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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天

【沈柳】兄友弟恭

*情毒梗

北极圈人民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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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魅妖洞府西行百二十步,沈清秋终于从柳清歌红红白白的脸色上意识到了什么。

他捏着鼻梁琢磨了一下措辞,艰难开口:“师弟与人双修过吗?”

从柳清歌火烧连云般的面庞上居然还能看出他脸色黑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清秋心想也没什么,就是等会儿你可能要解锁新成就了哈哈……你就祈祷魅妖的情毒有解吧。

“在这里等我。”

绯红已经蔓上柳清歌的耳朵,对方的眼睛里也像渐渐起了雾。沈清秋顿了顿,移开视线。

“万事小心。”他又叮嘱了一句,拔剑掉头直取魅妖洞府。


“哎,这不是沈仙师嘛。”远远地就看见魅音夫人笑盈盈...

*情毒梗

北极圈人民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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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魅妖洞府西行百二十步,沈清秋终于从柳清歌红红白白的脸色上意识到了什么。

他捏着鼻梁琢磨了一下措辞,艰难开口:“师弟与人双修过吗?”

从柳清歌火烧连云般的面庞上居然还能看出他脸色黑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清秋心想也没什么,就是等会儿你可能要解锁新成就了哈哈……你就祈祷魅妖的情毒有解吧。

“在这里等我。”

绯红已经蔓上柳清歌的耳朵,对方的眼睛里也像渐渐起了雾。沈清秋顿了顿,移开视线。

“万事小心。”他又叮嘱了一句,拔剑掉头直取魅妖洞府。


“哎,这不是沈仙师嘛。”远远地就看见魅音夫人笑盈盈倚在洞口,倒像是算准了他要回来,“怎么,心情不太好?”

“不想死就把解药交出来。”沈清秋心情暴躁,几近野蛮地提剑逼上。

魅音夫人扶了扶发髻,又轻轻拨开横在颈边的剑锋。

“解药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清秋默然片刻,道,“好。你去为他解毒,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仙师误会了,”魅音夫人笑道,“非是我,而是你。”

……

沈清秋心想,好吧,虽然穿越成种马小说里主角的人渣反派师尊而且似乎注定要弯成曲别针,但是他至少可以选择和谁相依为给。

……

这算是个选择题吗?!!

柳清歌还是洛冰河?这和没得选有什么区别??左右都是要把他掰弯啊!!!

他不死心地拎着这魅妖头子赶回柳清歌所在的地方,只见向来无坚不摧的百战峰主人蜷成一团,后背死死抵着树,一只手已经被自己拉出数道血口子。看他右手成爪的架势,沈清秋再晚来片刻,他是打算废了左手以保神志清明。

沈清秋紧赶两步,一把拽开他右手:“做什么!”

柳清歌被他拽得一分神,意识立马模糊了小半,抬头定定地看住他半天。

“沈……师兄。”

沈清秋:“……”夭寿。

这已经烧傻了吗?

“沈师兄?”柳清歌不依不饶。

魅音夫人掩嘴笑起来:“这样看,倒是可爱许多。”

沈清秋又是急又是怒,被她这话一梗,险没一口血吐出来。

“我洞府内有一处玫瑰花池……好歹不必幕天席地,是不是?”魅音夫人耸耸肩,“现在能为二位做的只有这个啦。”

沈清秋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告诉他什么都别管,马上提剑捅死这个作天作地的魅妖;一部分冷静地想,哎,其实她说得没错啊。

他站在原地天人交战了会儿,柳清歌双眼又渐渐清明下来,看着自己被沈清秋握住的手腕,动了动:“……喂。”

这个动作不太妙。从他手腕处蔓延开的酥痒和颤栗正彰显着这一点。

沈清秋惊醒,终于下定决心,一手把他捞起来扶靠在身上,一手扬剑指着魅音夫人。

“走。”


“你要干什么?”

沈清秋一松手,柳清歌扑通落入玫瑰池,湿漉漉地冒出头,似乎又清醒了一点。细小的水流从他发间流下,淌过面庞和脖颈。

沈清秋忍了又忍,才没脱口把系统内置提示里的教科书式标准答案“干你”说出来。他把弹窗叉掉,心想这也太惊悚了。

沈清秋跟着踱进池子里,开始脱衣服。

“沈清秋,你……”柳清歌又晃神了一下,猛地甩了甩头,“你不必为我折身至此。”

沈清秋把中衣抛回岸边,道:“你折身也一样。”

柳清歌:“……”

“快点脱,等会儿发作起来再把衣服扯坏了,我看你回头穿什么。”

“别开玩笑了,我再想想办法!”柳清歌暴躁地一砸水面,轰地激起一线长浪。

“还想办法?”沈清秋忍不住了,阴阳怪气道,“真有办法,你也不至于牵着我衣角喊师兄。”

“……………………”

柳清歌忍了又忍,一掌轰下,水面连带池底直降三尺。

“此事绝无可能!”

“柳清歌,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你以为我很乐意吗?!”

“没得商量!”

这种时候还能吵起架来……听墙根的魅妖姐妹团无言以对。

“还有你们!别欺人太甚!”沈清秋真有点恼了,回身捞起修雅剑,一圈剑气冲天而起,把窥视和窃听隔个干干净净。

他转身怒视柳清歌:“脱!”

“师兄?”柳清歌茫然。

沈清秋:“……”这个奇怪的版本又被放出来了。

柳清歌反应了两秒钟,点头,依言开始脱。很快最后一件里衣也漂在水面上,浸了水渐渐下沉。沈清秋把它捞起来,拧了一把水,和其他衣物一并丢到岸边。

他握着对方肩膀把人拉过来。

“柳清歌。”

灵力灌注在话音里,一字一顿。

柳清歌跟被接骨似的,嘎嘣一下眼神就变了。

“……沈清秋!”他想喝问,却发现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真是……”沈清秋揽了他一把,黑色的长发在水中半浮半沉,“听好,柳清歌,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是觉得应该知会你一声……我要开始了。”

他做足心理准备,低头在柳清歌嘴角亲了一下。

柳清歌睁大了眼睛。


“反正你现在没力气打我,我就一起说了。”沈清秋一面分开他双腿,一面说,“师弟你这暴脾气真是要改改,能不能听人说话。”

柳清歌反唇相讥:“那小白眼狼就听你的话么?”

沈清秋沉默了一下,

“你别这样说。冰河的事,说到底还是我……”

柳清歌猛地一低头,几乎是撞上了他的牙齿:“闭嘴。”

沈清秋被他亲懵了。

“别提他。”柳清歌堪称忍辱负重地趴在他肩头。

说不提洛冰河,一阵沉默后,柳清歌又自己提起来了。

“你没死也不回山门说一声,知道给我和掌门师兄平白找了多少烦心……回来后也事事为他着想,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小畜生。”

沈清秋觉得不对劲,去看他的眼睛,果然,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柳清歌的意识又昏沉下去了。

柳清歌怔怔地看了他很久,忽然问:“我不如他吗?”

沈清秋无言以对。

一直以为是钢铁直男的杀神师弟居然悄无声息地弯了……对象还是自己。

“沈清秋,你听到没有?”柳清歌贴过来,身上滚烫。

不能拖了。

沈清秋把他按在池壁上,暗告了一声得罪。


这会儿沈清秋才空出来去端详他师弟的脸。确实,从前他就觉得不可思议,苍穹山派的武力担当、百战峰主人柳清歌,居然长着这样一张俊逸少年郎的脸。

大概几次呼吸后,柳清歌那副迷茫的样子又褪下去,表情空白地半倚在他身上,像是震惊到极点。过了半晌,他难以置信地开口:“沈清秋,我杀了你!!”

以前怎么一直没发现身边有一只潜藏得这么深的傲娇……沈清秋开始思索。

还得顺毛摸。

他圈着柳清歌的腰,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我错了。”

柳清歌的脸僵了。

“我没考虑你的感受,没想到你为我做了多少。师兄错了。”

什么意思?

哄孩子吗?

沈清秋到底在干什么?

柳清歌几乎停止了思考,却见鬼似的顺从地抬头回应了他的亲吻。

“你能原谅我吗?”

他不知所措地点了好几下头。

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的,说对小孩说话一定要肉麻,越肉麻越好。这会儿柳清歌懵懵懂懂,看着和三岁小孩也没太大区别,沈清秋权衡两秒钟,马上就灵活变通了一下。

这不就成了嘛!

事已至此,沈清秋却忽然不太敢看他。今日之事虽是顺势而为,也难说无有真心实意。柳清歌待他如何,桩桩件件,皆有迹可循。

“沈清秋。”柳清歌扣住他的手指。

沈清秋惊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睛。

“我刚才很清醒。”

柳清歌的手指有点凉。他抬手摸了摸沈清秋的脸,忽然笑了一下。

“好吧,可能不太清醒……真是,怎么跟做梦一样。”

“没关系了,”他总结,“你……继续吧。”

与爱犬踏上旅途

我正在NGA论坛翻译发布这本新发售的《最终幻想XIV终极食谱》。先主翻伊修加德相关,而后会弄别的。本书以鲶鱼精·鱼饭和莫古力·莫古莉亚的口吻讲述,菜谱亦照顾到素食者、乳糖不耐者等有饮食限制的人群。配方可按需替换。

帖子中含英文原版,因料理属实是我知识盲区,如有误翻请不吝指正,我会一并更新帖子中的图片。

*不让包含外链,大家想看原图的话自己摸去或到我微博吧。

*11/20 添加伊修加德松饼和皇家蒸蛋的菜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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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中含英文原版,因料理属实是我知识盲区,如有误翻请不吝指正,我会一并更新帖子中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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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宽恕的缺席

你的眼里有光。


出镜:·奧尔什方-旅人栈桥

摄影:帕尔蒙德-龙巢神殿

你的眼里有光。


出镜:·奧尔什方-旅人栈桥

摄影:帕尔蒙德-龙巢神殿

三条真理

【祖雷】他深爱的少女(哨兵向导au)

蒙特祖玛x雷德

蒙特祖玛x雷德

蒙特祖玛x雷德

我没有在开玩笑,也没有玩梗,我是在认真讲。这篇是介于bg,bl,gl以外的gb(gril x boy),女攻,如果有人想深入了解一下,可以百度第四爱。

这是我个人的兴趣和对祖玛雷德的理解,本文不会开车,但情感方面就是gb!

