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焕顺】鹧鸪天
SUMMARY:今宵剩把银釭照。*
门外的北风还在肆虐,每年都会有这么大的雪,落得睫毛上白茫茫一片,融化的水流到眼睛里,杂着一点沙粒,磨得眼球发红疼痛,混着磨出来的泪液同落进去的水一起流下来,在脸上蜿蜒出一道痕迹,好似落泪。
姜文焕合上门,把一场大雪关在门外,转头看见火盆中熊熊燃烧的木头,再看见把手悬在木头上取暖的故友。
故友不过二十有二的年纪,放在寻常儿郎的身上应是大好年华,但他身上却有一种区别于同龄人的暮气沉沉,眼下有浓重的乌青色,衬着望向手背空洞的双眸,显得有些超乎常人的落寞。......
SUMMARY:今宵剩把银釭照。*
门外的北风还在肆虐,每年都会有这么大的雪,落得睫毛上白茫茫一片,融化的水流到眼睛里,杂着一点沙粒,磨得眼球发红疼痛,混着磨出来的泪液同落进去的水一起流下来,在脸上蜿蜒出一道痕迹,好似落泪。
姜文焕合上门,把一场大雪关在门外,转头看见火盆中熊熊燃烧的木头,再看见把手悬在木头上取暖的故友。
故友不过二十有二的年纪,放在寻常儿郎的身上应是大好年华,但他身上却有一种区别于同龄人的暮气沉沉,眼下有浓重的乌青色,衬着望向手背空洞的双眸,显得有些超乎常人的落寞。
姜文焕从旁人那里听说过,伐纣后姬发一直噩梦缠身,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平日里要处理如雪片般纷纷涌来的朝政,夜里却难以入眠,再好的身子骨都禁不住这样折腾,更何况伐纣以来新伤叠旧伤,起得就是一个把人活生生拖垮的架势。
“你来了?”烤火取暖的人顿了顿,偏过头看向姜文焕,对着面前的坐垫扬了扬下巴,“坐,不用拘束。”
姜文焕浅浅应了一声,在姬发的面前坐了下来,看对方用手边的木棍把火盆往自己这里推了推,下意识出言阻止:“不用,我没那么冷,离你近些好。”
姬发唔了一声,把身上披着的厚毯子裹了裹,没再把火盆往他和姜文焕中间推,只静静地看着两人中间燃烧出橙红色火光的木头,就在姜文焕以为自己今日的到访只是来陪陪因噩梦作祟不得入眠的旧友时,姬发蓦地开了口:
“我梦见那时候了。”
那时候。
姜文焕把这三个字放在嘴里嚼了嚼,他本来就是沉下来思考的时间多过说话,这些年愈发的稳重起来,话在嘴里过了又过才能出口。他与姬发口中的“那时候”,想来想去都只有同为质子的那八年,姜文焕顿了顿,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尖,他从外面雪地走过来,鞋上的雪花已经融化成一滩水渍,留在地面上。
“你梦到了什么?”姜文焕问。
姬发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在回忆,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从唇边呵出来一口白雾,望着宫室的屋顶,声音缓缓:“梦到了很多,有断弦的弓,跑马的地,冀州的大雪……你呢?你梦见过吗?”
姜文焕点点头答:“梦见过的。”
他当然梦见过,他梦见过很多次,梦见连两位数年纪都没到的男孩子们远赴朝歌,梦见当时还不及马高的自己,梦见一群人里壮得像头牛的殷郊,梦见嘴里老挂着要做英雄的姬发,梦见每天不找找晦气就难受到浑身发痒的崇应彪,梦见想家想到哭鼻子的苏全孝,梦见在最开始夜里冻得睡不着来回翻身的鄂顺……
但除了自己和眼前的姬发,其他人无一例外,都只能出现在梦里了。
“我又梦到他。”
姜文焕听见姬发说话,对方把下巴抵在膝头上,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只怔怔地望着跳动在木头上的火苗。他看着姬发无意识蹙起来的眉头,配着锋利的颌骨,只觉得往事不可追,很多年前谁想过会落得眼前局面呢?谁不曾想过并辔牵绳的长久呢。
“我也梦到他。”姜文焕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于空旷的宫室中,唯有木头燃烧的声音相伴着彼此起伏的呼吸声。
他知道自己说的是谁,也知道姬发说的是谁,更知道他们说的不是一个人。
初来朝歌质子营的时候,是年纪说两位数都奢侈的时候,一群半大小子从东南西北来,都是生面孔。姜文焕只认识殷郊,他的姑姑是殷郊的母妃,殷郊是主帅的儿子,攀攀亲戚关系,他还要管殷郊叫一声表哥。
但姜文焕第一个注意到鄂顺。
那时候的鄂顺并不出众,他不是个子最高也不是最矮的那一个,论身份地位虽然不低,但在质子营中比不上主帅的亲儿子殷郊,个性也没有多活泼健谈,只静静地站在一旁,手上连个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都没有。
偏偏姜文焕就能注意到他,在一票个头参差不齐的同龄男孩儿中一眼就记住了鄂顺。其实姜文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在家里养成了习惯性照顾人的性格,让他一眼看到了安静得有些过分的鄂顺,并产生了想要去问问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心思。
但他靠近鄂顺的时候把对方吓了一跳,手上拿来擦盔甲的布巾都掉在了地面上,布本来被水打湿,这下落地迅速地沾染上尘土,不干净了,需要重新清洗一次。
“呃,抱歉,”姜文焕止住自己的脚步,看鄂顺弯腰把掉在脚边的布巾捡起来重新握在手中,有些尴尬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开始自报家门,“我不是故意吓你。我叫姜文焕,是东伯侯之子,我姑姑是主帅的妻子,殷郊是我表哥。我看你一直没说过话,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时候谁都还没长开,鄂顺的脸颊上还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婴儿肥,嗓音也还未变成日后那般温润,他攥着布巾的手骤然收紧,怯怯地看着姜文焕,试图在对方的脸上找出一点别的意思来,但都没找到,好似是真心来同他交朋友的,这才慢慢地开了口,也学着姜文焕的样子介绍自己。
“我、我叫鄂顺。我父亲是、是南伯侯,”鄂顺略有些口吃,原来在家里的时候常因为这个被人笑,有时候是真的嘲笑,有时候是没恶意的玩笑,但他不喜欢,硬着头皮讲话的时候仍在看姜文焕的脸色,竟然真没瞧出一点取笑的意味来,好似让他讲话也顺利了一些,“我姐姐是太子妃。”
姜文焕哦了一声,猜测鄂顺之前不与质子营中其他人交流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口吃,但见对方的神色已经不像自己方才刚靠近时那样惊愕,便大着胆子再往前靠了靠,对着鄂顺伸出了手。
“好,鄂顺。那我们交个朋友吧,以后就是同吃同住的兄弟了。”
鄂顺看着他,把自己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好像擦掉的掌心的汗与灰尘,用下定决心一般表情给自己鼓劲儿,才来轻轻碰了碰姜文焕伸出来的手掌,用非常小的声音嗯了一声,尽量不让姜文焕的话落在地上。
起初鄂顺很不适应质子营的生活,他从南方来,不怎么怕热,但很怕冷。朝歌的冬天比南方冷上好多,鄂顺晚上缩在被子里冷得睡不着,手脚都是冰凉的,白天训练累得不行回营帐里昏睡,却又被半夜的冷冻醒,如此折腾实在是恼人。
姜文焕和鄂顺在一个营帐里,就躺在旁边听着鄂顺翻,他不是自己表哥殷郊那种雷打不动的睡眠,鄂顺来回翻身的动静委实有点大。白天要练习骑射,质子们还要互相肉搏,一天练下来人都快散架,要是晚上还睡不好,第二天必然是精神恍惚。可每日的训练结束时都有武官在旁记录,十天一个小考,他们谁都是不想让主帅失望的。
要是再让鄂顺这么折腾下去,不知道要到几时才能睡下。
姜文焕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睁开了眼,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包含着被吵醒的不满,用他认为最平静最不会吓到鄂顺的声音,开了口:
“是睡不着吗鄂顺?”
