看完别回复好不好?

老公:不然你一说话,我就不敢说了……


接下来噌噌噌发的都是一段一段的小作文,完美阐述了蒲熠星作为一个敬业的麻花,是怎么把自己拧起来,且越拧越紧的。

当中尤其强调了郭文韬的几宗罪。

领证之前订下随时离婚的契约乃其一。

认为他拿不出手乃其二。

忽视家长群催婚乃其三。

之后……

蒲熠星说:韬韬……我打个比方,就是我跟你在一起好像打游戏开了个皮肤体验卡,你还是限定绝版款,马上过了期,过期时间还迫在眉睫,一但过期我就再也没法拥有了,真的,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你肯定不知道我好喜欢你,我就是这样,感情来的快去的慢,喜欢一个人很快,想忘掉一个人要好久好久,你是我二十七年里最喜欢的也是最不负责的一个人。说到这,我真的控诉!你太会勾了,你怎么长那么欲啊?腰怎么那么细啊?你为什么老喜欢在家里穿短袖啊?北京四月的天有那么热吗?你勾就勾了吧,勾了还不承认,让我眼巴巴看着不给摸不给抱不给亲,而且我也不敢!!再不离你远点我就快要憋死了!!可是我好后悔的,你本来就不怎么对我来电,我好不容易抱抱你,明明是照顾你,你都说怪怪的……那我这么一走,你彻底熄火了怎么办?你去找别人怎么办?我好后悔啊。

蒲熠星又说:我和我朋友都说了,但你肯定从来不和朋友说起我吧,除了日常营业工作到位了,你的那些同事,那些心里喜欢你的人肯定都还不知道你结婚了!反正你在公司一定很多人喜欢你,我就带你出去玩一局狼人杀,9人局三个姑娘你勾走俩!我一开始还觉得连刘少天都被你勾住了!我拉黑他,他居然还在我看咱俩同人的软件上私信我,那么锲而不舍!太讨厌了!

蒲熠星还说:我知道我们不算什么,说了这些可能就回不去了。但你说随时离婚,其实是给自己上了保障对不对。是不是将来遇到真心喜欢的人就方便一脚把我踹开?你只不过话是冲着我说的,但你不晓得我压根没有想过离婚,我和你结婚,我正正经经堂堂正正!父母都同意!证件都齐全!小红本本现在还被我锁在我屋子里,那难道是假的吗。群里你爸妈我爸妈都催我们办婚礼,你倒好,放我一个人受炮火轰炸,你装没看见,也太狠心了吧。我妈还打电话问我怎么过的日子,还给我买了本书叫说话之道快递现在还没到。那我倒是想和你慢慢过日子的,我是认真的当老公,认真的把你当老婆,我知道我们情况特殊,对你那么小心翼翼,你呢?你不是就把我当工具人!只想蹭我的结婚证!你真的很过分……

蒲熠星甚至很拽的说:我告诉你郭文韬,锁结婚证的那把钥匙刚才我扔了,你要想离婚就去黄浦江里捞去吧!!你郭文韬但凡敢撬锁,我蒲熠星现在就回去把结婚证吃了,生吞!!谁tm也别想离!


后面还跟着嘟嘟噜噜一大串,好些都成了不能播的。这心路历程复盘的不说完整,至少精细,精细到蒲熠星每次看到郭文韬脑子里是想着上手还是上嘴都描述的清清楚楚。

郭文韬给看懵了,懵的不是蒲熠星叽叽歪歪的抱怨。他写文写了好些年,相当清楚他们目前所处的阶段在原耽文的套路叫做打破心房,灵魂沟通,然后就可以皆大欢喜happy ending。

然而所谓打破心房,而不是破防。

郭文韬懵的是这色匹!自己跟他好好说话的时候他那脑袋瓜子里想的居然都是这些东西……??

好在过了会儿话题又正了回来,这个人又哀声载道了三四串,才落了一句可怜巴巴的说完了。


老公:我拽完了。

老公:对不起,韬韬。

老公:我很怂的,我不敢生吞结婚证。

老公: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我们不要磨叽了。

老公:我知道我掰不过你,我心理承受能力差,我王子病,受不了你老虐我。

老公:之前你自己说的随时离婚,我说了还算吧?我都想好了。

老公:你想好了就告诉我,如果考虑好了离婚,伯父伯母那边我帮你去说。就说都是我的问题,正好他们也觉得我不想办婚礼有问题,你就说我是渣男,都行的。

老公:你和馨馨的婚约也作废了,又碰到渣男,这样他们以后也不会老催着你结婚,你就自由了。

老公:就是。你快点考虑好不好,给我个准信,不然我哽着多难受?你就看在咱们结婚这段时间我对你也挺好的的份上,给我个痛快吧。



郭文韬看完只回:我就问你,刚才那一秃噜哪段是打电话说不了的?

