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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逗狗天长地久叶黄24H/11H】锋面雨

分享Scorpion的单曲《R&B x Pop Type Beat "Let Go"》 (来自@网易云音乐)

*请不要在推荐bgm底下评论提到这篇文及相关人物!

*1.3w字,可能稍慢热,但希望你能耐心读完。

文/末梢

01

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到了。

各个商家营销大促的大好时机,一个日期是四个相同数字的节日里,黄少天在零点眼疾手快地下单了五花八门的商品,购物车瞬间从爆满已上限变为仍有50%容量,好像金钱的力量是磁铁,把一摞混杂的金属化合物吸走了一半。另,下单的物品中当然包括黄少天此等潮男...

分享Scorpion的单曲《R&B x Pop Type Beat "Let Go"》 (来自@网易云音乐)

*请不要在推荐bgm底下评论提到这篇文及相关人物!

*1.3w字,可能稍慢热,但希望你能耐心读完。

文/末梢

01

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到了。

各个商家营销大促的大好时机,一个日期是四个相同数字的节日里,黄少天在零点眼疾手快地下单了五花八门的商品,购物车瞬间从爆满已上限变为仍有50%容量,好像金钱的力量是磁铁,把一摞混杂的金属化合物吸走了一半。另,下单的物品中当然包括黄少天此等潮男必不可少的各类服装饰品。

广州还处于老头背心大裤衩子凉拖随处可见的气候,常年飞来飞去的职业选手却不能一天到晚这么穿,还是备点落地马上就套上的秋冬装。去北京穿夹棉外套,再冷些穿棉服或羽绒服,再北也北不过北京了。杭州作为中间的代表,这个时候套件夹克或是连帽开衫卫衣就行,再冷些也穿大衣羽绒服。这都是人类顺从自然的法则。

黄少天这么想着,趁着满减活动开启还有两个小时,又往抢购名单中多添加几件衣服,结果给杭州准备的最多。没考虑过到底为什么,毫无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广州潮男的衣柜只要能装得下就不必嫌买得太多,不是吗?

02

境内北回归线穿城而过的城市普遍全年气候湿润,冬季的雨下得也不少,广州是其中代表。光是这点就够在冬天要了黄少天的命。上回微草主场打完比赛,他和王杰希吐槽湿冷和干冷的区别,说不想要头上长蘑菇。对方深表赞同。

另一个北京人的反应就不是这样的。对,其实叶修从没自己介绍过自己是北京人,当然也不需要他介绍。

很久以前,联盟早期,黄少天就跟着魏琛飞来飞去看现场,旅鸟一样。赛后嘉世蓝雨有时一块儿吃个饭,黄少天由此终于和大名鼎鼎的叶秋见上面。——其实是叶修解手回来被黄少天在包厢门口拉住了。语言天赋点满的小黄听觉也甚是灵敏,跟人唠上没十句八句就问,叶秋你是北京人吧?听你口音很像啊!嘉世小叶嗯一声没反驳。

黄少天这就开始跟叶修探讨起北京广州杭州的气候区别,但着重强调了一番个人体验。

同等温度下,北京和广州相比,还是广州体感更冷,前提是北京不刮风且广州不下雨。刮风下雨那自然是制冷系数更上一个等级,室外整个是容量更大的冰箱,风和雨就是那股开柜门时肉眼可见的寒流。当然了!同时期北京温度低太多,所以——

话说到这,叽里咕噜翻滚的文字泡在脑回路里拐了一个弯,又补充道,可是北京有暖气广州没有!且在北京室内关了门窗就能杜绝刮风的影响,像穿了防弹衣,毕竟风只是冷冰冰的弩箭;而广州只要下雨,瓷砖缝里都渗进来湿答答的气息,人都活像卫生间门角缝里奋力长出的苔藓类植物。唉叶秋你是不知道,这几个月在广州,我冬天晚上要盖两三层被子才能不被冻醒!

叶修虽然觉得耳朵负荷太大,还是好心提醒他说,停停停我的小祖宗,你不是要说北京广州杭州吗,杭州呢?

黄少天继续自说自话:在冬天,广州晚上太冷;北京由于温度低,室外特别冷,可是干燥有暖气,所以室内体验好太多。而杭州作为中间的代表……特别就特别在气候有些湿、温度有些低、又没暖气,它的冬天算是三者中最难熬的了。总之对于他这种室内作业人士来说,单论气候,三者中还是北京合他意。杭州最差!

黄少天点点头表示赞同自己,下了结论,对自己这一番学术报告十分满意。

接着又问叶修,你怎么想着到杭州来的,真受得住湿冷魔法攻击?

没想到叶修说,哦,是吗,我怎么感觉没啥区别。对了,你真的好吵啊。前一句有点敷衍,后一句有点诚恳。“有点”的依据是叶修懒懒散散的态度。

黄少天对于“吵”这个字砸在他身上早都免疫了,只觉得这人真奇怪,点解佢对气候差别嘅敏感性咁低?于是上手开始扒拉叶修的手臂,想知道他是不是私底下卧推硬拉都来的。黄少天一边念叨着你对湿冷和干冷就没任何一点感想吗,是不是背着联盟一众宅男偷偷健身,一边五根手指一起捏叶修大臂。

叶修发话了,您能别拿我肱二头肌当泥人儿捏不?

黄少天笑嘻嘻收回手,说,还以为你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原来和我差不多。

叶修很无语地说,看你这未成年的小身板,臂围能比我只小五厘米算你赢。

未成年不接他这句挑衅,说,那你是不是皮下植入了什么微型取暖装置?

叶修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真人文字泡攻击和虚拟的差距有多大,比电脑QQ一上线那响个不停的男声咳嗽声、滴滴提示声都还具有冲击力,没得说地排山倒海。服务员抬着菜进包厢了,叶修呵呵一笑打发这个话太多的人,说行了您赶紧回去坐下吃饭吧。

03

自那以后“叶秋对气候的敏感性为什么这么低”在黄少天心里成了谜,连带着“叶秋平时穿什么衣服”都成了谜,毕竟服饰和气候总脱不了干系。

前一个谜黄少天花不了多久就想清,这家伙估计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荣耀上了才会这样;人的精力总有限,就像他几年前刚迷上网游,快放学时满脑子回家打荣耀,有时竟然连数学作业都忘带回家。后一个却仍是叫人好奇。黄少天不是那种会放任谜团存在的人,于是开始行动。

三天后的午休,名侦探小黄没第一个飞去食堂,登陆QQ打开了熟悉的对话框。

夜雨声烦:叶秋你平时穿什么衣服?

对面是默认头像,灰色的,不知道是隐身还是真的不在线。不过没让他等太久,过一会那头像就亮起来,对话框里跳出来一个灰白色的文字泡。

一叶之秋:嘉世队服啊。

夜雨声烦:没问你这个!……算了不问你了!

屏幕那边叶修乐得清静,自然不问原因,也不管为什么对方没头没脑冒出来一句“穿什么衣服”。等会吃过午饭还要给嘉世青训营小孩打指导赛,没什么空闲功夫追根究底。

黄少天却是觉得自己忽然好笨,怎么问“你平时穿什么衣服”?这范围也太大了吧!问牌子还是类目还是版型?这和气候还有天气好像关系没那么密切。可是问“你平时穿多少衣服”也太蠢了吧,他不要这么问。算了,不要用嘴去问了,用眼睛去看。

过程还是受了点那句“嘉世队服”的影响,重点根本没在“多少衣服”和“暖不暖”上面,跑偏了80%。剩下没跑偏的20%连带着其他选手穿多少衣服,是否会太冷或太热,都一并收入眼中。

叶秋观察员黄少天最终发现,叶秋此人也没抗冻到哪里去,全联盟宅男平均水平再上一点罢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上的代表是韩文清,下的代表……真不太好说,不过黄少天不愿意把自己推出去。

而且难道他真的只穿嘉世队服?!选手们见面一般都只在双方比赛前后,但是这几年他们每次碰面,无论春夏秋冬,叶秋里里外外都是嘉世队服。当然,除了必要时需要穿的打底衣。——夏天是嘉世队服短袖,春秋天是嘉世队服短袖加外套,冬天说不定还是嘉世队服短袖加外套加冬服。

黄少天无力吐槽这看似奇怪又合理的穿搭,不想也知道绝对是打底衣没有干,把原因又归结于“叶秋对气候的敏感性低”上。像黄少天本人冬天就不能穿这么少,他喜欢在冬服里面还要加一件带绒卫衣。

还是满腹疑惑,观察来观察去更疑惑。

04

后来黄少天一句“你食佐饭未啊”打头,把叶修从酒店叫了出来。他强装淡定,抱着“想知道对方平时穿什么衣服”的目的约对方出来是有那么一点羞耻。不过转念一想天知地知我知叶秋不知,再加上和对方混久了脸皮总得要变稍微厚一点。黄少天心想自己是没办法跟对方一样几斤面做脸皮了,但是应付应付现在这种情形应该还过得去。

叶修从酒店门口走出来,黄少天从远处凭借5.1的视力扫视了一番像素小人叶秋,很普通的穿着,杭州路人正常审美级别,冇乜特别嘅……冇乜特别嘅?!不会又是嘉世队服吧?!

黄少天在广州日光和煦的20℃暖冬里打了个哆嗦,冲过去一探究竟,还真是嘉世队服。于是很紧张地对他说,喂老叶你不要穿着嘉世队服出来啊,等下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叶修两手一摊,说,实话实说这大街上有谁认识我的脸?

黄少天更是紧张兮兮地说,你穿着嘉世队服和我走在一起,荣耀玩家肯定不可避免地注意到我啊!我被认出来那麻烦不就大了?

叶修无情反驳,说,你出道三个月,还不到打出成绩的时候,谁认得你啊。

黄少天有点生气。拳头往叶修手臂上锤两下,说,你有冠军你了不起,等着,我下个赛季就拿。不对,我这个赛季就拿,明年夏天你看好了。快点,你快点回去把衣服换了。

叶修还是回去换了衣服,他不想一路都在听黄少天紧张兮兮地嘀咕是不是被哪个路人发现了,太吵。等到叶修再次慢悠悠从酒店大门走出来,黄少天再次眼睛当红外线扫描了一番他的穿搭,还是……冇乜特别嘅。普通的基础款运动裤,三防面料的基础款外套,里面一件白t。

呃,非要评价的话,拉上拉链有点像北京海淀高知穿搭。就是本人不戴眼镜,气质也不这么高知。还好还好,叶修本人身材和脸长得比较好,时尚的完成度还不错。——还不错?!黄少天有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这是广东潮男该有的标准?!

像叶修这样的资深宅男自然是不知道广州有哪里可去的,只能被黄少天拽着跑,一路上听黄少天分析线下各大商圈各自优势与劣势、哪个项目好玩哪个项目不好玩,被询问意见就答嗯哦都行随你看你喜欢。

有时遇到黄少天选择困难症,黄少天跨一步到他面前,和他对视逼他做选择,结果还是自己憋不住先笑了,说,老叶我们来剪刀石头布,你赢了去A,我赢了去B。

叶修印象比较深的是吃过晚饭后黄少天又带着他去电玩城,得意洋洋地展示了一番打音游街机的高超技巧,颇有挑衅意味地对他使眼色,说,老叶,你来试试,就用我这个难度和这个bpm的曲。

叶修当时就笑,说,那我要是评分比你高怎么办?黄少天嘁一声,说,那下回吃夜宵我请。没想到一语成谶。黄少天不服输非要和叶修在音游街机再pkpk,最终连着送了对方三把夜宵任选权。叶修说,好了好了,再这样下去我这辈子的夜宵都得你承包了。黄少天耳朵气红,说,还这辈子呢,真够嚣张的,哥们迟早赢回来,别不信。

从电玩城走出来,黄少天马不停蹄又拉着叶修去逛广州各类潮流品牌的线下店。叶修很无奈,自己不是和沐橙云秀出门也要当拎包小弟?但是看到对方那兴奋劲儿又没辙,今日天气不错,他也不想扫兴。偶尔黄少天在某件设计感很强的衣服前停留许久,嘴里也已经叭叭出来一串夸赞的形容词。

叶修叹口气,干脆连衣带架地取下,在黄少天身上比划一下尺寸,另一只手伸进兜里掏钱包。结果半路被拦截,黄少天握住他的手,笑嘻嘻地对他说,都这个时候了,双十一过了还有双十二,才不在线下店买呢,等下次某宝有满减。

不知不觉到了夜宵的点,黄少天心想别堆着请夜宵次数了,输给第一次打音游街机的人多丢人,于是带叶修逛到老城区。夜市人来人往,相当热闹,美中不足是有点儿拥挤。叶修被黄少天抓着跑一会停一会,差点晕车,说,哎哎小祖宗,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这么有活力?

黄少天转头怼他,说,你看你的黑眼圈,你晚上不该比我更有活力么,你怎么回事,反思一下你自己!又问,看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想吃的?快快快,包你吃饱重新焕发光彩!

叶修觉得是黄少天饿了,干脆顺着他意,把他刚才夸过的摊上好味都说一遍。二人又走回去,这些都买一遍,在最后一个摊位安稳地坐下,把七八个食品袋都打开,各色美食小吃倒在碗里。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或者你一串我一串,叶修陪黄少天吃到打嗝。

叶修记得那摊位用的灯泡还挺复古,暖黄色的光洒落,给黄少天描了一层略为暗昧的暖边。也许有点儿像小鸭子身上的绒毛在发光。可惜气氛其实没这么好,叶修嫌黄少天这半天说话太吵,给他太大精神污染,又把黄少天惹炸毛。

叶修忘了当时具体吃的什么,不过那成了后来黄少天找他吃夜宵的开端,这挺好。那天广州还没入三九严寒,日头暖洋洋地照了他们小半个下午,这也挺好。

05

这一年冬天冷空气来得早,半个多月后广州的最高温度徘徊在15℃上下。十几摄氏度对于大部分地区来说不算什么,在广州却不一样。

黄少天加训结束,手机桌面上天气卡片显示当前温度12℃。关了手边的小太阳,把夹棉夹克往加绒卫衣外一套,拉上拉链戴上口罩帽子,手插兜晃出蓝雨大门。可笑冬天太冷太没安全感,不然怎会耍帅之外仍特别宠爱能兜头的连帽卫衣。

十一点过半,不是最适合吃夜宵的点,但胃囊在叫唤。他有点后悔今天晚饭吃得太早,胃完全排空之后容易睡不着。准时上床的自我准则先丢一边,觅食再说。广州从来不缺夜市,一条街上摊贩的招牌泛着各色光彩,简直是巨大的灯泡串联并联混联电路图,炊烟袅袅人间烟火气,能持续到第二天凌晨。

黄少天有时喜欢下了训在夜市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逛,和很多陌生的人擦肩而过,那种擦肩而过的实感总给他带来一种错觉,赛场上双方握手致意、又分别走向主客双方机器的错觉。有时对上某个人又总多了些窃喜。——特别是冬季。适合取暖且胡思乱想的时间地点,不过黄少天在夜市胡思乱想总是会想到叶修。

——都是由于他无数次和对方打完比赛都拖着对方搜食,试图要用夜宵激发起叶修体内隐藏的爱美食之魂。可惜到现在还没实现,叶修对红烧牛肉面的从一而终传奇得像他本人在荣耀打出的几十G超燃集锦视频。叶修有次叹,少天,要是你也当了队长就知道了。黄少天不明白,说,我们队长就很健康啊!

叶修又说,你们队长有你这种吵闹的副队也能这么省心?——这算什么?怎么又开始损自己了?还是指桑骂槐?黄少天很敏锐地盯着他,试图探寻到几片雪泥鸿爪,但只洞见平时那种揶揄的笑意。好像真的只是在逗他。

黄少天对于冬季的些许喜爱来自于广州人对雪的向往,可是广州太难下雪,冬天一旦温度足够低也太难熬,湿气难掩是最大弊端。七年前初次感受过北方干燥且有地暖的冬天,自那以后黄少天就开始拉踩广州的冬天。他是真佩服叶秋,怎么忍得住舍弃地暖?

黄少天还是没离开,没法,中国人大多都有一点恋乡情结。再说了,他离不开蓝雨,蓝雨也离不开他。

好在前几天连绵的雨停了,现在也不算太潮,仅仅能算广州平均水平的湿润。说到“潮”又想起叶秋,三年前的双十一,黄少天买衣服前发了一堆消息给他,让他极限37选15。知道这人估计也就随便选选,不过黄少天乐意发。

这家伙很是敷衍(黄少天本人认为)地扣序号选完了,光发表了对黄少天自称“广东潮男”的评论,一句哪件衣服比较突出都不提。

一叶之秋:广东潮男的潮是潮湿的潮,还是潮汕的潮?

夜雨声烦:……我打死你啊叶秋!!我真后悔每年冬天都跟你念叨受不了湿气,你故意的吧明知我是广州人。

所以后来黄少天说自己是广州潮男。没想到注重细节的人被看起来不拘小节的人教训了。彼时尚未一头撞穿新秀墙的黄少天心想,有时真该反思一下是不是把叶秋想得太理所当然。

胡思乱想到此结束,听到有中年妇女的声音说,天仔又出嚟食宵夜啦?

这一条街摊上老板大多都认识黄少天,即使他戴着口罩帽子。有的还见证他从细蚊仔变成后生仔,他见了人总要倾计两句。倾计完再要三只鱿鱼丝和一盆鱿鱼头,坐下等鱿鱼丝,打包好前拍几张鱿鱼丝鱿鱼头在碳烤架上的照片,跟叶秋炫耀一下。

夜雨声烦:[图片][图片][图片]哈哈哈我又出来吃夜宵了,怎么样,老叶你没有吧?羡慕不我们广州夜市。

不出意外,对面没有回,左上角的Q名下也什么也没有显示,干净得像桌上抽纸盒的内里,那里面还没来得及放进去抽纸供取用。黄少天早已习惯,继续对默认头像留言。

夜雨声烦:老叶在吗在吗?下周末我们就要去杭州了,打完比赛出来带我吃个夜宵?

发完这两条,黄少天随手打开微博,热搜第一是杭州大降雪。点进去再一滑,雪图雪视频扑面而来,也如雪花漫天掩地,好像马上要落得他满头都是,黄少天羡慕嫉妒恨。

黄少天不想看网上那些带有其他人强烈个人感情的雪图雪视频,翻出来和一叶之秋的QQ聊天框。

夜雨声烦:老叶!杭州落大雪了对吧!!快拿苏沐橙手机拍点什么图啊什么视频之类的给我看看!唉太可惜了你没有手机,不然我这个时候一定直接一个视频通话打过去了。

手机QQ不会把离线的人头像显示成黑白,不过“在线”那一行小字跳出来时,黄少天还是觉得对面的头像是从黑白跳到了彩色。像加入广州夜市一样,灯泡唰一下亮起来,溅射出暖黄色的火花。

黄少天没管,继续噼里啪啦打字。

夜雨声烦:对了,我买的东西明天终于要到了!今年双十一也太可怕,快递业务都差点被积压得瘫痪了。不告诉你我买了什么衣服,敬请期待广州潮男的品味。

输入法的框从屏幕下方退下,黄少天忽然注意到一个陌生的QQ名,既陌生也不陌生,其实只是从“一叶之秋”变到了“叶秋”。而对话框确确实实也是和叶秋本人连接上的。叮咚一声,也不太陌生的特别关心提示音,不会有错,只此一位。

叶秋:我拍不了,不在沐橙身边。你要是想看,去看看沐橙微博,她八成会发。

头像是空白,不是那个wink笑的企鹅了。一个七八年没有换过QQ名和头像的人,突然之间在他眼皮下把两者全变更。黄少天没来得及去想叶秋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是“我想看你拍的”,开始眼睛都不眨地发呆,隐约有点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好的预感。

夜雨声烦:你怎么突然把QQ名和头像换了?怎么不是一叶之秋,改用真名了?看你真的实名制上网真是有点怪怪的……

叶秋:第十区准备开服了,我抽空跟你说两句,要开始看新手任务攻略了。

黄少天不愿意多想,只以为自己小题大做。或许没那么糟糕,而是一些喜事——或许是有了中意的人儿要与她做个对子,或许是一时兴起顺应一下这个总在变动的世界,总之谁知道呢?别管这些了,就这么安于现状地捡到一点细节便欢喜也可以,只要保持一贯的风格回复。

夜雨声烦:哈哈哈哈升个级还要看攻略?你别把我笑死。你这么闲啊还要自己升级,从头体验普通玩家的生活?