哨向au

嘉德罗斯有,嘉祖雷三箭头绯闻描写有,结局是祖玛雷德双箭头。

雷德祖玛眼睛私设。原创人物有。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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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暖色的云端上悬挂着没有扶手的梯子,盘旋着,从脚下到那竖立着的白色大门的尽头。一方大小的空间,只能放下一双脚。雷德站在那里,他仰头看向尽头依旧锁闭的大门...

蒙特祖玛x雷德

蒙特祖玛x雷德

蒙特祖玛x雷德

我没有在开玩笑,也没有玩梗,我是在认真讲。这篇是介于bg,bl,gl以外的gb(gril x boy),女攻,如果有人想深入了解一下,可以百度第四爱。

这是我个人的兴趣和对祖玛雷德的理解,本文不会开车,但情感方面就是gb!

哨向au

嘉德罗斯有,嘉祖雷三箭头绯闻描写有,结局是祖玛雷德双箭头。

雷德祖玛眼睛私设。原创人物有。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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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暖色的云端上悬挂着没有扶手的梯子,盘旋着,从脚下到那竖立着的白色大门的尽头。一方大小的空间,只能放下一双脚。雷德站在那里,他仰头看向尽头依旧锁闭的大门。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挂在嘴角的笑也显得无比暧昧。

身边一无所有,仅能看到远处的白云,这里一片荒芜,没有任何生命也没有他物。只有云,无边无际的云,模糊了边界和远方。只有脚下白色的阶梯,窄窄的,只有一人能踏上。只有远处那打不开的门,刻着复杂的花纹,华丽至极,美丽至极。

雷德向上踏了一步。

随之,他之前踩过的楼梯碎掉了,化为瑰丽的宝石,变作空气,消失在这空间里。

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正好,雷德也从未想过回头。

他缓慢地向上走,一步一步地,沉稳而庄重得如同迎接自己的新娘。

他笑着,仿佛一手捧着鲜花,一手拿着戒指。

他应是无比幸福的,连身上流下的血液也只是这洁白世界的妆点,破损的衣物遮不住被扯开的皮肤,露出白骨和血肉。

他笑着,向上走着。

“祖玛,我来接你了。”他说。

 

2

绿发少女穿过走廊,正要到达休息室的门口,突然一只灰白色的哈士奇叫了两声,从走廊尽头跑了过来。少女听到它的叫声,停下来等它。哈士奇也飞速窜到她脚边,撒娇一般地蹭着她的小腿。

少女弯下腰摸了摸它的脑袋。她伸手,用手腕上的终端刷开了休息室的门禁。

这里是硅基星超能研究所,不过这是表面上的名字而已。这里其实是圣空星与硅基星联合的哨兵塔。

哨兵,一种体格和运动极限都远超出于一般人的存在,是人类,也非人类。他们并非生来就是哨兵,而是在青春期后才觉醒这样的力量,与力量一同觉醒的还有他们的精神体——一般是动物,实体呈现在体外。

哨兵在青春期觉醒后会被国家暗中召集在哨兵塔,培养成优秀的军人。他们虽然肉体强大,但是因为五感太过灵敏,极易受到外界的过度刺激,甚至会造成精神体的毁灭,成为植物人。

而人类的进化中,也出现了对应的角色——向导。

向导的体格只是普通的优于一般人,而他们的五感正常,精神力强大,他们也有精神体,一般是些没有攻击性的动物。而向导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他们可以连接哨兵的精神,安抚受惊的哨兵,修补他们受损的精神体,调节他们的五感。

当然,他们也可以毁灭哨兵的精神。

不同的星球和国家都拥有自己的哨兵塔,这算是国家之间默不作声的公知。毕竟大多数哨兵是作为秘密武器被保护在哨兵塔中,只有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从牢笼中放出这群猛兽。

每个哨兵和向导都有自己的编号,被手腕上的终端纪录着,也就是蒙特祖玛右手手腕背侧的那个,像是一条手环的终端。

蒙特祖玛放那只哈士奇进了休息室,她刚刚结束今天的训练,打算回来补充些水分。哈士奇绕着她转,不停地摇着尾巴,一双灰黄色的眼瞳显得无比温顺。她喝了两口水,看着眼巴巴看着她的狗,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单膝跪下来,在自己掌心倒了点水,向它伸出手去。

哈士奇马上伸出舌头,在她手心里舔起来。

“祖玛太宠它了,精神体不需要吃东西啊。”休息室的门又开了,一个红发扎着马尾的少年走了进来,他蹲下向哈士奇拍了拍手,示意它过来,“不许黏着祖玛,回来。”

而哈士奇则是尽情地舔尽了蒙特祖玛手中的水,随后向前一步,把头伸到蒙特祖玛的脖颈旁,缓缓蹭着她,伸出舌头舔她的耳朵和脸颊。

不知道是不是雷德的错觉,他觉得那只哈士奇在向自己示威。他没由来地生气,想要收回自己的精神体,不过蒙特祖玛接下来的动作阻止了他。

她摸了摸哈士奇的头,顺着毛一直摸到它的脖子,她在哈士奇的脖子上拍了两下,随后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雷德眼前一亮。蒙特祖玛的精神体是一匹马,白色的底毛,身上遍布着灰色的短毛,花纹就像是星辰,也像是月亮。铅灰色的棕毛,由深棕渐变到纯白的马尾扫过灰黑色的膝关节,垂到笔直的胫骨旁。一双眼睛是纯黑的颜色,被雪白的睫毛遮住了一半。

那是雷德见过的最漂亮的马,高大健壮,温和俊朗,美丽。

蒙特祖玛是印加王族的末裔,雷德第一次见到她的精神体之前,以为她的精神体会是老虎豹子之类的,毕竟是王族,她作为最后的公主,也应该会带着王者的象征。在雷德看过的大多数小说里,有龙或者凤凰作为王者的象征,但是精神体不会是不存在的事物,所以他猜测应当是老虎或者狮子。

但是他见到了一匹灰白的马。

哈士奇见到白马,欢快地叫了一声,随后摇着尾巴凑了上去。蒙特祖玛站起来,看着哈士奇愉快地蹭着马腿,而马也低头去嗅哈士奇的头顶。

精神体虽说是他们精神状态的反应,却不一定受他们的意志控制。

雷德放任哈士奇去凑近白马,顺势走到蒙特祖玛身边去,问她:“祖玛祖玛,我一会儿要去出任务,经过商场,要我给你带什么吗?”

“不用。”蒙特祖玛不看雷德,她依旧望向马的方向。

“再想想嘛,毕竟我们很少出去的,祖玛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比如T裇之类的,虽然研究塔有发制服,但是穿自己的T裇睡觉可是很舒服的。”雷德比划着,“祖玛在进入塔之前是公主吧,穿过这种平民服装吗?”

蒙特祖玛将视线——虽说他们两人都用眼罩遮住了眼睛称不上什么视线,总之是把脸转向雷德,雷德也毫不躲闪的任由蒙特祖玛沉默地看着。他露出自己的几颗门牙,笑着回视祖玛。

“我穿过。”蒙特祖玛回答,“印加王族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雷德则是托着自己的下巴思考起来,蒙特祖玛转头向自己的精神体伸手,那匹白马就用鼻子轻轻推开自己脚边的哈士奇,免得踩到它,随后踏着缓慢沉稳的步子来到蒙特祖玛身边。

这匹白马如同一个真正的王族一样优雅,看上去仿佛来自月亮上。

蒙特祖玛缓缓抚摸它的鼻背,白马也凑近了少女的脸庞,但是不舔她,只是用鼻子蹭了两下。

这幅场景他看过无数遍了,他知道少女喜爱这匹马的程度,知道她会在抚摸这匹马时露出小小的微笑。他偷偷在旁边数着秒,希望少女能再笑得多一点,久一点。他就像是一个小偷,想把这短短的数秒从祖玛那里偷出来,存进自己的时间背囊,好在思念时拿出来看一看。

不过他不必这么做,那少女的笑容已经印在他的灵魂里了。

他能将这画面精准的刻在自己的脑海里,精确到少女的每一次呼吸。不过最近,他有些贪得无厌了。

“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雷德说,“我们一起去逛商场吧,祖玛虽然穿过T裇但应该没有逛过商场吧,我们一起去吧。”

蒙特祖玛放下手,看向雷德,有些不解。

雷德马上意会到,回答:“就是比如我们一起出市区的任务啦,或者我们一起离开塔之后。总会有这样的机会吧,那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进入研究塔之后,终生都是士兵。”蒙特祖玛回答。