蒲熠星字里行间隔着屏幕都透露着委屈:你好凶,面对面声对声我都不敢说。

郭文韬立马给他回了个语音电话,那边秒挂。

郭文韬又回复:别扭鬼老师。你声音好听,有句话我想你亲口说给我听,行不行?

十秒钟后,第二通电话才接通了。


蒲:……喂?

郭:喂。

蒲:……………………喂?

郭:喂?

蒲:韬韬,别这样了,求你了。


郭文韬还笑的出来,但不能给对方发现,缩着下巴让声线打着圈转出去,糯糯的粘着像口甜粥:“好哦,我就问两个问题,再说一句话,不让你难受,行不行?”

“行,都行的。快说吧韬韬……”

“我听起来很凶吗?”

“……不凶,好勾…你说什么,我都觉得好勾。”

“你喜欢我吗?”

“……嗯。”

“嗯?”

“喜欢。我喜欢你啊,韬韬。不喜欢你怎么会被你勾的那么惨兮兮,不喜欢你怎么会觉得你好可爱?”

“嗯。可以。”


蒲熠星有些急了,又貌似从头到尾都急:

“还有一句话要说什么?快点……”

“还有一句话……要说……”

郭文韬一定是故意的了。

“要——说……”

“韬韬……!”


郭文韬立马一声闷笑:

“老…公啊——你就打开微博去特关里看看吧,现在看、立刻看、马上看。把通话框调小,退出微信,点开微博,选择分组,特别关注。只要你特别关注了我,你就能看到,O不OK?”


“……”

“看到了吗?”

“啊…啊?……哦哦,等下,我现在去看。”

“那你看吧,我再多说几句。”

郭文韬组织了一下语言,整理了一下回忆。

“蒲熠星,我和你不一样。我喜欢一个人的过程很慢……或许只是发觉的很慢,就是需要一点点的体会、感触,最后才汇集到一起去想。我不是迟钝,只是我希望我是被动的,你能明白吗?以前很多时候我习惯…不开口不作为不担当,只有别人主动和我暧昧和我告白,我才愿意接受别人的好意,被动的走近一点靠近一点。虽然习惯很难改,但可能我认识你之后,已经不一样了,我对你…我真是在被动中主动的,我是感受到你对我好,感受到你不讨厌我,我才能主动靠近你。”

郭文韬发现自己喜欢蒲熠星可能就在前天夜里,也可能早早之前他就心有感应,只是心情飘忽不定,不敢太确信的告诉自己,只有忍不住了瞒不了了,干脆坦然揭晓出来告诉自己。尝试做出改变时,他在无数选择题后更改选项,蒲熠星是唯一的那道恋爱题,也是唯一的阅读理解题,郭文韬是理科生,以前阅读理解就是他的短板。况且两个人的事情,郭文韬真的不熟练,他不能像辞职一样随心所欲,而碰壁后谨言慎行谨小慎微,不知不觉中已经被爱意充满胸腔,摸一摸就碰到心里鼓囊囊。他像表白,比起表示更多表达,也是向自己确认:

“蒲熠星,我真觉得…认真的说,我喜欢你啊。你说你也喜欢我,以后就不要讲什么讨厌你这样的话了行不行。我特别在意,也特别不喜欢。”




“……韬,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

“看到我老婆好漂亮我好帅。”蒲熠星低沉的声音突然特雀跃。“老婆!老婆!亲亲老婆!老婆大人!韬韬老婆!我想现在回北京亲亲你!”

“不行,爱穿不配完不许回家。”

“呜呜呜呜老婆!你做我男朋…不是……做我老婆……呃……”

“蒲熠星。”

“到!”

“不如这样说。我们,谈一场……婚内恋爱吧?”

“呜呜呜老婆你好会说。”

“再叫老婆我翻脸了!”

“宝贝宝贝!宝贝老婆!”




26.




晚些时候,刚从小黑屋里解放的刘少天给蒲熠星发了一排截图。


刘小怂:[聊天截图×N]

刘小怂:[拒绝郭文韬好友申请截图×3]


此时蒲熠星正和老婆煲电话粥,边听着亲亲老婆抱怨玫瑰豆沙包里没有玫瑰,边一一翻完,立刻起手开喷。


蒲熠星:谁允许你凶韬韬的?

蒲熠星:谁允许你叫韬韬大名的??

蒲熠星:谁允许戴士叫韬韬的???

蒲熠星:谁允许你们背着我拉小群的???!

刘小怂:合着我就不该跟他说话呗?