消息还没发出去,“在线”两个小字消失得无影无踪。黄少天点下发送键,手机揣兜里。碳烤鱿鱼丝鱿鱼头好了,黄少天从阿姨手中接过食品包装袋,把臂膊穿进挂洞,手也揣兜里回蓝雨。

今晚的夜宵有一点沉,手晾在外面太久也有一点冷,可能是因为杭州落雪了,黄少天想。

06

嘉世官微很会卡时间,把叶秋退役公告发布在蓝雨早训结束的前五分钟。早训结束,训练室内把键鼠归还原位的声音一片,不知谁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说了一句叶神退役了,瞬间各式各类惊讶声又盖过。一颗台球打乱了一整桌的布局。

黄少天这盘基础训练还没做完,忽然间风驰电掣操作键鼠的手指抖了一下,幅度很小,z字抖动级别的。但不是微操,因为不是主动的。混乱的碰撞中,总要有一颗掉进袋口里的台球。

可怜的训练账号被抛弃,黄少天大爆手速直接转瞬间变出那个常常很气人的聊天框,第一反应是不能让对方看到昨晚自己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可是时间转过两分钟的三四十倍,已过了时限,右键消息出来的各行文字里再无撤回选项。闲?从头体验普通玩家的生活?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些,黄少天怔怔地想抽自己两个巴掌。

训练室里人基本都走光了去吃午饭,喻文州也默默起身要走出去,打开门再准备关门时回头一看,只剩黄少天一个人了。四周空落落的,打字声也早停了,远距下他电脑屏幕里的内容不太清晰,但能辨认出是QQ对话框。里面纯蓝色的文字泡一大段,变成洪涝淹没小小一方天地。喻文州知道他难受,不去叫他一起吃饭,轻轻带上门走了。

黄少天浑浑噩噩吃完饭躺在床上,脑内似电台抽搐,反反复复播放一句“骗人的吧?”变天了,真是变天了,午睡都睡不成,岂有此理,广东人的午睡都被糟蹋。

骗人的吧?明明昨天还在给他发消息说今天新衣服就到了,说要他下周请自己吃夜宵。故意忽略是做什么,真心实意要把这大玩笑跟自己开到底?怎么可以,怎么可能。这家伙明明还没有一点点下滑,明明越来越难对付。

电子竞技频道更是该死,大晚上九点钟放叶秋退役特别节目,怎么煽情怎么来。黄少天没想过自己以前厌烦老妈看电视放的狗血言情黄金八点档,结果有一天他还是也落到相似田地。其实大有不同,但在黄少天看来,这精彩操作历史荣誉他人评价大杂烩的特别节目,和苦情戏真是没两样,主角大概是叶秋和荣耀女神。他不会承认自己现在比荣耀女神像苦情主角。

特别节目播完,黄少天关了灯躺下,又发了一会呆,看看时间,十一点,又是十一点。昨晚叶秋很有可能就在这个时间走出嘉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思考什么,猜测过去抑或担忧未来?就任思绪翻滚。

什么都想了又什么都想不出来,就这样想下去吧,在熟悉的冬天里、没有光的房间里,挨不住睡着,手机黑屏一样熄下去。但不久,叮咚一声,手机屏幕同步被唤醒,提示他有新的消息。黄少天手忙脚乱解锁,指纹识别半天没成功,干脆输密码。

叶秋:是啊,昨晚是有点闲,不过估计马上就不闲了,我今晚正式上班。从头再来也不是不行。昨晚说的我看了,下周广州潮男来找我?还展示新衣服呢,孔雀开屏来了这是?夜宵会有的,就是没那么豪华。好好准备比赛,有什么事咱见面说一说。

还好,还是他认识的叶秋。永远屹立在峰顶不倒的,无坚不摧的。永远可以互相开玩笑打嘴炮毫无顾忌的好友。他甚至品出一点叶秋在安慰自己的味道。刚才看特别节目的时候他其实挺麻木,这下却有点鼻子发酸。

07

叶修在兴欣网吧上机后习惯性打开QQ,登陆成功,右下角小企鹅就开始闪动提示他有新消息。又有几声滴滴提示传来,间隔很短。知道是黄少天,除了他还有谁这种时候老给自己发消息,八成又是晚饭吃早了,这个点饿了睡不着,偷跑出来吃夜宵。他先把惯用的网名和头像换了,这才去看新消息。

叶修其实也算吃了夜宵,出来前一小时刚吃过一碗红烧牛肉面。不过在他本人看来是晚饭,并不是夜宵。一看黄少天发来的消息,果然是夜宵打头阵,几颗鱿鱼头几片鱿鱼丝拼在一起张牙舞爪,还真有点冲锋陷阵的意思。

鱿鱼的那两只眼睛黑点点一样浑圆,叶修觉得这玩意儿还挺像黄少天本人炸毛的样子。可惜这个点了他该仔细阅读下新手任务攻略,于是草草回复几句,就再不看QQ了。接下来在荣耀第十区大杀四方砍瓜切菜。

总之叶修本人这一晚该玩玩,第二天早晨下班了该睡睡。睡醒发现网吧一楼在放自己的退役特别节目,并且兴欣看特别节目的氛围太好,周围全是抽抽搭搭还有吸鼻涕的声音。真是看不了一点,鸡皮疙瘩都起满身,不如出去平复一下。于是逃出网吧抽根烟,然后该吃吃。等到了十一点上夜班,又是习惯性地打开QQ,才发觉未读消息是真的有点多。

跟随“首条未读消息”的指引,进度条上窜一步,原来昨晚还有一条被落下的消息。再下一条赫然是“我靠老叶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今天中午发来的。叶修倒是没所谓,真不至于戳到他肺管子。昨晚老板娘猜他是竞争不过别人、被挤下来的板凳选手,精准补刀,他都没怎么在意,这点话能算什么?他倒是比较喜欢黄少天昨晚抓住机会反击他的得意劲儿。

再往下一拉,太多问号与感叹号,叶修看得头疼。然而这么一大段里随便哪个字都透露出少许伤感与不可置信,看着黄少天难过他也不好受。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叶修能想象黄少天有多迫切想要和自己见面。黄少天总用一些很原始朴素的表达感情的方式来狂轰乱炸,不同于有时赛场上故意卖破绽的他,也不是模仿百花式打法,这其中常常没有障眼法。

叶修又点了烟,深吸一口过肺,闭上眼。从网游到联盟,从QQ到见面。黄少天鉴赏他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吐出一缕烟,在上坡下坡的故事历程里,从身后往身前串起来无数个自掏腰包互相观摩对方季后赛的夜,容下他们推心置腹的夜。

——毕竟始作俑者在己,还是有必要安抚一下对方。最终叶修发送出本年度最长的一条文字泡,之后打算继续回荣耀第十区虐菜。没想到滴滴提示声很快响起,发送过来的消息难得地十分简短。

夜雨声烦:去哪里找你……?

就五个字。叶修竟然从这五个字和标点符号里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似乎能看到一张卡通简笔画小猫一颗颗掉泪的动图,沐橙爱用的那种表情包,很可爱。叶修心想果然是和黄少天混久了,想象力都变丰富。

叶秋:嘉世斜对面的兴欣网吧。

08

有些事早就豁然开朗,像停水已久的水龙头,先是断断续续地掉几串水珠,再忽然喷出比原先宽大的水流。也没什么确认不确认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悄悄一点点汇积起来,不经过大脑理性同意,已量变引起质变到冲开水龙头。——无非就在于什么时候让对方明了。

叶修看着网吧大门外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几乎就要忍俊不禁,但在唐柔面前忍住了。唐柔走后,叶修视线随着可疑人士的行动嗖一下窜到吧台面前。是黄少天,戴着口罩,穿着连帽卫衣,帽子戴起,头发压在帽兜下有些凌乱。紧张兮兮怕被粉丝认出的程度比四年前还重一些,甚至警惕地确认周围没人才把口罩摘下来,对着他露出一张写着疑惑的脸。

果不其然,这人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盘问他怎么突然退役了。正事要紧,叶修赶紧催促黄少天先上机,帮他刷出副本记录再聊。

可是这个时间点又是一周前黄少天痛骂过的十一点多。没有夜宵可忍,孰不可忍?黄少天问叶修讨夜宵,结果对方用榨菜火腿肠打发他,脸上还一副“逗你真好玩”的表情。黄少天郁闷,自己怎么就上了这个当帮他来打副本,跟小狗似的,招招手就把爪子搭上来。

还好还好,黄少天嘲笑叶修闲得没事研究副本记录,扳回一局。黄少天不知道,叶修也在想,还好还好,他看上去一切无恙,也没有像一周前那样给他发一句“我靠对不起老叶我说错话了”。还是这样,毫无顾忌打嘴炮的损友。这样很好,他不要黄少天觉得在他面前需要小心翼翼。

杭州比一周前没回温多少,这一天刚下过雨,还是湿漉漉的。黄少天受不了这种湿冷的魔法攻击,坐到A区一号机前面就开始发抖。偏巧今晚打完比赛回酒店收拾一番,正准备溜出门时手机叮咚一声响,他一看消息,一个趔趄差点后脚踩前脚,根本忘了一分钟前还提醒自己穿厚外套出门。

叶秋:少天,今晚来帮我打个副本。

副本…副本?!什么意思啊臭叶秋,又不是什么节日,帮你打副本干嘛?!怎么什么都不说清楚,退役的账都还没算。但是约定时间快到了,来不及细想,匆匆下楼打车。

总之就是因为叶秋一句话他才什么保暖外设都忘带了,还没吃上夜宵,以后再不能这样了!黄少天愤愤地想。趁着还没开始刷副本记录,一边想一边靠抖取暖。

打完副本终于到黄少天的提问环节,叶修如他所愿告诉他退役原因。其实答案黄少天也早已经猜了四五成,可是这太残忍,他不敢独自确认。

叶秋告诉他,嘉世顶多要他做陪练。

那是在逼走叶秋。叶秋年龄在联盟里不算小了,凭实力却仍可被评价一句当打之年,早就仰慕他实力的黄少天怎么会不懂他本不该离开。现在是真的离开了,离开前还要被侮辱一句“做陪练吧”。

黄少天忽然觉得痛心。那一晚夜市,他见到的突然变更有点像地震的前兆,动物的异常行为。仔细想想,其实嘉世逐渐走下坡路的成绩和诡异的队内气氛都在提示他,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但谁也没敢往最阴暗的方向考虑。——那又如何,谁能有办法阻止?

今年杭州的冬天格外冷。江南降过雨雪的潮湿冬天,没有地暖的冬天,湿漉漉地扎进身体。最怕的是这种可怖的弥漫,无形但又无处不在。打完副本好不容易搓热的手掌心又成了冰块。黄少天有点想念暖冬,气温不低时广州太阳温煦的暖冬,有时持续二分之一个冬季。可是如今气候一年比一年波动大,跟赛场发挥、人情冷暖一样是越来越说不准。

——就像十二月初杭州大降雪,京津冀却没什么动静;广州也冷得不像样,强冷空气南下和叶秋的退役一样来得太早了。这气候怎么那么难以捉摸。

黄少天无意识地狠狠打了个寒颤。借着这一个寒颤,他忽然清醒,理智还是占据上风。好在给自己打过预防针,如今要迅速调整起来也不算太难。叶秋好好地在他面前站着,神态自若得像被迫离开的不是自己,比他瞎想的好太多。这么多年来黄少天捉摸不透气候变化,可是叶秋总比气候好捉摸。他只要相信叶秋就足够了。

只要相信。他说从头再来也不是不行。他说会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

那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你一定要重新回到我们曾经面对面握手的赛场,最可敬的对手及挚友——

带着这样的心态,黄少天说,如果有困难尽管和我说。

结果被对方回答,还我吸血光剑,两小时上网费十块。

黄少天表情崩裂,一时无语,心想自己一周前的担心属实是多余,叶秋此人脸皮太厚且太波澜不惊,在网吧也能混得风生水起。怒付款十块,转身欲走。

叶修早已察觉到异样,赶忙拉住黄少天,问,你今晚怎么穿这么少?

黄少天答,都是你叫我刷副本,掉价事情,吓得我忘记拿厚外套了。声音似乎闷闷的,估计是刚才那会儿冻感冒了。

叶修说,你等我一下。黄少天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叶修上了二楼,没一会拿下来一件厚外套递给他。还是新衣服,似乎都没有水洗过,上面还有整齐的深一道浅一道的折痕,应当是刚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的。

叶修说,天冷了,照顾好自己。

黄少天接的时候略带犹豫。你怎么突然说话这么肉麻……借我穿的?这外套你买的?你居然有这样的品味?哈哈哈哈看来和广州潮男混久了还是有进步的嘛!等等,这件衣服怎么有点眼熟……

叶修不紧不慢地说,上个月拿沐橙手机,看到你发了一条衣服二选一的朋友圈。你说你很喜欢前者,但是大家都选后者,说后者比较适合你,最终还是买了后者。所以我帮你买了前者。不是借你穿的,是本来就要给你的。怎么样,广州潮男还满意吗?

黄少天鸡皮疙瘩掉一地,那件他很喜欢的衣服僵在两只不一样的手中间,接不过来。真是奇了怪了叶秋都会说这种话了,变天了,变天了!他没话说了,嘴里就只重复相同几个字:你…你…你你你……我我我……

叶修猜他或许想说,你…你…你你你,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知道是时候了。叶修干脆绕到黄少天身后举着他手臂,帮他穿上这件外套。两个人的手不经意间完成一次背对背拥抱,冷暖锋相遇又下了一场雨。这雨不冷反而有些暖,洒落在手背上变成滚沸后留有余温的暖白开,和两个人的心思如出一辙。叶修手的温度在那一瞬间渡过了黄少天的皮肤屏障直达肌肉,像雪中送炭。

——暖锋还是太暖。

黄少天听见叶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一管麻醉剂麻了后背。叶修说,你什么你,穿好了,又不是没送过你东西。

黄少天被这一件衣服砸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理智又错乱几秒,模模糊糊地觉得叶修好像一件厚外套,表面粗粝,夹层厚重,内里柔软。没想好怎么回答,又听到叶修接着说,你可别穿了衣服马上跑出去,先在室内待一会儿等身体暖了。你再等等,我还有东西给你。

黄少天表情更慌张,说,你你你又要给我什么?

不是说要吃夜宵么,给你带点回去吃。叶修说着,绕过他走回刚才的位置,半个身子趴回前台摸了什么东西出来,结果是往黄少天怀里塞了一桶红烧牛肉面。

黄少天再次表情崩裂,说,靠啊,我不要这个!你怎么就爱吃泡面啊我真的服了你了!还有这不是你的口味么!

叶修忍着笑说,开玩笑的,还有一桶,来来给你。泡面两桶刚好十块钱,咱们等价交换,你也不亏。说着,右手从身后变出一桶鲜虾鱼板面,又塞到他怀里。

蓝蓝红红,相得益彰地在此时有点烦人,黄少天却没把泡面还回去。还是抱着红烧牛肉和鲜虾鱼板,骂他说,我又不是你那种爱吃泡面的人!还一下子塞我两桶。真搞不懂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你就权当维持生命体征吗?你能不能学学我啊给自己增加点营养,营养不够了脑子还好使吗,真是服了。下次别打副本了,跟我去吃夜宵。

叶修故意说,你关心我啊?还是缺夜宵搭子了?

黄少天噎了一下,说,是啊,关心关心朋友怎么了?我看起来是那种缺夜宵搭子的人吗,你来不来,都找你吃那么多次夜宵了,还要拒绝?不来拉倒!

黄少天一只胳膊把两桶泡面再往怀里紧了紧,另一只手摇摇叶修的肩,意思是他纡尊降贵,要对方答应。穿上厚外套不久,身体已经暖和起来,他自觉有点脸红耳热。

叶修莞尔,伸出手用指腹摸摸他帽兜下被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炸毛的小狮子,鼻头被冻得有些红。

叶修说,来来来,您叫我吃夜宵怎敢不从,等我回联盟,现在我没那个条件总找你。行了,暖了吧?再不回去你队长就发现你偷跑出来了。

黄少天倒吸一口冷气,戴上口罩转身就跑。

叶修目送他背影渐渐模糊,吁一口化成冷雾的气。片刻前的几番亲密举动算是有些冒犯,但也未尝不可,毕竟赛场是维系见面的纽带,明知没个定数的一年多不能重返,于是有些心急想要他明了。可是也正因如此,就算致疏远也有五百多个日夜可缓冲。不是故意算计,可是偶尔的冲动下理智也要掺一脚。说心脏也好精于战术也罢,得出个感性与理性相结合的最佳方案总没有错。

——再说了,叶修有把握不会致疏远。无数个同今天一般冷冽的夜里,眼前人与他肝胆相照,为他打抱不平,以前的想法有多明晰可见他都知道。后来有什么飘飘渺渺地变了,对方是真切地有过那么一段别别扭扭的时候的。叶修不是看不出黄少天动过一些旖旎的不明朗心思。

只不过说不好谁先对谁有意思,叶修原以为那种关照像他给嘉世青训营小孩打指导赛,却不知何时已经超出了照顾后辈的范畴。

09

这一年春节在兴欣网吧过,叶修趁着过节前两天,给远在广州的黄少天寄了一封信过去,把心思都挑明了说。如今是难见到黄少天本尊了,未来的一年多,光靠QQ又怕夜宵搭子top1的位置被替代,还不如趁着外套里的这点余温未消,让埋藏已久的种子破土见见光。

过了大概半个月收到回信,黄少天的字迹间有一股锋锐的暖流,把确认恋情说得张扬明快。

10

又是一年冬,兴欣着手准备挑战赛事宜,一切都在向好发展。叶修想,他应该很快就能重返联盟了,好久没有和黄少天在寒流作威的夜晚里吃夜宵,还真有些想念。

没想到有人等不及了便主动出击,想念很快应验。正月初四晚,叶修房门外响起叩叩叩敲门声,敲得有点急了,似乎迫不及待地。一开门,发现是黄少天,背着个大大的登山包,估计是装了许多外出必备用品。还是穿着那件连帽卫衣和厚外套,帽子就搭在登山包的顶端。

叶修想起今天QQ空间里一水儿的骚话文案,都是为明天2.14做准备,暗笑不愧是黄少天,可真会找准机会的。

黄少天说,年假没过完,想在你这逗留几天,不知道叶神收不收留?以后全明星赛要是在杭州,前一周的冬休期也想来找你。接下来几年可能都要劳烦你接待我咯。

叶修趁着他说话,赶忙帮他把包卸下来提在手里,把他拉进室内,关上门。这才问他,不是说不喜欢温度低、潮湿还没有地暖的冬天吗,怎么想着到杭州过冬了?

没有地暖,你就辛苦一下当人形暖气吧!组织有命令,说是叶修穿搭太随便,要我这个广州潮男来改造。我顺便来帮你打打明天的节日副本,给你攒点稀有材料。怎么说,先带我吃个夜宵给我接接风?黄少天答道。

他在白炽灯下做出很得意的神情,咧开嘴笑,笑得像几年前暖冬一晚,广州老城区,夜市摊上暖黄色的灯泡。


FIN.

——

感谢阅读!

2024年2月14号确实是正月初五。

一点碎碎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友给我发太多低脂视频,写“跟我去吃夜宵”的时候脑内竟然…响起了dj版“你的痛苦我都心疼想为你解决”……🏳

原本还想了一个标题是“暖冬”,不过感觉太容易撞标题遂取用“锋面雨”,感觉内涵也很丰富。(也许!)

感谢历史天气网告诉我网吧一夜当天杭州下过雨…。终于发了,憋了好多天已经开始觉得写得不好了。本来是带着一点淡淡的愁绪来写的,但写叶黄两人对话就莫名其妙地幸福起来…希望我没有把他们的故事讲坏。

Leo.林子黎
2025.8.10 叶黄ON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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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黄ONLY 叶修×黄少天 IN 中国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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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卖好咸
分辨不出颜色,却已习惯触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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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她们居然说我是直女!?我什么时候看起来像直女了!

叶:向我告白之前?

最初只是想画两个只爱穿裤装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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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友画

以前蹭冥府吧吃了不少总是想留下点什么搞过此产品的痕迹但是全坑了都删掉,

回顾起来我小时候搞浪漫啥也没留下。 这下真是这辈子有了,一个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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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蹭冥府吧吃了不少总是想留下点什么搞过此产品的痕迹但是全坑了都删掉,

回顾起来我小时候搞浪漫啥也没留下。 这下真是这辈子有了,一个轮回

一个脑洞

【叶黄】非言(蓝衫 二十一)

蓝衫 二十一

黄少天不似寻常,想来难以与叶修相持,却不想半炷香功夫过去,两人仍战斗正酣。剑圣虽无面无神采,但招招式式间,剑招出手仍是精准无比,可见身上功夫是常年勤练,不曾懈怠。叶修多以退挡为主,大抵是不想伤他,鲜有主动出击,他那怪伞多为矛状,时不时反撑开为盾形,权用于抵挡。

只是他伞骨很轻,虽作为盾,但极易被吹飞,眼看黄少天挑开叶修的矛尖直刺而去,使得是一招仙人指路,剑气四起汇到一处,在叶修的伞面上一点便将其伞面吹得偏移。冰雨受伞面阻挡,去势稍弱,但此时剑尖仍直指叶修面门。

叶修似是被逼无奈,只得极快地收了伞,以伞柄拦在身前,待黄少天逼进身前时才堪堪侧身躲开,与此同时伸手捞住黄......

蓝衫 二十一

黄少天不似寻常,想来难以与叶修相持,却不想半炷香功夫过去,两人仍战斗正酣。剑圣虽无面无神采,但招招式式间,剑招出手仍是精准无比,可见身上功夫是常年勤练,不曾懈怠。叶修多以退挡为主,大抵是不想伤他,鲜有主动出击,他那怪伞多为矛状,时不时反撑开为盾形,权用于抵挡。

只是他伞骨很轻,虽作为盾,但极易被吹飞,眼看黄少天挑开叶修的矛尖直刺而去,使得是一招仙人指路,剑气四起汇到一处,在叶修的伞面上一点便将其伞面吹得偏移。冰雨受伞面阻挡,去势稍弱,但此时剑尖仍直指叶修面门。

叶修似是被逼无奈,只得极快地收了伞,以伞柄拦在身前,待黄少天逼进身前时才堪堪侧身躲开,与此同时伸手捞住黄少天的腰,轻轻一触后分开。

如此的险避,他在半柱香里已做了数次。

他不是在避开的时候搭上黄少天的手腕,就是不小心扶住对方的肩膀,又或者揽上对方的腰。假如黄少天现在仍保留一丝神志,想必无论如何都会要开口骂他两句,说他比起武来怎么还动手动脚。可惜黄少天始终没有开口,小剑客甚至就像是感觉不到叶修的触碰似的,只是按照原有的剑招一次又一次地对叶修发起攻击。

一方处处退让,一方丝毫不察,这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场面任由谁来演都是好戏,更不用说现在演这出戏的人是叶修和黄少天,在江湖里如雷贯耳的斗神剑圣,竟然在这不知从哪来冒出来的清心观里被耍得团团转?世界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好戏”。

任何人看见好戏,都会忍不住出声欢呼,因为没有人能忍住大事将成时心头的喜悦。

在看叶修和黄少天好戏的人当然也忍不住,半柱香,在叶修又一次险险避开黄少天的剑招后,清心观的大堂里突然响起了鼓掌声,接着看戏的人才开口道:“叶神果真是君子。”

他这一次开口依然使了内功,令自己的声音就像是从道观的每一个神像背后传出来似的,隆隆地传到叶修的耳朵里,只不过这一次他说话的语气更轻松,是已认准了叶修现在无计可施。

他相信在剑圣的逼压下,哪怕是叶修也没那个本事立刻抽身而退寻找说话的人。

叶修根本没有找,他像是早料到身后会有人说话,对方说完,他也只淡淡地接上了一句:“但你不是君子。”

“我怎么不是君子?”那个声音问他。

叶修叹口气,躲开黄少天送来的连续三剑后才回答:“是君子,怎么在别人打架的时候偷偷摸摸躲着看?”