“这个我知道啦,但是嘉德罗斯大人肯定也没见过,到时候我们和嘉德罗斯大人一起去吧。”雷德耍了个诡计,他原本是不屑于对蒙特祖玛说出这种劝诱的话的,但是他必须要用这个诡计,圆回自己上一句冒失造成的错误。

“嘉德罗斯大人……”蒙特祖玛低低地念了一声,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回答,“我会向嘉德罗斯大人请示的。”

“那我就当你答应啦,说好了哦,祖玛。”

 

3

雷德是在这超能研究所里出生的,他是人类能力的极限,是人类,也是兵器,因此非人类,但也非兵器。他生来就是为了成为强大无敌的存在,原本也应该是冷漠无情的。

不过可惜不知是不是上帝在创造他时也觉得他过于冰冷,是兵器而非人类了,于是在倒入感情时一个手抖,将正常人类的部分也倾倒了下来。

雷德就此诞生了,他是最强的兵器,也是普通的人类。

而在这超能研究所里,有一个和他不一样的存在。蒙特祖玛,印加王族最后的公主,她是在印加王族没落后才进入哨兵塔的,她作为一名普通的哨兵为哨兵塔工作,但是她的目的是为了向嘉德罗斯学习‘王’的典范。

雷德觉得蒙特祖玛和自己读过的公主完全不一样。她比自己还要高一些,是优秀的哨兵,身体素质极好,能优秀地完成任务,而且平时表情也很少,话也比较少,任务和训练以外就是跟着嘉德罗斯,自己的时间也就是呆在屋子里。

思来想去,雷德大概意识到蒙特祖玛和自己想象中的公主有什么根源上的区别了。

公主一般是想要找到自己真爱的王子,嫁给他,然后能够成为王后。

蒙特祖玛想要成为王,自己拿起王力象征的权杖,戴上王冠,孤单地坐在王座上。

雷德觉得那也不错,祖玛应当是那样的,她应当是保护者,是挥舞着剑保护臣民的王,哪怕是公主,她也应该是那种提着剑骑着马去拯救落难的王子的那种。要说祖玛向别人撒娇示弱,他真是无法想象。

耳边传来蜂鸣声,雷德想也不想地抬手把匕首刺入那人的下颌,看到那人惊愕的表情,颤抖着想说些什么,但已经说不出来了。

此次的任务比较简单,单纯的取一个敌对向导的性命。任务目标一个人隐藏在外面,身边没有哨兵,也没有其他保护的人员,雷德打探到他的藏身之处就趁着夜色从这家酒店的顶楼用升降绳滑到他的房间所在,撬开了玻璃的锁,进了房间。

房间里没有人,雷德并没有看到他,但是他凭借直觉感觉到了就站在自己左边的存在。

那个向导调整了他的视觉,让他的大脑骗过了眼睛。如果是一般的哨兵大概就真的会被蒙骗过去,但是来的是雷德。他一开始就是设计为天生的兵器,他的全身都是由他自己调控的。

其他向导如果想要调节他的感官,那么,就会产生蜂鸣声。

雷德拔出自己的匕首,轻轻后跳,避开了他下颌喷出的血液。他环顾四周,看到了这家伙的手提箱。他抬了抬眉头,提起来把打算带回去。

意外地,一张纸片飘了下来。

雷德看到纸片上印着的硅星超能研究所的图标,迟疑了一下,他索性原地坐下,翻开他的资料阅读起来。

资料很厚,各种各样的文件纸张,有复印件和手抄本,还有各种笔记。雷德看到了自己的资料,他笑了一声,津津有味的阅读着,研究所的资料非常详细丰富,毕竟雷德很稀有,是近十年来超能研究所里最优秀完整的作品,除了一点。

“我觉得我的人生比小说有意思多了。”雷德自言自语道。

读完自己的资料,随手从酒店的房间拿了根笔做了几下批改,他草草翻阅了一下其他的资料,没看到熟悉的人的资料,也就把资料收拾完整,从窗户里跳出去,握住绳子爬回了房顶。

他把资料收回自己的背包,想着距离任务最低期限还有一天,自己是否要去闲逛一会儿时,他突然转头看向了站在楼顶边缘的人。

那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连雷德也没有察觉,一头红发散在风中,被风吹起。

“雷德。”他咧开嘴笑了。

雷德站起来,盯着他看,注意到一双绿色的眼睛如同野兽一样在夜色中发出光芒。

“你应该不认识我,那么不如叫我2号就好了。”那人笑得非常自来熟,站在没有护栏的天台边,也毫不在意自己随时会掉下去。“初次见面。”

“这张脸你可不是第一次见到吧。”雷德说。

“你的资料上可没说你这么在意字面意思。”2号抱怨了一句,但他马上又展露了笑容,“看到你完成任务忍不住想出来恭喜你。”

“哦?”雷德也突然笑起来,“怎么?你的任务目标被我抢走了吗?”

“不不,那家伙随便怎么样都好,我是来见你的。虽然我不允许在正式会面之前来见你,但我还是忍不住。”2号说,“这是人类所说的,爱吧,雷德。”

“不是,恶心。”雷德毫不犹豫地回应。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2号突然收起了笑容,“我读过你的资料了,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现在这副状态也全是模仿你的。但是我和你不同。我缺了一样东西。”

“你和我差太多了不要强行套近乎谢谢。”雷德忍不住想怼他。

“蒙特祖玛。”

雷德猛地停住了,呼吸都要停止了,他晃了晃,发出疑惑的声音。他的眼睛被眼罩遮住了,2号也看不到。

雷德迟疑了一下,问:“原来,还有人传我和祖玛的绯闻吗……?我超高兴的,永远都只有祖玛和嘉德罗斯的绯闻我还以为我已经没有人气了。”

哪怕是2号也有些跟不上雷德的节奏了,他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发现这个人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和那些资料录像也完全不一样。

“不过,”雷德笑起来,他猛地消失在原地,等到2号察觉到时,雷德已经贴近了他的脸侧。2号几乎能看到雷德笑起来时尖锐的虎牙,比常人长一些,更像是猛兽的獠牙,“你没机会了。”

雷德的匕首贴着2号的脖颈擦了过去,划开一道血痕,瞬间渗出血液。2号连忙后退,而雷德则是一记膝袭,狠狠地踢踹上他的肚腹。两人一起飞出天台的瞬间,雷德猛地回身拉住了天台的边缘。2号被踢出去,从酒店楼顶落下去。雷德爬上天台,探出头去,没看到那家伙落在地上的尸体。

想来也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雷德有些烦躁起来,他没能一击杀掉那家伙,而那家伙一定是研究过自己的攻击习惯才从一开始就站在天台边缘以便随时逃走的。

雷德匆忙收拾好了自己的资料,检查过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窃听器和追踪器之后,回到了哨兵塔。所长亲自确认了自己手中的资料,确认一张不少之后才放自己离开。

雷德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望着空白的天花板。他沉思了一会儿,才猛地抬手扯下自己的眼罩,闭着眼睛快步走到浴室。这是他的房间,他对每一块地方都了若指掌,所以他很快就来到了镜子面前。

他微皱着眉头,撇着嘴,但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镜子里的少年不过十七岁的年纪,一头红发被束得高高的,眉眼分明,清秀而不张扬。而在他都不愿意看到的地方,有一双莹绿色的眼睛,就像是狼一样。雷德看到了镜子中自己的脸,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眼罩,有些脱力地撑在了洗手台上。

脑子里过于大的信息量让他头脑都有些发热,他努力思考,想要理出一条线,能够把自己看到的资料和见到的现实连接起来,串成一个真相。

2号,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4

“祖玛——”蒙特祖玛在休息室里听到了这么一声拖长的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喊声,她抬头,看向一副死鱼样子的雷德从外面一步步挨进来。

“雷德?”蒙特祖玛有些疑惑,“你没有出去玩?”

“我这次做完任务就回来了啊,我好想你啊,祖玛。”雷德噗通倒进了蒙特祖玛身边的椅子。

蒙特祖玛没说话,继续看着书。雷德也不开口了,他就躺在椅子里,偏头看着一旁看书的祖玛。

休息室的门又开了,一个黄发的男人走了进来。蒙特祖玛看到他,连忙收起了自己的书,站起来低下头行礼。

“嘉德罗斯大人。”雷德勉强坐起来打招呼。

嘉德罗斯谁也没有理,径直走进最里面单独的休息室关上了门。蒙特祖玛坐回椅子里,又把书摊开,继续看起来,不过她这次没有那么入神了,时不时会向嘉德罗斯的休息室瞟一眼。

研究所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许多哨兵和向导,如雷德所说,这些除了任务和训练就无所事事的家伙们的一项重要消遣,就是八卦。

谣言从‘蒙特祖玛喜欢嘉德罗斯’变成‘蒙特祖玛和嘉德罗斯情投意合’,毕竟除了雷德和蒙特祖玛很少有其他人能跟嘉德罗斯这么久而不出事,不过最后变成‘圣空星打算和印加王族联姻’这种已经上升到政治层面的传言,被嘉德罗斯一棒打死了开头的人停止了。

嘉德罗斯是圣空星未来的王,他天生就是王,他是最优秀的哨兵,只有皇家严格审核过的向导才允许接近他帮他调整五感和精神。而只有等到最优秀的向导出现,才有资格和嘉德罗斯结合。

蒙特祖玛是哨兵,哪怕她真的喜欢嘉德罗斯,也是不允许和他在一起的。

不过雷德觉得无所谓,如果蒙特祖玛喜欢嘉德罗斯,那他也一样喜欢祖玛,如果蒙特祖玛不喜欢嘉德罗斯,那他还是一样喜欢祖玛。

他喜欢祖玛应该也不是秘密,是个跟他们俩呆在一起超过十分钟的人都能察觉到这个事情。蒙特祖玛虽然表面冷淡,但是也应该是对这件事情明了的。

但是蒙特祖玛什么都没有说,所以雷德也当作她没有拒绝,依旧单方面表达着自己的好感和亲近。蒙特祖玛默默接受着他的亲近,把自己仅剩的一些热情留给了嘉德罗斯。

雷德觉得现状令他满足,若是能一直这么下去也不错。他单方面爱着蒙特祖玛,连带着她爱着嘉德罗斯的部分,连带着她不回应自己爱的部分,一起爱着。

要是问为什么他这么喜欢蒙特祖玛,那大概是因为——

蒙特祖玛是他见过的第一位公主,是美好的,真实的,应当被他爱着的公主。

公主被人仰慕,被人爱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小说童话里都是这么写着的。

雷德注视着安静读书的公主的侧脸,突然蹦出一句:“祖玛你有水晶鞋吗?”