接着姜文焕就听见隔壁床铺猛地响了一声,应该还是他把鄂顺吓到了,对方可能是在床榻上使出了一招兔子蹬鹰。他听见被子快速摩擦床单的声音,猜是鄂顺因为害怕加上害羞将整个被子都给拉起来,他在心里悄悄数了三个数,果不其然到第四个数的时候,鄂顺含含混混的声音闷闷地响了起来:
“……对不住姜文焕,是我吵到你了吗?”
确实是,但姜文焕不能直白地应承下来,他已经认识鄂顺快四个月了,大致能摸清楚一些对方的个性。鄂顺的性格有些温吞,平日里讲话也慢、脾气也软,虽然这样形容不好,但姜文焕实打实觉得鄂顺有点像一只小乌龟,熟悉之后才敢把头伸出来试探试探,一旦有什么不对劲就又缩回到壳里去,任谁示好反复敲门都不再出来。
所以姜文焕避而不答这个问题,他略略想了一下,还是做出了一个稍微有些超过的示好。他其实不太确定鄂顺会不会同意,但又下意识觉得他们分在一个营帐里睡了快四个月,怎么来看关系都更进一步了,鄂顺应该是会同意的。
“挺冷的,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挤在一起会暖和些,”姜文焕本来想把被子掀开一个角,但太冷了,他的手指刚伸出去就收了回来,反正晚上鄂顺也看不到,就没必要搞这些和崇应彪一样吃力不讨好的动作,但他怕鄂顺误会,赶紧又开始找补,“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啊,我之前在家中的时候也和弟弟们挤在一起过冬的。”
其实是撒谎了,姜文焕在心里补充,他就是因为弟弟尚在襁褓,所以才来到朝歌当质子,总不能让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来朝歌质子营里过百日宴吧?只怕来的不光是他弟弟,还要跟着乳母。
不过他也是为了让鄂顺接受得坦然一些,这不算坏的撒谎,应该不会有什么天谴来惩罚他。姜文焕这样说服自己。
半晌后,鄂顺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姜文焕听着动静深吸了一口气,在鄂顺已经准备往他的榻上拱并把另一床被子平着盖了上来的时候掀开了被子一角,成功把对方给抱进来,尽可能地阻止外边的寒气进来太多。
只是鄂顺身上是带着冷的,把姜文焕冰得哆嗦了一下,他抓着被子紧了紧,听见鄂顺小声地冲他道谢,但他已经听不清后面的内容了,实在是太困,意识都开始涣散了,只记得昏迷过去最后的一个念头是觉得鄂顺抱着太冷了,他恨不得给人搓一搓把人给搓热乎些。
一群年纪相仿的半大小子凑在一起,整日同吃同住,泥里滚马上摔的,时间一长一来二去总是能把感情培养出来的。
虽然有一层沾亲带故的因素在,但说起来倒是奇怪,姜文焕同殷郊之间并不是质子营里感情最好的,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尽管二王妃姜氏带给殷郊的东西也都备给了自己一份,但他总能在姬发那里看到同款,于是转手也给鄂顺分,想着既然作为表哥同营帐的姬发有份,那作为自己同营帐的鄂顺也应该有份。
质子营排了巡防的班,殷郊和姬发分到了一组,欢天喜地地跑去找练习射艺的姬发分享这个好消息。路过了坐在草堆上生嚼干草的崇应彪,非常自然地被崇应彪翻了一个白眼,且伴随着一阵嘴动。
姜文焕离得远,但他都不用仔细看崇应彪的唇语就能知道,大概又是在说殷郊身为主帅的儿子,怎么总是一副不要钱的样子去倒贴西岐来的村夫,当真眼光不行。
鄂顺从他姐姐那里回来,被姐姐塞了好多吃食,他一个人吃不完,便拿来给质子营中的兄弟们分分。才回营房放好东西出门,远远便看见姜文焕手里拿着给马梳毛的刷子站在那儿不知道看什么,他顺着看过去,看见了骂骂咧咧的崇应彪。
大概又是崇应彪说了什么,鄂顺想,这已经是十分寻常的事情了,如果有一天崇应彪安静下来那才不可思议,崇应彪死了都不可能转性。
“姜文焕,”鄂顺走到对方的身边去,手背在身后用肩膀撞了撞人,瞧见姜文焕看向自己,弯了弯眼睛,“我从姐姐那里带了东西回来,你帮我分给大家好不好?”
姜文焕下意识先答应下来,又后知后觉去问鄂顺为什么不自己去,他们已经相处了快一年,同龄男孩们的友谊并不难建立,哪怕是嘴上经常不把门儿的崇应彪,也是别扭着教过姬发怎么找准猎物命门一箭毙命的。
鄂顺低头看了看脚尖前的草,抿着唇很矜持地冲着姜文焕笑,答:“我一个人不太好意思,想找你陪陪我。如果你不愿意,我试试去找姬发?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跟他分在一起巡防……”
姜文焕这才反应过来,鄂顺去了太子妃那里,暂时还不知道质子营里巡防是怎么安排的,他简单地告诉鄂顺是按照营帐划分的,住在一个营帐里的都安排在一起,姬发自然是和殷郊在一组。好在没随便分,要是姬发和崇应彪分在一起了,以这俩三句话必吵起来的架势,一晚上谁都别想睡。
“啊,那我们就是在一起了,”鄂顺很是惊喜,他的口吃好了很多,现在是在一些过于紧张的时刻才会结巴,但姜文焕从来不笑他,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站起来的崇应彪,不知道对方又要去找谁的晦气,“那谁和崇应彪呢,苏全孝吗?”
姜文焕点点头:“是啊,他俩住在一起。”
鄂顺嗯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去抓住姜文焕垂在身侧的手臂晃了晃。他们交换过生辰,姜文焕要比鄂顺大上半年,因为是家中长子,下面的弟弟实在太小,这才来朝歌做质子,等年纪到了,自然是要回东鲁去的。
“那我要不要给你洗袜子啊?”鄂顺问,他对上姜文焕不解的目光笑起来,仔细地给对方解释,“苏全孝给崇应彪洗袜子,说是感情好呢。我们感情也很好啊,我要不要给你洗袜子啊姜文焕?”