“那是因为我不忍心参与你们的好戏。”那个声音说,他已看了半柱香的戏,心情好得简直要笑出声来,故而也根本不在乎叶修话里的挑衅,“打断别人的好戏不是君子所为,但你不用着急,我虽然不露面,但是等到你们两败俱伤,精疲力尽的时候,我自会出来帮你们收尸。”

“这么说,你莫非是牛头马面?不然怎么会干这些勾魂索命的事?”叶修故作不解地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错了!”那个声音大笑道,“我不是牛头马面,我是阎罗王,这清心观里本就不该有活人,你不请自来硬闯,如今也只能去死了!”

“如果我不想死呢?”叶修问。

“不想死?不想死那你就只能和你要找的人一样,当一个空有皮囊没有七魂六魄的傀儡……刚好你们也可以双宿双飞!”那声音继续笑道,已认定了自己这盘棋必胜无疑,故而说漏了嘴,将“傀儡”一事都讲了出来。

他说完话后已发现自己失言,叶修自然也听见了,但就好似真的全无办法似的,又叹了一口气道:“这家伙平时话最多,你将他骗成这样,等他反应过来了,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会生气。”那个声音冷冰冰地说,牢牢盯着叶修的动作。

叶修只是踏着清心观的砖地向外退了数步,依然背对着说话的人,道:“我却觉得心里有气还是得撒出来。”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不过偏移数寸,冰雨的剑尖便擦着他的身侧突得击出,剑气凝在剑锋上,向前突窜数丈。“傀儡”不懂收招回身之数,故而黄少天这一招连突刺便实打实地向前刺出,连刺数剑,剑气越发汇聚,倒真像叶修口中所说的“生气”一般,错开叶修后笔直而去,剑气击中清心观侧殿石柱,当即震得殿内神像移位。

“你说是不是?”叶修还在问,却不知话中的“你”指代何人,只见得黄少天又是一招逆风刺旋转而出,并未击中叶修,反而将侧殿殿上的青瓦掀得片片飞起,落到地上摔个粉碎。

“你……你想做什么?”那个声音终于惶恐起来,似乎发现叶修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无计可施,他心里对叶修这个人的恐惧突然又复卷而来,强烈的不祥预感笼罩了他。

叶修笑道:“我?我只是想找人。”

说话间黄少天再次举剑向他冲去,这回叶修却没有闪开,而是用伞尖将黄少天的冰雨轻轻一挑,换了小剑客剑气发力的方向,随后前迎两步,扣住黄少天的手腕,不过接力一推,便将这一招升龙斩送进了便殿内,剑气结结实实地斩上殿中的贪狼星君。偏殿神像多为小仙,修筑神像时想必并为花太大功夫,泥塑为身未贴金箔,在这一招升龙斩的攻击下,神像竟从腰部裂开,上半尊像向后仰倒,碎了一地。

在叶修背后说话的人不开口了,只因为他现在已经感觉到恐惧,人在感觉到恐惧的时候当然不会还有闲心思嘲笑别人,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黄少天砍倒一座神像,接着就和看不见眼前的东西似的,从偏殿里再走了出去,冰雨剑再次攻向叶修!

小剑客自然看不见别的东西,他的眼里只有叶修一个人,这是他作为“傀儡”被设定的目标,假如不击倒叶修,他就会不断地出剑,无论他的剑将周围打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停止。

叶修就在大堂里等他,很有耐心,表情也很平静,从他在最初交战的时候确认完黄少天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口之后,他的表情就始终很平静,仿佛他眼前这个面无表情持着剑向他一次次扑来的并非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妖刀剑圣,而只是一只坏脾气的小猫似的。黄少天扑过来一次,叶修就借力打力地将他的剑招引导到别的方向去。剑刃和长矛纠缠在一起,他们身边的碎瓦泥片变得更多,黄少天的剑气凌厉异常,他本就是越战越勇的性格,剑招使的越多,他体内的内力运转得也就越浑厚,再这样下去,他简直要在这里将整个清心观拆了!

而在拆掉清心观之前,也一定会先击中那个装神弄鬼发出声音的人,以叶修和黄少天这样的动作,无论他站在哪里他都会被逼出来,除非他愿意被不断落下来的碎瓦砖石砸中。

其实在黄少天开始动手后,那人已经不敢开口,他慌乱地逃窜着,从偏殿逃到正殿,又从正殿的檐上跳到墙后,但无论他跑到哪里,叶修就和升了天眼,知道他在哪里似的,总能把黄少天像送客似的送出来,逼得这说话的人也不得不一直躲藏,直到无计可施,只能釜底抽薪,和面前的两个人赌一把!

叶修抛出黄少天的次数越多,他动手就越熟练,这一次将黄少天甩出和甩出一只粘人的自动巡回小猫没什么两样,黄少天的冰雨破空而出,对着的正是主殿的玉皇大帝。

玉帝像自是要比别的神像更豪华些,体积也更大,一尊神像几乎就占了整个正殿的所有空间,因此叶修抛出黄少天的动作也更低,瞄准的是神像摆在腿上的那只手。

小剑客的银光落刃荡开弧光,眼看就要劈中神像右手,却见那玉帝突得抬起手来,神像的手掌足有一人多高,不过普通一挥,眼看就要把小剑客打开。叶修就在这个时候动了,他的动作极快,上一秒还站在大堂内,下一秒钟已经出现在黄少天身边,他那把伞发出咔咔的几下声响,伞骨翻转出诡异角度,伞柄更是突得增加了一倍,伞面曲折成镰刀状,叶修将镰刃套在神像手腕处,不过借力一勾,那神像的整个腕部登时裂开。

神像失了一掌,任不肯善罢甘休。那玉帝的头眼看要低下,寻找阻碍之人,盘坐在塌上的双腿更是颤颤欲站起。

而叶修哪里给它这种机会?眼看有人要盘卦开阵,叶修已提前一步,三枚符咒捏在指间,待那玉帝眼中金光才现时甩出,符咒破空而去,钉入神像额心两膝。

只见金光如浪潮般在神像周身涌动一圈,竟是生生被镇压下来,霎时褪去,那神像额心由符咒处生出蛛网裂痕,往下攀附遍布全身,眨眼功夫,这三人多高的神像已碎成粉末!

另有一手掌大小的物件,通体漆黑,咔哒一声落到地上。

叶修还未前去细看,就听身边传来气鼓鼓的一句:“靠靠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TBC。

小黄:是谁暗算我!看我不削他!

叶哥:已经帮你削过了


Ice•cream

占比:燐音>一彩>NPC

重要:故事创作时间较早,与原作设定不符,背景设定中所出现的村落文化人物均为原创架空。

感谢你的阅读,如果你能喜欢那就最好啦!

占比:燐音>一彩>NPC

重要:故事创作时间较早,与原作设定不符,背景设定中所出现的村落文化人物均为原创架空。

感谢你的阅读,如果你能喜欢那就最好啦!

北邙冢葬西子人

神女的白菜养殖策论

[图片]

 


 


 

《神女的白菜养殖策论》



 

 

「1」

 

我自小便是个无法无天的主,打出生起,就是让身旁人分外头疼的存在。

 

 

我的七姨来神界后成了名副其实的夜猫子,还是个死宅,最大的爱好是窝在家里盘下界的八点档虐恋,而我童言无忌,经常毒奶她的cp,以至于她在答应照顾我的隔周便忍无可忍地将我送回了海神殿,平时少言寡语的人儿连吼带骂地call回了我奢望过二人世界的倒霉爹妈;

 

我的六姨是个财大气粗的琉璃收藏家,殿中宝塔状的琉璃手办一字排开在殿内作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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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的白菜养殖策论》



 

 

「1」

 

我自小便是个无法无天的主,打出生起,就是让身旁人分外头疼的存在。

 

 

我的七姨来神界后成了名副其实的夜猫子,还是个死宅,最大的爱好是窝在家里盘下界的八点档虐恋,而我童言无忌,经常毒奶她的cp,以至于她在答应照顾我的隔周便忍无可忍地将我送回了海神殿,平时少言寡语的人儿连吼带骂地call回了我奢望过二人世界的倒霉爹妈;

 

我的六姨是个财大气粗的琉璃收藏家,殿中宝塔状的琉璃手办一字排开在殿内作展,塔上垂落的冰棱流苏映着九彩的神光,晃得整座大殿上下都是“贵气”二字。可我光顾她家时,那一个挨着一个的宝塔牵其一而动整排,哐哐哐倒成了奢华版的多米诺骨牌;

 

我的四叔是只孤家寡人的火凤凰,父母总教育我要“多陪陪你四叔,带给他家人的快乐和温暖”,可我总觉得我还是少去得好,不然时间一长,他会从一只孤家寡人的凤凰变成一只孤家寡人的秃毛凤凰;

 

我不懂为什么只会做香肠的二伯能被称为“食神”,这句话问出口时恰巧神界有个手艺超群的“情绪之神”,双重打击下,二伯自尊心受挫,抛下刚破产一波的六姨,一闭关就是六个月——钻研如何把香肠做得更好吃去了;

 

至于我大伯……我还没想好如何嚯嚯他,这倒也不是我日后嚯嚯了他后代的原因。或许是因为眸生双瞳的大伯真的能算得上是长辈里比较有威严的存在,还是我兽武魂的启蒙老师,所以我总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可要说最乌龙的一次,大概是他在给我讲武魂传承的课时说:“人的武魂都是由父母决定的,基本没有例外。”以至于当晚我就抱着我爹的腿鼻涕眼泪一顿嚎:“说,我到底是不是你唐三和小舞的亲生女儿!”隔天我那“绿帽”娘亲和“出轨”老爹就轮流约倒霉大伯下了神斗场。

 

 

我爹望女成凤,不光名字里予了我一株可栖的梧桐树,还花了大心思违背自然界的杂交定律,买通了光明女神,为我搞来了预备神位及全大陆最美丽的光明女神蝶武魂,时机得当时,还会进化成超亘古的存在——光明龙神蝶。而我娘曾经也有个梦幻的养娃梦,她总觉得能把女儿养成洋娃娃一般的公主,穿无数套的小裙子扎不一样的小辫子,可当我从阿紫叔叔家顶着一头剪得颇为帅气的短毛回来时,她粉色的兔耳朵前所未有得耷拉。


不行!

曾经叱咤风云横扫大陆的初代“史莱克七怪”觉得这条带娃路是走不下去了,而恰逢斗罗大陆新星降世,老爹拿着一颗棒棒糖诱惑我:“小七呀,想不想去斗罗大陆找大爹二爹和爷爷奶奶玩?”

 

我鄙夷地瞧着他,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搓了搓:“爹啊,又想和老妈过二人世界呀?想要贿赂我,一颗棒棒糖可不够啊。”

“宝贝你的魂力已经19级瓶颈了吧,我给你套个魂环,”他谄媚加码道,“千年的。”

 

“切,没意思,本大爷自己吸收也能搞到千年的。”我趾高气昂。

 

他额角的青筋跳着“女孩子怎么能用如此粗鄙的自称”这句因溺爱而说不出口的责备,但还是耐着性子哄我:“你知道吗,斗罗大陆上要出现一个万年不遇的奇才,是你的同龄人诶,占星殿的人说,可能比你还要厉害哦。”

我头上登时好大一口红井挂了起来:“不可能!不存在比本大爷还要牛逼的天才!”


我爹笑眯眯:“想要去找他打一架吗?”

我大手一挥巴掌一拍:“那必须去!”

 

不愧是我爹,知道怎样激我能让我主动下界。毕竟在今天之前,我一直是占星殿口中能改变神界命运的奇才,也因此,是神界所有神王的掌上明珠。

所以,不存在比本大爷还要牛逼的天才。

即使有,那他也一定勉强才能和本大爷平起平坐。凭我的实力,一定能将他从小打服,让他做我一辈子的小跟班。

 

我美滋滋地等着收小弟,偷跑的脚底更是抹油。大概正因如此,才正中了我爹那“不仅仅是为了过短暂的二人世界”而设下的圈套。

 

 

下界的那天,神界的阳光过于刺目,我纵身跃入通往人间的时空之门中,翻身回望时,古老的神殿巍峨而遥远,于我的眼中、心中、记忆中,皆缓缓隐没在九彩的幻霞间,直至再难窥得半点尊容。而那扇自此七年都不会出现在我回忆里的神界大门,在彻底合拢之前,扬起天边细如梦絮的金色尘埃。

 

 

「2」

 

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

这方疑惑,在入学时看到那些屹立于学院广场的排排雕像时,尤为强烈。

 

大爹和二爹还是记忆中的那副样子,我却再难记得父母究竟是何模样。听说他们离开昊天宗云游四方,二人世界,好不快活。

 

“合着就觉得我是个拖油瓶呗?”

我不悦地哼,二爹在一旁点头哈腰地哄:“哎哟我的小祖宗,怎么可能呢?你爸妈那么爱你,他们可舍不得你喽。”

我抖了抖,噫,肉麻。舍不得我还丢我一个人?天底下就没这样的道理。

 

但望着史莱克院门前那只呲牙咧嘴的墨绿色怪物,我内心前所未有得激荡——看啊,这就是本大爷即将征服的土地!

什么骄子什么怪物,在本天才面前,统统不值一提!

 

事实也确是如此。十一岁,先天满魂力配双生武魂,光明女神蝶×昊天锤,第三武魂待开发中,当下魂力二十一级,单是第二魂环就是千年级别的这一点在整个学院中恐怕也无人能出我右。

满分开局,天下无敌!

 

如此得天独厚的我,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史莱克的校长办公室的珊瑚绒椅上抖脚。万年前昊天宗在那场三神大战上大放异彩,却依旧如昙花璀然一现,后迎来更为长久的避世。宗门鲜少会派族内直系弟子下山,更别说出世入学历练了。而我此次入学,更是担着宗门少宗主的名号,大爹和院长谈来谈去,半天谈不出个“低调”方案来。

 

谈到最后我哈欠连天,烦了起来,直接一巴掌拍在那价值不菲的黄金树桌上,一锤定音:“别磨磨唧唧了,我还能是个纸糊的不成。‘不能轻易暴露昊天宗少主的身份’?那我尽量不用昊天锤不就行了,反正也不急着给第二武魂套魂环;‘派人暗中保护’?用不着用不着,本天才出生以来怕过谁,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命由我不由天;‘单人宿舍’?不不不,这怎么能体验校园生活呢!必须要舍友!”

不然上哪找免费劳动力给我打扫卫生?这句话太“少爷”了,当着外人的面,我没好意思说。

 

我二爹前面还在满脸骄傲地听着,听到最后突然急了眼,一把拉住我凑过来低声劝导:“冬啊,咱必须单人间,你可是……你可是!”

他拼命给我使眼色,我嘶了一声。也是哦,毕竟是女扮男装,多有不便。我可不想被看,或者看到某些不该看的东西而长针眼。

 

但总觉得女生宿舍琐事多,难说会遇到因本大爷天生丽质而作妖的。况且我这幅容貌,在尚幼的年纪以女生的身份活跃于这个混乱的世界,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危险。

再说,我的舍友,那必定会被我打服而成为我的跟班。而到那时,我会给他定下不容违背的规则——第一,不许随便带人回宿舍;第二,不许在宿舍中光着身子惹人厌;第三,晚上睡觉不许打呼噜;第四,不要打扰我;第五,以后宿舍的卫生都归他打扫,但不要动我的床铺!

 

完美!就这么办!

 

我也畅想过我小跟班的模样,能和本大爷分到一个宿舍,他必定是欧气爆棚的,可能也是个先天满魂力的、有点小天赋的、有礼貌和涵养的、哪个宗门的少主或者哪方势力的小贵族吧?他应该长得看得过去,绝不忤逆我的命令,极爱打扫卫生,能T能打能指挥,是个不到必要时候不需要本大爷出手的能干小弟。

 

绝不是这个一见面就跟我打架还让我认输的小豆芽菜!!

 

仰面倒下时,地上今晨未来得及打扫的尘土铺了我一脸,呛得我方才刺痛的大脑更为昏沉,小豆芽菜瘦到硌人的双腿紧紧锁住我的腰,上半身手胸并用,死死钳制住我挣扎的双臂。那狰狞的脸离我相隔不过一寸,死咬的牙关仍抑制不住地往外嗤嗤喘着粗气。

 

他的眼睛异常得明亮,血丝却渐渐布满了整个眼白,这个小豆芽一边剧烈的喘息着,一边低吼着问:“服不服?”

 

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我从怔愣中恢复后,整个人震怒:“服你个大头鬼,放开我!”

他从深喉处发出怒吼,整个人像一只以命相搏的魂兽:“输了不认么?刚才我要是用刀。你已经死了。”仿佛我若还不认输,下一刻他的犬牙就要咬破我近在咫尺的喉咙。

 

的确,我此番以“未释放武魂”作为借口,才感到不服气,可如果面前这个人最开始便要杀我,此刻的我早已命丧黄泉。

 

不甘不愿下,我只能硬声回他:“我输了,你赶快起来。”

啧,臭死了,瘦的皮包骨,硬骨头还硌得人生疼,营养不良成这样,活像个小要饭的。这个端架子的扯淡学院,怎么什么垃圾都往里回收啊?

 

但他却并没有听我的话,反而继续威胁道:“你先前所说的五条我并不是不能做到。但却不是因为你的威胁,而是出于对室友的尊重。我知道,你的实力在我之上,如果使用武魂的话,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记住。如果你再敢侮辱我,那么,就算是被你打死,我也至少会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

 

那时,年幼的我一下就被唬住了,方才盘桓在脑海里“看我开武魂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的想法此刻全被面前这张脸搅成了浆糊。是不是不该动了呢,万一,万一他真要拉我同归于尽怎么办?本大爷是要扬名大陆的,怎么能和这个小豆芽菜一起死在这种地方?

 

而明明只要我释放武魂就能将局势彻底扭转,明明眼前是这般扭曲的五官,可当下,我却莫名透过这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面孔,捕获到了他眼底不容被践踏的自尊与自卑。

 

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窝囊地认了输,看到他收起快要滴下涎水的犬牙,闷声不吭地撂开我,起身时,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下。

 

我望着他一跛一跛离开的背影,最后还是没忍住,嘁了一声。

嘁完,却莫名有点想笑。

 

这便是我初次见到的霍雨浩,面黄肌瘦、一贫如洗、负隅顽抗,连魂力都达不到入学标准,哪一条都不符合我对“完美舍友”的幻想。

 

可,

 

他自卑却有自己的傲骨,弱小但不乏你死我活的狼性,努力且刻苦,极爱打扫卫生,虽然他现在不能T不能打也不能指挥,但念在他这难为可贵的心及“能有幸跟我分到一个宿舍”的欧气上,本大爷就大发慈悲地,罩一罩我的预备小弟吧。

 

 

「3」

 

事实证明,这个名叫霍雨浩的男孩,确实是欧气爆棚的存在。

 

是个可怜的孩子,父不养,母早亡,初入学连床上用品都没有,还得靠打工赚取自己的生活费。以他的资质,我本以为他得在本大爷的照顾下度过整个外院生涯,然后毕业,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魂师,或是会做精密仪器的魂导师。

 

可没想到,他的际遇比我更为波澜壮阔,一年的相处时光飞逝,仿佛我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成为了魂导系的核心弟子,更成了外院明面上“唯二”的双生武魂拥有者。虽然一环是十年级别,第二环却是千年,精神系的魂技更是得天独厚。

 

真不可思议,是怎么做到的呢?

可过度的追问会为他带来困扰,况且我也没有立场去追问,我自己身上也同样封着不可见光亦不可告人的秘密。

 

某次假期回家,大爹从我口中听说了他的存在,大概是第一次听到有个入我眼的同龄人,他追问的像是要把人家祖宗八代都问出来,后评价道:“果然……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那时的我已经不会不服地否认了,还赞同地点点头,心情极好地附和道:“啊对对对。”抬眼后,撞到两个干爹奇怪的目光。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被盯得浑身发毛。

二爹硬着声音盘问我:“你对这个……霍什么的小子,没什么别的感觉吧?”

我挑眉:“二爹何出此言呀?”

他咳嗽一声,拐弯抹角道:“就……你以前,从来不把同龄人放在眼里的呀。”

“害,”我撇撇嘴道,“以前不知天高地厚嘛,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一年在史莱克的生活的确颠覆了我曾经的自大狂傲,且不说这世间的大能数量几何,那不是现在的我能匹敌的存在,此时此刻,随便来个六十级的火凤凰都能把我这个准魂尊摁在地上摩擦;而同龄人间,也有双生武魂的存在,甚至有比我魂力高的人……但我眼珠子转了转,依旧大言不惭,“虽然跟本大爷的天赋相比,他们还是太差了。”

 

可我却知道,纵使我天赋异禀,这世上也有比我努力千倍万倍的人,若我狂妄自大、掉以轻心,有朝一日总会被他们超过,从高傲的日月星辰跌落为世间最不起眼的蒙尘顽石。

而霍雨浩,曾是一淙妄图滴穿顽石的水流,而此刻已成为源源不绝的江海,即将掀起属于自己的巨浪。

 

我怎能被他超过呢?