刘小怂:不是,你tm想老子怎么着啊??我现在说啥都是错的是吧?



蒲熠星:在韬韬面前,你会呼吸,就是原罪。

刘小怂:滚**的大苟*老子迟早*********!![红色感叹号]

刘小怂:草!![红色感叹号]


……待续

——

————

后记:

麻花掰碎了。下章切视角。

……

08结束了,想了想…今天还是不断更了,明天断更吧(也不一定)

本章有一万字诶……我真服了……

水厌丹青

【星星主义】10.苏醒的人

*非典型变种人au

*有借鉴美剧《天赋异禀》,私设众多

*cp有蒲郭,纬钧,九明,可能有东春

*祝游游@游孑 生日快乐!


——“晚安宝宝,安心睡吧,等到天亮的时候,记得醒过来,我在黎明降临前等你。”


10.苏醒的人


蒲熠星醒了。

这是这几天来唯一的好消息。


很让人惊讶的恢复能力,在他们全员伤亡惨重、尤其是医疗资源稀缺的情况下。


猝然遭受了背叛的变种人组织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宛如惊弓之鸟,半点也不肯轻易踏出自己的领地,就连治疗也在不知不觉中耽搁...

*非典型变种人au

*有借鉴美剧《天赋异禀》,私设众多

*cp有蒲郭,纬钧,九明,可能有东春

*祝游游@游孑 生日快乐!

 

 

——“晚安宝宝,安心睡吧,等到天亮的时候,记得醒过来,我在黎明降临前等你。”

 

 

10.苏醒的人

 

 

蒲熠星醒了。

这是这几天来唯一的好消息。

 

很让人惊讶的恢复能力,在他们全员伤亡惨重、尤其是医疗资源稀缺的情况下。

 

猝然遭受了背叛的变种人组织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宛如惊弓之鸟,半点也不肯轻易踏出自己的领地,就连治疗也在不知不觉中耽搁下来。

周峻纬作为一名精神系变种人也算是拥有一部分治愈功能,但面对战后堪称惨烈的伤员情况终究还是有心无力。

 

而蒲熠星,冲在正面战场最前方的蒲熠星,在受了极其严重的外伤、流了身上半数以上的鲜血过后,在昏迷了整整七天过后,却成为了重伤伤员当中,最先清醒过来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靠着强悍到非人的意志力醒来过后,蒲熠星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着守在房间里的邵明明的胳膊问他郭文韬怎么样了,也不管正在打盹儿的人醒没醒、能不能正常地回答他的问题。

 

 

这段时间学院基地的战后重建都由周峻纬作中心人物全权负责,空闲时间则去被轰掉了大半个观看席位看着为了训练自己的异能力而没日没夜地泡在训练场里的齐思钧。

技术人员唐九洲现如今只能寄宿在人的手机里,许多大大小小的重建基地与看护伤员的事宜他就是再有精神也有心无力。

 

于是看护一众大大小小伤病员的任务只能落到了在重建基地方面起不到太多作用的邵明明身上,一边蒲熠星、郭文韬几个伤病员的房间来来回回地跑,一边还要拎着手机里的唐九洲偶尔到重建现场转几圈提建议,整个人连轴转了差不多有一个星期。

从前靠坑蒙拐骗生活、日子潇洒到不行的小骗子变种人哪里受过这个累,几次都想要撂挑子不干,但是看到可怜巴巴抱着膝盖蹲在手机一角懊悔自己不够强大、没保护好大家的唐九洲后又不忍心,教人三两句话哄好过后,只好又颠颠地继续踏上几头跑的奔波路途。

 

也就是这一天基地重建没有唐九洲什么事,刚从郭文韬的房间里出来的邵明明难得清闲下来,于是就趴在蒲熠星房间的床头柜旁边打个盹儿休息一下。

 

 

而蒲熠星就在这个时候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一瞬间,长期处在备战与战斗状态当中的人立刻判断出当前的情况。

灰白的墙壁,空旷的房间,是当初选择基地的时候特意留出来的病房。

周遭很安静,除了一些零散的脚步声之外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

 

于是蒲熠星的眉头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

即使是失血过多到后来失去了意识,那家伙做了什么他也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韬韬他,解开了自己的异能。

 

其他人还好吗?

他,还好吗?