姜文焕被他的表情逗笑,伸手在鄂顺的胸口推了一把,收着动作和力道,生怕自己下手没轻重伤到了人,只答:“我们东鲁不这样啊,我们自己洗自己的。”
谁都知道那是玩笑话,谁都没有当真。鄂顺最大的目标就是活着,在质子营里活下去,活到能够回家的那一天,他有兄弟有父亲,还有当着太子妃的姐姐,他只要活着回去就好了。
姜文焕也是,他不是没想过死这件事,但不想英年早逝。他是家中长子,等将来回到了东鲁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夜间巡防的时候也把这些心事同鄂顺讲,鄂顺手里举着火把默不作声,时不时点头从鼻子里哼出来一个音节表示自己在听,这是他们常有的相处方式。他和鄂顺都不属于健谈的人,很多时候虽然只回简短的音节,但彼此都知道对方没有在敷衍。
夜里营帐中的光源都该灭掉,举着火把路过时会听到鼾声,白天有场射艺的小结,崇应彪毫不意外的和姬发杠上了,两个人手上要比嘴上也不停,吵来吵去很是激动。
姜文焕经常和鄂顺分到一组去,彼此之间有输有赢,并没有像姬发那样要拔得头筹证明自己。战场上没有常胜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有来有往才是正常的,他和鄂顺都没有一定要冲在第一的瘾,坦白来说还是把活着当成头等大事,再简言之就是怕死。
主帅并不喜欢他们这样。
姜文焕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虽然大家都是主帅口中的“儿子”,是彼此之间的“兄弟”,但主帅并不想要看到他们真正在兄友弟恭,主帅更喜欢看姬发和崇应彪那样为了第一名争夺,却又要苛责拿不到第一的亲儿子殷郊。
至于他和鄂顺,姜文焕很难判断主帅对他们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理,喜不喜爱并不明显,好在他与鄂顺也并不把这份喜爱看得像苏全孝那样重要,整日整日的把主帅挂在嘴边。
“好困……”鄂顺打了个哈欠,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浸出来的眼泪,跟在姜文焕身边大概落后有一步的位置,“你后背痛不痛?”
姜文焕白日训练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了,他的马胆子有些小,面对障碍不敢跳,在木砦前止步,高高地扬起两个前蹄往后躲,把他整个人从马背上甩了下去,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好在身上有一层铠甲,撞倒大石头堪堪停下来,没弄断骨头。
“没事,”姜文焕顿了顿,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往上提了提,回头给了鄂顺一个放心的笑容,“回去擦药就好,骨头都没什么事情。”
“你今天应该换班的,受了伤还要来巡夜,哪里能好。”鄂顺拧着眉往前迈了一步,把他和姜文焕之间的距离补齐,伸了手想要去摸对方背后的伤口,又看见了夜里泛着光的甲胄,更怕他不管不顾一摸加重了程度,只好悻悻地把手收回去。
姜文焕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发笑,他认识鄂顺以来,很少看到鄂顺有这样的表情,印象中的鄂顺比较慢热,说话也是温温吞吞的样子,面对崇应彪的若有似无挑衅也都是笑笑,不知道是真的没感受到硝烟味还是只是不想和崇应彪争一句高低,都只是噙着笑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找谁换呢?姬发和殷郊昨儿巡的夜,苏全孝和人比试的时候把手弄断了,你只能找崇应彪,”姜文焕笑着问,他现在家里当兄长当惯了,鄂顺偏生比他小几个月,又与他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他下意识地拿出在家里管旁支弟弟的态度来,纵着、哄着、训着,摇了摇头,“你哪里招架得住他,到时候一晚上光听着他说话了,多辛苦。要真觉得我辛苦,等巡防结束你回去帮我涂药吧,后背我不太够得着。”
鄂顺咬着下嘴唇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确实也没有别的方法,只好接受了姜文焕的提议,但不是很满意,想了想加快脚步往前走,举着火把挡在姜文焕的身前。
“那我走前面,”鄂顺偏过头,侧脸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甚至伸出手拍了拍胸前的盔甲,他不常做这个动作,还是跟姬发学的,每次姬发和殷郊打包票的时候都会这样做,但他并不熟练,手指甲撞在盔甲上还有点响,“你跟在我后边,我保护你。”
姜文焕想笑,并且看见了鄂顺伸出来的手臂,好像护着小鸡崽的母鸡翅膀,他抿了抿唇,把声音给咽了回去。鄂顺向来不是个特别勇敢的性格,也不喜欢冲在第一个,习惯性地跟在众人的后面,既不突出也不拖后腿,总是中规中矩的那一个,这番举动已经很超过了,不能再多了。
姜文焕想,他不能打击孩子的自尊心啊,于是把自己所有的笑意都给憋了回去,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肯定了鄂顺。
初来时都是有新鲜劲儿的,等这股新鲜劲儿过去了,质子营的生活就变得无聊起来,每日的课业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定期的考核内容也没有太大的变动,偶尔有些日程之外的活动,目的还是同训练挂上了钩。
狩猎的时候姬发打到了一只皮毛很漂亮的狐狸,他拿去给殷郊看。殷郊笑得很开心,说一会儿要打只狼来,把狼尾送给姬发拿去擦箭。被路过的崇应彪听见了,冷哼一声表示狐狸和狼都是小儿科,有本事的就要去打只老虎。
三句话都没说上,三个人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争起来,偏偏殷郊是个拉偏架的,要是姬发吵架站上风他就乐于看着,要是崇应彪发挥得略胜一筹,他就挤到两个人中间充当和事佬,但完全不演的,偏心姬发。
鄂顺手里提着野兔的耳朵,慢慢走到姜文焕身边来,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他放在斜前方吵架三个人身上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我只猎到了兔子,会不会有点丢人啊?”鄂顺轻轻抽了一下鼻子,把手里的兔子往上提了提,递给姜文焕看。
“……这才刚开始呢,”姜文焕顿了顿,空着的手抓了两把空气,明明才开始狩猎,这群家伙一个比一个能猎,他现在还一个猎物都没有呢,但还是下意识安抚鄂顺,“你不跟他们三个比,那么多人都还两手空空呢。”
这倒是实话,姜文焕也是两手空空中的一位。
他看着鄂顺,对方的额头上冒出来一层细密的汗珠,早晨出营帐前胡乱扎起来的头发这会儿更乱了。听了他的话之后先是抿了抿嘴,从唇边漾开一抹笑,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那我们结伴吧文焕,”鄂顺向他发出邀请,从眉梢开始到眼角,都是一片柔润,“两个人一定会猎得更多的。”
姜文焕点头说好,听见远方传来崇应彪大喊苏全孝跑快点的声音,还是那一贯不耐烦的腔调,但苏全孝不觉得有什么,手里举着弓大喊着“来啦来啦”朝着崇应彪跑去,像只欢快且撒泼的小狗。
日子是这样过的,也理应是这样过的,等到当质子的日子过去,等到二十多岁返回故土,姜文焕想,东鲁离南都远不远呢?如果有时间的话他可以去南都找鄂顺,就是不知道南都有什么。当然鄂顺也可以来东鲁找他,只是不要赶上渔季,不然客人就要跟着一起打渔了。
当然如果鄂顺愿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听过殷郊在姬发描述西岐麦田壮观景象的时候举着手说要去帮人割麦子。
所以主帅下达要让所有质子去攻打冀州的命令时,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晚上姜文焕回营帐,掀开帘子就看见鄂顺背对着他坐在榻上,腿上横着一柄长枪,低着头仔细地擦拭着枪头,听见他掀开营帐帘的动静,才默默回过身,抿了抿唇努力地挤出来一个笑。
“你……不开心?”姜文焕借着灯火打量鄂顺的脸色,稍微靠近对方,鞋底踩到了砂砾,发出一点不太悦耳的声音,“要和我说说吗?”