哼,想都别想。

 

“但冬啊,你还是需要留个心眼。”大爹的沉吟打断了我颇为丰富的内心戏。

“嗯,啥意思?”我不解。

“你知道自身的武魂条件吧,在这个少年出现前,我和你二爹,甚至和你亲爹,都从未觉得这世间会有能和你有百分百武魂契合的人。更别说,在你口中,这个少年曾经还是先天魂力一级的……”他找不出确切的词不冒犯到霍雨浩,但我却知道那原本该填入什么。

 

天才与废物之间,隔的是天堑。

而霍雨浩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完成了鱼跃龙门的壮举,其中若不是真的有什么天大的机缘,那便是事出有妖了。这个时代,靠歪门邪道修炼的魂师也不在少数。

 

尽管曾经的废柴是事实,我却莫名有点不舒服——不想让任何人看不起他。

“他不会的。”我如此坚定地回复他们。因为在运行那仅属于我们的“浩冬之力”时,我能感受到霍雨浩的心——纯净、坚韧、执着、不屈,如山般巍峨,如水般清澈的少年之心。

 

但话说,不过度追问,不代表我不想知道。

相反,很想,很想知道有关霍雨浩的所有事,他身上所有的情感、苦衷、秘密、难言之隐。想第一个知道。

 

 

「4」

 

“啊,你好像比我高了呢。”

 

发觉这件事时,我和霍雨浩正被选为史莱克的预备队,准备出发前往星罗帝国参加那一届的全大陆魂师大赛。他先我一步进入宿舍,路过墙边我随意抬手贴上的挂衣钩时,额角翘起的发丝竟比那钩子还要高出好几公分。那刻,我恍然意识到,本来还没有我高的少年,在这一年内伙食良好、机遇十足,像棵茁壮的小白杨,攒够了充足的养分,开始蹭蹭地蹿个子。

 

“嗯?”他回身看我,要对上我的视线,他垂下长长的眼睫,“诶,好像是哦?”他伸出手比了比我俩的头顶,淡蓝的眼里立刻冒出了愉悦的光。那张脸没有了曾经镶在苹果肌上的蜡黄,白白净净的,还肉嘟了不少,如此一乐,整个人可爱又活力十足。

我扬起嘴角,看着他,莫名就有种吾家白菜初长成的欣慰感。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别扭地挑挑眉,然后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坏笑道,“哥比你长得高了,你不服气?”

 

我翻了个白眼,男生和女生的生长速度和平均身高本就不一样,他要是长不过我,那可真的要出大问题。但此刻,嘴上要是饶过他,我可就不姓王了。

“那必定不服,你只是运气好比我先开始发育,等着吧,本大爷明儿就比你高!”明天早上去食堂,多打两个灵鸟蛋吃!

 

他扬眉哼笑一声,一步就跨到了我面前,与我额头相抵,右手自然而然地放到了我后脑,揉了两下。

“好啊,随时奉陪!”

 

我顿时大羞。

太近了——这个家伙,怎么一点距离感都不知道有啊!这么想着,我一巴掌呼了上去。而他倒是机灵,脚下鬼影迷踪一踩,泥鳅一样躲过了我这呼呼生风的一掌。

 

“王冬,没见过你这么谋杀亲兄弟的啊!”

“呸,谁是你的亲兄弟!”

 

他大笑着捉住了我的双手,与其说是捉,不如说是钳,力气大得捏得我都疼。在他的认知里,大概是我又要动手“教训”他了,他得防患于未然。他还说:“你啊,我早就把你当成亲兄弟了!你是我唯一的家人,大哥会好好照顾你的,可你也不能欺负大哥啊!”大概是怕我反击,他直接把我挤进了怀里,胸膛贴着我的背。

 

我被他箍在怀里,双手被钳在胸前,双脚徒劳地乱蹬着。要命了,真是要命了。先不说这个姿势到底有多亲密,就说我蹬着蹬着发现的不对劲——我的屁股后,是他那个位置。

騲啊。

这时候脸皮的厚度很重要,因为那关乎着我是直接用力一顶让他断子绝孙的好,还是在这边死要面子活受罪得好。

 

但事实证明,我内在还是个很矜持的小姑娘。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实在是做不出来。

而我正是在那刻才意识到一个严重得不得了的问题——这个混傻蛋,是真的把我当兄弟啊!

 

我理应也把他当兄弟的。

 

我和霍雨浩,正常来说,勉强能称得上“青梅竹马”,可这青梅竹马回事,无非是彼此看过最糗最狼狈最傻掰的样子。

虽然宿舍规矩立在那,但我还是看过他在武魂和魂导双系的压迫下光着膀子在宿舍狼狈逃窜的模样,麦色的背与汗湿的脊,从最初的排排肋骨,到现在纹理清晰健壮的胸腹肌,都看得清清楚楚;而我睡觉不规矩,若前天晚上初入睡时姿势还能称得上周正,可第二天他睁眼时,我的脚丫子能横跨两张床的间隙,直直伸到他鼻子尖……

 

我实在难想象如此成长起来的一对男女能进化成情侣,更何况还是我们这种成天勾肩搭背兄弟相称的。

 

而霍雨浩,他不符合我最初定下的“舍友标准”,自然也不符合我或许有的“择偶标准”。

他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富裕的钱囊,天赋现在只能说是马马虎虎吧,必定入不了我老爹的眼。

 

诶,我老爹……?

 

等下,我老爹的眼,该是什么样的?

我闭上眼努力去想,脑袋却针扎一样疼起来,我唔得一声停下了所有动作,冷汗刷就下来了。

 

霍雨浩吓了一跳,就这么抱着我三步并作两步向室内走去,轻轻把我放在床上,焦急道:“王冬,你怎么了?”

 

我耳边全是嗡鸣,脑海里片段闪得厉害,片片段段衔接处皆是噪点与雪花。我仿佛看到一个蓝发的男人抱着我说:“我的小凤凰自然值得最好的”,又看到自己插着腰大言不惭:“没有人能配得上本大爷”,最后看到一个粉裙女子,她抚着我的发,说:“可不论是什么样的男孩,一定得先是小七喜欢的。”

 

“王冬!王冬!”

我猛地睁眼,看到他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曾经历过失去,霍雨浩比任何人都会在意身边人的异样。我不知道自己刚才疼成了什么样,这双眼或许映出了我些许病容,让我有了点自知之明;但浮在我憔悴面容上的,是他从那被封锁的真心底透出的惊恐,像初冬海神湖上结的那层薄薄的冰,随意一脚就踏碎了。

 

 

心骤然痛了起来。

我还在喘着凉气,却朝前猛地一扑,把他扑倒在地,又迅猛地捏住了他的脸:“哈哈!兵不厌诈!”

 

他瞪大了眼,任我随意蹂躏着他的脸。方才那诡异的疼痛不知从何而来,而我的掩饰实在蹩脚,他与我朝夕相处,应该不难看出来。

于是有些晶莹的东西渐渐出现在他眼中了,可他不甘示弱地大吼着:“啊好啊你这家伙居然敢骗我!”

然后在一番打闹后不动声色地把我缓缓搂住,指尖抠入我背脊的肌理。

 

我感受着那点疼痛和他剧烈的心跳,恶作剧地笑道:“哟,真吓到了?别害怕,本大爷天之骄子体质非常人可比,不会抛下你的。”

他这时倒不损我了,只是埋在我颈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鼻音有点重。

嘶,这种始乱终弃被上门控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可我的心酸酸的,揉了揉他的黑发,没忍住,又狠狠揉了好几下,揉得洁白的被单上飘下好几缕健康的发丝。他不满地抬头瞪我一眼,抿起嘴,眼角却有些发红。

 

我脸骤然一热,嗓子有点干,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内心中在这时蹦出了一条不可置信的讯息:完了,我好像,没把他当兄弟。

 

 

「5」

 

我真没把霍雨浩当兄弟,这是我在与他分离的三年内日思夜想得出的结论。

 

想通了,我的玄天功都仿佛突破了任督二脉,当夜就跑去敲了贝贝师兄的宿舍门。我好像记得,这届相亲大会,他是主持人来着?

 

大师兄听完我的陈述,沉默了五分钟,消化我因激情四射而颠三倒四的话。消化完,嘴巴张了又张,斟酌着开口,想确定他耳朵有没有问题:“你刚说……你想把霍雨浩怎么样来着?”

 

我亢奋道:“我不想和他做兄弟了!我想睡他!”

 

音落当啷一声巨响,我闻声望去,修炼归来的三师兄立在宿舍的门口,整个人已然化成了石雕,下巴宛如脱了臼,地上碎着他艰难拼了一个月的的六级魂导器。

 

下一秒那石像爆裂开来,三师兄从碎石堆里爬出来,四脚并用瞪着八卦金光的王八眼蹭蹭就爬到了我跟前:“你,你想把霍雨浩怎么样???来来来跟三师兄说说,这么多年你终于想通要和他出柜了??!!”

 

“让您失望了三师兄……”我一脸淡漠地将他推远,“虽然我想睡他,但我是个如假包换的妹子。”

 

他裂开,又合起来,嗷一嗓子冲出了门,估计是找楠楠姐分享八卦去了,方才那震惊的颜艺大概这辈子都可以被我当成笑柄。希望不会被楠楠姐当作幽灵直接爆杀八段摔。

 

大师兄忍着笑敲了敲杯沿,温声说:“这个……进度太快了,作为大师兄,我还是要对雨浩的人生安全负责的。不过小师弟……不对,是小七师妹呀……”他这个临时新蹦出来的称谓听得我心头一跳,但来不及细想,因为他问我,“你真的想好了?”

 

“你能确定自己对雨浩,没有把兄弟情与男女情搞混吗?”

 

我抬眸,对上大师兄带笑的嘴角和与之毫不相配的严肃眉眼,先是一凛,再同样郑重地回复道:“是,大师兄,我想得非常明白了。”

 

可剖这颗高傲又拧巴的心作证,我喜欢霍雨浩,喜欢所化的占有欲在知道他开始对其他女生朦胧有情后突破了峰值,进而再也不想隐瞒我的真实性别这个最大的秘密。我不要与他做什劳子兄弟,也不想看到他牵起别的女人的手背对着我走远,而是想以自己真实的面貌站在他面前,保护他、陪伴他、把世上所有珍贵的东西都给他,让他满心满眼都是我。

 

大师兄温柔地笑笑,弟妹要有另一番关系了,他自然乐见其成,但关心完自己的小师弟,也要给他们宠爱的小师妹铺点心理预备:“虽然你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了,但不排除有雨浩拒绝你的可能哦。毕竟……你们是作为兄弟长大的。”

 

是啊,这我也知道。

那个笨蛋……才是接下来我所做的一切,最大的变数。

 

 

「6」

 

相亲的时候猛地蹿出五个人抢亲,今日出门没多看一眼黄历。倒不是说怕打架,本大爷从来就不是个怕事的主。只是我这颗躁动着要表白的心,快要抑制不住了。

 

我在海神湖上叫嚣要二打五,可霍雨浩明显蹙了蹙眉。

太傲了。他或许会这么评价我这个二号女生。大家都是内院同期的佼佼者,若是在没有浩冬之力的前提下硬拼,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要快点和他表明心意,却不能在此刻随意挥霍他对“这个粉蓝色头发的王冬的姐姐”那零星半点朦胧的好感。我进退两难。

窘迫,又有点生气。

 

 

这块呆木头,二打五都要想想,就这点觉悟,怎么当本大爷的男人?

 

 

牙一咬心一横,我一步直接从自己的睡莲跨上了他的,握住了那只只能属于我的手。

 

“你、你、你……”

接连三个你字,他的嗓音一变再变,恍若整个人被雷劈焦在原地。

看到这张傻掉的脸,我忍不住地乐。

 

怎么样呢霍雨浩,原来这么多年,你是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啊?

太笨了,就这样还想和我谈恋爱,以后不得被耍得团团转?

喂,怎么还在傻啊,快点恢复过来,我们浩冬组合要去二打五啦。

 

喂……你怎么……还不恢复过来呢?

 

你,你到底……能不能接受一个这样的我呢?

 

我的手逐渐被汗水濡湿。大话说得响亮,其实还是很害怕,这世间感情一说,极少能得两情相悦。我曾目睹着大师兄痛失所爱,三师兄求而不得,那些年近古稀的教授之间也极少有人能求得毕生所愿。世人皆为情所困,我又如何能幸免呢?

此时此刻,望着他迷茫失焦的眼,那些曾经撂下的大话都化成了斑斓泡沫,我惶然有些疑惑,不禁自问道:自己的“得天独厚”是否能作为一生的通关金牌,护着我永远得偿所愿。

可为什么曾经趾高气昂、自认天之骄女的我,会在这样一个又笨又傻又“普通”的他面前,如此狼狈不堪啊?

此刻对方心意经不得我随意推敲,我无措地垂下眼帘。

 

在快要忍不住将手抽回之前,霍雨浩紧紧地回握了我。

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涌了上来,我抬头,撞上那双璀若辰星的眼,真好看啊,他的眼睛从来都是如此璀璨,像蕴含着天地法则及宇宙万物的宝石,多想就此收进我的首饰盒,成为只属于我的美丽。

 

他双手珍而重之地捧起我伸出的右手,微微弯腰,用那双我爱惨了的眼睛,很认真地看着我,告诉我:“我真的是个笨蛋。无可救药的笨蛋。但我也是个执着认真的笨蛋。如果你不要这个笨蛋,这个笨蛋会伤心、会痛不欲生。如果你收留这个笨蛋,那这个笨蛋会用生命来守护你,生生世世。”

 

内心的紧张、羞涩、惶恐、担忧,在这一刻悉数消散了,余下的仅有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喜欢。

天呐,他看得我好认真,好想亲亲这双眼睛,看他在吻落下之前睫毛的颤动与眸中流转的光晕。忍住啊王冬,这可是大庭广众,还有人抢亲呢!啊啊啊,到底是哪些个不长眼的要来抢我的亲啊!本大爷一定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

 

事实也的确是我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了。美滋滋,身手大展了,男人也到手了,本大爷果真是“天选之女”。

而对面这个小笨蛋此时却后知后觉地开始患得患失,他拉住我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小心翼翼地对我说:“你不是说了,我是你的笨蛋吗?可不能反悔了哦。”嗓音却又轻又柔,缱绻得不似这个笨蛋能发出的,整个人像一只双眸湿漉的边牧宝宝,在被正式领回家之前,会对你讨好地摇摇尾巴。

 

 

这样的笨蛋,让我如何能不要他?

真的好想亲亲他啊,我的笨蛋,我的宝。

 

 

但我当时故作矜持,又故作生气:“再说吧再说吧,你的初恋又不是我。”

 

想到这里,就有点生气。怎么我一没防备,就有某些女人趁虚而入了呢?哼,霍雨浩,看不出来你如今还挺吃香。但我啊,我最有眼光了。因为他们都只是看到被开凿后你显露出的钻芒,只有我,是在你还是颗灰扑扑的石子时,就将你捡起来贴身养着的“冤大头”。

 

这个“知恩图报”的霍雨浩也立马严肃否认了:“哪有的事!”

那个橘子有眼无珠,她选择了日月帝国最尊贵的位置,放弃了眼前这颗璞华初绽的宝石。

 

而我的宝石语气又缓下来,他能藏得住如雷的心跳,却藏不住红红的耳尖,开口时,眸中是漫溢的喜悦与真诚。

 

他说:“只有你啊……从来,都只有你。”

 

 

「7」

 

然而,爱情不可诘问,往事不可细追。

 

 

「8」

 

海神,我那个无良的老爹曾骗我说,十一岁的我自行进入了神之子都会进入的深度冥想期,这次冥想,一坐就是七年。等我从修炼中醒来,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血液坐化的淤堵难忍,而约莫是堵了心脉,心口才疼到了极点。

神界的宫殿依旧是那番古老巍峨,龙神蝶展翅时扬起鳞粉漫天,被九彩的日光一照,绚烂得恍若不存于世的滔天浪蕊。十八岁的我踏着这样的浪登上海神神殿时,冲破七十级的魂力在体内疯狂翻滚,却不论如何都冲散不去心头的烦闷。

 

大概谁都会为自己平白无故少了七年的大好年华而感到不满,我也不例外。

而且,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

 

母亲站在大殿中央抬臂迎我,我记得我十一岁时回家,会一溜烟蹿进她怀里,母亲穿很高的水晶高跟鞋,所以我总会把她撞得一个小踉跄。可这次,我却并不想上前。

我不知为何会觉得,某些夜里,我呢喃唤着母亲,可她并没有出现在我床前哄我入睡。所以,此刻大概是在记仇。

 

她微微一愣。旋即苦笑着向我走来,弹了我一个脑瓜崩。

“心往外拐的孩子。”她佯怒道。

 

我捂住额头冲她吐了吐舌头,抬头后,看到我踏云而来的父亲。

我小时候最爱缠着父亲。虽然他作为神界执法,经常很忙,但他却从来都不曾亏欠对我的爱,成功把我宠成神界第一山大王。我本该扑进他怀里撒娇,埋怨他不提前告诉我有闭关这回事,再借机敲诈他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可那一刻,心中的痛楚骤然放大了百倍,我怔愣地望着他这伟岸的身影,仿佛看见他亲手摔碎了我珍爱的宝石。

 

“呀……这是怎么了?”

母亲心疼地揽住我。我也很吃惊,摸了一把脸,满手的水。

 

我……我,为什么要哭呢?

 

父亲见此也快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他很少这样迈着又快又急的小碎步走路,有点搞笑,我该破涕为笑的。可看到他走近,把我和母亲一起揽在怀里时,我却哭得更大声了。

 

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扯开嗓子,哭得整个神界都以为唐三一家在家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只是心中的抵触像萌芽的荆棘,发疯般往外冒蹿,将在场三人都扎得鲜血淋漓。父母竭力想将我从荆棘丛中拉出,我却被某些奇异的情绪——或许叫“不舍”,又或许叫“不甘”——缠住双足,淙淙的鲜血沿着血肉模糊的双足落入深渊,浇灌荆根。可不论土地如何氤润,都无法在那口被深埋的棺椁之上,开出半朵娇艳鲜嫩的蔷薇。

执念驱使我去亲手推开那口棺材,恐惧却又制止我,它在怕,怕漆黑的棺材板滑落后,会露出一张灰败又安详的陌生面容。

 

“我丢东西了。”

 

晚餐时,我顶着肿成核桃的眼睛,手里捧着个大冰袋,用看破红尘的语气跟父母汇报。哭完,心里的郁结与不快倒是淡了点,但就是有点累,心累,于是提不起语调讲话。

 

“虽然不知道丢了啥,但好像就是丢了……总之,别太担心你家娃了,等想起来找到了自然就好了。”我向来是个自强的主,为了向他们表现自己的生龙活虎,我面无表情地比了比自己的肱二头肌。

 

“嗯,你好好休息。”母亲囫囵安抚了我,旋即用食指指甲敲了敲父亲的餐具,削尖的指甲碰上瓷制的餐具发出冰冷又悦耳的声音,一如她的嗓音:“唐三,你跟我来下。”

 

我努力瞪大了自己的核桃眼。

妈耶,我娘几乎不叫我爹的大名,一叫可是要出大事的。哇,大八卦啊这。我想也不想就要跟上去一探究竟,却被母亲摁在了座位上。

 

“吃完!”

 

或许是因为心绪不佳,她瞪我的这一眼也有点恶狠狠。我暗地嗷一嗓子,这怎么夫妻吵架还殃及孩子的,孩子做错什么了,孩子这还郁闷着呢。

我爹心虚地离席了,离席之前他好心地顺了顺我的毛,但这一下午,心虚是他情绪的主旋律,仿佛丢我东西的人真的是他一般。

 

想到这,我眯着眼把胡萝卜送进嘴里,用力嚼了嚼。

这两个人,不对劲,我这次“闭关”必定有鬼。

 

约,还是这么不好次……

 

 

嚼着这半口咽不下去的胡萝卜,我蹑手蹑脚地摸到我父亲的书房口,听到他们的争吵。

有记忆以来,我父母很少有争吵,如果我是被宠坏的小公主,那母亲是被宠坏的大号小公主,她在神界不需要早起,不需要干政,更从来不需要为了吃穿用度发愁,我爹会帮她打点好一切,让她过得舒服温馨,还会在她带着我闯祸后主动为我俩铲屎。她自己戏称这是“幸福的米虫生活”,所以,这些年来她绝不会跟我爹发生冲突,即使有,那也是她耍小性子,我爹惯的;可在家庭大事这方面,我爹才是有绝对的话语权的那个。

 

只是听说,我娘当年也是个极有主的角儿。只是这漫长又无忧的神生磨平了她的脾气与棱角,让她变得听话又温顺。

如今,兔子急了,也是要祭出爆杀八段摔的。

 

 

神殿的门太厚了,我隔着墙,只能听见零星的词,什么“不该”、“强行”、“折磨”、“风雨彩虹”……

我听来听去,觉得母亲大概是想说,不该强行分开孩子们,而那孩子也尚还年幼,不能带给他如此残忍的折磨。他们是过来人,理应知道其中到底有多么痛。

可父亲不同意,他觉得,不见风雨,如何能见彩虹。

 

我用了点小技能,增强了自己的听觉,这神诀刚生效,我耳边便炸开一声暴喝:“放你屁的风雨彩虹!”

挖草,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听见母亲爆粗口,若不是她有涵养,和奶奶的关系也非常融洽,这话可能还会更难听。她说,“唐三,我们也是为人父母的人,疼自己的女儿,自然希望她能一辈子被呵护着无忧无虑地长大。可她百万年的无忧,难道要用另一个男孩儿成倍的磨难换来吗?那个男孩无父无母,一路苦难地走到现在,我看着心疼……就算你不心疼那个孩子,难道你不心疼小七吗?记忆没了,心还在。我们能瞒着她,可心从来不会骗人。她会痛,就迟早有一天能想起所有。”

 

看,丢的东西这不就知道上哪找了吗?

我果然是忘了什么。是一个人,一个男孩,大概还是我的心上人。而我爹逃不脱任何岳父定律,看不上人家,干了棒打鸳鸯的事。

 

棒打鸳鸯的唐三半晌找不到反驳的话,可他还是很坚持自己并没有做错。他说:“如今斗罗大陆人才辈出,一级神祗之位更是难求。既然情绪神看上了他,他就注定逃不脱大悲大恸之苦。”

 

哦,神祗传承这东西,确实变态异常。我出生便是神女,自幼被光明女神看重(难说是否走了后门),魂力突破百级便自动传承神位,这大概就是官二代的好处。可人间每百年那些想要上岸的人,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竞争如此激烈,那自然是靠拳头说话。所以,那些从下面挤上来的——包括我老爹,能成神,脑子多多少少都有点不正常。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反复无常几轮回,超脱者,为神。

 

谁说唐三来神界的路就好走,谁说他早年未经历过父颓母丧和痛失挚爱?一样的,玄幻小说质量层次不齐,可书中所著情节,本质大差不差。

 

而我,我才是那个生来便诞在温室中,自诩绝丽无暇,实则朝生暮死,不知世间疾苦的脆弱蝴蝶。

 

 

可如今棋局已摆大半,黑子老练狠辣,于众生巅峰搅弄风云,仿佛未来尽在掌握;而白子稚涩脆弱,棋力不深,只能边下边变,若心智不坚,随时可能弃子认输,自求灭亡。

 

本来这其中并无变数,全靠白子自己争气。

可怎么能没有变数呢?