蒙特祖玛转头看向他,似乎是有些疑惑,她回答:“没有。”

“真可惜。”雷德说。“我还没见过公主的水晶鞋呢。”

蒙特祖玛没有继续说话了,看着手里的书,任由雷德看着她,雷德的目光很柔和,不会让她觉得锋芒在背,雷德就像是一只午睡的狗,趴在她旁边,缓缓地眨着眼睛。雷德戴着眼罩,蒙特祖玛却能凭借风的力量将他的整个表情都在脑内捏出来,哪怕不看向雷德也一样。

她从未见过雷德的眼睛,不过她觉得雷德一定有比起一般的男孩子还要长许多的眼睫毛。

不然他眨眼的时候掀起的风,怎么会这么强烈直接传到她的皮肤上,被她感知到呢。

 

5

蒙特祖玛在印加王族没落后来到了硅星超能研究所,她是冲着嘉德罗斯来的,她要学习成为一位王的一切,最后回去,振兴印加王族。

她的确是作为公主出生的,不过她没有作为公主成长。她侍奉风,是风神的仆人,她生来是为了向风神奉上一切的。信仰和财富,印加王族的权利和她的人生,以换取风神的庇护和力量。

她应当成为王,并非王后,而是女王。她终将坐在印加王族的王座上,手中握着权杖与剑,成为被人民尊敬的王,被人民信仰的王,引导人民的王,保护人民的王。

王是沉默的。嘉德罗斯也很少说话,偶尔遇上打得尽兴的对手可能会提起一些兴趣,其他时间他都瘫在椅子上动也不想动,就像是一只高傲的猫。

王是强大的。嘉德罗斯是最强的哨兵,没有任何哨兵比他更强。他只执行在别人眼里是做不到的任务,他作为哨兵的精神力也非常强大,除非是经过他的允许,没有向导能擅自突破他的精神屏障。嘉德罗斯仿佛是完美的存在,是强大的哨兵,也不会轻易被向导控制。

王是高傲的。嘉德罗斯一般不对比自己弱小过多的人动手,并非是他仁慈,而是他高傲。过于弱小的人就像是蝼蚁,不向他们举起王之剑是王的高傲,王之剑只斩杀敌人和罪人,不用来斩杀蝼蚁。

蒙特祖玛观察着嘉德罗斯的一切,在心里和自己的日记本上记录着,她背负着复兴王族的重任,除此之外,她并没有闲情逸致去做其他事。

雷德是个意外。

他是除了嘉德罗斯以外的整个研究所最强的家伙,据说是基因研究的产物,原本是想创造一个冷血的杀人兵器。但是不知道他自己哪根筋接上了,雷德是个比自己还要情感丰富的看上去非常正常的家伙。

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还拿着一本封面是粉红色的背景上铺满了玫瑰花,中间围着男女主角的小说,听完自己的介绍,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问:“你是公主?就是那种爸爸是国王,妈妈是王后的公主?”

蒙特祖玛忘记自己是怎么回答他了,那家伙慌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对自己笑起来,说:“你好啊公主,我叫雷德,你真漂亮。”

蒙特祖玛第一次被这么直接的称赞,她稍愣了一下。

雷德接着说:“你头发的颜色好看。”

蒙特祖玛什么都没有说,连一句道谢也不曾吐出口。不过雷德完全没有被她的冷淡影响,从那时起就跟在了他此生见过的第一位公主身边。

蒙特祖玛问过的,男孩子对公主的憧憬无非就是骑士或者王子,她问雷德是想成为什么。

雷德如此,笑着回答:“那都和我没关系啦,我只是喜欢跟着你。”

蒙特祖玛跟着嘉德罗斯,雷德跟着他。嘉德罗斯并不算反感雷德,他只是一如既往地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而已。因为嘉德罗斯的关系,其他人也不敢轻易接近他们。他们三人渐渐地,就成为了这研究所里最强三人小队。

嘉德罗斯很少单独出任务,哪怕他的实力足够一人完成,雷德和蒙特祖玛也会远远地跟着。蒙特祖玛是被允许近距离观察嘉德罗斯的,而雷德似乎是出于自愿,一直跟着他们。

研究所里的生活枯燥无味,平时三人就是窝在休息室里,嘉德罗斯单独呆在房间里,祖玛和雷德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蒙特祖玛知道雷德喜欢自己,任何人都知道雷德喜欢自己。但她不去确认,不去拒绝,那不是王应该做的事情,所以她什么都没做。

他们保持着这样微妙的关系,雷德就趴在她手肘边的沙发扶手上,离自己只有十公分的距离就能碰到自己,但他不会伸手。

雷德既不想成为王子,也没有兴趣成为祖玛的骑士。他只是站在未来的王身边,献上自己的爱,绝不逾越,绝不上前,但也不曾收回捧着自己心的手。

蒙特祖玛像是个王一样,不对身边的人给予任何多余的眼神,但能够允许那人站在自己身后。

 

6

雷德自那个任务结束几天之后才被紧急召集了过去,所长办公室里坐着嘉德罗斯,蒙特祖玛站在一旁。他一进入所长的办公室,门就慌张合上了。

确认整个屋子里没有任何窃听器和通讯设备之后,所长才告知了他们接下来的任务和一部分真相。

有研究所的人偷窃了研究所的资料和一些实验体逃走了,现在已经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和影响。已知有三位研究人员和一个向导带着资料藏匿在目标城市里,正在向敌国转移。

雷德拿着研究人员的资料,缓缓翻阅了一遍,问:“那个向导的资料呢?”

“咳,这个人是敌国前来接应的,我方没有详细资料,似乎是敌国的秘密武器。”所长回答,“只知道对方的精神控制能力极强,建议发现之后即刻抹杀。”

嘉德罗斯轻哼一声,傲慢地回答:“不过是一个向导罢了,直接打死就行。”

他站起身,也不管接下来的任务吩咐,自己离开了。蒙特祖玛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又转头看向所长,等待着接下来的任务指令。雷德收拾好桌面上的资料,仔细翻阅了一遍,随手从所长桌子上拿了根笔,问了几个问题,记录在纸上。

所长吩咐了几个细节,关于资料和研究人员的处理以及和后勤人员的对接问题,接下来就让雷德出去了,留蒙特祖玛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蒙特祖玛没有表达出任何疑惑,依旧是军姿站在原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命令。

“接下来是单独对你一人的任务指示,蒙特祖玛。”所长全身被黑紫色的袍子盖住,他的声音经过变声器的改变,已经不像是人类的声音了,“接下来的任务,我要求你警惕雷德,若是他做出攻击你或者叛逃的行为,就地击杀。”

蒙特祖玛动也不动,没有丝毫动摇和疑惑,依旧沉默着。

“这次任务可能非常危险,希望你能找向导调整好自己的精神再去。蒙特祖玛,虽然你的精神体还不完全,这时候让你直面强大的向导是非常危险的,但是已经没有比你更优秀的人了。”所长从桌子里抽出来一封信件,“这次任务结束之后你就成年了,你的父母也写信给我们想帮你找到匹配的向导结合。”

这时候,蒙特祖玛才突然说话了,她问:“结合……那其他人呢?”

所长想了想她提到的其他人,回答:“嘉德罗斯的结合对象不是我们挑选的,雷德不需要结合。”

蒙特祖玛想想也对,雷德的精神力非常优秀,普通的向导基本无法撼动他的精神墙壁,而嘉德罗斯还未成年。结合对于她来说还很陌生,她基本只和嘉德罗斯,和雷德呆在一起。而一个向导,柔软又需要保护的向导,这她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象自己的身边会出现这样的人。

“总之,你不需要担心,我们已经在为你匹配最合适的人选了。这也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提前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更好的完成任务,平安地回来。”所长结束了谈话,让蒙特祖玛离开了。

雷德没有走,他就在所长的办公室外面等着蒙特祖玛出来。雷德看到她出门,迎上去,和她并肩走着。

“祖玛要结合了吗?”雷德问。

蒙特祖玛有些惊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雷德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窃听器,指了指所长办公室,然后做了个写字的手势。蒙特祖玛看到,心里了然,但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沉默着回到宿舍。

看到蒙特祖玛即将进入宿舍的背景,雷德突然出声:“祖玛。”

蒙特祖玛停下,回头等他继续说完。

雷德则是没了声音,似乎一瞬间出了神,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眼睛也不眨,风中没有传来任何讯息。

“雷德?”蒙特祖玛疑惑地问出声。

雷德猛地回神,眨了眨眼睛,笑起来问:“祖玛你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眼睛啊?”