其实大概也能猜得到,攻打冀州就意味着把苏全孝架在火上烤,一起八年质子营的感情深厚,饶是崇应彪这两日都使唤苏全孝少了,更别说他们了。
鄂顺是个心软的,眼窝子也有点浅,这些姜文焕都知道,偏生他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辞来宽慰对方,毕竟令是主帅下的,冀州“永不朝商”的宣言是苏全孝的生父苏护喊的,他们谁都不能阻止,只能如同一粒不起眼的石子一般投入这份洪流,被携卷着向前,无法脱身。
“我……唉。”鄂顺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他和一心把主帅当成大英雄的姬发不同,并不十分认同主帅的每一个决定,他只是服从而已,若说心中是否是全然的信任,鄂顺很肯定不是,他相信姜文焕理解他,却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不能和盘托出。
不能讲,因为姜文焕也不能做什么,鄂顺想,如果他说了出来,会不会让姜文焕徒增烦恼呢?明明只是他一个人的胡思乱想,却要姜文焕陪着他一起忧虑,这样不好。
但姜文焕很担心他,把手上的武器都搁在一旁,身上的甲胄也解了个七七八八,坐到他的身边来,用那双时常带着笑的眼睛望着他,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发凉的手背,眉心都蹙起来一道沟壑。
“不能和我说吗?”姜文焕问,把上半身都压低下来,他望着鄂顺略有些颤动的黑色瞳孔,嗓音又低又柔,混在帐外呼啸的风声里,却那样清晰地传到鄂顺的耳朵里,“是在担心苏全孝?还是在担心你自己?我——”
他的话没说完,被转而覆盖在手上的鄂顺的掌心打断。鄂顺的手很凉,他的话堵在喉咙里,惊愕抬眸去看对方的神情,看见了鄂顺脸上的冻伤红痕。
南都来的孩子,在朝歌的夜里冷得睡不着的人,心软眼窝浅,被崇应彪逮住挑衅十句话都能不发脾气老老实实回答每个问题的鄂顺,要北上去杀同营八年的兄弟的族人。
姜文焕把那句“我来保护你”默默地咽了回去。
鄂顺的手掌贴在姜文焕的手背上,带着一点点的湿漉漉,他的神情很无措,声音也听着很茫然:“文焕,会不会有一天轮到我?”
姜文焕第一次这么明显地感受到北方真的很冷,可四大伯侯是大商的四大伯侯,是他离家太久不知道家中的情况,还是鄂顺从家里听到了什么?姜文焕不敢往深里想,却又不得不往深里想,鄂顺的话像一根刺,死死地扎在他的心上,尽管这夜之后鄂顺好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绝口不提这些,但姜文焕知道,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的,动摇的心也是稳不住的。
他们都在对主帅动摇。
攻破冀州城门之前,苏全孝举起利刃对准喉管自尽之时,姜文焕偏开了头不忍心看,他的余光里有血,视线里是一旁的鄂顺攥紧了手中的马缰,也是不忍看的模样。
主帅在阵前喊着,姜文焕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听见鄂顺的声音,跟着身后与身侧同营八年的质子们一起喊着,他们驱动马匹朝着冀州城门跃马提枪,路过冰天雪地里早已失去生气的苏全孝的尸身。姜文焕只草草地看了一眼,看见对方身下殷红的血液朝着四周蔓延开,把命归还给生育他的冀州大地。
姜文焕不合时宜地分了心,他想,以后崇应彪要自己洗袜子了。
冀州城破的那个夜,质子们围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他听见姬发说要敬大家的好兄弟苏全孝一杯,希望苏全孝泉下有知。又看见崇应彪站起来去找姬发的茬儿,嘴里嚷嚷着苏全孝不配做大家的兄弟。
姜文焕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分明看见了崇应彪在苏全孝自尽前闭上了眼,那是崇应彪的百夫长,是一起八年的同营帐,是从遥远的北方一起来的人,怎么又会不配呢?
身侧的殷郊倒是没什么表示,他看崇应彪和姬发吵架看了太多次,只要没闹到动手的地步,瞪大眼睛喘粗气都不是问题。只是一群二十上下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凑在一起,偏偏又是大捷的夜,难免有些躁动,眼看着就要动手,殷郊站了起来,顺手拍了一把姜文焕,跑到崇应彪和姬发两人之间开始拉偏架。
姜文焕这八年学得最多的就是当和事佬,他当和事佬比殷郊当得好,至少看起来没那么一边倒。不过也可能是鄂顺的脾气太好,崇应彪的挑衅在鄂顺那里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而不是像姬发那种跳起来立刻还两个巴掌,不然他也是要替鄂顺说两句的。
“好了好了……”姜文焕一手一个在中间把人隔开,嘴里还是老一套的说辞,反正他也这么劝了八年。余光里他看见鄂顺坐在另一边,一只手靠着身后垒起来的沙包,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含着笑望着他们这站起来的几个人。
到了休息的时间,姜文焕不放心,跑去喊殷郊注意些,别崇应彪大晚上发疯又来找姬发的茬儿,明日要启程回朝歌,要是晚上弄出来什么大动静把主帅吵到了,将所有质子都叫起来大晚上加训,到时候谁都讨不到好。
毕竟这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等姜文焕掀开营帐布帘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鄂顺又一次背对着他擦枪,连角度都和出发来冀州的那夜一模一样,他掀开帘子的动静让鄂顺转过头来的方向都一致。
画面太过相似,姜文焕的脚步停了一瞬,下意识地问:“你今夜也不开心?”
鄂顺歪了歪头,表情有些不解:“也?”
姜文焕眨眨眼,确定了这次鄂顺的脸上没有上次的神情,慢慢地挪动到对方身边来坐下,看了看横放在对方腿上的长枪,问:“怎么开始擦了?上油膏了吗?”
