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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完奖那晚要给叶浏过生日，蒋龙订，原因是他熟识每一款生日蛋糕难吃在哪。

  

大家绷着的弦松了，显出一种大疲大累后的癫狂，上蹿下跳，没人去想离别的事，除了王皓，一边哭一边上蹿下跳。

  

史策以退为进：我败了，还得是蒋社昂。明明是主角的叶浏现身平息事态：你等着看他拼出俩我都不吃的味。

  

最终蒋龙重金购得一只奶油小猪佩奇，硬说：不是给你的，给你女儿。叶浏为表示孩子志不在此，亮出一段孤勇者演唱视频，众人沸腾，张弛叫好叫得最大声，顾宇峰说：十年梨园功底在这。

  

蒋龙切着蛋糕抬头：九年。

  

顾宇峰说：行行兄弟，你们是这个。

  

PD过来给大家分发拍立得，每一张都歪七扭八，堆在一起看小女孩唱歌，面色铁青，印堂发光。

  

叶浏指着照片：你你、你你，想要小孩自己生切。于是起哄，没人看到他指谁，但人人知道他指谁。两位有设备的当事人或冷笑或hold on，旨在蒙混过关。

  

张弛觉得自己要战术喝水，结果一口干掉了半瓶，塑料瓶回气嘎吱乱响，他心虚地看蒋龙一眼。蒋龙没注意，在闹腾别人。

  

张弛立刻为刚才的心虚感到后悔，并放肆地打一水嗝。

  

这回被抓住，隔的有点远，蒋龙手和表情一起指他，你你。

  

张弛闭上眼摇头晃脑，深知此刻蒋龙回望他，如台前幕后每一次，轻过风吹断的蛛丝。

  

张弛觉得这样是好的，是对的，蒋龙嫌弃他的响动和赞赏他的表演一样因果有律，他们近乎正常。

  

跨年夜结束蒋龙不见踪影，张弛从录影棚回创排室找他，心里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除了刚才坐偏了烧烤没吃够。

  

直到蒋龙说，啥事？他手上动作不停，用力擦那块饱经摧残的白板。

  

张弛又心虚，然后虚张声势：赶紧的，把车上那些东西整走。

  

好，没问题，漏破不冷，蒋龙钻到桌子底下，抱出更多的道具，以及那个没用上的蚌。

  

你真棒张弛，蒋龙说完了，虾兵蟹将已经来到他手上，你真蚌，蒋龙没完了，慢慢走我给你扇风。

  

张弛差点又给蒋龙记一过：在北京的冬天拿大蚌忽闪他。

  

蒋龙在前面滴溜溜地打电话，边打边回头交代，小事儿，我叫一车面包人来拉呢。

  

张弛直觉他不想做这事，至少不是现在，由里到外九曲回肠后，这种感觉变成了：现在不宜做这事。二十一世纪的新年，仍有人主动化身黄道吉日。

  

我老觉着…张弛话没说完，纸箱唰地破了一大洞，看吧，他心想。破洞处掉出一只滑板，蒋龙惊喜大叫：哇！

  

仿佛滑板出场的rapper不是他的主意。

  

没能出场，但能出溜，蒋龙跳上去，舞动，然后摔跤，一气呵成，没有一个动作在张弛意料之外。

  

张弛放下东西，把他拽起来，这一摔，蒋龙顺利入围一天一次fake大赛。

  

张弛以假乱真：服装先放着算了，你又用不上。

  

蒋龙假戏真做：用得上。

  

张弛有点破防，具体表现为他从一杯水变成了一坨糨糊，张弛（冷笑、假装不知道蒋龙新剧叫什么地）：那虎什么鹤就演这是吧？

  

张弛（找补地、觉得刚才破得有点大）：给你寄到组里。

  

蒋龙心想，这是陷阱啊，怎么从拿不拿走变成了掰扯我用不用上。陷阱喜剧必有动作元素，蒋龙指出，张弛还抓着他手。

  

蒋龙说，你咋扒拉我。

  

张弛眼睛睁老大。

  

应激了，要生气了，蒋龙预判他的预判，长坂坡前救自己，说：直接拿给我呗。

  

多么莽撞的game点，值得一个掉凳，但张弛如果掉了那还是张弛吗，还是蒋龙差点扶了的张弛吗。

  

张弛说，行。

  

轮到蒋龙眼睛睁老大。

  

  

从答应那天起，张弛开始探班焦虑，打退堂鼓，跟蒋龙说在看本子下周去，蒋龙说：下周杀青了，张弛：没听说过。

  

蒋龙用脚趾头感应到他在叽歪，于是说：害没事的，你之后不也进组吗，就练练。

 

张弛，芳龄三十，未婚未育，忽然感同身受一种陪产的心情。

  

李川说：兄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个，但确实有点牛逼了。

  

张弛说：而且孩子不是你的。

  

李川扑上来摸他额头：没烧坏吧。

  

张弛挥手，去去，绿码24h，明天坐飞机呢。

  

那天，妆发张弛遇见辫子蒋龙，从摄影到灯光，从武指到场记，每一个人说“这你搭档张弛啊”，蒋龙都回“这是影帝张弛”。

  

张弛拦不住他，说还好你这是拍电视剧的。

  

蒋龙说，来，带你模拟进组。

  

张弛张着嘴，啊，你，我，这怎么进啊。

  

蒋龙嘚嘚瑟瑟：不是我，你你。

  

道具大哥路过：昨儿吊威亚没见这么开心。

那肯定，蒋龙笑，无所担负。

  

他随手抓了张纸塞给张弛：看一看通告，嗯啥也没有，今儿不开工，早点领饭吃吧。

  