这要求突兀又无礼,一般情况下,蒙特祖玛是不会理会这种无聊的要求的。可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硬是从雷德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伤心的感情。雷德几乎不会悲伤,他被连上的正经的神经回路里,一点点悲伤的眼泪全都流给言情小说了。

蒙特祖玛觉得自己莫名巧妙地答应了他,并且按照他的要求,将自己的眼罩帽子一并扯下。

雷德见到了,比自己还要稍高一些的少女在他面前摘下了遮挡面容的布料,轻皱着眉头,但是缓缓地睁开了他爱的少女的眼睛。

那是烈火一般的颜色,如同少女心中暗藏的热情,如同她的温柔与坚强,如同王冠上宝石的光辉。

那是他爱的少女的眼睛。

是红色的。

“真漂亮。”雷德笑着说。

“那我回去啦,任务加油。”雷德如此向他深爱的少女告别。

 

7

他们逃入了废弃的大楼,嘉德罗斯一个人冲在最前面,不久就消失了身影。雷德和蒙特祖玛警惕地在后面慢慢推进,他们并不担心嘉德罗斯,有闲心担心他还不如担心可能被卷入战斗然后被误伤的自己。

他们两人一起搜查了两层楼后,决定还是分头行动。雷德负责东面,蒙特祖玛负责西面。

雷德搜查了一层楼后,在东面角落的房间里,见到了一个人。那人坐在破烂的沙发上,似乎早就预料到他回来,整好以瑕地等着他。

“又见面了,这次可是我们正式会面,雷德。”那位红发的少年笑着,他穿着和雷德一模一样的研究所的服装,装束也全部相同,连红发也一同束起。唯独露出了那双绿色的眼睛,他和雷德看上去完全是一个人。

“我可没有你那么幸运,有一个名字,我只有代号而已。”他说,“为了公平起见我不如也叫你的代号吧,雷德,实验体,十三号。”

“还是叫我雷德吧。”雷德笑着说,“十三号这个名字,可是十几年没听过了。”

雷德想了想,说:“这么说,所长说的资料不明的向导,就是你啊。”

“是吗?”2号歪头笑了笑,“不是你吗?”

灰白色的哈士奇猛地从雷德身后蹿了出来,弓起身体,对2号发出恐吓的低吼。雷德收起了笑容,绷紧了身体,就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一样,等待着。

“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吧,”2号笑得比他轻松许多,一招手,身边也出现一条一模一样的哈士奇,“你比我多了样东西。”

“蒙特祖玛。”

话音未落,雷德就向他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西面的房间里,蒙特祖玛察觉到有人靠近,猛地将自己的大剑横在身前,要挡住攻击,却没想到雷德出现在眼前。他伸出双手,后退了一步,防止自己被大剑砸到。

“祖玛,我检查完了,没看到人。”红发的少年说。“嘉德罗斯大人追着那几个人离开大楼了,我们也快追上去吧。”

蒙特祖玛收起了自己的剑,没有回答。她跟上红发少年的脚步,向外走去。可是突然天地都摇晃起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贯穿了这一层楼的天花板和地板,一直延伸到下面去。

黑黄相间的大罗神通棍在他们眼前贯穿了三层楼,毁掉了去路。

蒙特祖玛有些疑惑,问出声:“雷德?”

可是红发少年已经消失了。

2号研究过雷德的一切,倒不如说他和雷德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同样的基因和细胞,成长为一模一样的实验体,都同样演变成了向导,但也同时是强过哨兵的杀人机器。他们两人极为相似,不过雷德是特殊且成功的那个,而2号,是失败的那个,一直被浸泡在营养液中,直到不久之前研究人员逃离研究所时为了生存才解放了他。

“你知道研究所地下是什么样子吗?那里有无数的罐子,全都是随时能够替代你的实验体,雷德。”2号的匕首接住了雷德的匕首,他嘲讽道,“你不过是意外产生感情的家伙,研究所看你特殊才观察你,你随时都能被替换掉。”

雷德一言不发,右手甩出两把匕首,直指2号的双腿。2号蹬地跃起,借着雷德匕首的力道空翻到雷德身后,脚尖弹出另一把匕首向雷德的后背刺去。雷德没有回头,就地一个翻滚,站起身看向了2号。

两只哈士奇在旁边撕咬着,扯住对方的皮肉,用獠牙扣下去,爪子蹬住关节,分毫不让。

“我们随时都能替换掉你,谁也察觉不到你消失了,连你最喜欢的蒙特祖玛也不会察觉到。”2号得意起来。

雷德倒是没什么表情,他似乎很不能理解,问:“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激怒我?让我害怕?”

“你和我们是一样的,雷德。你根本不是特殊的那一个,等我杀掉你之后,你的一切就由我来接管,蒙特祖玛的爱也由我来接受。”2号说。

雷德笑了,像是看到了狂妄而张牙舞爪的小丑。他问:“谁告诉你祖玛喜欢我了?”

2号停顿了一下。

“看在你马上就要死的份上,我告诉你件事。”雷德的右手握住了一把新的匕首,“祖玛不喜欢我,不过我呢——”

“连她这一点也一起爱着。”雷德的身影消失了。

蒙特祖玛的面前出现一位红发少年,穿着研究所的衣服,他匆忙从被大罗神通棍贯穿的另一边跑过来,问:“祖玛你没事吧!”

随后他冲上前,拉起蒙特祖玛的袖子就要带她走。而蒙特祖玛猛地挥刀斩断了他的手臂,后退了三步,将断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扯下来,扔在地上。

她说:“你不是雷德。”

那人的断手喷溅出鲜红的血液,他露出恐慌而狰狞的表情,捂住了自己的断臂。而随后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被挤出来。

“上!撕碎她!”随着他一声令下,无数灰白色的狼在屋子中显现了,似乎是不止一人的精神体,正对蒙特祖玛做出攻击姿态。随即,灰白的马出现在蒙特祖玛身前,把少女挡在身后,它立在原地,打了两声响鼻,露出从未展露过的威压,恫吓狼群。

突如其来的头痛袭击了雷德,让他没有来得及躲避,2号的刀刃刺入了他的腹部,划开了他的手臂,力道之深几乎要露出关节的白骨。雷德反手将自己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心脏,狠狠地把2号压在了地上,几乎要把他的身体都捅穿。

“……没用的……你已经……失去……她……了……”2号反而笑了,“我们……不止一人……你看吧……你……和我们……一……”

他没来得及说完最后一个字就失去了意识,一双莹绿色的眼睛永远闭不上了。

雷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上有多处伤口,最严重的在腹部,虽然在出血,但还没有捅破内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手臂和双腿都流着血,裂开了口子,血肉缓缓摩擦着。

雷德从没有告诉过蒙特祖玛这么一个真相,他并非是哨兵。

雷德是硅星超能研究所基因改造的第十三号实验体,他前面的那些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身体缺陷被舍弃了,少数可以作为正常人生活但不能成为完美的杀人机器的,还保留在营养罐里。雷德是幸运的那个,他的身体指标和精神能力都超乎了研究人员的想象,是完美的实验品。

他们这些人是作为杀人兵器被开发的,但是他们全都是向导。

研究所目的是开发出拥有哨兵体质的向导,创造超越现有哨兵向导禁制的新的人类。

雷德原本应该是没有感情的,不过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他就像是个普通人一样拥有正常的感情。他就像是个普通的男孩子一样,喜欢上了自己见到的第一个漂亮又温和的女孩子。

他没有把自己是向导的事告诉蒙特祖玛,而是借着自己与她亲近的关系,一点点突破她的精神防线,悄悄帮她调整五感,帮她修补精神围墙。嘉德罗斯的精神防线太过严密,雷德试探过,但是被赶了出来。

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在蒙特祖玛的精神世界里,搭建出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他见到了蒙特祖玛心中对嘉德罗斯的憧憬,然后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连造访的痕迹也抹掉了。

他是优秀的向导,想要引导蒙特祖玛喜欢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呢?

因为——

“嘉德罗斯大人……”雷德向蒙特祖玛所在赶去的路上遇到了嘉德罗斯,嘉德罗斯的棍子上沾着血,不止一处。他站在房门前,挡住了进房间的路。

嘉德罗斯上下扫了一眼雷德的伤势,说:“狼狈。”

雷德讪讪一笑,拖着身体继续向前走,想要经过嘉德罗斯的身边,赶去他身后的房间。

那里有个在等着他拯救的人。

嘉德罗斯抬手用棍子挡住了雷德的去路,问:“她现在连你也会一起杀掉。”

停了一下,他补充说:“她已经杀得够多了。”

“我知道……”雷德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事,死就死呗。”

“无畏的伤亡。”嘉德罗斯评价。

“嘉德罗斯大人……你不懂……”雷德笑了,“你还小,等你长大一点你就懂了……”

雷德轻轻推开嘉德罗斯的棍子,笑着说:“我得去救她,公主怎么能没人去救呢……”

雷德进入了房间,嘉德罗斯看着他的背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老子哪里不懂了。”他暴躁地自言自语道。

 

8

蒙特祖玛跪在房间中央,用大剑支撑着身体,一匹灰白色的马满身是血,但还是勉强挡在她面前。

整个屋子里都是血迹,两三具尸体,已经被风刃切成了碎块。

蒙特祖玛在雷德进门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她猛地转动了插入地面的剑刃,一道风刃直接冲雷德劈砍过去。雷德躲不开了,他闭着眼睛想接下这一击,但是没想到一只黑黄的棍子伸过来,挡开了这一击。

“嘉德罗斯大人……?”