本大爷生来,可不是为了做花瓶NPC的啊!

 

 

神殿大门高耸厚重,门内吵了半宿,我便在门口蹲了半宿,口中记不得下咽的胡萝卜已成了糊糊,苦得开始发酸发臭。门内喧嚣渐歇时,我一个激灵,揣着拯救斗罗大陆凄惨小白菜的豪情壮志,拔腿就跑。起身时腿部滞塞的血液没来得及疏通,我踉跄两下,差点摔坏这张好看的花瓶脸。

可不能停啊,做过的糗事被撞破,愤怒的海浪马上要打到我的脚边,将我裹挟着往海底坠落了。此刻多跑一步,就能早一刻见到我的小白菜。

 

 

父母争吵各执己见,喋喋不休,可其中对我最有含金量的,只有“斗罗大陆”四字。

 

 

纵身投入前路未卜的时空之门中,我翻身回望。古老的神殿依旧巍峨而遥远,滔天巨浪卷至我脚边,刚溅了几滴海水在我来不及换下的居家凉拖上,就被泾渭分明的时空之力悉数关在了门内。

神力不得干预人间,这是神界的规矩。

 

我嚣张地笑了笑,舒展四肢,做了个完美的入水动作,力求投入斗罗大陆时,仪态足够优雅好看。

 

时空变换,属于神界的那些细如梦絮的金色尘埃擦脸而过,转瞬即逝,接而蔚蓝的恒星惊鸿乍现。作为强横的外来者,我宛如流星般撞入斗罗大气,武魂真身附体,龙神蝶的尾焰割裂天际,蓝金色的光火自龙翼燃起又随风褪去,我睁开眼俯瞰这片大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若真要计较,这大概是曾经那个我逝去的第二年伊始。

星罗棋布,日月斗转,森林与森林之间,皇堡与要塞强势加塞,圈地伐木,威而林立。我敢肯定,我的确见过这样的场景,但此刻的天边,是如血般炽烈的金色残阳。

 

收翼着陆前,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我好像忘了打听一件事。

 

騲啊。

那个男孩,他,他叫什么来着!?

 

 

「9」

 

在我申请史莱克学院时,他们那的教授终于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我咧嘴一笑,妥了,果然是这。

 

据说这是大陆第一的魂师学院,啊,也就这种学院才配得上本大爷那理应波澜壮阔的七年。所以我之前在日月和星罗的第一学府溜达个什么劲啊,那里的教授见到我露出的表情,不是见了宝就是见了美女,远远达不到我的预期。

对,结合已有信息,见了鬼才是真表情。

 

教导处的教授是罕见的生命之树武魂,与我绝对不是陌生人的关系。他看了看我见鬼的脸,再看了看我递交上去的申请表格,“你,你这武魂,真的叫龙神蝶吗?”他张口结舌。

 

我不说话,只是展了翅,龙翼掀起的气浪把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刮了个底朝天,七个妖异配比的魂环绕着我滴溜溜地转。

“如你所见?”我反问。

 

他脸上惊疑不定:“你,你等我下。”然后一闪身人就没了。

我点点头,在那珊瑚绒的椅子上翘着腿坐下,开始摆大爷架子。不急,等的就是你去找人。

 

结果下一刻,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老人拎着只油腻腻的大鸡腿咣就冲了进来,惊得我差点咬了舌头。

嚯,史莱克卧虎藏龙啊。恢复神女身份的我能力和心智都今非昔比,于是一眼就能瞧出来,这看起来像乞丐的老头实则拥有饕餮神牛武魂,修为怎么都要接近神级了。

在人类世界,也算是个大佬了吧。顶着他也见鬼了的表情,我起身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尽量显得自己比较礼貌。

 

“你……你是……?”他也没见过世面一般张口结舌。

但我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点点头:“您好,我来入学。”为了省去不必要的流程,我直接开了武魂。

 

狂风把老头的衣角卷得狂飞,我这等修为却也在他面前构不成太大的伤害。

而他不知是激动还是气急,气势汹汹地上手来抓我,“你这臭丫头入什么学啊,毕业考试都没来得及进行,之前的学籍怎么可能给你消掉!”

我一惊,向后暴退。

以他的修为,抓我居然抓了个空,看得出来他明显一愣。

 

我内心偷乐,面上继续装傻:“老头,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但我以前还从未来过你们学校,请你尊重我。”

 

听我这么一说,他也冷静了下来,浑浊的眼迅速扫过我的龙翼,眸光少了点慈祥的味道,多了点冷意。可能意识到认错人了,他不满地哼一声,莫名令我听出来一些傲娇,在这片狼藉的办公室扯过一张椅子,大剌剌地坐下:“入学?这年纪这个修为,史莱克可容不下你这尊佛。”

我一挑眉:“我可听说史莱克有八十级还没毕业的。”

“那是从小到大都养在学院的崽。”他反手啃了一口鸡腿,“其他半路出家的,没点本事我们可不收。”

我气笑:“都说我是尊佛了,有没有本事你不清楚?”

“行啊,我找个人来,你打得过他我们就收你。”说完他就用精神力传了音,我捕捉得到,他说:“霍雨浩,回了学院就来找我报道。”

 

“……”

要不是为了找人我真想一跺脚就走!我咬牙切齿:“行,祈祷你的学生等会别被我打得满地找牙。”

 

他哈哈一笑:“丫头,你叫什么?”

“我干嘛告诉你?”我没好气道。

“小丫头脾气和忘性一样大。”他从乱纸堆里抽出一张纸,奚落我道,“你不告诉我名字,等会怎么给你办入学?”

我眼睛转了转,刚想开口胡诌一个名字,就听到门口有人敲了敲门,一个好听的声音淡淡道:“玄老,您找我?”

好听是好听,就是死气沉沉。

 

来的倒快。这被我摧残得飘摇欲坠的办公室早就没有门了,亏他还如此礼貌地敲门框。我好奇地转身,看到一张同他声音一样了无生趣的脸,那张灰沉又消瘦的漂亮脸蛋儿怔愣地看着我,喃喃道:“……冬儿?”

好名字,我的了。我叉着腰对那叫玄老的老头说:“啊对,就叫这个。”

玄老一把掐断了拿在指间的笔:“臭丫头你玩我呢?”

我:“对不起,重来。”

 

还没等我重来,门口的人就扑了上来。我又大惊,考核这就开始了吗,连个开始都不喊,有失公允啊!但惊归惊,我反腿就是一脚。他猝不及防,被我一脚踹得嵌进了墙里。

 

我收腿,对着张大嘴的玄老,莫名其妙道:“这算打完了吗?你们这个入学考核好像太简单了点。”

 

而被我踹了一脚的人,并没有自己爬得起来,这不应该。我心一虚,走过去瞧一眼:地下躺的人被碎石埋了一身,勉强露在外面的脸上毫无血色,双眸紧闭,眼看都快没气了。卧槽!我连忙手脚并用地将人刨了出来,心想我也没用太大力啊,这纸糊的人真的是史莱克的学员吗?啊……这还没入学就把在校生打残了,我还能继续在这里混吗?

玄老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皱着眉一把扑过来,油腻腻的手按在了那人身上。我嫌弃地看了一眼他俩,站起身,挪远了点。

 

此时,门外又走来一名风尘仆仆的紫发青年,约莫比我要大个三四岁的样子,来时虽然匆忙了点,但也算是仪态端正、温文尔雅,可走进后他面上的儒雅面具就裂了,他吃惊地环视这可怜的破烂办公室,看到我也是一副见鬼的表情,眼睛落在那昏死过去的小纸片人身上时,眉立刻深深地蹙起。

 

小师弟,他这么喊那个人。

 

“他多久没休息过了?”玄老沉声问。

紫发青年把小纸片人从地上扛起来,皱眉道:“冒死勘测死亡之光,自星斗军队回来,已经五天没有合眼。”他满眼心疼。

 

喝,铁人啊。我吹了个口哨,合着也不算纸糊。

 

玄老转头怒瞪了我一眼。

“冬儿?”那个紫发青年也这么喊我,看着我,满眼复杂,“这你干的?你舍得这么对他,你可知这两年他……”

 

“等一下,”我打断他,尽管意识到我们三人应是旧相识,但此刻我忙着找我的小白菜,没空和他们寒暄,“这位哥,不是我说,你大抵是认错人了。”

然后转头对玄老道,“你刚才说我只要打过你喊来的人,就收我入史莱克。虽然他不禁打了点,但这说法应该还作数吧?”

 

玄老瞪着我不说话。

而紫发青年却有些忍无可忍,他厉声道:“你把雨浩当成什么?自从那个愚蠢的乾坤问情谷宣告你‘死亡’,他过得如同行尸走肉。若不是心中有一念,想要成神复活你,他早就随你去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从来不会如此大声对人讲话,此刻竟吼得我一愣。

 

可我不是个会嘴上留情的主,下意识反驳道:“我又不认识他,能把他当成什么?”

 

“你现在是怎样,死而复生,一觉醒来,前尘往事也说忘就忘了?”他想发怒,却又不知道这个火究竟该发给谁,最后,便只能冷笑,“或许你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不遇见、不相爱,是否对彼此都好?我也错,我当初就不应该鼓励你……”

 

“等一下!”我第二次打断他,他狠狠皱起凌厉的眉。

“不是,等,等一下……”我被他的话震得头皮发麻舌头打结,“这,这是小白菜?”

 

紫发青年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啊不是……我,内个什么……”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总不能跟他们说,我可能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什么冬儿也可能不是,因为我爹那个没良心的家伙把我记忆拿走了我啥都不记得,只知道我得下来找小白菜吧?

 

尴尬之下,我清了清嗓子,硬生生岔开了话题:“不好意思,我叫唐舞桐,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冬。我只是来你们这边入学的,这个老头告诉我如果我能打赢这个小白艹……小兄弟就让我入学。没收住力真是抱歉,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禁……咳,这么辛苦。”

 

一番话讲得颠三倒四,但相信面前这两人的阅读理解应该过关。

紫发青年沉默了好久,最后只淡淡地对我说:“对不起,是我失礼了,您自便。”然后就抱起小白菜走了。

 

诶诶诶——别走啊让我……

我内心大急,但也不好发作,只能梗着脖子回瞪玄老。

 

我们大眼瞪小眼瞪了有半炷香时间,瞪得我眼酸脖疼心口烧到快要跳起来时,他终于叹了口气:“行叭,你过关了。”

我大喜过望,撒开丫子就想追过去。

 

“不过!”他打断我施法,“你的水平确实不需要再在学院里学习了。我不知道你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背地里打的什么算盘,既然你执意要入学,就留下来当助教吧。”

“行!没问题!”我点头如倒蒜,然后立马抛出对方绝对不会拒绝的橄榄枝,“玄老您看啊,我刚把人踹坏了,内心有些过意不去,他姓甚名什住在学院哪里?我改日一定登门拜访啊。”

 

就冲我这张脸,玄老保证不会拒绝我的提议。

果真,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便道:“也好……他叫霍雨浩,是学院百年来难得的好苗子,就是……算了,不提也罢。你且去吧,跟着别的老师去报道入职,以后有机会再去看……”

不听他说完,我已经一阵风没了踪影。

 

于海神湖上一跃百米时,因气浪而蒸腾的水雾氤氲了我的视线,但还是赶上看到了小白菜的背影。

大抵是真的累狠了,他伏在自家师兄的背上,过长的额发遮住了半边眉眼,脸色苍白如纸,神态却安静乖巧,呼吸轻浅又绵长。

 

 

那就是我的小白菜。

他叫什么来着?

 

 

霍雨浩。

哦,霍雨浩!

 

 

「10」

 

我的记忆里,没有一点霍雨浩的影子。

 

若换作普通人,大概就真的以为自己与他是毫无干系的。但我不同,我从小生在神界,知晓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为了玩弄世人能做出何等过分的举动。我曾目睹邪恶与善良两位神王摆弄下界一对情侣,让他们见面不相识,还逼迫男方爱上改头换面的女方才算圆满,以此为成神的考验。

 

先不说若是心有所爱,如何能爱的上别人;就算那个别人长得与曾经的爱人一模一样,这之间也不该存在任何的移情别恋。

 

不然,又如何算爱?

 

而若将一人改头换面都能做到,那区区取走七年的记忆,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费尽心思想要接近霍雨浩,原本以为这不难。

虽然移情别恋并不可取,但没人能对着一张与所爱之人一模一样的脸无动于衷——我如此笃定地想。霍雨浩的确不能,但也仅仅只在那场短暂的初见。

 

第二次见面,是我想方设法安排的。听说他作为学院唯一的极限单兵,要回到星罗前线去对日月帝国进行侦察,还要想法设法偷取对方的高空探测魂导器。得知这一消息,与我得到霍雨浩苏醒消息的时间,前后不差一个时辰。

这是什么铁打的小纸片人啊,就不能多休息几天?我不禁吹胡子瞪眼。

 

我还听说,他向学院要了这届史莱克七怪的三四怪同行,同时调了唐门的人。虽说这几人的实力都不差,但总体还是缺人的。

这不好办吗?我啊我啊,我这么强一个战斗力,他们不要白不要!

 

然而没等我提出什么申请,玄老便大手一挥,把我划入了他们阵营。

……这老头,偏心偏到西了。

无所谓,合本大爷的心意!

 

我这厢美滋滋地准备和我的小白菜say Hi,我的小白菜,他拿我当空气……额倒也没有,他很有礼貌地跟我打招呼,还替我圆了那场闹剧后未来得及体面收的场。彼此握手言和时,我能感受到他探来的魂力,温和却带着他独有的冰属性的魂力,冰冰凉凉的,在这暑意逼人的盛夏日头里倒是舒服,它小心翼翼地流入我掌心,却带着点贪念,妄想进入我的经脉。

 

我眉头一皱,想也没想地就用力,将那股魂力打了回去。

期间两股相斥的魂力彼此碰撞,我紫金色的魂力过于霸道,像一道凶猛的鞭子,无情地抽上那道碧蓝色的魂力,亦在他玉白的手腕处留下一道刺目的鞭痕。

 

“诶哟!”

他还没叫,我就先痛呼出了声,“不好意思啊……下意识的,没收住力,真的!你怎么回事呀,怎么第二面就把魂力往我经脉里灌?不知道这是很越界且危险的事情吗?”说着,我还尝试用自己光属性的魂力,去修复那道狰狞的伤痕。

 

再抬眼,我猝不及防地撞入他死寂的眼睛。方才看到我后冒出零星几点光的眸子,此刻暗淡得像一颗死去的星辰。我幼时喜欢在占星殿看星星,曾跟着父亲一起,亲眼观测过一颗行星的泯灭。那颗原本还在幽然发光的淡蓝色的星,几息间就暗淡了下去,它或许还在临死前挣扎过,努力将自己提亮起来,整颗星一闪一闪地,像是在喘气。可世间万物最终敌不过自然法则,我一个眨眼的功夫,它就死去了,徒留一颗灰色的本体,再也发不出半点光来。

 

霍雨浩的眼睛,像极了曾经那颗死去的行星。

不是这样的,这双眼睛,不该是如此的暗淡。

 

而面对我的道歉,他只是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是我鲁莽了。”还迅速将自己尚未痊愈的手从我手心抽走了。

我还在到处给他找台阶:“啊,这是你们这里打招呼的方式吧?没事没事,我可以入乡随俗……”

可他默默别过眼,再也不理我了。自此以后,是真的把我当成了空气。

 

我窥到他眼角隐隐的红,除此之外,竟是在他面上找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瓜成这样,到底是哪点被情绪之神看上了?

 

 

直到我见识到他那又尬又中二的“浩冬三绝”深情MAX版。

谢谢,人在现场,已经用脚趾抠出了整座海神殿。

 

 

别的人可能会被其中的深情感染,他施展出的当下我也能感受得到那浓烈炽热的情感波动。但说实话,当看到“自己”的实体以精神力的形式出现在他身边时,我第一感觉还是有点羞耻。

 

宛若自己抛弃糟糠的黑历史被公开处刑。

 

 

而他那一击是纯精神力与魂力的凝波,不掺杂任何魂环的附属技能,只是魂圣的他一击便能击退一位封号斗罗,恐怖如斯,只能说明两点:其一,他的精神力已然超过了敌人,甚至达到了超级封号斗罗的水准——怪不得能成为史莱克海神阁的预备阁主,同龄人中,他的确是优秀的佼佼者。

做本大爷的男人,够格!

 

这其二,就是他对那逝去的“王冬儿”用情至深,思念、眷恋、夹杂一丝着求之不得的崩溃与疯狂,在那刻极大程度调动了他自身的情绪,全面加持了他这套自创技能。

 

如此一想,心中居然多了一丝愧疚。

 

 

在一系列后续技能的狂轰滥炸下,那狂牛斗罗在半空中垂死挣扎,最终无法与死亡抗衡,眼一闭头一歪,倒转头脚向地面坠去,咚的一声,若是没有魂骨,那估计全身的骨头都碎成了渣。

 

而此刻,小白菜也弯腰喷出一口鲜血。他的同伴想要上去搀扶他,被他轻轻躲掉了。他一手扶着腰喘了两口气,另一手反手抹去了嘴角的血。殷红的血液在他手背上拉出长长一道痕渍,又沿着他垂落的指尖滑下,滴答滴答地向我们足下的深渊滴去。

如此囫囵,他脸侧的血自然不会被拭得有多干净,血色过浓,衬得那副面容更为惨白,配上他涣散的瞳孔,宛若一尊白玉的雕像,是完全的死物。

 

星罗的公爵飞速上前,这一次行动中他对我们非常照顾,此时更是对小白菜的表现又惊又喜,喜的是获得了敌方九级魂导师与封号斗罗的尸体,但也心有余悸,遂不认可我们如此惊险激进的行为。以一个长辈的身份,他责备小白菜说:“雨浩,这次你应该让我们负责接应的。”

 

小白菜扭头看向他,却没有说什么。他的眼神冷到了极致,那根本不是看合作伙伴的眼神,而像在看一位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冤家。

 

“真想杀了他。”

 

我仿佛听见他这么说,眉头顿时一皱。如此强大的精神类技能,对他的反噬果然也极其严重。现在的他非常有可能敌我不分,要不还是先打晕了带回去?

 

但没等我有所行动,他就沉默着移开了眼。

他的四师姐适时地飞来,歉然向白虎公爵道:“对不起,公爵大人。雨浩刚才施展的那一击是他自创魂技,需要消耗极大的精神力,并且影响到自己情绪,有一些后遗症。请让他恢复一下吧,他现在的情绪不是正常状态。”

 

摸不着头脑的白虎公爵只能哦哦地点头。

 

 

大家都记挂着他的身体情况,可霍雨浩却只是一言不发地扫了那九级魂导师身上所有的好货,在一片不满的视线中,又抬手“慷慨大方”地送上一大只超高空探测魂导器。做完这一切,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便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营帐。

 

我抱起手臂,心中凝神静气,默默聆听着他缓慢却沉稳的脚步,一,二,……十。果然,我数到十时,正好是他撩帐入内的第三秒,那如没事人一般的脚步声踉跄着乱了调,接着一声闷响,如沙袋坠地,却在这片嘈杂的广场中微不可闻。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不喜欢逞强的人,而霍雨浩偏生是这样的人。

 

他在敌人面前逞强,为了所谓的“利益”不安排星罗帝国的强者接应,以魂圣的修为硬拼封号斗罗,危急时刻,一掌将自己所有的精气神都打了出去;

他在伙伴面前逞强,明明受了很重的反噬,却不让任何人搀扶帮衬,要装作没事人一样打点好所有细节,再一声不吭地进入昏迷,奢望用一夜睡眠就修补内外所有伤痛。

 

忧思过重,少年白头。

可从神界一跃而下时,我想象中的小白菜,并不是他这样。

 

我理想中的白菜,是白嫩的、茁壮的、眼中藏着星辰大海的,他或许很骄傲,也很金贵,能打能T能指挥的同时,也懂得团队合作的重要性,而不是作为什么“极限单兵”就独自扛下所有。

更重要的是,他得相信我,必要的时候可以依靠我,知道我会与他并肩扛下所有风雨。

 

 

一股烦躁油然而生,我磨了磨牙后根,一时想不明白自己的眼光怎么能差成这样。虽然很不情不愿,但踌躇一番后,还是认命地往外走。

 

这自己造的孽啊,还得自己还。

 

 

「11」

 

霍雨浩的睡相,真的很难看。

但毕竟之前是脱力昏厥,纵使还有半段身子落在床外,也是可以予以理解的。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醒着还是昏着,因为他在默默流泪。

照常来说,一个人在睡梦中,是不会流如此多的泪的。

 

而他不光在流泪。反噬袭来后所有的症状:头痛、心悸、盗汗,一样不落地出现在他生命体征上,浑身的痛会引起身体应激性的炎症,我把手轻轻放在他额头上——果然,很烫,烫得我五指连心得疼。

 

而就是这个轻柔的不能再轻的动作,却被昏迷中的他感知到了。他一把钳制住我的手,极限单兵的行为准则刻进骨子里,他反手就想把我的手扭断,可我当然不会被一个病人制住,力量掰扯之下,他被我一把扣押在床。

粉蓝色的发披散下来,像一席如梦的幽幔,隔开了他对现实的感知。

 

“你是谁?”他眸中的冷冰缓缓融去,迷茫开口,尝试唤那个名字,“冬儿?”

我冷静地望着那双眼,干涸的泉眼有要重新活过来的迹象,咕嘟嘟地冒着水光,我心喜之,却也知并不能说谎,于是诚实道:“我是唐舞桐。”

泉眼果然又死去了,在彻底干涸之前,它吐出了刚才垂死抽泵出的半汪泉水:“我知道的……”他哽咽,每个字的尾音都在颤,“我该知道的,你是唐舞桐,只是唐舞桐……”

 

那些泉水顺着他的眼角淌下,滑进他藏着白发的鬓边。情绪一股脑地涌上,在这个半昏不醒的梦里,我的小白菜终于卸下了那些逞强的伪装,失声痛哭,“哪怕长得一模一样,可魂力却与我毫无融合的可能。你不是我的爱人。可,我的爱人呢?我的爱人,她又去了哪里,是谁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了?”