张弛于是在横店的饭店等蒋龙，尽管如此，仍因为横店的饭店想到蒋龙，这是他们求剑的刻度。

  

蒋龙和一堆人一起进来，张弛觉得完蛋，没做功课，不知道谁是副导演，更不知道谁吃新年五人套餐。

  

相逢何必曾相识，张emo人物小传最后一句写：孙小龙不是他的人。

  

后面来不及写，要上场了。

  

蒋龙在场上走过小半圈，到张弛旁边：他喝不了多少，演演酒鬼还行liao啊。旁边起哄：演一个。

  

张弛心想，我一演把你们都骂了。

  

张弛又想，干啊，蒋龙怎么还不说话。

  

蒋龙不说话张弛得说，高尔基曾经说过，搭档要么两个人说一句话，要么一个人说两句。

  

张弛说，那我也不好意思在蒋老师面前献丑啊。

  

蒋龙眨巴眼：张老师谦虚了。

  

好你个蒋龙，张弛忿忿，大象都被你逼得灵机一动：老师们多找我试镜，有的是机会。

  

服务员来清台，这一番囫囵过去，蒋龙碰了碰他的杯子，叮的一声。

  

清水相碰，山泉化冻，雪孩子生在创作间，死在展演，一次又一次。

  

  

张弛站起来，蒋龙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走了？

  

嗯，赶飞机，张弛说，回头咱打视频，他摸摸口袋，手机，纸巾，还有一口罩塑封，没带什么也没落什么。

  

蒋龙点点头，很自然地跟着他走进电梯，点开群里，三姐p图大刷特刷，其实原图就两张，有一张还眯眼儿。

  

他好像突然醒过来，低头看脚上孤零零一只人字拖：呀，不送你了。

  

张弛嗤了一声，你的问题。

  

蒋龙在电梯关门前伸手晃悠了一下，一步跨出去，说哎你那什么…

  

啥啊？张弛不得不把电梯门又按开。

  

蒋龙面朝他，一点新生胡茬，头发乱七八糟，像总在等门开的人，知道这扇门一定会开。

  

来探班不刮胡子，蒋龙说。

  

张弛气结：蒋龙你有病吧，摸摸你自个脸再跟我说话。

  

然后蒋龙捧着脸，慢慢地搓了搓。

  

  

张弛找到车，停车费尚且是一个普通的数字，初排杀手的那个晚上，蒋龙坐在副驾，开窗指着夜空说，牛逼。

  

光影像斑马线经过他的手臂。

  

他已经没什么要还给蒋龙了。几套影楼装晒过太阳变色，被张弛犹犹豫豫地送进垃圾桶。

  

保洁阿姨：小伙子演孙悟空，成不成功？

  

张弛第一反应憨笑，第二反应no，大漏特漏，第三反应是蒋龙说你能不能听清人说啥再漏。

  

张弛说：就那么回事儿。

  

阿姨说：我孙子在幼儿园也演这个。

  

张弛竖大拇哥：好得很。

  

他在车门的储物格里摸出一个金属的小东西，按一下突突老长，说，送给孩子玩儿。

  

此时此刻，张弛想到那个伸缩金箍棒，很支棱，很有精神。

  

他给蒋龙发语音：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并设想，如果蒋龙回个问号就不鸟他。

  

蒋龙当然不会，蒋龙回：我有这变化又如何～何～，加俩转音，背景里人声嘈杂。

  

  

张弛跟鸟确实不对付，因为蒋龙放鸽子事件第二天，继续放他鸽子。

  

但这次是广义上的。

  

没人说搭档就得一块上课，但蒋龙为啥不跟自己说他不来上课？

  

张弛：觉得此情此景可以唱一首今天是你的生日。

  

还是张弛：觉得此种行为像朋友没等自己上厕所的女高。

  

在精神左右互搏中，课程迎来了实践环节。张弛独角戏构思得差不多了，蒋龙吧嗒吧嗒冲进来，人很多，他在门口招手：你你，来呀。

  

张弛突然没力气生气。

  

蒋龙说：我们这样，那样，然后怎么怎么地，演“久别重逢”昂。

  

张弛语塞，点头，他真特么想知道这段时间蒋龙干啥去了，情感反正到位了，很对。

  

老师看完：这演的什么词，“图穷匕见”？

  

蒋龙乐，张弛不乐，蒋龙看张弛不乐没敢乐了。

  

蒋龙拉他的手：我喜欢你（演的），我是真的想咱俩好好搭的。

  

张弛：别扒拉我。

  

他走出门口，看到蒋龙经纪人在等他。

  

就这样吧，张弛想，直到无法忍受，直到故事结束，直到春天到来，没有他他，只有你你。

  

你我。

  

  

你感觉咋样？蒋龙问。

  

张弛说，没咋，这不挺好儿吗。

  

是吗？蒋龙又问。

  

张弛说，你咋这烦啊，都说挺好。

  

这一天过得很快，排练，改本子，吃蛋糕。

  

这一天过得很长，凌晨四点，米未的人给他们合影，张弛感觉自己过得四十九岁生日。

  

莫名其妙地，蒋龙穿蓝色，张弛穿蓝色，蛋糕也是蓝的，蒯下来的奶油像油彩。

  

蒋龙说，张弛你知道吗，人在25岁之后都是走下坡路，所以29岁是一生中最好的年纪。

  

这啥包袱，张弛问，因为二九一十八？

  

蒋龙说，无语，因为我们之前拿第一了呗。

  

没默契，他撇嘴，锱铢必较地戳王皓送张弛的大哥大，滴滴响。

  

这够顶吗，张弛想说，看着蒋龙卧蚕下的痕迹，如同投射在漫长人生里的一年光影。

  

他说，谁还没个卧蚕咋地。

  

他又说，可是下坡路对膝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