“赶紧解决。”嘉德罗斯不耐烦地靠在门上。

“……呵。”雷德笑了,他蹲下身,放出自己的精神体。那只遍体鳞伤的哈士奇抖了抖尾巴,缓缓向蒙特祖玛走去。

白马嘶吼一声,噗通倒下了。哈士奇慌忙跑过去,舔了舔它的脖颈,把它身上致命的伤口全都舔了一遍。随后哈士奇小步走向蒙特祖玛,小声呜咽着,发出委屈的声音。

蒙特祖玛一顿,缓缓抬起头,像是什么也看不见一般,伸出手去。

哈士奇慌忙上前,去舔她的手,顺着她的力道,被她抱进怀里。它轻蹭着蒙特祖玛的脖颈,舔她的耳朵。

雷德缓缓地坐下,捂住自己的伤口。他想了想,还是转头向一旁的嘉德罗斯道谢。

“渣渣,我可没兴趣听这些废话。”嘉德罗斯不耐烦道。

雷德笑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精神体也渐渐消失在蒙特祖玛的怀里。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正站在阶梯上。

纯白的阶梯,只有他脚的宽度,没有扶手,没有柱子,在无边无际的云端凭空搭建的阶梯。

这是雷德他在蒙特祖玛的世界里搭建的东西。是通向她心中那扇华美大门的唯一通道。

他慢慢抬脚,向上走。那扇门他很久以前就见过了,门后面有什么也可想而知。

那是能够唤醒蒙特祖玛求生欲的唯一的途径了,象征嘉德罗斯的门。

身体在这云间的世界慢慢变重,身上的血液渐渐流逝,手脚都开始冰凉起来。雷德一步步向上走着,无比庄重,就像是走向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新娘一般。

这的确是他人生中唯一一场婚礼了,用雷德精神力搭建起的阶梯不断碎掉,消失在这世界里,参与构成蒙特祖玛自己的精神力。

如果雷德走完最后一步,他的意识就会消失。

他知道的。

这是一场不能回头的路,正好,他也不打算回头。

 

9

蒙特祖玛渐渐恢复了意识,她感受到嘉德罗斯正靠在门边,像是在替她守卫一般。雷德则是瘫软在一边,动也不动。

“嘉德罗斯大人?”蒙特祖玛出声喊道。

“雷德去救你了。”嘉德罗斯说,“大概快死了吧。”

“!”蒙特祖玛看向自己的手,怀抱中的哈士奇的重量早就消失不见,而自己眼前的白马身上的伤口正在缓慢消失愈合。

“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告诉我,你想要成为王。”嘉德罗斯说,“现在你学到了吗?”

“……”蒙特祖玛的声音发干,握紧了拳,她回答,“王是沉默的,王是强大的,王是高傲的。”

“王,是为了保护该保护的东西才强大的。蒙特祖玛,你听懂了吗?”天生的王站在她面前向她宣告。

“嘉德罗斯大人……”蒙特祖玛睁大了眼睛。

“快点解决,你们太慢了。”嘉德罗斯不耐烦起来。

 

10

雷德踏上了最后一步阶梯,马上就要推开那扇华美的大门,可他再没有力气了。

哪怕耗尽了一切,他也无法在这里留下痕迹,雷德缓缓地跪下,他膝下的阶梯缓缓碎掉了,就像是宝石一样,折射出彩色的光线,最后蒸发消失在空气中。

雷德从天空坠落了。

从那奶黄色的云端,从那温柔的美好的少女的世界里,落向漆黑的深渊。

他的眼罩从他脸上脱落了,露出一双绿色的眼睛。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少女的时候,他夸少女的头发颜色漂亮。没有把那句‘和我的眼睛一样’说出口。

他想起少女那双赤红的眼睛,是温暖的,热情的,太阳一般的颜色。就像雷德的头发颜色一样。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风声呼啸,而自己向迷失的尽头坠落。

不过他的人生比小说更加离奇。

于是在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去时,耳边传来马的嘶鸣和翅膀的扑叠声,他感到自己被抱住了。他有些疑惑的睁开眼睛,看到了那双太阳一样眼睛。

那是他深爱的少女的眼睛。

那是他深爱的少女。

“我觉得这个场景不太对,祖玛。”

蒙特祖玛没应声,任由他讲下去。

“你才是公主,你怎么能公主抱我呢,虽然我真的很开心啦,祖玛好帅啊。”雷德喋喋不休地说着,像是怕这一瞬间只是自己的幻想。

蒙特祖玛骑在一匹灰白色的马上,那匹皮毛上仿佛印着星辰的马有一双巨大的洁白的翅膀,正带着他们飞上云端。蒙特祖玛抱着遍体鳞伤的雷德,任由他胡言乱语,轻轻抿唇笑起来。

他们飞到那扇华丽的门前,门自动开了,后面却不是雷德预想的嘉德罗斯,而是一座他从未见过的宫殿,但他又非常眼熟。

“这是我家。”蒙特祖玛说,“真正的公主居住的城堡。”

“祖玛……”雷德出声,“你家还缺不缺清洁工……”

蒙特祖玛笑了,抱着雷德跳下马,向宫殿走去。她穿过记忆中的花园,走廊,台阶,径直走到大厅里。在那尽头,有一个鲜红的王座,权杖和王冠分挂在左右。

蒙特祖玛走到王座旁,把感动得一塌糊涂的雷德放下,随后自己将象征王的披风,披在了肩上,拿起了权杖和王之剑。

她转身面向王座,弯起膝,低下了头。

“雷德啊,我以王的命令,授予你为王加冕的权利。”蒙特祖玛的声音响亮而充满了整个大厅,余音一直回荡着,传向了更远的地方。

雷德双手捧起了放在王座上的王冠,他的手有些抖,不过他没有后退的理由了。

在他面前的,是他深爱的少女,是未来的王。

他上前一步,轻轻地将王冠放在了蒙特祖玛的发上。

蒙特祖玛抬起头,抬脚走上了最后两步阶梯,坐在了王座上。

雷德站在她的身旁,在她身侧稍后的,她看不到的,但是能将后背完全交给他的地方。

公主蜕变成了王,天马长出了翅膀,而雷德他拯救了自己深爱的少女。

END



后面的事(一)

“我真的很不明白诶2号他们为什么都这么痛恨我?”修养中的雷德看着这次的任务报告疑惑地问。“我们又从来没见过面。”

“大概是他们和你思想同步了吧。”所长解释道,“你是拥有感情的,但他们没有,这是他们精神力不如你的地方。也许是想通过替换你的身份,得到你拥有的东西。”

“他们嫉妒我吗?”

“……”蒙特祖玛放下了削苹果的刀,“他们也许是想得到不一样的感情。因为他们都没有感情,但是能体验到别人的感情,所以想刺激别人产生不同的感情,然后学习。”

“我觉得祖玛说得对。”雷德马上接话。

“……”所长把他手里的资料收了起来,“这次给你看算是赔偿你之前我们没告诉你真相的事。”

“不行!不够!”雷德嚣张道,“我还要求其他赔偿!”

“……你想干什么?”所长问。

“我要和祖玛结合。”雷德说,“反正我是整个研究所最厉害的向导了,除了我还有谁有资格啊。”

所长看向一旁的蒙特祖玛,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所长头痛地叹气:“行,怕了你了,反正你们俩匹配也是百分百,随你们去吧。”

“耶!”

 

后面的事(二)

嘉德罗斯,雷德和蒙特祖玛三人莫名其妙获得了休假。在雷德的拼命怂恿下,他们三人出现在了商业街头。

“嘉德罗斯大人,我有一个想法。”雷德指着橱窗里华美的迪斯尼公主一般的连衣裙。

“这种裙子不方便活动。”蒙特祖玛阻止他。

“嘉德罗斯大人,你不好奇祖玛穿裙子什么样子吗?”

嘉·只有九岁·德·没见过公主·罗·也没见过公主裙·斯看了蒙特祖玛一眼,走进了店里。

蒙特祖玛无奈地只能跟上。

 

后面的事(三)

“所有的裙子,都带走。”看到蒙特祖玛别扭地穿着裙子出来的嘉德罗斯掏出了自己的工资卡。

雷德提着早就买了数十件的T裇的纸袋乖巧地接过卡去刷卡了。

真的END



作者的话:

算是表达了自己一些感情,当然最后10已经开始放飞自我什么都不管了。

讲一下可能不太能理解的地方。

嘉德罗斯不喜欢祖玛,我觉得九岁这个人吧,是天生的王,他带着一些王天生有的东西,就是保护,虽然这个大概不明显,但我是这么理解嘉德罗斯的。

他懂不懂喜欢呢,他懂啊。

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呢,他没有啊。但是看那两个人互相折腾拖延他休息时间他真的很烦躁又不能一棒子打死只能去帮忙了。

但他同时也是个只有九岁的孩子,会有一些可爱的地方和幼稚的地方。

但是祖雷两个人是真的互相喜欢。

雷德是喜欢,双手奉上自己的爱,不要求祖玛接纳,也不要求她反馈。

而祖玛是因为家族的问题,她知道雷德喜欢自己,但是她不能让自己喜欢雷德,因为她是王。

中途讨论王的时候融入了很多我自己的理解,甚至我有时候都觉得祖玛真的好像阿尔托莉雅啊!!!!但是我个人喜欢大帝啊!!!

