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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

朴承宅生病了。

但是又不能开空调，这让他变得十分暴躁。

他本来就是个十分怕热的人。

但是又不能吃棒冰。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课本盖在脸上。窗外知了拉长了嗓子撕心裂肺地叫，从阳台吹来闷热的风把窗沿的风铃吹的叮叮当当响。这些平时他还算喜欢的声音却让他更烦了。

过了会儿他把书掀开放在一边，想摸摸额头，结果摸却到了退烧贴。他叹了一口气，双手撑着脸趴在床上发呆，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他拿过来看，发现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讯息：“给你订了披萨，半小时后会送来”。

他皱了下眉头，右手捏成拳对着屏幕比划：“欠揍吗！”

他回复道：“我不要，你……”，但是想了想，又删掉。

“这是谁的……”删掉。

“你怎么……”删删掉。

“嗯，知道了。”

他咬了咬指关节，心里想，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应该看不出来他的情绪吧？

……好，发送。

把手机丢到一边，他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从床的另一方看着手机。

等了好一会儿，手机才传来“叮咚”一声。他迅速向前一扑把手机捞过来，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上扬地厉害。

“班长大人，我刚听说我们居然有作业……”

瞬间朴承宅的脸就垮了下来，满脸沮丧。

他把屏幕锁掉，顺手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也懒得看讯息具体写了什么，发烧让他脑袋转动速度都比平时慢了几拍。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管别的事。

他仰天躺了会，觉得眼睛和脸都热热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响起的声音把他从恍惚中拉出，他才记起来要拿外卖。

外卖的订单备注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和往常一样。

这能和平时一样吗。他突然没来由的一阵怒火攻心，忍不住把订单小票揉成一团扔开。

但这时门铃又响了。朴承宅想，肯定不是他，他有钥匙。门铃响了好几声他才想起来要去开门。

来人是刚才给他发讯息的申宜灿。他先是大惊：“哇班长你病啦？难怪这几天这么憔悴！”然后非常不见外地换了门边鞋柜上的备用拖鞋，再跑到沙发面前大惊：“披萨！班长你到现在还没吃饭吗？现在都两点啦！”最后才双手合十低声下气求朴承宅：“这是我今生的愿望了……把公共课作业给我抄吧！”

“拒绝。”朴承宅面无表情秒回。

“班长大人！！！不写完韩教授要杀了我的！！！”

“驳回。”

“……你不要这么冷酷嘛……”

“就是这么冷酷。(ㅍ_ㅍ)”

“别嘛，”申宜灿狗腿地坐到他边上，“不给我抄，那教我写总可以吧！”

朴承宅还想开口，但是申宜灿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他说：“不知道之前是谁帮班长逃课……”

朴承宅：！！！！！

“……让班长有时间去谈恋爱……”

朴承宅满脸通红：……

“……结果班长还对这个人这么冷酷无情，用完就扔……”

朴承宅捂脸：“好了你别说了……”

“是谁！那个小天使！——是我！”申宜灿逼近朴承宅：“快帮我！”

朴承宅忍无可忍，把刚才拿在手上的披萨塞进他的嘴里，然后顺手把他推开。

申宜灿敲了半天电脑，对边上认真给他讲解的朴承宅说：“你脸更红了诶？……吃药了吗？”

还没等对方回复，他就暴露了关心的目的：“你都病了，还讲什么呀，先给我抄了，回头再讲给我听嘛……”

朴承宅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看的他背后一凉，但还是鼓起勇气把电脑一推：“好热啊！写不动啦，我要休息一下！”

“……好吧，”朴承宅无奈站起身，“我去洗把脸，太热了。”

申宜灿伸了个懒腰，看到盆栽边上的相框，才发现从进门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然后扬声问：“班长，揆彬哥呢？”

但是他没听到任何声音，“不会晕倒了吧”，他心里想，然后跑到洗手间门口看，却看到朴承宅双手撑在洗脸池边，面色苍白，神色阴郁，正透过镜子看着他。

申宜灿心里一惊，他脑子转的飞快，将这几天朴承宅魂不守舍的样子回想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你们分手啦？……哇别动手啊！！！

朴承宅抓着他的衣领：“你是不是皮痒？我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分手？”

“真是稀奇，”申宜灿抓了抓他最近新染的金色头发：“你们都交往这么久了，吵架不是正常的吗？怎么还这副样子……感觉很危险诶，你这样都一周了吧？”他嘟嘟囔囔地对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的朴承宅碎碎念：“和好之后要跟他说不要那么敌视我，我很直的，跟钢筋一样直。要不是不想写作业，我才不想来吃狗粮……”

“申宜灿，”朴承宅面无表情看着他：“首先，我们几乎不吵架；其次，只有五天，没有一周；然后，你就不能好好听课吗？你是怎么考上研究生的？最后，钢筋就直吗，那钢圈怎么办？”

申宜灿：“………………承宅啊，我怎么没发现原来你嘴巴挺坏的……”朴承宅和他是同一个教授名下的研究生，自从知道承宅从以前就是班长之后，就一直叫他班长。平时只有认真的时候才会叫他的名字。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过了会儿，申宜灿忍不住问：“为什么吵架啊？”。