 

原来,那天将魂力探进我经脉,是想验证我是否有与他武魂融合的可能啊……当我从神界醒来时,神女的身份就被恢复了,体内淌的自然也不是魂力,而是神力。你这一个凡界的小白菜的魂力,当然不能与我融合了。

 

但我却不知道,当时因为不习惯、不舒服而毫不犹豫挣开了他,如此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对他却是伤上加伤——那与再次宣布他爱人的死亡无异。

 

我酸着鼻子,垂下眼帘,松开他的手,又轻轻将他搂住,一下一下顺着他的毛:“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可他一遍又一遍地说:“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哭得悲恸,惹得我也想落泪了。

 

 

在又一次力竭入睡之前,他断断续续道:“这里没有意思……我想去找她。”

我想,当务之急是哄他入睡,而左右我是在他身边的,于是安慰道:“好,等你一觉起来,我就带你去找她。”

 

 

「11」

 

昨夜在他床边折腾一宿,理智与冲动在我脑子里打架。

 

冲动说着:“这本就是你的小白菜,你与他相认即可,从此‘我向你飞雨温柔地坠’,有什么好犹豫的?”可理智辩驳道:“你并没有那七年的记忆,还不能与他武魂融合,根本无法让他相信你就是曾经的‘王冬儿’。”

 

打来打去,理智最终略占上风。我本人亦赞同道,左右一时半会也拿不回那些记忆,相认也不急于这么一会。而我的小白菜如此深情,我根本不用担心他跟别人跑了。

 

若有女生想染指他,我就把她打跑,打到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来动我的菜;再者,他跑不掉的。他跑到哪,我就追到哪,顺便让全世界都知道,这只能是属于本大爷的小白菜!

 

抱着这样的豪情壮志,我回到自己帐里,美美地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睡醒,还未来得及洗去嘴角因馋白菜而流的口水,就有人风风火火地跑来告诉我:霍雨浩那个不知疲惫为何物的铁人早两个时辰前就醒了,一醒来就说要二次勘探明斗山脉,此时已经被白虎公爵驮着上天了。

 

我一口漱口水差点把自己呛死,仓皇扒了两口饭,跑上天去找我铁打的白菜。

 

 

而直到一点红光将他彻底吞噬之前,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他说的“这里”,不是指这个无聊的前线、这场无聊的战役,而是指这个无聊的人间。

 

他并不想继续活在这个没有他爱人的人间。

 

所以他才会在白虎公爵说要送他时露出那样一个恶劣的笑容——那个曾经抛弃他的父亲,他要让他亲手送他赴死;

所以在看到我被日月帝国的死亡射线锁定时,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发动那个令人讨厌的置换技能——本来求死的只也有他一个人,没必要拉我做垫背。

 

唐舞桐与霍雨浩直接的交流甚少,可那刻我却恨“王冬儿”如此懂得他的心意。

 

 

 

此刻风声渐歇,天地都缓下来,我看到自己徒劳向他伸出的双手,十指指尖都因过于用力而向上奇异地扭曲。可他却离我很远,生死之距,遥不可及。

 

亡灵凄叫,杀光迸射,迎着那样凄绝的美,我的小白菜卸去全身的防备,轻轻阖眼,嘴角慢慢慢慢,挑起一丝满意的笑。

 

 

此情此景,在窒息的痛苦中,一股奇异的明悟却忽然出现在我心底,这丝明悟牵引着凝滞的魂力往左腿而去,那段我毫不知其存在的魂骨骤然在骨血中烫起来,接而乾坤变换,我背对着那条猩红色的死亡射线,用力撞开了霍雨浩。

 

他像一颗宝蓝色的斯诺克子球,被我这颗势如破竹的母球碰撞,蓦然偏离了通往死亡的轨道。

 

得分!

化为飞灰前,我也只来得及如此乐观想道。

 

 

一束金色的激光从天而降,带着强横的神力与怒意,同那死亡射线碰撞在一起,如裂天镇海的海神三叉戟,硬生生挡开了我与死亡仅隔一厘的交会。

 

二者炸开的气浪将还没来得及振翅的我原地掀飞,咣一声就嵌进了百里开外的山岳中,毫无铠甲的背破开坚硬的土地,龙翼折断在不断被摁入山石的过程中,五脏六腑都在这个过程中被疯狂挤压着。我被轰得七荤八素,勉强停下来后,歪头吐出口血。

靠,真猛。

 

幸好……我晕乎乎地庆幸,这要是小白菜,可真得灰飞烟灭了。

旋即我就被人粗暴地刨了出来。

 

霍雨浩哆嗦着手和唇,淡蓝的眼也染上血色,那血色自他纯黑的瞳仁弥漫开来,浸入泼墨般的蓝中,又蔓延至眼周,在眼尾挑起飞扬的弧度。他真好看啊,我竟这么想。

 

“唐舞桐……唐舞桐……”

他剧烈地喘息着,颤抖着牙关,低沉又嘶哑地吼我的名字。

 

“诶……”我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笑道,“在呢,没事儿。”却又狼狈地咳了一口血。

 

“你疯了吗?”他陷入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你疯了吗,你疯了吗?你会死的……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这不是没死成吗?”我大大方方承认道:“况且我这个人,一向为爱不计生死。”

 

“我不需要你的爱!”他冲我狂吼,“你是我的谁,有什么资格替我死?”这大概触到了他最不可激的逆鳞,“你有什么资格替我死?你们有什么权利接替我的死亡?!”

 

这一嗓子后,他的泪也淌了下来。我仿佛从那些潺潺的水流中,看到了上一个毫不犹豫杀死自己的粉蓝发女孩。

 

而此时霍雨浩却也没再有心思继续这个话题,那些泪还从他眼角滴滴滚落,他却警惕地回身,精神干扰领域开启,精神共享也朝我连了过来,紧接着一把扯住我朝死神之光的死角扑去。

他的泪蹭在我额角,我在霍雨浩怀里向后看去,主峰上的各种魂导器渐渐熄了火。

 

我拍拍他:“别怕,对面哑火了。”

霍雨浩无语斜我一眼,半晌,压抑道:“就算你不替我挡那道射线,我也不会死。我身上有兽神帝天的逆鳞,它会护我不死。”

我眨巴眨巴眼:“你怎么会被那条黑泥鳅盯上?”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第六魂环。

 

 

帝皇瑞兽的玫金色魂环啊……

我虽然装疯卖傻,但这些日子还是从江楠楠那里扒拉来了以前事的来龙去脉。我知道那帝皇瑞兽因喜欢霍雨浩而变成了他初恋脸——也就是我的样子,接近他,还妄图跟我正面交锋,一决高下。

而在乾坤问情谷,应就是我爹指使了谷主,让我与瑞兽做出舍身救他的选择。

 

瑞兽顾虑颇多,而哪个我确实都为爱不计生死,一指崩死自己,连眼都不带眨一下。

 

 

我内心酸了吧唧的,讲出的话自然也像用醋呛过:“怎么,那只瑞兽把自己献给你了?”

“不,”他咧嘴阴恻恻一笑,“我杀了它。”

 

我一愣,旋即大骇。

 

他继续道:“若没有它,我们之间何须做选择。”

 

 

乾坤问情,情道:爱仅两方,容不得三者插足作梗。今日谁从此地活着出去,便可与霍雨浩相伴白头。

 

情还问:王冬儿已死,霍雨浩,你可愿意与王秋儿喜结连理,未来好好地爱她?

 

 

我并不理解曾经的自己是怎么在这种恶劣的游戏中傻傻赴死的,大概是剧情需要,又大概是既真的很爱他,又爱得很痛苦——因他与别人或许有的情而备受折磨,也因他的受苦与濒死而不堪重负。

 

所以,慷慨就义既是为了拯救自己的爱人,也是一种破罐破摔的无能逃避。若非如此,谁会愿意自己去死,留爱人与他人继续在这世间逍遥快活?

 

“爱是自私的,是有独占欲的。别的都可以让,但爱人不能让。”

 

 

王冬儿,真傻啊。又傻又怂,偏又是曾经在爱里的我。

 

 

可是,那个被她丢下的少年,没有如神明的愿去执起另一双与她一模一样的手。那双捧着自己独一无二的蝴蝶,说要“一生一世守护自己爱的女孩”的手贯穿了帝皇瑞兽的肚膛,粘腻的鲜血顺着他的指尖答答落地,又在对方死前惊恐的黄金龙瞳中,歇斯底里地握住了那只玫金色的命运魂环——

 

他说:“我不愿意。”

 

 

然后成为斗罗大陆新的气运,然后被兽神帝天追杀,兽潮涌至他脚边,要将这个杀了帝皇瑞兽的罪魁祸首碎尸万端。而史莱克圣龙与饕餮齐出,硬逆天命,堪堪保下这个原本不想独活于世的少年。

 

自此,少年被铐上了镣链与枷锁:为了老师与学院的未来,还为了星斗森林长盛不衰的气运,注定求死不得。

 

人人都要求他活着,只是再也没人问他,是否还愿意活。

 

 

我的四肢百骸疼到发颤。

此刻应是一场狼狈的逃亡,可我扯了扯他的衣角,在他偏头看来时,轻轻叹息道:“除了砍掉这只会瞬间转移的左腿骨外,我该怎么向你证明自己是‘王冬儿’呢……嗯?我的小白菜。”

 

而后凑过去,亲了亲他陡然瞪大的眼睛。

 

自然熟练得,仿佛前世早已做过千百遍。

 

 

「12」

 

事后,我一拍大腿:“对哦!我有昊天锤呐!”

 

然后兴奋地一翻右手,那只上辈血脉唯一的“幸存儿”瞬间就滴溜溜地冒了出来。这只小锤子历经了祖祖辈辈的腥风血雨,动画里的我爹总喜欢拎着一个魂环都没有的它到处瞎晃悠,大概是因为近身肉搏比较有暴力美学,且在装逼的时候,比花里胡哨的蓝银皇好使百倍。

 

而到了我这一代,昊天锤虽然依旧没有添加几个魂环,但比起主武魂形态的千变万化,古朴的它反倒返璞归真起来,正好可以拿来证明身份。

 

我托着右手的锤,哼哼道:“怎么样,足够说明问题不?”

 

霍雨浩凝视着我不语。

 

在这样的视线下,我逐渐有点心虚,不由伸出脚踢了踢他的裤腿:“喂,你说句话呀……刚才那么多人看着我们彼此拉扯着进营帐了,要是不有点动静,他们会误会的……”

 

他问:“误会什么?”

我严肃道:“误会我和你只是玩玩。”

 

他道:“你不是吗?”

语气里竟有些委屈的哽咽。

 

过于直女的我被质疑,首先想到的就是替自己辩护,直接略过了他有些反常的神态:“当然不是!不然还来找你干什么!”我那没上栓的小嘴开始巴巴大道理,“我都不记得你是谁了,换个对象去逍遥快活岂不美哉?照我爹那办事的德行,一定给我找一箩筐的更为优秀的白菜……但你看,我还是来找你了,说明我并不是个始乱终弃的人。”

 

他梗着脖子反驳:“你大可如此。”

我气乐,拍拍手转身就走:“行。”

 

然后我就被霍雨浩从后抱了满怀。他太用力了,形销骨立的身子硌疼了我的心。

 

“不要走。”他祈求道,“冬儿,不要再离开我……”

 

我叹息着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我。他先是紧了紧环着我的胳膊,再强迫自己慢慢放手。我转过身去看他,顶着那充满期待、忐忑与不安的目光,依旧选择很郑重地告诉他:“可是,我不是你的王冬儿。”觉得这个说辞倒也不对,我歪头想了想,补充道,“或许曾经是。可我实际上是姓唐来着,与你也没有了武魂融合的可能,现阶段甚至根本不记得你是谁。”

 

我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这样一个我,说是王冬儿,你会认吗?”

 

“那你呢?”他却反问我,“既然不记得,你又为何选择回来?”

 

“我……”

 

 

我为何选择回来?

 

苏醒的那刻,平白无故少了七年的大好年华,为此感到不满。

 

不明不白没了七年的记忆,得知是来自父母的欺骗和隐瞒,要我忘了曾经深爱过的人,把日子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为此感到愤怒。

 

而听闻我的百岁的无忧,居然要用另一个男孩儿成倍的磨难来换,更为此深觉可笑。

 

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唐舞桐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况且,我有手有脚,想要什么自己争取便好,何须旁人的牺牲或施舍。

 

更何况……

 

 

我看着霍雨浩,这个比我高了快一个头,清俊挺拔,却满眼是伤的男孩子。

爱是美好的事物,它不该让人感到痛苦与绝望;可爱而不得也是世间常态,没有少了谁就活不下去这种说法。

 

我或许该斥责他因为一个女孩就寻死觅活,教育他应该积极向上地继续活着,要保留爱人的能力,最好去换一个人爱,普普通通也没有什么不好,重要的是彼此相伴,平安到老——就像他的师友所说的那般。

 

而他或许会微笑着点头答应,藏起自身所有的情绪,乖巧顺从的外表下,是无法治愈接而一根筋走到死的苦痛。

而这苦痛有多深,他爱得就有多深——我们爱得……就有多深。


你是要教育他,让他忘了那个因为爱他而为他赴死的女孩,去爱上另一个人,平安喜乐到老吗?


而我,我虽然想不起他是谁,却也绝对不会否认我的感情。

因为我知道,当我做出以身换他的选择时,他必是我认定值得的人。

 

 

所以,我为何回来?

 

我问他:“人生漫长,要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啊?

 

 

「13」

 

我没有任何“植物”的养殖经验,但最近竟隐隐觉得,白菜还挺好养的。

 

甚至不用刻意去为他添肥加料,只是守在他身边,那棵顽强的白菜便能自发褪去发黄的外叶,在芽心吐出鲜嫩的翠绿。

在我对此发出疑惑后,我午后学会打盹了的小白菜执起我的手,他从后环着我,抿嘴腼腆地笑,白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嗓音是我喜欢的调调,开口温柔道:“因为有小太阳在我身边啊。”

 

然后抬起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来看我,眼中盛着爱意与光。

我的星星,他复活了。

 

是啊,这才该是我爱的少年的模样。

心中的喜欢仿佛要撑爆这间悸动的心室,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翻了个个,然后把他压在这只半大不小的躺椅上。(说是压,不如说是我趴在他身上。因为我和他的身高和体型差实在是显著,可他从来都不会反抗,所以,自然是我占据主导地位。)

 

在他惊羞眨眼的那下,我情难自已地衔住了他的唇。

 

霍雨浩是一只纯情的崽,这是我第一次情难自已时发现的。“我们以前没有接过吻吗?”他反应大了点,我不由挠头。

 

“接……接过……”他满面通红地回答我,“但,但那是个意外……你想亲我的眼睛,没够着,亲到了嘴……”

 

我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王冬儿,你不争气。我十一岁就在翻人间的言情本子看了,你居然和男人打个啵都要靠意外。罢了罢了,这,谁让你没有看本子的记忆呢。

 

想到这,我又啄了一下他,一本正经耍流氓道:“虽然我以前也是个单纯的,但现在的我不一样了,你忍一下吧。”

 

“忍,忍什么……”他结结巴巴道。

 

而我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又将他吻了个严实,感受他急促起来的呼吸。那些热气喷在我脸上,烫得我不得不缓一缓,再在他唇上吻出涟涟的水意,情意与缠绵化在舌尖,在他回抱我时,我才发现自己也在抑制不住地抖。

 

忍什么?

忍我想吻他的冲动和在吻他时无处安放的喜欢,它们或许太过澎湃了些,所以掀起了泼天的骤雨与洪浪,要将身处爱船上的我们彻底打翻。

 

 

接吻这件事,需要技巧,而要获得技巧,就要多多实践。实践出真知。

 

我从最初只会头脑发热地抱着他啃,到现在轻易就能将他吻得如此情动,期间实践的次数,早已数不胜数。

 

吻够了,魇足的我咂咂嘴,撑起身子,眯眼瞧他。这副被我折腾不清的面容,比菡萏还潋滟。只要我的手从他衣衫下摆悄悄探进去抚摸那优美的人鱼线,他就会难耐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宛若初蜕的蝶翼般细颤。

 

“想不想要?”我呢喃着问他。

他的反应更为剧烈,却只是微微掀开眼帘,克制地看着我,咬起嫣红的唇,喉结滑动,吞下那些逾越的欲 / 念。

 

在这种事上,霍雨浩总是由着我胡闹的,这样安逸又无忧的日子对他来说难能可贵,是他在绝境中无数次祈求才终于从深渊中听来的回响,珍惜的同时,又会小心翼翼地惶恐,害怕有一天那鲜少不偏心于他的上天,会把这美好的一切收回。

 

所以他永远都是默默承受的那个,恍若我是镜花水月,但凡他用点力,水面的波纹将会将一切悉数打碎。

 

“女情男愿的,不要不好意思。”

我鼓励他。

 

他叹了口气,用唇扫过我的额头,喃喃道:“不是不好意思……只是怕某人吃饱喝足了,不想负责任。”

 

我瞪大眼:“你也太小看我了。”然后不满地捏住他的脸,“我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嘛?”

他嘟囔着:“有过先例,需要留院观察。”

 

那不是迫不得已嘛。我噗呲一笑,他能忍住,我可忍不住。于是上下其手,准备把养了许久的白菜正式吃干抹净。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

 

直到那道恢弘的金光将我弹进墙里,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想要吃肉,可我与他之间,还隔着家长这道跨不过去的坎儿。

 

 

「14」

 

“跪下。”

那人冷冷地斥责我。

 

我眼一瞪:“不跪!这都什么年代了?万把年过去,斗罗大陆早就不兴你们那种三叩九拜的糟粕了!”

 

他气得把三叉戟在地上跺了好几下,海神的怒火加上十万八千斤的重量,整个斗罗大陆都要抖上三抖:“唐舞桐,目无尊长,连父亲都敢如此顶撞,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我爹从来没有如此凶过我,我内心委屈,嘴一撇就想哭。可一看到身边的人,就下意识地不想让步:“我不!”可一开口,声音还是在哽咽,“我为何顶撞您,您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把我那七年的记忆还给我,我们之间的帐便一笔勾销!”

 

我娘此刻出来打圆场:“小七,不许这样跟爸爸讲话……你爸爸有多疼你,这点还需要被质疑吗?之前你差点命丧明斗,是你爸爸时刻关注着,及时出手才救下你。可神是不能干涉斗罗大陆的,你爸爸身为执法者,却带头违背了这条律令。神界法则降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你爸爸一声不吭受下……”

 

“好了。”他硬生生打断了我娘的话。可听至此处,我就知道我爹还是疼我的,说不定此时撒个娇便可蒙混过关。可父亲大概看出了我这点投机取巧的小心思,他瞥了一眼被我挡在身后的霍雨浩,眼中出现一丝嘲讽,“事到如今,你依旧什么没跟他提,对吗?”

 

我一下就被踩到了痛处,本来勉强镇定的手脚瞬间乱了起来。

 

父亲无视我的慌乱与霍雨浩瞬间惨白的脸,当着霍雨浩的面,继续输出:“你没跟他说你是神女,出生便拥有神位,拥有无尽的寿命,成年后便会一直保持如今的模样,不老不死。而他,他不过是你漫长神生前百年的消遣,就算他天赋异禀,能修炼到99级极限斗罗的层次,只要成不了神,便最多只有两百年的寿命。”

 

云泥之别。他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们。

 

我气急,却也只是咬牙,言语苍白地反驳:“可我爱他,这就够了啊!不要跟我强调什么‘门当户对’、‘贫贱夫妻百事哀’,我有那个资本选择爱的人。”话至此处,我又执拗道,“若要长相厮守的人只有相配,毫无相爱一说,那要‘婚姻’究竟何用?”

 

父亲摇摇头,倒不仅仅笑我的天真,他训斥我,话却是说给霍雨浩听的:“神的寿命无法想象的长。他或许能陪你百年,可百年后,你还有数百、数千万年的生命。年少的喜欢,你或许能记一百年,两百年,可第三百年时,他的音容相貌会在你的脑海中模糊。千年后,万年后,沧海桑田,再回首时,你可还能记得谁是‘霍雨浩’?”

 

“以及,你说你有那个资本选择爱的人?”父亲轻蔑地笑了,“若不是生在神家,你何来天赋与资本来与我叫板;若不是生在神家,那道死亡射线早就要了你的命。唐舞桐,你不过是仗着父母为你留下的资本为所欲为、嚣张跋扈。可若无父母的庇护与接济,你是哪门子的神女,又能混到何等田地?”

 

他缓了缓,继续道,“而生在神家,你也有自己的使命。我什么时候说过,光明之神的考核与继承是一件简单的事?你生来被选中,可若是在百岁前完不成考核,就算是神女,没有神位也是要陨落的。神界,不需要废物。”

 

他看一眼面无血色的我们俩,悠悠道:“别说替他养老送终了,到时候,你可能还活不过这小子。”

 

此话于我,无异于当头一棒。我浑身都因这些话而冰冷起来,想哆哆嗦嗦地说,那我们就干脆就逍遥这百年,百年后不过携手两抔黄土。可又不甘心,我骄傲这么久,自诩天之骄女,又怎会甘心只有这百年的活头?

 

听说,一级神祗能带一位家人入神界……可单凭我自己,真的能完成光明之神的考核吗?