中间剧情和台词有捏他尼尔机械纪元(买T裇)和拿破仑一世加冕画(加冕)。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宥蒽猫猫树

萨赫蛋糕组|走神的惩罚

代入一点现代文,尽量不ooc,是小甜文大家放心吃

  “霍夫曼女士这几天怎么不在呜......”马库斯心不在焉的趴在桌上,根本没注意老师在讲什么。

  “马库斯,你又走神了,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旁边传来嬉笑声,马库斯难过把头低了低。

  “马库斯,你这几天上课很不认真。”老师气愤的敲了敲桌子,试图让眼前女孩子认真点。

  “老师......霍夫曼女士这几天怎么不在。”

  “?我在跟你讲话马库斯。”

  马库斯低落的从办公室出来,失魂落魄的回到寝室,把头埋进了被窝。

  “霍夫曼女士走了吗?不对,她一定会告诉我的呜呜,或者她嫌我太笨了吗......啊啊啊......”马库斯崩溃......

代入一点现代文,尽量不ooc,是小甜文大家放心吃

  “霍夫曼女士这几天怎么不在呜......”马库斯心不在焉的趴在桌上,根本没注意老师在讲什么。

  “马库斯,你又走神了,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旁边传来嬉笑声,马库斯难过把头低了低。

  “马库斯,你这几天上课很不认真。”老师气愤的敲了敲桌子,试图让眼前女孩子认真点。

  “老师......霍夫曼女士这几天怎么不在。”

  “?我在跟你讲话马库斯。”

  马库斯低落的从办公室出来,失魂落魄的回到寝室,把头埋进了被窝。

  “霍夫曼女士走了吗?不对,她一定会告诉我的呜呜,或者她嫌我太笨了吗......啊啊啊......”马库斯崩溃的想着却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在梦里,她梦见一块萨赫蛋糕奔跑着过来......

  “什么?你说这孩子这几天上课再走神?”霍夫曼不可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是真的,我把她叫到办公室她问我为什么你没来,而且她居然翘课!真是不可理喻!”眼前的老师不停的向她告状,她却转身向寝室走去(设定是老师和学生一个宿舍)

  老师:?

  霍夫曼轻手轻脚的拍了拍马库斯的房门:“马库斯,你在里面吗?”马库斯隐约听到霍夫曼在叫她,着急的从床上蹦起来。

  “啊!”马库斯发出一声惨叫,她起太急了撞到了旁边的桌角,痛苦的捂着脑袋说不出话。

  “马库斯?你还好吗?我进来了。”霍夫曼听到一声巨响,也不管学生的隐私了按下把手。看着自己的学生痛苦的捂着脑袋,赶忙过去看了看她的情况。只见马库斯洁白的额头上有一个红红的印子,轻轻的揉了揉。

  “咳啊啊,霍夫曼女士......我已经没事了......”马库斯强忍着泪水,温暖的掌心已经贴到那处痛楚。

  “诶?霍夫曼女士?”马库斯“嗖”的一下站起来,险些又撞到桌角,她已经不关心额头上的红印子了 。

  “?马库斯,你为什么这么慌张。”霍夫曼看着自己的学生,也想起了那个老师说的话,她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来。

  “你的额头还痛吗?”霍夫曼皱了皱眉

  “唔......已经不痛了女士......”

  “那好,我们说说你这几天为什么走神”霍夫曼迟疑了一下:“有人欺负你吗?”

  “啊不是的......”马库斯害怕极了,她不敢说是太想念霍夫曼才走神的,但是面对无尽的沉默,她知道,老师在等她的回应。

  “呜......霍夫曼女士......”霍夫曼点了点头,示意她在听“我......我只是看到您这几天不在......有点害怕和担心......”马库斯闭住眼,不敢跟老师对视。

  “哦,我的弟弟腿受伤了,我去看看。”霍夫曼的眉头舒展开来“马库斯,抱歉,我没告诉你。”

  “啊啊老师您不必道歉的......”马库斯快哭了“我还以为您不要我了呢......”如蚊子般的声音马库斯自己都快听不到了,但霍夫曼却捕捉到了。

  “马库斯。”霍夫曼伸手摸了摸马库斯的头,软软的很舒服。

  之后,霍夫曼减少了独自外出,条件允许都会带着马库斯,马库斯也如愿以偿的和霍夫曼女士越来越亲密。

鹿略特

苦咖啡

浓郁的咖啡香气。来自z女士的邀约。


马库斯知道导师习惯于在清晨来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苦咖啡。资深调查员的办公桌足够两个人各占一半,马库斯处理周末作业,霍夫曼则戴起眼镜看资料或者写报告,偶尔在马库斯悄悄递来的稿纸上写两笔,回应她的求助——马库斯不擅长理科,这对她来说是一个解读世界的新视角。


用逻辑,结合生活实际。霍夫曼轻声提醒她,有时候不能过于依赖“阅读”。


奉理性为圭臬的导师往往给出比课本更浅显易懂的解释,语速比平时更快一些。于是马库斯透过导师熠熠发光的金色眼睛看见她眼里的世界:关于既定的秩序和伟大的定律,现象世界如同风化的墙皮一般脱落,露出美妙的真理。哦、原来如此……马库斯说...

浓郁的咖啡香气。来自z女士的邀约。


马库斯知道导师习惯于在清晨来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苦咖啡。资深调查员的办公桌足够两个人各占一半,马库斯处理周末作业,霍夫曼则戴起眼镜看资料或者写报告,偶尔在马库斯悄悄递来的稿纸上写两笔,回应她的求助——马库斯不擅长理科,这对她来说是一个解读世界的新视角。


用逻辑,结合生活实际。霍夫曼轻声提醒她,有时候不能过于依赖“阅读”。


奉理性为圭臬的导师往往给出比课本更浅显易懂的解释,语速比平时更快一些。于是马库斯透过导师熠熠发光的金色眼睛看见她眼里的世界:关于既定的秩序和伟大的定律,现象世界如同风化的墙皮一般脱落,露出美妙的真理。哦、原来如此……马库斯说,谢谢霍夫曼女士,我想我听懂了。


原来它们不是枯燥的公式,而是能让您微笑的东西,她想,原来您眼里的世界、您展示给我的世界都如此迷人……和您一样。


霍夫曼又喝了一口咖啡。那股咖啡的醇香更加浓郁了。需要我给你倒一杯吗,马库斯?——你盯着我看很久了。


呃、啊谢谢您……马库斯不好意思地眨眨眼。


尽管霍夫曼和她并没有相处太长时间,但她已经逐渐熟悉这个敏感而细腻的孩子,基于对她文字的了解和无数次询问积累下来的经验。假如她能认为自己的想法能得到尊重和理解,就会更加勇敢地表达出来。


你想试着加糖或加奶吗?霍夫曼顺手也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点咖啡。其实你不用总是顺从我的习惯,马库斯。


但我并不是在顺从您的习惯呀,这也是我的习惯。马库斯说。虽然喝起来有点苦,但是闻起来却很香啊……嗯?不对、您什么时候买的砂糖和奶精?这个包装……看起来像是您从旅店里顺走的。她小声补充。


从我的同事,塞梅尔维斯那里拿的,更准确地说是她送给你的。霍夫曼叹了一口气,以相当冷淡的口味复述了后辈的赠言:她认为喝苦咖啡相当没品味,是我把你带坏了……像你这样大的孩子可能更喜欢甜一些的,或许你可以试着换换口味?她把选择权交给马库斯,自己则拉开椅子重新坐下。


但这次马库斯作出决定的速度比她预计的快。一个创新的想法,让甜味的增加和香味的减少变得都可以接受。


您需不需要……换换口味?呃、我的意思是一人一半,霍夫曼女士……年轻的学徒背挺得笔直,依旧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露出一双充满期待的蓝色眼睛,被晨曦照得闪亮而滚烫。


霍夫曼转身拉上了半边窗帘,确保逐渐刺目的阳光不会照到马库斯脸上。马库斯读懂这是一种默许。也许还是因为自己和孩子的相处经验不足,霍夫曼想,面对小学徒期盼的眼神,她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具有完美主义精神的小助手均匀地把白砂糖和奶精分在两杯咖啡里,相当殷勤地把搅拌好的咖啡推到霍夫曼面前,热气在两人面前逸散开;然后她才开始叮叮当当地搅拌自己的那一杯。马库斯又用那种期待的眼神看向导师——霍夫曼不太喜欢比喻,除非马库斯现在真的很像因急需得到认可而冲着自己摇尾巴的小狗。


谢谢。它很甜。霍夫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摸了摸马库斯毛茸茸的发顶。她说,看起来偶尔喝点甜的也不错。


唔……确实好甜呜呜……说实话马库斯已经记不太清楚半糖半奶的咖啡是什么味道,但是瞬间甜蜜和幸福本身是不需要刻意去留住的,温柔的导师稍带严厉地敲了敲桌子示意她接着学习。


这就是故事的末尾。假如甜和苦是可以中和的,那要喝多少苦涩的咖啡才能中和那一瞬间的甜?马库斯不知道,导师没有教过她这个啊。


但塞梅尔维斯还是往马库斯杯子里加了点糖,她少有地沉默着,没再像往常一样说些活跃气氛的话。茶话会的话题总是不可避免地往已死之人的身上飘去,好像在座的三个人的手里各拽着一根风筝线。线另一端的那颗伯利恒之星已经摇曳着长尾陨坠,一夜璀璨中连灰烬都没剩下。


这当然也可以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头,马库斯想,少了一本书其实让她的书箱更沉重,如同已定的锚。她无法在选择之间犹豫不决了,一份曾不属于她的果决让天秤缓慢地倾斜,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鱼啾

【萨赫蛋糕组师生向】飞鸟不落

·全文3k5,大量引用

·趁个人剧情没出造谣,有任何出入都请当私设

·加黑部分引自泰戈尔的《飞鸟集》,郑振铎译本

 

 

 

 

                                ...