鄂顺摇了摇头,把枪往后移了移,免得不小心伤到靠过来的姜文焕,他抬手指了指放在床边的一罐油膏,答:“准备擦了。我看枪尖上好多小小的缺口,只是今天太晚了,想着之后找个机会磨一磨。”
姜文焕沉默了一下,他的武器上也多了很多细小的划痕和缺口,那是之前没有的。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兵器与鄂顺的上面那些痕迹是从哪里来的,只是不能言明。所有的东西是心照不宣的,也是因此不摆出来铺陈,还能维持一个平和的表相。
“……等回朝歌换个新的吧,”姜文焕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抬起头,把视线从鄂顺腿上的枪转移到对方的脸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像出发来冀州之前那样,握住了鄂顺的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语调中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我给你打个新的枪尖,你不要担心,四大伯侯不会谋反的。鄂顺,你会和你的名字一样的,你一定能顺利回到南都的。”
鄂顺静静地望着他的双眼,抿着唇垂眸笑了一下,视线飞速地掠过姜文焕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只仓促地敷上了一层草药,看起来甚至不是用石杵碾碎的,是放在嘴里随便嚼了嚼就摁到伤口上止血了。
“你疼不疼啊?”鄂顺问,他冲着姜文焕笑,习惯性地弯起眼睛成两道小月牙,大着胆子去点了点姜文焕的手背,“你这个药也上的委实太不用心,冀州天寒地冻的,就更难好了。”
姜文焕低头看去,看见自己手背上的伤,又看见鄂顺被自己握住的手,轻咳了一声,想要把手收回来,又觉得这时候不太该收,只好这么僵着。一时之间整个营帐都陷入了沉默,唯有墙角架子上的火盆燃烧着,时不时发出木头烧裂开的声响。
鄂顺捏了捏姜文焕的手指,小声道:“冀州比朝歌还要冷,我晚上冷得睡不着。”
姜文焕张了张嘴,眼睛都忘记了眨,他看着鄂顺脸上流露出一种羞赧的神色,然而夜色浓重不能够清楚捕捉。
应该是红了耳朵和脸颊的,姜文焕想,鄂顺是个面皮薄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大概不是自己会错了意。他也去勾鄂顺的手指,往人的身边又凑近了几分,试探性地询问:
“那你晚上要不要和我挤一挤?两个人会……比较暖和。”
鄂顺眨了眨眼,笑了一声,唇边溢出来一点白雾,很轻很轻地点了头,答:“好。”
那时他们尚且年轻,以为冀州是一切的开始,今后他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去并辔扬鞭、打马赏花,回到朝歌后尚且有大好年华在前头,够他们把天寒地冻中燃起的一点少年人心火变得更加炙热。
所以在龙德殿上,姜文焕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东伯侯时,浑身上下都在抖,他抿着唇咬了一口下唇内壁的肉,强迫自己冷静镇定下来,偏过头想要去看鄂顺。他身侧是一脸混乱的崇应彪,再越过去能看见大汗淋漓的姬发,唯独看不见鄂顺是什么样子。
子弑父?姜文焕在心中不停摇头,子怎么能弑父呢,他望着跪坐在面前的父亲,嘴唇都在颤抖,八年前离家的时候胞弟还在襁褓中吮着手指,如今也应该是能跑能跳,挽得起弓上得了马的年纪。明明都是应该等着自己回去才对,怎么就会变成这般田地?
他们被已经成为大王的主帅呵斥着拔出了佩剑,你看我我看你,都走不出那一步,却又想在对方的眼睛里找到答案。
鄂顺离他太远了,姜文焕想看,却发现他与鄂顺一人一边,他只能看见鄂顺认真紧绷的侧脸,死死地看着南伯侯,双手握着剑柄紧了又紧,不停地往下吞口水。
是了,姜文焕努力克制住自己抖动抽搐的眼皮,想要平复呼吸,他知道鄂顺八年来都是个温吞的性格,看着眼前的局面一定很害怕,也一定没有办法。
整个大殿上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崇应彪,像暴涨的水终于冲破了围堤,所有的恐惧和各怀的心思全部倾泻而出。他听见崇应彪跪下来,身上的金甲砸在大殿地面的砖石上,发出好大的声响,也看见自己的父亲震惊于北伯侯父子的行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朝着自己已经拔出来的剑尖靠近。
他不停地后退,想要把剑收回来,可是身后不远处就站着殷寿,他能退到哪里去?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清晰地知道眼前的死局已成定局,却还要侥幸想着再多争取一点时间吧,万一就想出来方法了呢?
只是还没等到姜文焕想出来方法,他又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在他仓皇回头时,看见那个从来不去争抢第一名、脾气很好都不怎么生气的,南都来的怕冷的鄂顺,没有一丝犹豫地提着剑朝殷寿冲了上去,而鄂顺的背后是伸出手想要阻拦却慢了一步的南伯侯。
一切都发生得顺理成章,也都太快,姜文焕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鲜血汩汩从鄂顺脖子上的伤口流出,迅速蔓延开,一如不久前冀州城外冰天雪地里的苏全孝。南伯侯只高呼了一声“我的儿啊”,也被身后的殷商侍卫一剑了结。
由始至终鄂顺没有看他一眼,而他也来不及把视线移动到躺在地上的鄂顺脸上,看那双眼睛究竟有没有望向自己,有没有什么未尽的话语,他的父亲已经朝他走了过来,攥着他的手腕把佩剑锋利的刃没入身躯。
姜文焕在那瞬间突然很想哭,他好想茫然四顾一圈,想要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可他忍住了,他只调转了身子,迅速地朝着殷寿跪了下去,把头死死地抵在手背上,努力咬住自己的唇,哪怕尝到了血味,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听见殷寿吩咐士兵把大殿上的尸体都拖出去,拖到地牢里喂兽,还吩咐斩碎一些,免得兽吞吃时被噎住,又或者是被骨头划了嗓子。
他只敢用余光去看,去看鄂顺已经失去了生气的面庞,看他软下来的身躯如何被倒提着腿,一路蜿蜒出来长长的血痕,朝着大门的方向被拖走。
再远,再远他就看不见了,他不能回头。
滚烫的泪从眼眶涌出,又因为磕头的动作倒流,从上眼皮流到额头,濡湿了与额头相抵着的手背,堆积在他那道冀州城破时留下的伤口上,疼得剜心剔骨。
姜文焕在这份疼痛中想起了从冀州出发回朝歌前的那个夜晚,鄂顺靠着他,两人裹在一床被子里,热烘烘的。
鄂顺开口问他:“南都春天会开很多的花,你想随我去看看吗?”