 

若是以前,我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些,因为我知道父亲会帮我打点好一切,没准考核就是随便走个形式,继承神位,不过小菜一碟。可现在不同了,若我想带人上来,无异于忤逆我父亲,他必不会再对我伸出任何援手。

而就算我完成了考核,父亲,父亲他是神界执法者,我若想带霍雨浩入神界,他第一个不答应,没准反手就把连神位都没有的霍雨浩劈成了飞灰……

 

我呆呆地立在那,却双腿发抖,很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我想不通该怎么办,这仿佛是局死棋,白子被黑子彻底包抄,走投无路。

 

可就在这时,霍雨浩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腕。

我偏头望去,大概是眼里的仓皇无措太过明显,他冲我暖暖地笑了笑,想抚平那些不安与恐惧。然后他上前一步,与我并肩,甚至轻轻将我挡在身后。

如此一来,父亲的威压便转换了对象,排山倒海一般,要将他摧垮。

 

但他坚定且笔直地站在那里,像一只妄图撼动山岳的蚍蜉,但就算看似不自量力,在他面前也似有一柄无形的利刃,携着命运与情绪之力,破开层层叠叠的天威。

 

“海神大人,说得不错。”他淡淡地开口,承认道,“此时的我在您眼中或许是淤泥中不自量力的蝼蚁,渴望上九天,揽得最炽热的金乌,终究要落个焚身碎骨的下场。”

 

“但我自问,对舞桐的爱虽与您形式不同,却一点都不比您少。您的担忧、不安、爱女心切,这些我全都知晓,可雨浩虽然愚钝,却也不是甘于自堕、不思进取之人。”

 

然后他转过身,执起我的手,纵使面前有两个神威浩荡的神祗,也要与我额头相抵,说只属于我们的缠绵话,

 

“于我而言,百年太少了,就算你想选这条路,我也不会同意……我想与你厮守,不止一百年、两百年,或留在你心里三百年……”

 

他叹息着蹭了蹭我,又不合时宜地乐道,“神生漫长,要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啊?

 

 

霎时,我泪流满面。

总想把他护在身后,我或许忘了,他从来都是这样坚毅不屈的人。从那个被随意践踏折辱的庶生子,一步一步,跨越荆棘、翻越丘壑,最终走到我面前。曾经那个面黄肌瘦、一贫如洗、负隅顽抗,连魂力都达不到入学标准的小白菜,如今紧握着我的手,立誓说要入神界。

 

而需要对方的,从来不只是他一个人。

 

我的少年这般朗然如星,这样温柔果敢,如此一个人拥有的双眼,其中蕴涵了弥足珍贵的固执与勇敢,要成为我的力量与底气,去纵容我一生的天真烂漫。*

 

温柔和勇敢都是种值得骄傲的伟大力量,来源于“爱着”,而非“爱过”。“爱过”的情感太单薄,如峰间皑皑白雪,四季轮转更迭,春来便化干净了。而“爱着”的力量缓缓不绝,它凝望着我们,为想要携手永生的我们加油打气。

 

 

所以,即便后来被投入无尽黑暗的深渊,要靠自己的意志挣脱十八道神之枷锁,再以太阳光火洗身淬骨,冲击光明神位,娇生惯养的我也从未喊一声苦。

 

你以为长成了蝴蝶的模样就真能变成蝴蝶吗?当然不是,从蛹正式蜕变成蝶,本就需要经历无尽的黑暗与撕裂自身的煎熬,没有历经过疼痛的蜕变,成虫只会软弱无力。

 

若我只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唐舞桐,如此考验我必然挺不过去,或许会退而求其次地承一个名为“蝶神”的二级神位,扑棱着脆弱的翅膀,飞不过沧海画下的一亩三分地,浑浑噩噩过一生。

 

 

但现在的我不一样了。前文发下誓言,我有手有脚,想要什么便要自己争取,无须旁人的牺牲或施舍。

 

况且我知道,在那道深渊之门再次开启时,我的少年,亦会带着九彩的光轮,在人间通向神界的大门处等我。

他会带着对我的思念、眷恋、爱意,成就自己的情绪神位。然后与我携手,在父母复杂却欣慰的目光下,终成眷属。

 

 

如此结局,亦是为我们后世流传的传说,书写名副其实的“绝世”二字。

 

 

 

[ 完 ]

 

 

 

* 来自银临的《迟迟》 

 

我的少年那样朗然,那样温柔果敢,纵容我一生天真烂漫

想来井边巷间俗谈,困不住他眉弯

那双眼,澄明得,尘事不谙

 




也谨以此文纪念我不谙世事的青春。


 

Glamy

2.入梦之后

入梦之后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两句,最终也归于平静。


似乎听到了灰原浅浅地道了声晚安,然后便传来那熟悉的睡息声。


也是啊,要用那小孩子的身躯照顾自己,自己做饭,自己收拾,与我一样用着虚假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但似乎连撒娇的对象都不存在……


感叹了一会,柯南不禁自嘲自己最近的多愁善感。明天还要去调查案子,还是快点睡吧……


恍惚间,柯南看到了一个场景。这里白茫茫一片,模糊不清,只是隐约能看到三个人影。那是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子。

最小的那个孩子似乎在和自己说着什么,声音如回声一般不停重复着,但却始......

入梦之后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两句,最终也归于平静。

 

似乎听到了灰原浅浅地道了声晚安,然后便传来那熟悉的睡息声。

 

也是啊,要用那小孩子的身躯照顾自己,自己做饭,自己收拾,与我一样用着虚假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但似乎连撒娇的对象都不存在……

 

感叹了一会,柯南不禁自嘲自己最近的多愁善感。明天还要去调查案子,还是快点睡吧……

 

 

恍惚间,柯南看到了一个场景。这里白茫茫一片,模糊不清,只是隐约能看到三个人影。那是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子。

最小的那个孩子似乎在和自己说着什么,声音如回声一般不停重复着,但却始终听不清楚。

渐渐的,画面消失于黑暗。此时,柯南似乎又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放弃吧……】

 

【那孩子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要那样!”柯南情不自禁地喊道。

 

“绝对不要!!”

 

咦……

 

夜。安静得只有虫鸣。

 

柯南瘫坐在床上,气喘吁吁。这是他发现,自己的双手死死地攥着床单,额头和脖子上也全是汗水。

 

我这是做噩梦了吗?

 

柯南还能记起刚才梦中的内容,似乎没有什么算得上噩梦的东西……

 

擦了擦额头,柯南苦笑着。望向灰原,她娇小的身躯正依偎在床上,睡得正熟。可爱的呼吸声,很快融化了刚刚还存在于柯南心中的焦躁感。

 

柯南重新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还好没把她吵醒,本来是来陪她的,再让她担心可就……

思绪还没结束,柯南便睡着了。

 

隐约感觉有一缕阳光正在掀动自己的眼帘,柯南缓缓睁开眼,只见窗外阳光明媚,湛蓝的天空点缀着几朵白云,如此清澈。

 

“几点了?”柯南摸索着身边的眼镜和手表。

 

“七点钟。”

耳旁传来那轻柔的回应声,仿佛清晨的第一缕微风。

 

柯南戴好眼镜,向声音的方向望去。灰原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床边看书。

注意到柯南看着自己,灰原回以微笑:“早上好。不用急着戴上眼镜,在这里不用担心什么。”

 

“早,我已经习惯这个了。”柯南微微笑道,左手不自觉地捏了捏眼镜脚,手感很平滑。看来作为备用眼睛,曾被灰原保管得很好,不像自己的……

 

“话说……”柯南说,“我和你交换的初号机眼镜,会不会很粗糙啊……你看,我那个眼镜之前经常会因为追击犯人而破损,现在肯定已经坑坑洼洼的了。”

 

灰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快又躲回书中。“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现在就算你想要回去,我也不会同意了。”

 

“啊哈哈,当然,毕竟最初也是我提出来的呢。”

 

“护身符呢……”灰原轻声道。

 

“是啊。”柯南挠了挠头。

 

灰原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笑容,把书签变更了一页,满意地合上书。

 

“来吧,该吃早饭了。”

 

“哦,我来帮忙!”柯南跟着跳下床。

 

 

中央餐桌里,灰原扎着围裙,翻动着煎蛋和培根,柯南则对着面包机和咖啡机发呆。

 

“怎么了。”注意到柯南的情绪,灰原问道。

 

“啊,有点原因。”柯南被打破了思绪,连忙拿起杯子去接咖啡。

 

“莫非是…案子?”

 

被灰原看透心思也不止一次了。柯南心想。但每次吃惊之余,似乎也会感到开心。

 

“嗯,是啊。”柯南把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毛利大叔的事务所来了件委托,委托人是男性,想让大叔从他的三个青梅竹马里找到真正爱他的人。”

 

灰原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把煎蛋培根盛进两只盘子。

“那么,你找到答案了吗?”

 

“没有。”柯南叹了口气,“今天要跟兰和大叔去一趟委托人的家里,嘛,我是有一点兴趣啦。”

 

“等下就要去啊…”

灰原习惯性地隐藏了落寞的口吻,一直以来,她变得很擅长这个。

 

早餐结束后,柯南帮忙收拾了餐具,接到了小兰催促的电话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灰原望着关闭的大门,呆呆地站了好一会。最后,她又露出那自嘲式的笑容。

“像笨蛋一样……”

 

坐回床上,打开了电视。因为嫌电视的声音吵,把它调成静音,最终觉得电视画面都会影响自己的思路,干脆又关掉了。

 

灰原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侦探团的孩子们今天都有各自的事情不会来,所以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那今天,该做灰原哀的事呢,还是该做宫野志保的事呢?

 

想着想着,灰原拿出抽屉里的初号机眼镜,默默把玩着……

 

不知不觉,灰原睡着了。

 

隐隐约约,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场景。四周白茫茫一片,还回荡着一首温馨而舒缓的音乐。这个场景,熟悉得令人心痛。灰原戴着一顶帽子,翘首以盼约定的孩子来与自己见面……但在离去之前,期望归于破灭,黑色的手将她带离了那里……

 

【重来一次!如此一来,这次应该会很顺利…】

 

【因为重新来过是没有时间限制的……】

 

“铃——!”

 

灰原从梦里惊醒,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好危险,如果这样睡着的话,肯定会感冒的。

 

灰原拿起手机,上边显示着“工藤”。

 

“喂,怎么了,工藤君…突然打来电话……”灰原揉了揉眼睛,短暂的睡眠让她无法直视阳光。“找到谁是初恋了吗?”

 

“真正爱他的人啊……现在可能没那么重要了,”柯南欲言又止,身边还有嘈杂的警笛声,“因为,在我们来他家不久后,委托人就被杀了……”


兎林檎
#灰原哀2024跨年百H# 𝐃...

#灰原哀2024跨年百H# 

𝐃𝐚𝐲𝟏-𝟏𝟗:𝟎𝟎 第二十棒「海にうつる月」


新年快乐

#灰原哀2024跨年百H# 

𝐃𝐚𝐲𝟏-𝟏𝟗:𝟎𝟎 第二十棒「海にうつる月」


新年快乐

Persevere.

【新志】预谋勾引

*(被屏麻了,我又回来了)全文1w➕发完,熟男熟女罗曼史,ooc

*调情为主,案子为辅,没啥逻辑

*庆祝小黑鱼上映[鼓掌]

  

  

part1

我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山根,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多年的科研生涯不可避免地对我的视力造成了些许损伤,当我意识到自己几乎需要匍匐到电脑前才能看清表格里的数据后,不得不连夜驱车到博士家,拜托他将我的追踪眼镜改造成有度数的镜片。


我将工作服挂在衣架上,藤田绘里从门口探出脑袋,挤眉弄眼地问我要不要去放松一下。


我答应了。她的表情有些揶揄,但经过一天的工作,我的大脑因为过于疲惫而无法运转,于是没参透她笑容里蕴含的深意,单纯地以......

*(被屏麻了,我又回来了)全文1w➕发完,熟男熟女罗曼史,ooc

*调情为主,案子为辅,没啥逻辑

*庆祝小黑鱼上映[鼓掌]

  

  

part1

我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山根,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多年的科研生涯不可避免地对我的视力造成了些许损伤,当我意识到自己几乎需要匍匐到电脑前才能看清表格里的数据后,不得不连夜驱车到博士家,拜托他将我的追踪眼镜改造成有度数的镜片。


我将工作服挂在衣架上,藤田绘里从门口探出脑袋,挤眉弄眼地问我要不要去放松一下。


我答应了。她的表情有些揶揄,但经过一天的工作,我的大脑因为过于疲惫而无法运转,于是没参透她笑容里蕴含的深意,单纯地以为只是小酌一口。


直到站在了一间外表不起眼,内里却花里胡哨的店铺里,被绘里挽着手臂在沙发上坐下,我才恍然大悟。


坐在暗红色的丝绒沙发上,我难得感到了几分不知手往何处放的窘迫,闪烁着的紫红色灯光让我有些不适应,只好低着头看着鞋尖。


绘里熟门熟路地拿起平板挑选,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下单了一堆在我看来称得上是昂贵的酒水。


她把平板递给我,为了不扫兴,我象征性地看了几个人,随手翻了一个还算顺眼的。她看见了我的选择,朝我暧昧地眨了眨眼,搞得我起了一手臂鸡皮疙瘩。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两个染着金黄色头发的高挑男生端着酒朝我们走来,我留意到他们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了我的lv手袋和绘里的rv高跟鞋,然后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真诚。


我坐在沙发的角落,身边人的落座让我感到自己的空间被占用,我只好更往角落里靠了靠,试图躲避那一阵阵的古龙水味。


坐在我身边的男孩子尝试着找话题,我不得不打起精神“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几句,但事实上我根本没留意他在说什么,胃部的空虚感让我意识到今天我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于是我开始思考怎么优雅地拿放在桌上的店里赠送的小吃。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直白,他留意到我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炙烤和牛,于是笑嘻嘻地用叉子叉了一块递到我嘴边,想要喂我。我摆摆手拒绝了他的服务,从他手里接过叉子,忽视了他略有些失望的眼神,开始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牛肉。


旁边的绘里已经和另一个男孩打得火热,绘里端着酒杯懒懒地靠在他怀里,抱怨着父母给她挑选的联姻对象又高傲又不英俊,但又不得不顾着家族的面子周旋....总之是一些只有她这个大小姐才会有的烦恼。


我吃得有些口渴,男孩贴心地给我端上酒杯,我接过轻抿一口,浓郁的果味在我的舌尖绽放开来,即使对酒类并没有过多研究,也能感受到口感独特,果然是金钱的味道。


等我放下杯子,他又提出给我按按肩膀,说科研人员的工作总是要低着头,肩膀会很不舒服--绘里显然是店里的常客,他大概意识到我是绘里的同事。


他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按压,力道正合适,不得不说确实让我紧绷的肌肉得到了放松,我扫了一眼桌上那几瓶十几万日元的香槟,心想这按摩费真是不便宜。


解决完那一盘和牛,我端起香槟一饮而尽,然后在他的手即将伸向我的腰时推开了他,在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说了句抱歉,拿起手袋,步伐有些不稳地朝卫生间走去。我实在是不太适应这种享乐的场合,且本来也确实没有找这种乐子的想法,遇到我这种无趣的客人,大概也让他感到十分苦恼。


我的脑袋有点晕晕乎乎,以至于没有留意前方的路况,直直地撞上了一个男人的肩膀。我下意识地说了句抱歉,模糊的视力加上昏暗的灯光让我看不清面前人的五官,但直觉告诉我这人应该长得不差。脑海里默默回忆起了刚才那两个穿着花衬衫打着好几个耳洞的金发男孩,不知道突然哪根筋搭错了,忍不住对着面前的陌生人脱口而出:


“还是黑头发的好看。”


我以为我的声音很小,仅仅只是自言自语,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面前人好像听到了,冷笑一声。


我毫不在意,反正我也没点他,对于可能得罪了一个人这件事,我没有任何负担,于是打算就此与他擦身而过。


直到他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用一种称得上是冷漠的语气问我,而他的声音对我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如一盆冷冽的水浇头而下,让我一下子就从懵懵懂懂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灰原,你在拿我跟谁比?”


人倒霉起来果然喝凉水都会塞牙。我心想。


真是冤家路窄。


我和工藤新一面对面地坐在街角的一家咖啡馆。


几分钟前,他揽着我跟一个染着深紫色指甲的人说要陪我去买杯咖啡,在那人狐疑的目光下,他放在我腰上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我立马会意,从手袋里掏出一叠不菲的小费塞到那人手上,半倚在工藤新一的怀里出了门。


我们就这么拽着对方踉踉跄跄地沿着路边走,然后在拐角的位置分开。


我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喊来服务员。我点了一杯热美式,试图清醒一下我宕机的大脑。他点了一杯冰咖啡,我看了一眼窗外被秋风吹掉叶子的树,突然感觉有点胃疼。


大概是留意到我的目光在他的v领镂空毛衣上徘徊了太久,他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口,主动开口:“是警视厅的卧底任务。”


我把蹦到嘴边的疑惑咽了回去,好吧,不需要问了。


他看着我身上的西裤和衬衫,沉默了一会,反问:“你怎么在这里?”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是在斟酌着怎么开口,“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爱好。”


“放松心情而已。”我打着哈哈,下意识对他隐瞒了我是被人诓来的这个事实,大概是因为装成老手会比较有面子。


在他面前,我总是有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你...”他犹豫了一会,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不行吗?”我假意端起咖啡浅尝了一口。


“也不是不行,”他挠了挠头,“但是这间夜店,前段时间被人匿名举报秘密进行未成年人my。”


噗,我被狠狠呛住了,一大口滚烫的咖啡进入喉管,烫得我眉头一皱。


“那我点的那个...”我小心翼翼地问,心下发虚。


“不到15岁。”他含蓄地说。


我感觉自己下一秒要晕过去了。


“我是被同事拉过来的,”为了避免在他心里留下我是什么变态女人的印象,我只好和盘托出,却悲哀地发现这些说辞听起来像是给自己找借口,“如果有需要,我是说,如果,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我知道。”他粲然一笑,拧紧的眉头逐渐舒展“如果没有刚巧在卫生间门口遇到你,我也是要找你的,缺少一个身份合适且默契的搭档,这案子还有点难办呢。”


我的心咯噔一下,随后有些自嘲地想,都已经这么久了,我的情绪还是会为那一句“默契的搭档”而泛起涟漪。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不过....我突然反应过来,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如果那间店铺进行的是未成年x犯罪,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不然说我们俩确实有独到的默契呢,工藤显然一下子就听懂了我的言下之意,露出了我再熟悉不过的半月眼,“真假掺卖呗。”他耸了耸肩。


好吧,现在假货也这么猖狂了。


我翻了个白眼,放下杯子,从手袋里掏出一支口红,对着手机屏幕补刚刚因吃东西而花掉的唇妆。他盯着我的嘴唇看了一会,看得我心里发毛,差点涂出界。


“你的唇膏颜色还挺好看的。”他冷不丁来一句。


我的手一顿,装作不在意地样子合上了盖子,将有些长的碎发撩至耳后,轻飘飘道“你喜欢吗?啊啦,那恭喜你了,提前知道了你今年的圣诞礼物。”


“喂喂”工藤嘴角抽了抽,“你这女人,真是一点没变。”


“这说明我还没有被生活磨平棱角,是件好事。”我拿起放在桌上的手袋,站了起来,“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当小孩的,走吧,还得继续执行你的秘密行动呢,邦德先生。”


他失笑,“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福尔摩斯的样子。”他习惯性地想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付账,却尴尬地发现他的东西都放在夜店的更衣室里。


半晌,他眼巴巴地看着我,憋出一句“拜托了灰原。”


不得不说他这幅表情让我的心情变得相当愉悦,我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掏出卡递给收银员,“没关系,毕竟我是金主嘛,给帅气的男孩买杯咖啡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听完我的话,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纠结,不知道是在为我的夸奖而开心,还是因为服务员落在他身上的异样目光而尴尬。


我的突然离开让绘里有些措手不及,见到我挽着工藤回来以后,她的表情由担心逐渐转变为促狭,眼神在我和工藤之间来回打转。她用胳膊肘捣了我一下,朝我挤眉弄眼“没想到啊志保,你怎么点了个这么帅的。”


我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余光瞥见之前陪伴我的那个男孩,眼里满是委屈和控诉。我这才发现他的脸庞确实是稚嫩,心下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掏出小费递给他,朝他挥了挥手。接过钱以后,他眉开眼笑地朝我鞠了个躬,然后飞快地跑走了。我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什么金灵妖怪,专门救济别人,见到谁都给钱。


工藤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问我:“你怎么准备了这么多现金?说被同事拉来的,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狠狠地在他的腰上掐了一下,听着他痛得小声吸气,满意地勾起唇角,“不是你说的吗?我总是准备周全。”


“是是是”他“嘿嘿”笑了一声,“开个玩笑而已。”


我和工藤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我拿起酒杯,偏过头,低声问他。


他似乎是没听清我说什么,微微低下头凑近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出的热气轻轻扫过我的耳垂。


我喝了一口酒,不动声色地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远。


“给我点几瓶酒吧,唐培里侬。”工藤拿过菜单递给我,用手指了指上面的酒,我粗略地扫了一眼,倒吸了口凉气,“这么贵?”


