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那只白狼回来了。
它带回一只被吃了一半的猎物,丢在你的面前。
它在雪地里遇到濒死的你,或许是想借你残余的体温取暖,又或者是把你当作了储备粮,它把你拖回了洞穴。此后,它竟像照料幼崽的母狼那样,给你带来了食物。
但大雪封山,食物匮乏……
它又能坚持多久呢?
用小刀切割着比之前小上许多的猎物,你想着,咽下一块还冒着热气的肉。
夜幕降临,如往常那样,它在你的身边卧下。
你不知道狼的体温与人相比是高是低,但躺在洞穴冰冷的石岩上,它实在是暖极了,更何况它是这样的漂亮——
于是你不知死活地伸出手,痴迷地抚摸它的毛发,一下又一下。
黑暗中,白狼...
一。
那只白狼回来了。
它带回一只被吃了一半的猎物,丢在你的面前。
它在雪地里遇到濒死的你,或许是想借你残余的体温取暖,又或者是把你当作了储备粮,它把你拖回了洞穴。此后,它竟像照料幼崽的母狼那样,给你带来了食物。
但大雪封山,食物匮乏……
它又能坚持多久呢?
用小刀切割着比之前小上许多的猎物,你想着,咽下一块还冒着热气的肉。
夜幕降临,如往常那样,它在你的身边卧下。
你不知道狼的体温与人相比是高是低,但躺在洞穴冰冷的石岩上,它实在是暖极了,更何况它是这样的漂亮——
于是你不知死活地伸出手,痴迷地抚摸它的毛发,一下又一下。
黑暗中,白狼动了一下身子,你听见它叹息一声,低沉的声音绝不是一只野兽能发出的。
但你并不觉得奇怪。
大概是之前的严重失温冻坏了脑子,你总是会出现一些幻觉。你对此习以为常。
二。
你们相依为命,彼此依偎——
不,严格地来说,是那只白狼在单方面照顾着你。
它捕猎时,你就待在洞穴里。
冬季的雪下个不停,偶尔有些雪花被风吹进来,你就裹紧衣服,一边看着它们融化,一边计算着它什么时候回来。
尽管你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也储存了一些它打来的猎物,拥有可能离开这座雪山的资本……但你从未踏出过这洞穴一步。
你仿佛真就是它的幼崽,永远在这嗷嗷待哺着。
这种心态当然不对劲。
一个四肢健全的人怎么会被一只畜牲养着?而且还不是把它当作外出打猎的狗,你不把自己当作它的主人或者伙伴,相反地,在“上下位”的选择中你自愿选择了“下位”,乐于对它摆出一副弱势者的姿态。
你无法控制地好奇这种荒诞的关系会继续到什么时候。
你非要弄清楚它是将你当做一块随时吞掉的肉还是别的什么,你觉得它必有所图。
你把刀磨的锃亮,仿佛已经想到了某天,它向你扑咬来的血盆大口。
三。
白狼突然有了搬离这里的打算。
你以为它找到了更好的住所,但并不是,它领着你走在茫茫雪原上,到了体力耗尽需要休息的时候,你们甚至连一块避风的地方都没有。
或许是长途跋涉、终日被寒风侵袭的缘故,你的症状加重了。
不再只是简单的幻觉,你开始能看见一些扭曲模糊的人脸,有时隐匿在白狼的长毛里,有时就出现在你的手心里。
「我说,杰克•里佩尔,你还打算这样苟活多久呀?你忘记你开车来这地方就是为了寻死的吗?
「英勇点呀,不要在一头畜牲后面亦步亦趋了。你的口袋里不是有刀吗?或者趁它不在跑的远远的,一头溺/死在雪堆里也行……」
「说话啊?说话啊!里佩尔!你这条阴沟里的潮虫!你这个卑劣的恶鬼!你早该死的!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手心里的人脸咒骂着。
“嗷呜!”
走在你前面、发现你掉队的白狼带有催促意味地叫了一声,你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真遗憾,我计划改变了。」
你愉悦道,「如果它还愿意带着我……那我就绝不会去死。」
四。
你们连续走了三天三夜。
经过观察,你发现它并不是没有目的地乱走,自始至终在朝着一个确定的方向前进。
或许是那里有着更为丰富的食物,你随意想着。
今夜,你们终于停了下来,而它也顺利找到了一处可以遮风的地方。
白狼源源不断的温度传递过来,你躺在它旁边,借着月光欣赏它蓝色的眼睛,然后安心睡去。
五。
你本以为你们会这样一直下去。
——直到你站在山顶上,远远地看见了自己停在柏油路上的汽车。
你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白狼的意图。
而在这最后一段旅途中,它好像也逐渐唤醒了对于人类的警惕性,你们不再是亦步亦趋的距离,开始隔的愈来愈远。
到最后,你站在车旁边,它远远地看着你。
好似你们从未遇见过,它是一只路过的雪狼,你是下车出来透气的路人,你们萍水相逢,下一刻你驱车离开,它转身进山,你们萍水相逢,仅此而已。
……但你不想这样。
你静静思索片刻,你打开后备箱。
你摸出一把枪。
六。
白狼被你拖上车,脖子上扣着一副铁索。
你克制不住颤抖地坐在驾驶座上,你看见自己的胸口生出一张扭曲的人脸。
它叫骂道:
「里佩尔!你就是这样卑劣、龌龊、可悲的东西!你这个疯子!你罪该万死,你必定为此付出代价……!」
你阴沉地拿起刀来,刺向它。
你的手已经冻僵了,不十分灵活,但依旧执着于将它从身上剥离。于是一刀又一刀凌迟着自己。
「……那是它自找的!」
「我本已做好了觉悟。我愿意在雪地里冻死、或者在半死不活的时候就被某只野兽生吞活剥,我就这样去死,这是极好的——」
「谁需要了?没有人需要!可它就在那里!」
「它干预了我,自以为是——那么好!此后它若对我的苦难视而不见、擅自离开……」
「它、便、有、罪。」
七。
「你就是只恶鬼!你早晚会后悔……!」
人脸尖叫着,你将它从身上活生生剜下来将这堆碎肉像垃圾一样扔出车窗,然后启动车辆。
血源源不断地流淌着,你的心口越来越冷,你的视野开始模糊。
八。
失控的车辆撞向了山体。
九。
“……!”
你猛地睁开眼睛,躺在温暖的床上,你意识到这原来是一场梦。
身旁的爱人已经醒了,头发散落在枕头上,被阳光照得金黄。
你仍沉浸于发现白狼想要离开时的恐慌,于是本能地抱紧他的腰,借此寻求些慰藉。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真是叫人害怕。”
“亲爱的。或许,我是不是看的你太紧了?你会不会萌生出想要逃跑的想法?”
“……”
爱人看着你许久。
他抽出盖在被子下的手腕,带出一串叮当作响的铁链与手铐。
“我跑的掉吗?里佩尔。”
十。
“噢,是的,我忘记这点了。”
你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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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图源lof太太:@牧贤生(不接稿)
感谢太太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