 

郭文韬的能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平日里有理智控制,也还有他帮忙压制,只是这一次不仅遭遇了背叛伤亡惨重,就连自己也不小心在人的眼面前弄伤了自己,以郭文韬的性格,再加上他那摧枯拉朽的异能力——外头这重建基地的声响,十有八九是真正的郭文韬出手惹出来的动静。

 

周峻纬知道如何让郭文韬停下来,所有人都知道。

 

蒲熠星太了解此人的个性,作为学院的精神领袖星星主义,郭文韬总是会把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牢牢地记在心底。

他的韬韬那么善良,即使是失控骨子里也带着温柔,如果他决定使用真正的空间异能力,那么绝对会给周峻纬留出一片空白的精神图景,便于他们对他进行精神攻击,便于他们让他停下来,为了保护学院的其他人。

 

可是精神攻击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没有人会比蒲熠星更加清楚。

 

郭文韬上一次受到精神攻击时几乎是一瞬间丧失了战斗能力,那个时候的他尚且还有一道防御拦在精神图景之外,强大的精神反作用力几乎将对方的精神系变种人瞬间击杀。

但即使如此,郭文韬依旧在战后养了小半个月,受到波及的精神才断断续续恢复过来。

 

但这一次……

 

 

伴随着唐九洲的大呼小叫醒过来的邵明明刚一睁眼,便看到应该乖乖躺在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坐在床头。

一向冷峻的蒲熠星猝不及防红了眼眶,吓得妙语连珠的小骗子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蒲熠星先开了口:“韬韬现在怎么样了?”

声音是说不出的嘶哑。

 

邵明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所幸蒲熠星并没有追问下去,转而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其他人现在的情况……”

 

蒲熠星微微低了低头,像是看清了在手机屏幕里上蹿下跳的唐九洲,还没有说完的话突然消了声堵在喉口。

他知道,没有问的必要了。

 

只余留下意识在手机里的唐九洲,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以唐九洲异能力的特殊性,如果不是到了最危及最紧要的关头,他绝对不会壮士断腕舍弃自己的肉体,将精神潜入到邵明明的手机当中。

 

“九洲你……”

“被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带走了。”唐九洲知道他想要问什么,而他回答得也很干脆,无所谓得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于是蒲熠星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外面响起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蒲熠星动作利索地翻身下床,丝毫看不出重伤初愈的模样,然后与刚好推门而入的周峻纬打了个照面。

 

“带我去见他。”

没有说出名字的一句话,但是周峻纬知道这个“他”是谁。

 

对于蒲熠星的突然苏醒,周峻纬除了最开始愣了一下之外,再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讶异神色,像是早就预料到眼前的场景一般,神色如常地向蒲熠星述说当下的状况。

 

“文韬的情况很不好。”周峻纬对于这个话题并不避讳,听得后面的邵明明瞪大了眼,忍不住偷觑蒲熠星的神色,却发现对方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很平静地“嗯”了一声,于是周峻纬又继续说,“他一直没有醒过,除了你,应该没有人能叫的醒他了。”

 

两个房间距离并不算远,说这话的时候周峻纬已经拧开了门把手,紧闭的旧房间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惊动守在郭文韬床前的、还处于应激状态的齐思钧。

 

还没有从训练的战斗状态当中彻底脱出的齐思钧下意识朝门口的方向举起手,周遭气流未变,一道光束已经朝着他们射了过去。

 

蒲熠星伸手放出一个黑洞挡在身前预备着吸收攻击,而光束却在齐思钧看清楚来人后再一伸手便原地消散开来,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邵明明和手机屏幕里的唐九洲对这一幕感到惊叹不已,蒲熠星眉头一挑,不知道是对着齐思钧还是周峻纬道:“熟练不少,看来这段时间,进展不错。”

 

“那是!”周峻纬得意地一扬眉,仿佛被夸的是他本人一样。

 

齐思钧对于蒲熠星的出现倒是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给人让出了位置。

蒲熠星也没有推辞,三步两步走到病床边。

与人擦肩而过时,齐思钧敏感地注意到对方冷静外表下掩饰不住的焦虑。

 

看着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般的年轻人,蒲熠星终于支撑不住先前的镇定,平静的面部表情寸寸碎裂,他的身形微微晃了晃,赶在后面的齐思钧想要冲过来扶他之前稳住了身体,就势半跪在床边,温柔而又小心翼翼地握住郭文韬垂在床边的手。

 

“韬韬,”蒲熠星将因为垂落在外而有些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虔诚而又深情地在上面落下一吻,“辛苦你了。”

 

“韬韬,你别怕,我来了,我来保护你。”

 

他就像是在吟诵着什么神圣的经文一般低声道:“现在天还是黑的,韬韬,你不要怕,星星来了,星星会一直陪着你,一直守着星星。”

 

“晚安宝宝,安心睡吧,等到天亮的时候,记得醒过来,我在黎明降临前等你。”

 

这话声音不小,房间里与房间外的人都听得清楚。

 

郭文韬的眼睑微微一动,似乎是在无声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