他自知强人所难,于是朝我讨好地笑了笑,双手合十,“拜托了,灰原,我等会让我妈打给你。”


“加个爱马仕手袋。”他补充道,“以后刷我的卡。”


该死的富二代。我可耻地心动了。


犹豫了一会,我终于还是妥协了,从包里拿出信用卡递给他,他从我的手里把卡抽走,塞进口袋里,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朝吧台走去。


很难想象我度过了怎样难以言说的一夜,离奇程度在我短短二十几年人生中算得上是名列前茅。


工藤新一这个混蛋,居然用我的卡刷了一座香槟塔。我一下子成为了当晚店铺里消费最高的客人,连绘里都说没想到我这么大方。在工藤身边,我总是能遇到不一样的人生经历,以前就是如此,现在亦然。


我僵硬地被一堆男人簇拥在中心,工藤小心翼翼地搂住我,帮我挡开那群男人的身体接触。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闻到了他身上的柠檬海盐洗衣液的味道,若有似无,和周围杂七杂八的古龙水格格不入,却让我觉得分外安心。


“我要跟事务所的那位小姐告状,说你在夜店当男公关。”我抓着他的毛衣领口,咬牙切齿地放狠话。


我感觉他的动作明显一顿,但下一秒环在我腰上的手臂却似乎搂得更紧了一些。


“请随意,”他看起来满不在乎,“反正我现在是优雅的单身族。”


我愣住了,没人能说得清那一瞬间我的心中是什么感觉。我紧紧地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然后在他察觉到我的视线之前,收敛了所有的试探。


当然我并没有自恋到觉得他这些话是刻意说给我听的。但我们之间曾经无话不谈,他从来不避讳跟我分享他的感情状况,于是我只能被迫将自己萌生出的那一点小心思藏进心脏最底层的小盒子里,接纳他在恋情中所有的甜蜜酸涩和痛苦,兢兢业业地当一个树洞。


大概这就是共犯的代价,作为我参与欺瞒他人的折磨。


有些事情,最初是不敢,然后是不能,但是现在,曾经紧闭的大门打开了,我不知道背后是什么,但它很显然在诱惑我往前一步。


我攥紧他的衣服,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情绪宛如藤蔓般滋长,逼迫我将他人的无心之言当做斯芬克斯的钥匙。


就像一颗掉入柴堆的火星,只需要一阵轻轻的风,就将我自以为妥善安放的妄念熊熊燃起。


part2

启太冷眼看着那个在自己旁边洗手的男人。


本来他觉得自己晚上收获颇丰,正在休息室里沾沾自喜。可没过多久就有人来通知他出去庆祝,说店里来了个有钱的客人,给江户川开了一座香槟塔。


他妥善地把钱放好,扬起标志性的笑容往店铺中央走去,却在看到被围绕在中心的,紧紧拥抱的一男一女时,脸色变得难看。


“你抢走了我的客人。”他堵住了那个男人的去路,冷漠地说。


“是吗?”他看见江户川勾起一个嘲弄的笑容,懒散地靠在墙壁上,脸上的无所谓刺痛了他的双眼。“你可没那个能耐让她给你买香槟塔,”他指了指自己,“但我有。”


脑海里闪过那天那位女客人的倩影,启太抿了抿嘴,觉得这个刚来不久的后辈实在是碍眼至极。他本以为只是跟朋友出来长见识的初回客人,在被店长叫出来的时候颇有些不情不愿。但在他看到那张如玫瑰般的容颜的一刹那,心里突然觉得,就算这位客人只来一次,这个夜晚也会成为他一生中难得的美梦。


也许我可以鼓起勇气请她再来看我,哪怕只是聊聊天也好。他想。


如今那位美丽的女客人如他所愿成了店里的常客,可每次来的时候却指明要江户川,也只要江户川,与他毫无瓜葛。


“离她远点。”


他愣住了,他看着江户川搂住那位客人纤细的腰肢,笑着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位客人靠在他怀里,伸手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两人从店长手里接过了什么东西,然后黏黏糊糊地往后门走去。


刚刚那句带着浓浓威胁意味的警告,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


“这是什么?”我困惑地看着工藤手上那一张黑色的烫金底纹卡片。


“有一家秘密酒店,专门给消费达到一定水平的客人服务,这是通行证。”他晃了晃手里的卡,“我们课组暗访过几次,但是他们应付警察有一套,那家酒店房间一部分是正常的,一部分是暗楼,在拿到足够的证据之前,我们没有权限进行彻底的搜查。”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事实上,没有被达到消费线以上的固定客人指定的公关也是没资格进去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请你来....呃...包我的原因。”他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眼神飘忽。


我忍不住笑出声。


“等我们到了那,就意味着...”


“意味着我有资格对你为所欲为了?”我不假思索。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暗自恼恨自己为什么说话不过脑子。“开玩笑的”我安慰他,“我们只是来完成你的秘密任务。”


话音刚落,我留意到他松了口气。


我和他之间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微妙,我们俩本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但在我说完那句话以后,我们一路沉默着,直到走到了某个酒店的偏门,他把卡片朝门口那个看起来在打瞌睡的门童示意了一下。


门童收走了我们身上所有的随身物品,带着我们七拐八拐,到了一个破旧的货梯旁。


我装作半醉的样子靠在他的胸口,他放在我腰上的手虚点了几下,我知道他已经记下了路线。


“其实这不是多复杂的案子,但是很难取证。”在绕过一个监控探头后,他突然说,“那家店似乎有一套完善的培训制度,受害者从小被送入接受公关培训,十二岁之后开始接客。你也看到了,那家店铺并不起眼,客人基本都是靠熟客介绍,几乎都是一群有着特殊癖好的有钱人。”话锋一转,他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道“你的那位朋友,大概有些危险。”


我心一沉,喃喃道“绘里吗?”


“你叫她绘里?她是你很重要的朋友?”他挑了挑眉,不经意地问道,“你好像没叫过几次我的名字。”


“她帮我了不少忙,在我刚入职的时候。”我揉了揉眉心,刻意略过了后一句,所幸他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


“我觉得她没有必要,也许只是意外,她偶然发现了这家店铺,然后因为好奇而走进去,最后成了这家店的常客。”我沉吟了一会,说“否则要怎么解释她把我带来,难道是我在她眼里有某种潜质?”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总是说我不如柯南可爱。”


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明知道...你确实是没有柯南可爱,因为你现在已经是个被社会污染的成年人了,但这并不能代表我有成为恋桐癖的可能。”


“好好好,我的错,我投降。”工藤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样子,转而将跑偏的话题又带了回去,“受害者由于从小就接受畸形的价值观培养,所以他们对事物的认知与一般人有偏差,并且对这家店有着极高的忠诚度,我旁敲侧击地套过几个人的话,但他们很谨慎。我们也尝试联系过那位匿名举报人,但对方显然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我们猜测应该是一位机缘巧合下误入的无辜客人。”


“受害者用的全是假名,相关证件也是经过伪造的,换句话说,除了管理者,大概没人知道他们是谁,没有人会去关心一群边缘人物,这给了他们狡辩年龄的机会,如果没有受害者站出来指认,他们就能死咬着不松口,我们就无法拿到确切证据,顶多只能证明他们之间存在金钱交易。”


我觉得这个话题格外的沉重。


“我想说”我犹豫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仅凭一家小小的店铺,是无法织起这样规模的网络的。”


“我知道,我有准备的。”他微微一笑,“‘如果可以确实的让你毁灭,那么我很乐意迎接死亡’,我始终将这句话作为我的人生格言。”


我还想说什么,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灰原,你知道的,我只会前进,不会惧怕。”


我还能说什么,作为朋友和搭档,我一向支持他的决定。


只要被正义感驱使,就不考虑任何后果地追求事件的真相,为了不让别人收到伤害,自己背负一切,这种像少年一样的天真性格,这种干净的香味,在无数个夜晚成为指引在恐惧的海洋里挣扎的我的引灯,只要想起,似乎就有了对抗一切和面对一切的勇气和力量。


什么时候有的私心呢?我不知道,也同样不想让他知道。在正义和真相面前,我的私心显得太微不足道,而站在他的立场上,大概也称得上是毫无道理的束缚。


阳光是应该照拂到每个人身上的温暖,而不是属于某个人的私人馆藏,我对这一点一直有着清楚的认知。


也许有个人能够短暂地拥有独一份的光芒,但总归不是我。


我们刷卡进了指定的房间,门童大概知道我是新客人,在走之前特地暗示我,让我在房间里“多摸摸,多碰碰”。


在我看来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房间,双人床,床头柜,还有一个大得能同时两个容纳两个人的浴缸。


然而工藤似乎已经掌握了一些门道,“单面可视玻璃。”我听见他说。


我对所谓的‘多摸摸多碰碰’保持高度怀疑,就在我的手尝试着摸上墙壁的时候,工藤已经打开了床头的一个暗格,里面是一些小众圈子的专用用具。


“玩得真花。”他托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点评。


我翻了个白眼,随手拿起了桌上的纸巾盒,一点不起眼的光芒吸引了我的注意,等我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之后,心下一沉。


“喂”我喊他,他疑惑地转过身看着我。


“啊哦,犯罪链条闭合了。”我轻轻道,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下一秒我们就像之前一样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将情人间突如其来的玉火焚身表现得恰到好处。他把头埋到我的肩窝,装作在吻我的锁骨,我伸出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脖颈。我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脊背。


我们都意识到如今简直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想装也得硬着头皮装,不然怎么解释我花了大价钱却只是来和帅气男公关盖被子聊天,而如果说他不行,那么我确定工藤新一的卧底生涯将彻底结束在今晚。


“没时间了,你把眼睛闭上。”我深吸了一口气,摸索着关了灯,蹬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试图说服自己这是为公众利益所做的牺牲。


侦探先生罕见地大脑宕机,直到我钻进被子里以后,他才开始解衬衫扣子。


过了一会,我感到身边的位置陷了下去,一具温热的男性身躯逐渐朝我靠近。黑暗的环境给了我们极大的安全感,他呼了一口气,撑起胳膊翻到我身上。


我能感受到他在很努力地不贴近我的肌肤,但我觉得我们俩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5厘米。


“平板支撑练得不错。”我居然还有心思调侃他。


“...谢谢你。”他咬牙切齿。


他开始在被窝里窸窸窣窣,模拟某项运动的律动,跟我在某些电影里见过的一样。我像条死鱼一样躺在他身下,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


我悲哀地想,这次之后也许我就再也无法跟工藤保持着友谊,毕竟这个世界上哪有跟对方裸裎相对的朋友。


可是不当朋友,我们又能是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应该叫一下?”沉默了半晌,他突然开口。


他说得有道理,我闭上眼睛,压抑着极大的羞耻感,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两句口申吟。


过了一会,他又说,“你说我应该动多久比较合适?”


“我怎么知道!”我真想捂住他的嘴,给他一耳光,“你才是谈过恋爱的那个!”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可我没有过”他嘟囔道。


我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这下好了,我甚至还几乎分享了他的“第一次”,真是天底下最特别的朋友。“先动半个小时吧,”我胡乱地敷衍他,“时间长一点有利于你升职加薪。”


即使在黑夜中我也能想象出他的半月眼,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地听取了我的建议,“好的,那我们能不能换个姿势,我觉得我可能没办法做半个小时的平板支撑。”


我只好配合他艰难地翻了个身。


“江户川。”我喊他。


“嗯?”


我伸手抓住了他的头发,他出了一点汗,头发微湿,“一个爱马仕,我亏死了。”


“....我知道。”他沉默了一会,将我额头上一缕被汗水打湿的秀发捋至耳后,“是我的错,我会弥补的,以后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其实现在就可以弥补的。”


“....什么?”


大概是黑暗给了我足够的勇气,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做事就不再犹疑。被一股不顾一切的力量驱使着,我搂住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软软的,凉凉的,我甚至能感受到唇上微小的皱褶。


我没有什么经验,只有一腔冲动。我浑身发抖,如果没有他的支撑,我会抖得更厉害。


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不是今晚的我应该想的,我只知道如果错过了这样的机会,大概我的人生中再也不会出现第二簇想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的火,能让我不管不顾,只想和他交缠至天明。


他也许会爱我,也许会恨我,二分之一的概率,值得放手一搏。


就算明天早上将再也见不到太阳,但今天晚上,我也想让他成为我独有的月亮。


至于明天是就此陌路,还是破釜沉舟,这场豪赌的结局,我想我已从他越来越紧的怀抱中窥见答案。


我赌赢了。


part3

宫野志保是在飞机上看到新闻的。


日本警视厅的救世主,冉冉升起的警届新星工藤新一近日再度因为破获了一起逼迫未成年人my的案件而走进聚光灯下。


穿着得体西装的年轻警官站在麦克风前,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媒体的提问。


“案件的受害者已经得到妥善的安置,出于对当事人心理健康的考虑,我们不便回答太多问题...”


“最后,案件的破获绝非我一人的功劳,非常感谢我的同事、愿意提供帮助的线人,和我的一位默契的搭档。”她听见他说。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重新变得冷淡。


飞机落地时她的口袋里震动了几声,她从口袋里掏手机,解锁,删除,关闭,一气呵成。她强忍着冲动刻意将那些红点从脑子里剔除,就是怕一不小心在对方手机里留下一连串已读不回,毕竟她的官方借口是:我很忙,忙到没空看消息。


宫野志保毫无疑问是个胆小鬼。


那天早晨她在身边人的臂弯里醒来,他的呼吸吹在她的脖颈下,几粒小小的鸡皮疙瘩消了又起。


她只花了一分钟时间思考,就开始行动。先是将放在自己胸口的作恶的手轻轻移开,然后开始穿衣服。


那只手昨天不管不顾地在她身上肆意游走,醒来时腰上有两条被掐青的痕迹。她有些阴暗地想到,不知道那些将他视若神明的粉丝知不知道这男人在bed上简直是一个混蛋暴力狂,做嗳的时候无师自通地就学会用男性的力气禁锢她的行动,揉她的xiong用力得像在揉面团。


她捡起被扔在鞋边的CHANEL丝袜,心痛地看着被撕得零零落落的名牌logo,然后揣进了风衣口袋里。想起昨天工藤新一一边把手伸进她的两腿之间,一边慢条斯理地扯着她的丝袜。而她只能抽气,不知道是心疼得还是爽得。


“你撕掉了300欧。”她闭着眼睛,将腿环到他腰上。


“是吗?”他不以为意,“那我多买几双,省得以后不够撕。”


神经病。她翻了个白眼,想蹬他一脚,却被他抓住挠了挠脚心。她有点怕痒,实在受不了,整个人像只熟透了的小虾一般蜷缩起来,柔软的甲壳却被身上的人强势破开。她在搂着他上下起伏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他那句随口说出的“以后。”


有一次就好了,她不是个贪心的人。她心想。


宫野志保在床头柜上留下了一大叠现钞,走得时候她的余光扫了一眼纸巾盒,想到昨晚的一幕幕水ru交融的画面都被摄像机收入眼底,忍不住脸上发热。


你也是个神经病,居然真的能跟他搞起来。她暗骂一声。


理智和担忧湮灭于昨天晚上的那个亲吻,她觉得自己以后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就算有人拿枪抵在她的太阳穴,她大概也只会思考打进她脑袋里的子弹是不是跟跟工藤新一的手掌心温度一样炽热。


一次性的勇气说用完就用完,她先主动的419,没出息逃跑的也是她。落跑的女主角为了维持着脆弱的自尊,花钱假装买下了男主角的一夜,然后逃之夭夭,如果不是理智告诉她她正在执行任务,她还以为是什么烂俗爱情小说。


那么,工藤新一会像愤怒的男主角一样追她追到天涯海角吗?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笑得肚子疼。


工藤新一当然没有,他忙于案件的收尾,来回奔波于夜店和警视厅,已经两个月没回过家。而她这个好搭档早早就收工大吉,把舞台留给了他。


而她开始收到工藤新一的消息,有时候一天五六条,有时候五六天一条,大部分是些废话,比以前多一点,但人影却见不到。


于是她更生气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还拜托阿笠博士和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保守她的消息。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犟什么,后来她回忆起来才恍然大悟,是委屈和不甘心,即便很没道理。


虽然是我搅乱了你的生活,但为什么为此黯然神伤多年的是我,而像个没事人的却是你。


就像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听见他郑重地喊她名字,她羞涩又惶恐,脑海里如时光穿梭般快速构思了一百个if线,结果这混蛋只是为了问她自己脸上有没有东西。


工藤新一,罪不容诛!


宫野志保一进门就把行李箱一扔,把自己放倒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在暖气的包围中昏昏欲睡。


“room service”


咣咣咣的敲门声驱散了她最后的一丝睡意。


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艰难地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却在下一秒被拥入一个冒着寒气的怀抱。


“啊啾”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真破坏气氛。”沉默了一会,来人说到。


宫野志保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是小说男主角吗?”


工藤新一把下巴埋在她的肩窝,闷闷地笑,“我以为你会想让我当男主角。”


宫野志保忍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她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神经”。


“能让我先进门吗?我给你带了礼物。”她听见他说。


“什么礼物?”她好整以暇,朝他伸出手,“让我先验验货,礼物不好不给进。”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很可爱的感冒鼻音,工藤新一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尖。


他握住了她的手放进了口袋里,宫野志保摸了摸,一个硬硬的,扁扁的,塑料质感的东西。


她挣扎着推开了工藤新一,去掏他的口袋,结果摸出来了一个小盒子,是一张光盘。


宫野志保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敢置信“你是变态吗?”


“什么啊”工藤新一觉得很委屈,“我只是想着要是你一直不理我,那我就只好靠这个度过余生了。”


“你...你”宫野志保“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工藤新一于是更加得寸进尺,“你要不喜欢这个,那还有别的”然后抓着她揪着他领口的手慢慢往下。


“滚”宫野志保抓起一个枕头朝他扔过去。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工藤新一看够她炸毛的样子,心想着虽然有意思但也不能多看,再不哄一下人又跑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查我酒店记录了?你这是滥用私权,违反职业道德准则。”


工藤新一不在意地耸耸肩,“我早就违反了,在执行任务期间潜规则搭档。”


眼看着宫野志保又要发火,他赶紧把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把抱起来放到大腿上。她靠在他肩上,紧紧抓着他的胸口的衣服。


“工藤新一,”她开口,“我们认识七年了。”


“...是”


“所以你怎么还是那么混蛋。”


“嗯,我特别混蛋,是我不好,都怪我。”工藤新一搂紧她的腰,“那可以给混蛋一次改邪归正的机会吗?”他恳求道。


“看我心情吧。”她偏过头,故意不去看那双如小狗一般海蓝色的眼。


“好吧,那我把这个先放在你这里,如果我以后表现好了,你就奖励我。”


“你说什么?”宫野志保有点晕乎乎的,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裤子口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她的腿。


她掏出来,是一个小小的紫色丝绒盒子,打开盖子,缎面内胆上立着两个戒指,一大一小,铂金戒托,一红一白两色钻石在酒店昏暗的灯下散发着璀璨的光,照亮了她发愣的神情。


“不怕我贪污吗。”回过神来,宫野志保看着他笑了,笑得像只得意洋洋的猫。


他捧着宫野志保的脸,用了点力气转过来,凑上去和她鼻尖贴鼻尖。


“那就把我也贪污掉好了。”

  

End.

  

后记

后来我才想起来,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我太太没有说过。


现在我太太不在我身边,而这又是难得的一个没有碰到案件的下午,刚好适合把这件事告诉你们。


让一个爱出风头的人不炫耀一下他的战果,那真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什么?你们问我为什么不告诉服部?


开什么玩笑,他那个大嘴巴当年连我的身份都差点守不住,而我太太是全世界最不好糊弄的女人。


我可不想因此离婚,毕竟我已经把每年一次的二人旅行活动计划到了50年后。


好了言归正传,还记得三年前那个案子吗?


我出发前,上级告诉我,可以给我指派一个搭档。


我拒绝了,理由是我有我自己的搭档。


但事实上自从那个女人头也不回地出了国后,我和她断连了好几年,直到近一年她回国工作才和她重新建立联系,但也仅限于一些公事,只是偶有调侃。我翻开我和她的消息往来,最近一条是因为是博士最近血糖又高了,她让我抽空注意他的饮食。


而在这几年里,我通过了警察考试,顺利入职搜查一课,凭借着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探案的天赋,职业生涯不说顺风顺水,也算是蒸蒸日上。


只可惜我的感情生活却没什么进展,大学还没毕业就和青梅竹马分了手,前女友跟我在学校附近喝完了最后一杯咖啡,然后当着我的面订了去国外的机票。


“你知道吗新一,你真的应该学一学怎么谈恋爱。”兰对我说。


“不过也不一定,”她微微一笑,“也许你对有的人就不需要。”


我总感觉她意有所指,但我翻遍了记忆也没想起来还有谁,哦不对,还有宫野志保。


得到上级指派后,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我曾经的命运共同体,和我肩并肩前行的搭档。


但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她在做什么,每天的心情如何,跟朋友去了哪里玩,又去哪个餐厅吃了一顿大餐,我都只能从她的推特和ins中推理出蛛丝马迹。


我保留了替她预定时尚杂志的习惯,闲来无事也会翻上几眼。工作的第一年我拿到了不菲的薪水,我拿着工资条走进了芙莎绘的专柜,出来的时候拎了一个包包,大概是跟她待在一起太久了,我看到橱柜新品的第一眼就觉得那个女人应该会喜欢。


只可惜这个包一直放在我家衣柜里,直到好几年后才终于送出去,而且果不其然她有一个同款。


她很少跟我联系,而我也找不出理由联系她。


真奇怪,曾经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居然可以这么快就撇干净所有关系。


但我就是有一种没由来的直觉,她不会拒绝我的邀请,而且依旧会与我配合默契。就像以前向她索要解药一样,我好像自然而然地就知道怎么拿捏住她的心软,如今想来,那可能算是一种恃宠而骄?


在夜店遇到她纯属是个意外,我的计划还没进行到那一步,她却以这样的方式提前出现在我面前。


看见那小子的手放在她身上时,我几乎控制不住想冲出去给他一拳。


小学生当了太久,久到我已经习惯了她的陪伴,就像灰原哀会一直在江户川柯南身后一样,宫野志保也不会离工藤新一太远,一直是我的固有认知。


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江户川柯南可以用组织和aptx4869留住灰原哀,而工藤新一却没办法留住宫野志保,因为他们本来就毫无交集。


我顾不得去想她这几年的情感动向,有没有交过男朋友?有没有人像我一样拥抱过她,牵过她的手?这些事情一想起来就让人鬼火直冒。


我几乎是迅速地改变了我原本的计划,没有交集就创造交集,命运把转折点送到我面前,只有傻子才会将它拒之门外。


你问我那一夜是不是故意让宫野志保跟我上chuang?不是。


你问我除了跟她上chuang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解决案子。毫无疑问,那是有的。


我的面前有好几条路,我只是选择了与她纠缠最多的那一条。


藤田家交了高昂的保释金,并给媒体支付了一笔相当丰厚的封口费。


不是所有有罪的人都会收到正义的制裁,人类理性的有限性决定了法律追逐的正义是有限的,而我所能做的只有尽力维护这种平衡的艺术,这是我长大以后意识到的事。


我送她从后门离开的时候,她朝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让我去看看宫野志保办公室的抽屉。


我当然知道她不怀好意,但她也只能报复我到这种程度了。


后来我在和宫野闲聊时提起这件事,她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我坐在沙发上等她下班。


她听了以后一直盯着我,很久以后才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


我一头雾水,“什么?”


她招呼我过来,有些扭捏地让我拉开她的抽屉。


我照做了,抽屉里放着一张照片,夹在几份文件里。


我把它拿起来,是一张江户川柯南的入学证件照。


“很可爱吧。”她笑着,“没有亲人的未婚女性藏着一张小男孩的证件照,好像确实比较奇怪。”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把她搂进怀里。


她哭笑不得,手指戳了戳我的腰,“怎么啦?怀念起你以前当小孩子的日子了?”


“没什么。”我闷闷地说,“只是有时候会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再早一点。”


“没关系”她拍拍我的背,莞尔一笑,“还好我们还有很多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