“你也梦到他,”姬发重复了一遍姜文焕的话,扯动嘴角笑了笑,把陷入回忆的姜文焕给拉了回来,拿放在火盆旁边的铁钳去拨了拨里面因为互相挤压而看起来快要熄灭的木头,“仿佛还在昨日啊,一觉醒来却是这样零落……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吗?姜文焕垂眸想,他其实没有仔细地考量过未来,从协助姬发开始伐纣以来,他就没想过自己能活到最后,每一场仗都当成最后一场来打,偏偏他真的就活到了最后。
说来不可思议,他甚至给了殷寿一鞭子。
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上苍庇佑吧,那些曾经的亲人、友人……和来不及谈爱的人,都看着他,也未尝可知。
“有机会的话,我准备去南都看看花。”姜文焕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
*出自晏几道《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全词附上: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景广】成年期小广和大美人张仲景
前文在这(幼年期)前文
一晃多年过去,小广也许久没回隐鸢阁了。张仲景倒还是每天忙忙碌碌治病救人,看上去和几年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偶尔华佗回去的时候还能碰见张仲景一个人捧着医书坐着发呆,凑上去看看发现是自己写的那张药方。
华佗寻思我写的还怪好嘞,多少年了还念念不忘!想着他就说出来了,被张仲景瞪了一眼。
华佗挠挠脑袋问他在想什么,张仲景“啪”地把书一关,转过身去:“本座在读书,没想其他事情。”
华佗是个粗人,不是个笨人,他用辟谷想想都知道张仲景魂不守舍呢!华佗清清嗓子说小广的绣衣楼在招密探,绣衣楼只有个会调毒汁的,缺点能解毒的人才,要表哥我去帮忙嘞!
...
前文在这(幼年期)前文
一晃多年过去,小广也许久没回隐鸢阁了。张仲景倒还是每天忙忙碌碌治病救人,看上去和几年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偶尔华佗回去的时候还能碰见张仲景一个人捧着医书坐着发呆,凑上去看看发现是自己写的那张药方。
华佗寻思我写的还怪好嘞,多少年了还念念不忘!想着他就说出来了,被张仲景瞪了一眼。
华佗挠挠脑袋问他在想什么,张仲景“啪”地把书一关,转过身去:“本座在读书,没想其他事情。”
华佗是个粗人,不是个笨人,他用辟谷想想都知道张仲景魂不守舍呢!华佗清清嗓子说小广的绣衣楼在招密探,绣衣楼只有个会调毒汁的,缺点能解毒的人才,要表哥我去帮忙嘞!
张仲景身子转过去了,心还留在原地,酸酸地想着其实自己解毒比华佗厉害。
华佗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准备骑个马就走了,走到大门口才瞧见门口有辆精致的马车,那马都是上好的品种,看得他眼热得不行,气得一拍手底下马辟谷让马争气些赶路。这头巴掌刚拍下去呢,那头马车帘子掀开了:“板板,走吧。”
华佗还没张嘴,被扇了一巴掌的马带着华佗直接狂奔出去了。
张仲景坐马车慢些,再加上压根不清楚绣衣楼怎么走,一路东问西问才慢慢到了广陵。
驱车一路已是满身疲惫,张仲景又想着小广根本没邀请自己来,心里头的委屈止不住蔓延开来,眼睛也酸涩得很。他垂下头,在绣衣楼门口杵着,像一个和家里人走散的留守儿童。
站了半响还是伍丹把他领进去的。伍丹见他周身气度不思凡人,猜测他是来投奔绣衣楼的,问他找谁。
张仲景心里头还委屈着呢,他也不说自己认识小广,冷着脸说找华佗。
伍丹出门说来了个找华佗的,是大美人,特别好看。
小广长大了也是大山大王,在绣衣楼也四处溜达,一听有大美人来了眼睛都直了。仔细一听发现是找华佗的,脑子里转了转有点反应过来了。
小广进屋之后看见张仲景背对着门口垂着脑袋,这么多年没见了大美人的背影还是一如既往的惊艳。小广走上去直接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给坐着发呆的张仲景吓了一跳,刚准备骂华佗不知礼数呢,侧头一看发现是小广。
小广把脑袋埋在张仲景颈窝里头,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吐息洒在他耳畔:“你来了。”
张仲景被她弄得痒痒,又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头还有着压不下去的委屈,说出来的话还是硬邦邦的:“你又不需要本座。”
小广听了不乐意,又吧唧一口亲在他脸颊:“我们张首座最擅长治病解毒了,比表哥厉害!我这不是知道你忙不想打扰你嘛!”
张仲景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想了想又怕小广亲不着,微微扭回来一点点。
萧逸婚甲
突然发现lof这边没发,火速找素材拼贴了,实际上手做出来食指和中指没有那么花。
无名指的贝壳为了方便看所以找了一个粉色贝壳甲。
拇指的大块贝母片可以换珍珠爱心。
食指做了两款,感觉贝母和极光钻都很像。
打算自己搞一个,材料在路上了,非专业纯属为爱发电
本来拼了长图但是会吞就改了单张解说
萧逸婚甲
突然发现lof这边没发,火速找素材拼贴了,实际上手做出来食指和中指没有那么花。
无名指的贝壳为了方便看所以找了一个粉色贝壳甲。
拇指的大块贝母片可以换珍珠爱心。
食指做了两款,感觉贝母和极光钻都很像。
打算自己搞一个,材料在路上了,非专业纯属为爱发电
本来拼了长图但是会吞就改了单张解说
容貌焦虑(光夜全员朋友圈➕聊天体)-你本来就很美!
(PS:汤圆那段可以唱出声。)
参考:
1.《大学生进入“颜值即正义”时代?》(中国青年报)
2.《“看脸时代”:颜值亦金钱的当下,你为颜值焦虑了吗?》(澎湃新闻)
3.《小心!别掉进“身材焦虑”的坑!| 解忧杂货铺》(白岛岩心)
4.《制造“美容焦虑”,这样的医美广告得治 | 人民锐见》(人民日报评论)
容貌焦虑(光夜全员朋友圈➕聊天体)-你本来就很美!
(PS:汤圆那段可以唱出声。)
参考:
1.《大学生进入“颜值即正义”时代?》(中国青年报)
2.《“看脸时代”:颜值亦金钱的当下,你为颜值焦虑了吗?》(澎湃新闻)
3.《小心!别掉进“身材焦虑”的坑!| 解忧杂货铺》(白岛岩心)
4.《制造“美容焦虑”,这样的医美广告得治 | 人民锐见》(人民日报评论)
追妻火葬场的他【萧逸X我】双视角
全篇玻璃渣,ooc预警,渣文笔
全文5k+,be虐文,没有小甜饼
(一)
萧逸变了。
我一直以为我们在一起是各取所需,他需要一个女人,而我喜欢他。
我承认我忍不住对他动心,但是怎么会有他这么狠心的人呢,明明他那么温柔体贴,明明我们那么契合,甚至他信手拈来的情话和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细节,他对我这么好,可是我每时每刻都能清晰地体会到他不爱我。
他会带我去他的比赛,我是他比赛中唯一的乘客,但我从来没坐上过他的机车后座。
他对我永远有数不尽的情话,但是他离开的时候也从不回头。我生气了他会哄我,但是他永远不知道,哪怕是一个拥抱一个吻,都好过他千方百计买的礼物和大段...