朴承宅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脸，内心纠结了一下。他几乎不会找人谈心的，但是这事憋在他心里有段时间了，生病也让他防线变弱了。

“他可能要去国外了。”

“……啊？”申宜灿满脸疑问：“他在外企上班，出国不是很正常吗？”

“那如果要去五年，每年只有十天的探亲假呢？”

申宜灿顿时声音都吓大了：“这么久啊？那你岂不是独守空……”

朴承宅气得伸手把抱枕砸向他：“吵死了！还没定！”

这可真是麻烦了，申宜灿心想，距离产生第三者啊。

然后他也这么说了。

“我才不担心这个。”朴承宅用看傻子的眼神地看着他。

申宜灿简直无语了：“你还是个谈恋爱的小男生吗？我们毕业还要进研究院，到工作还要好几年。你被学校关在韩国，他在国外，每年见面能有几次？你能保证他能不变心吗？”

“我从不担心他会变心。我担心的是……”

“我担心的是以后没办法经常见面了，我不想那样。”

………………见鬼。申宜灿心想，搞不懂你们纯情恋爱小基佬。

“我对现在很满足。要是不发生任何变化就好了。”朴承宅边说边贴了一片新的退烧贴，突然恍惚了一下。

这话他以前也说过。

那时候是什么情况来着？

“所以你们吵架的原因是因为你不想他去国外工作？”申宜灿偷偷摸摸把作业翻开，边抄边问，“他怎么说？”

“不是，是我想让他去。”

“诶？！你把他往外推？”

“所以我们冷战了。”

“………………………他才刚工作没多久，你这么急着让他去国外干什么？”

朴承宅冷静地说：“升职的好机会啊。”

申宜灿转了转笔，笑着说：“承宅——你这样面无表情说的话，感觉像是完全没考虑过你们的未来呢。”

“怎么可能……”

“那你想他走吗？”

“……”

“要把心里的话跟对方说清楚哦，要不然对方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换做是我还以为你想跟我分手才巴不得我离开的。……那可是五年，又不是五个月。”

“你都不会舍不得吗？一年只有十天诶？！”他伸着脖子凑近朴承宅：“你不仅暴力，还好狠心哦。”

把作业扔给申宜灿，顺便把他踢出门的暴力哭包朴承宅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是有点狠心。

他吸吸鼻子，把手机打开又锁上。

没有信息。

他确实很狠心，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虽然不是没考虑过他们的未来，但是他似乎完全没有考虑李揆彬的心情。

他想去吗？他想离开自己去那么远吗？他在那边过不惯怎么办？他……他愿意为了自己变得更好……似乎一直都是李揆彬在付出，他就揣着自己的心等着对方向自己走来。

他觉得自己一直都在原地踏步，而李揆彬已经把他甩开很远了。还是他鼓励对方走的。

要是距离远到他回来感觉到累了怎么办。

他使劲捶了一下抱枕，拿起手机。

李揆彬一脸无奈地看着申宜灿：“不用叫我哥……你说的我都懂。”

“不，你不懂，”申宜灿哥俩好地搭上他的肩膀：“这个时候就要柔情攻势！跪下来！抱住他的腿——‘宝贝！不要赶我走！‘懂吗？”

李揆彬：为什么这么倒霉出电梯就遇到他了。

“好的，我懂了，我会的。”李揆彬连声应着。

“那你加油！”申宜灿对他做出加油的手势：“加油！”然后跑出了公寓大门。

李揆彬撩了一下头发，对着电梯壁整理了一下仪表——想给承宅看到自己最好的状态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即使他现在因为连续加班和没有倒时差而面色不佳。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刚准备拿钥匙开门，结果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是“❤”，还没接通，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你回来了？！”

“嗯……怎么不开空调？你感冒了吗？！怎么不穿拖鞋……”

“我不想你走。”朴承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定定地看着李揆彬：“一点也不想你走。”

哇，李揆彬顿时心里炸开了花。他心想，我还是那个小鬼啊，完全没有长进——听到承宅的这句话，就开心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最先跟承宅提最近公司的外派计划的时候，完全是把它当闲聊的话题的，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非常希望他去。

他觉得很委屈，可是看承宅似乎很开心，跟他分析了种种好处，列举了一些坏处……

可是为什么坏处里面没有“他们会分开”这一条呢？是他觉得这不是个问题吗？

他努力了那么久，那么久。好不容易他们在一起了，稳定了。

这可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但是承宅为什么会觉得外派好呢？

他们还要面对很多问题，承宅父母，以及他之后的毕业、考试、研究院、工作……他不敢随便放心，能让他们分开的条件实在太多了。虽然高中试着放过手，但是他现在实在不愿意自己主动选择离开对方那么远。

他知道自己钻牛角尖了，这个外派好处很多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有什么比和他在一起更重要了。

没有什么。

“……你再说一遍，”他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再说一遍。”

“然后呢？”课间时分，申宜灿双眼放光地看着朴承宅：“他自己愿意走吗？”

朴承宅看着他空白一片的笔记，无奈地说：“不告诉你，自己猜去吧。”

“？？？！！！喂你怎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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