全篇玻璃渣,ooc预警,渣文笔
全文5k+,be虐文,没有小甜饼
(一)
萧逸变了。
我一直以为我们在一起是各取所需,他需要一个女人,而我喜欢他。
我承认我忍不住对他动心,但是怎么会有他这么狠心的人呢,明明他那么温柔体贴,明明我们那么契合,甚至他信手拈来的情话和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细节,他对我这么好,可是我每时每刻都能清晰地体会到他不爱我。
他会带我去他的比赛,我是他比赛中唯一的乘客,但我从来没坐上过他的机车后座。
他对我永远有数不尽的情话,但是他离开的时候也从不回头。我生气了他会哄我,但是他永远不知道,哪怕是一个拥抱一个吻,都好过他千方百计买的礼物和大段大段的保证。
我的男人,他爱赛车,爱远方,爱他自己,但是不爱我。
但现在连“萧逸的女朋友”这个身份本应该拥有的一切体面,他都不愿意给我了。
他开始整日整日地不着家,明明练车的地方离家不远。我去俱乐部找他,他也不会在练习中分给我任何多余的目光。
他开始跟我没话讲,不愿意在身上再带着糖果,我怎么生气怎么难过,都换不回他哪怕一句安慰。
他俱乐部的后辈们逐渐开始不叫我“小嫂子”了。
我在家天天给他留着灯,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反复看着手机里面他的照片,不停地反省自己,是不是我奢求太多,以前他其实已经够好了。
照片里的他好像是在看我,但他眼睛里从来没有过我。
以前的他除了爱都能给我,现在他除了“女朋友”这个身份什么都给不了我。
我知道他在逼我说分手。
时针晃晃悠悠指到“2”,窗外除了路灯再无别的光明。我捂着肚子缩在沙发上,痛经不断撕扯着我的神经。
我强撑着去找他曾经给我买的糖,他以前也想不到给我泡红糖水,但他会买糖哄我,即使那不是我想要的,只要他能给的我都照单全收。
现在他什么都不给了,我只能靠他曾经的施舍苟延残喘。
糖罐头里面还剩最后一颗糖,是柠檬味的,他最喜欢的味道。
我颤着手塞进嘴里,酸味瞬间弥漫了我整个口腔。
“萧逸,你喜欢的柠檬糖一点都不好吃。”
我怔怔地落下泪来。
“你看,我都酸得掉眼泪了。”
我用袖子使劲地擦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我想把抱着的糖罐头放在茶几上,但泪水模糊了双眼,疼痛耗光了我的力气。当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想着,我们应该到此结束了吧。
我一个人熬过了最痛的时候,当天边终于露出光明的时候,我拨通了萧逸的电话,伴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他接电话的嗓音听上去清醒无比。
“萧逸,我们分手吧。”
他沉默了一瞬。
“好。”
我此时分不出任何眼泪来祭奠我结束的爱情,撑着最后的自尊,我希望在他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我不希望在他眼里留下任何我狼狈的样子了,哪怕是离开的时候。
(二)
萧逸其实不缺女朋友。
赛车是他的职业,也是他人生的一部分。在这条路上的鲜花和掌声给他带来了足够的荣耀,再加上他的长相,有的是女人前赴后继。
可她似乎是不一样的,她喜欢的人是萧逸,她无所谓那些鲜花和掌声,无所谓他外在的一切,她的喜欢,似乎仅仅是因为,那个人是他。
他开始觉得有趣,他无意的一句话就能轻易操纵女孩的喜怒哀乐,他渐渐习惯了到达终点时回头看一眼,看到她的眼睛里盛着喜悦,她的开心只为他一人。
当她怀揣着忐忑,借着酒劲儿结结巴巴地说出了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心事,萧逸本来是应该拒绝的。
不能说对她毫无心思,但远远达不到喜欢的程度。
但是她的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到他有一瞬间觉得不想让里面装下任何负面情绪,哪怕是悲伤。
所以他答应了。
对他来说,情话是无聊的小把戏,但是说那些话她会开心,说就说了。
给颗糖她就会满足,偶尔车队的人提议他买的小礼物,他都会买给她。
然后就能意料之中地看到她满足的样子。
他学着普通的陷入爱情的男人的样子,竟渐渐地炉火纯青,熟练到无聊的地步。
当她开始像别的姑娘那样,逐渐变得贪婪,逐渐想要得更多,他就突然厌倦了。
她很好,把他的生活起居打点得井井有条,车队里每一个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她会帮他处理不想管的人际关系,去安抚他身边被他的坏脾气波及到的人。但她也和别的女孩没什么不同了。
可当他想结束这段感情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想失去回家时暖融融的灯光,他开始留恋她做的菜,开始想念她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样子。甚至难得她错过了他的比赛,自己会生气。
这样不对。
萧逸烦躁的想着。
他开始增加自己练车的时间,借口为了比赛,实则是逃避。
他喜欢自己飘忽不定的生活,习惯了到处流浪,他不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软肋。
他克制住自己冲过终点线时想回头去寻她的动作,但当她缺席的时候,他依旧能发现。
当队里人开始频繁在他耳边提起“小嫂子”时,他终于忍不住生气了。
那些小子都吓得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他就突然感觉很累。
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害怕未知的生活,害怕自己变得不受控制。
他用昼夜不分的训练麻木自己,克制自己不再想她,这方法奏效了。
即使这样,萧逸在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的。
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失望。
她哭过。
“萧逸,我们分手吧。”
她这么说。
萧逸压住了自己心里不断涌出的拒绝的话。
“好。”
他这么回答道。
(三)
我总以为我的爱情足够刻骨铭心,但事实上,时间是足够强大的良药,强大到我居然可以轻描淡写地把那段经历当成谈资说出来。
安安听了我的经历非常气愤,我却只觉得没意思。
我居然做过那种事情啊。
我努力地去想一些细节,有时候甚至还觉得我也挺作的,他一开始说不定真对我不错,可那又怎么样呢。
我重新将生活的重心转移到工作上,却意外地顺利,最近的设计都得到了上司的褒奖,甚至有一幅作品还得了奖。
我开始试着去找回我曾经的生活,这才发现我为了萧逸居然牺牲了这么多。
当萧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甚至出现了一种名为嫌弃的情绪。
啊,我以前喜欢过他啊。
幸好,就算他想挽回,也还是那个骄傲的人。他怎么会让自尊被一个曾经抛弃过的女人放在地上踩呢?
我看着他狼狈地上了车,逃跑一样消失在了转角。
真没意思。
日子一天天地过,在一段漫长的空窗期以后,我顺理成章地开启了下一段恋爱。
当我以为自己再也不需要爱情的时候,他的出现完美地填补了我内心的空白。
他会在我加班到深夜的时候悄悄给我送来我无意中提起过想喝的那家奶茶,会在我为了设计稿绞尽脑汁的时候带我出去转换心情,甚至可以在我被生理期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
这是我以前得不到的。
“我真觉得现在这个挺好的,不像你之前那个…”安安突然停了下来,大概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我也觉得他比萧逸体贴。”
我笑着安抚了她一下,现在的我真的不会为了他有一点波澜了。
我甚至还想了一下,他在我痛经的时候干了什么。
嗯……好像是给了我一罐糖吧。
(四)
萧逸本以为,没有了她,他的生活将会回到正轨。
他每天在俱乐部和家里两点一线,过得好像比之前还要充实。
有的是小姑娘给他送便当,但他再也没等到过之前收到的那份。
怎么回事呢。
他在心里嘲笑了下自己的没用。
终于,他在沙发底下捡到了一片碎玻璃。
几天的高强度训练让他的脑袋混沌不堪,所以他盯着上面的花纹看了许久,才看出来这是一个罐子上的。
罐子……好像装的是糖。
他依稀还能闻得到上面香甜的水果糖的味道。
他被汹涌而上的空虚淹没了,那些被他强行压住的思念和眷恋一瞬间泛滥成灾。
他想见她。
萧逸发了疯一样开车到了女孩家的楼下,正好赶上她熬夜在画设计稿。
他忍了很久才没有走上去敲她家的门。
下了车他才看到,他开出来的车居然是女孩曾经最喜欢的那辆跑车——根本不是他平时开的代步车。
她房间的灯光是暖黄色的,透过窗帘可以隐约看到她的轮廓。
他在脑子里一遍一遍描摹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嘴巴,终于鼓起勇气掏出了手机,摁了她的号码,却始终拨不出去。
还说什么呢。
是他自己不要她的。
他仓皇地逃走了,过转角的时候一不留神,车还在旁边的路标上蹭了一下,但他没心情想这么多。
萧逸浑浑噩噩地在家里窝了一周,直到比赛的日子,蒲宁敲开了他家的门。
“萧哥,比赛快要开始了,你怎么了?”
萧逸这才回过神来。
是啊,他还有比赛呢。
他近乎激动地想着。
他想用比赛麻痹自己的神经,赛场上他甚至飙到了危险速度。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这恐怖的速度撕成了碎片,但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冲过终点线的刹那,他几乎条件反射地去找那个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突然又回到了现实。
夺冠没有让他开心,他依旧找不到自己想要的。
“咦,萧哥,刚刚还以为我看错了呢,你这车怎么有个划痕啊,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辆了吗……”
“我以前很喜欢这辆吗?”萧逸恍恍惚惚地打断了蒲宁的话。
“是啊,小嫂子跟我们说,你开这辆车的样子最自在,这肯定是你最喜欢的车……”蒲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了一跳,萧逸却没啥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车上的划痕。
“要不……你把车开去俱乐部补一下漆?”蒲宁小心地提议。
萧逸记不清自己怎么回到俱乐部的,当他回过神的时候,萧小四摇着尾巴蹭了蹭他的小腿。
萧逸摸了摸萧小四的头,另外两条狗也屁颠颠地跑了过来,伸着舌头坐在地上看他。
“萧小四,我把萧小五弄丢了。”
“我还应该去找她吗。”
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产生了后悔的念头。
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想见她,想要拥抱她亲吻她,想要把她困在怀里再也不分开。
她不在家。
萧逸很快想起来今天是工作日,她应该在公司。
他立刻开去她的公司,正好碰到了她下班。
这是他朝思暮想了这么多天的女孩。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车,几乎要忍不住上去把她揉进怀里。
但她皱起了眉头。
“萧逸?你怎么在这里?”
她语气中的疏离像针一样刺进了他的心里。
不对,她一定还在生气。
萧逸几乎想把所有道歉的话都说给她听,但是不知怎么的完全说不出口。
他开始痛恨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离开了我以后,你好像过得还不错?”他挤出来一句根本没想过的台词。
可她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我挺好的。”她淡声说,转了个方向就想绕开他。
萧逸愣住了。
他反复模拟过很多遍他们两个再次相见,但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他以为,只要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她就一定会回头。
“你就……没想过回头?”萧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甚至脸上挂了点虚伪的,满不在乎的笑,“我不介意你接着当我的女朋友。”
他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话说的这么直白,她不会不明白吧?
女孩笑了,笑容讽刺。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听他们说过一个说法。能坐上萧逸机车后座的人,就能得到他的心。”
“你是介意这个?我明天就骑它去接你下班……”萧逸忍不住脱口而出,他的心脏跳得更快了,只要她能回来,他可以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不用了。你没什么错,不过不喜欢我罢了,我没怪你。”她停顿了一下,“现在我很好,我也不喜欢你了。”
萧逸又一次落荒而逃。
他控制不住自己,在心里疯狂唾弃自己,也不知道是讨厌自己的无能还是气她的不知好歹。
没有了她,萧逸愈发觉得自己像行尸走肉。
可她不会回来了。
他一遍一遍看着女孩留下来的东西,她用过的厨具,她睡过的床,她坐过的椅子,幻想着她还没有离开。
她只拿走了一些衣服,为了更快地离开这里,她把大多数东西都留了下来。
这让萧逸更加不想出门。
直到那天蒲宁又一次敲开了他的门。
萧逸一点都不想听他叽叽喳喳,他面无表情地听着蒲宁叨叨,直接在大脑中过滤掉了他的每一个字。
——直到他提到了那句话。
“……萧哥你死心吧,她已经有新男友了。”
萧逸终于停止了麻痹自己,他以为没有别的更糟糕的事情了,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她有别人了?她也会对别人那样笑吗?她也会………
他想不下去了。
他找遍了她家和公司附近的每一条路,终于在一家小甜品店里找到了她。
萧逸朝他们走过去。
她脸上的笑是那么刺眼,让他恍恍惚惚想到了之前,但女孩的眼里没有他了。
他多么希望现在她的快乐不是因为别人。
可是他已经把她推得太远了。
女孩终于看到了他。
“是你认识的人吗?”男人低声问道。
“前男友。”她轻描淡写。
萧逸这时候甚至希望她别说实话,希望她对他们之前的关系多一点情绪,哪怕是怨恨是愤怒,都好过现在的无波无澜。
“我跟他说两句话吧。”她轻声交代身旁的人。
萧逸此时关注不到别人了,他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姑娘。
她再也不会属于他了吗。
“你……”他嗓音暗哑地开了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骄傲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对着小姑娘示弱让他抬不起头。
她叹了口气。
“萧逸,你没必要来找我。”她眼神里透出些厌烦来。
这点厌烦又在萧逸残破的自尊心上踩了一脚。
他颤了颤,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但她之前不是这样的,之前也是他的姑娘。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他低头自嘲地笑了,他总是不容许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卑微,但心里不断涌出的害怕让他终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我希望你可以过得好。”她终于斟酌了一下语句开口了,这句迟来的关心让萧逸忍不住眼睛亮了一下,却在下一句话里彻底熄灭了。
“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忘掉过去的最好办法是开启一段新生活,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段新的恋爱。”她平静地说。
萧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女孩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回应,终于站起了身。
“你回去注意安全。”她拎起了包。
萧逸慌忙站起来。
“……我爱你。”他脱口而出这三个字。
“没必要。”她这么说。
她走远了。萧逸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心里的疼痛让他窒息。
“我后悔了……”他靠着座椅,太过巨大的悲伤让他眼泪都流不出来。
哪里有后悔药呢。
他本以为自己是故事里的男主角,结果他不过是女主迈向幸福人生道路上遇到的一个绊脚石罢了。
他的故事里从来没有什么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