·全文3k5,大量引用

·趁个人剧情没出造谣,有任何出入都请当私设

·加黑部分引自泰戈尔的《飞鸟集》,郑振铎译本

 

 

 

 

                                  1

 

  落日问道:“有谁在继续我的职务呢?”

  瓦灯说道:“我要尽我所能的去做,我的主人。”

 

  弗兰南群岛上的日子是悠闲的,在马库斯看来。

  虽然福利院的孩子们敏感又排外,神秘学家的血统成了她的原罪。但这里依然很好。毕竟这位并不在意自己被大部队孤立了的小姑娘偏爱和文字打交道,而不是人。

  在这里,无人来访的图书馆陈列着灰扑扑的书籍。树木以它的恬静迎接来往的行人、通常情况下有且仅有固定的那一个。天总是那样,几朵白云懒洋洋地飘着,渺远的蓝幕像倒转的海。哦对了,还有海!

  马库斯在说到海的时候总会变得激动,虽然她从来不在有听众的时候做这些介绍。——除非你把浪花当做听众。

  

  弗兰南群岛上的日子是一成不变的,枯燥乏味,这是为被遗弃的小孩还有被流放者准备的海岛。

  只有马库斯不这么觉得。

  比如你看,霍夫曼老师会和我通讯!虽然只是偶尔……但是“偶尔”也非常非常好了。

  在这度过的时光,值得马库斯心脏疯狂跳动的只有侦探小说还有霍夫曼老师冷不丁地学业抽查。

 

  霍夫曼的声音本来就有些冷淡,从不知相隔多远的彼岸传来,更显得不近人情:“马库斯,最近如何?”

  向来只在沉默中和风与云对话的她紧张地开口,几乎要忘了自己还有语言功能:“呃……您、我……我有在好好练习神秘术!尽我所能的阅读,请您放心。”

  霍夫曼女士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说道:“……这很好。”

  马库斯惴惴不安地在内心胡思乱想,猜测自家导师也许对刚刚的答复不甚满意。

  长久的无言,霍夫曼那边似是传来一声轻叹,但马库斯的精神高度紧绷,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年长的引导者最终还是决定挂断通讯,霍夫曼女士礼节性地说:“再见,马库斯。”

  马库斯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无法抑制地感到失落,她也乖乖回应,道了声“再见”。

  通讯结束的声音响起,马库斯才蓦然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她小声嘟囔责怪自己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然后不自觉开始复盘与导师的对话。自己这边每个字都觉得值得改进,老师那边每个字都觉得值得斟酌。

  被霍夫曼女士嫌弃了……马库斯绝望地得出结论。

  下次一定好好表现!她难得充满斗志,打算在练习阅读、发呆思考奇怪的问题之余把“和别人对话”也列入日程表。

 

  多年以后,已经足够了解霍夫曼女士的马库斯调查员再次翻看她的遗物时,总会想起在弗兰南群岛上她们的那些对话。

 

  霍夫曼在自己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x年x月x日:与马库斯通讯。

  想问问马库斯的近况,但问话方式太生硬让她紧张了。中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改进措施:下次谈话前准备好稿子。(暂定)]

 

  原来是这样……已经变得更加成熟的马库斯浅笑着,轻轻摩挲着纸面上熟悉的字迹。

  可是事实上,这之后的每场对话基本都是类似的沿袭。霍夫曼依旧严肃,马库斯依旧拘谨。

  看来霍夫曼女士也不擅长改变呀,她大逆不道地在心里吐槽自己的导师。在记忆中再次捕捉那个人的身影,隐隐约约觉得她们好像靠的得更近了。

  我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马库斯调查员心想。

 

 

 

                                     2

 

  我已经学会了你在花与阳光里微语的意义。

  ——再教我明白你在苦与死中所说的话吧。

 

  霍夫曼女士和她说:不要步入幽微。

 

  任务一分一秒都不容耽误,在马库斯陷入迷茫和自我怀疑的时候是老师用理性指引了她。

  当时的马库斯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座小岛,可她被困在松林里的小屋,无边的黑暗团团围住了这里。当她想走出屋外,可在这之后只能孑然一身的面对寒冬、大海和黑夜。油然而生的孤独感包裹着她。

  大海延展到几百里外的黑沉沉的远方。海上看不到一星灯火,也听不到一息涛声。¹

  是霍夫曼女士,她点亮了灯。这座灯塔在雾茫茫的深渊边上,兀自亮着名为理性的光,让马库斯猝然惊醒。

 

  她深呼吸,提出了另外一种解决方案:“……霍夫曼女士,除了卡卡尼亚,我们也许还有另一个突破口。”²

  年轻的助手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全部猜想,然后没控制住故态重萌。她全心假设着,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漫游中。

  霍夫曼再次打断她:“做得好,马库斯。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不过这次是毫不犹豫的赞赏和鼓励。

  马库斯不合时宜的有些脸红,虽然知道自家导师一贯是这样直来直往的风格,但是能得到她如此直白的夸奖,还是让自己感到受宠若惊。

  经验丰富的调查员女士给子弹上好膛,她神情冷峻,蓄势待发。她向马库斯说道:“烟雾已经散了,走吧。”

  助手小姐认真地点点头,回应道:“好的,霍夫曼女士!”

 

  霍夫曼女士和她说:我并不畏惧牺牲。我害怕的是一无所知的死去。

 

  在故事的最后,马库斯用自己特殊的神秘术亲自见证了每一个细节的那场死亡里,霍夫曼最后的话是:

  “Forgive me,

  (原谅我,)

  for all the pain I have to put venue……

  (原谅我给你带来的痛苦……)”³

 

  马库斯崩溃地哭泣,想控制自己却徒劳无功。她又想起了海,好像她的眼睛就连接着海,拥挤而出的泪是浪,永无止境地追逐陆地,只是不退回。谁能让痛苦的泪水退回呢,时间是那么无情。这个时代即将倒退,而她在此之前已经一无所有。

  她想起有人说过生命就像渡过大海,所有人都相聚在一个狭小的舟里,总有人会先一步驶向彼岸,霍夫曼女士就是那个先走一步的人吗?可是、可是,这太仓促,也太不应该了。

  初出茅庐的新手调查员不知道什么是应该,也再也找不到人询问了,马库斯只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局。——她已经无法向理性寻求答案,只能最后再任性一回。

 

 

 

                                    3

 

  让死者有不朽的名,但让生者有那不朽的爱。

 

  霍夫曼女士的殉职报告是马库斯主动向总部提出申请之后,亲自写的。

  她第一次对纸和笔产生那么大的恐惧,右手的指尖几乎是在颤抖,但落笔时依然强迫让自己写得四平八稳。

  [一级调查员格雷塔·霍夫曼,在第九次暴雨之后,1913年的任务中牺牲。

  ………………]

  她写下这场任务的始末,写下维也纳发生的一切。写下蛋糕也写下歌剧,写下魔圈也写下重塑之手,写下海因里希也写下伊索尔德,写下勿忘我研制的毒药也写下一条弹道两条人命。

 

  “递交这样一份报告是不合规定的。”突然从她背后冒出来的哑谜这样和写作中的、他亲生姐姐的学生说。他的眼神晦暗,让人看不清在想什么。

  马库斯也不是很弄明白知道这位和霍夫曼女士血出同源的科研人员现在的想法,那像揭人伤疤,是他的也是自己的。她抿唇不语,垂下眼帘。但这并不是示弱,而是要强。

  她会坚持的,哑谜明白了马库斯想表达的。

  这位看上去有些颓废的男子状似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临走前轻飘飘地留下一句:“你们还挺像的。”以及一张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陈年报告。

 

  [报告人:霍夫曼

  我承认,递交这样一份报告无疑是不合规定的。可将它隐瞒下来,也是对真相和人类理智的践踏。

  和平、理性和公义,这些信条从未偏离我的内心,因此我最终决定如实写下这一切。

  ………………

  我敬佩那些依然保持冷静的同事,也理解那些濒临前溃的神秘学家。这和我四分之一的神秘学家血统无关,只是人类在无可逆转的巨大悲剧前的本能共情。

  ………………

  时间,我们最熟悉的老朋友。你要把我们带回哪里?带回20世纪最大的两次浩劫?带回第一台蒸汽机未曾鸣响之时?带回启蒙的曙光未曾照亮之处?

  ………………

  当时,我回答:“也许这是沙上砌塔的无用功。可是总需要有人去做。在每一个沙滩上的角落都被遍历前,谁也不能断言我们脚下的世界已经是无可救药的废墟。”

  ………………

  可是,神啊,倘若一切既定的秩序都已经坍塌,任何伟大的定律都已经死去,你为何又要如此捉弄我们?

  倘若真的存在至高力量的惊鸿一瞥,存在灵光一闪的心灵联结,你为何又要如此残酷地显现?

  如今,我可以笃信的是——人类的时代已经结束了。]⁴

 

  马库斯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哭的,可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不想把这张珍贵的纸弄湿,也许是因为她的眼泪在与老师离别的时候就已经流干了。

  她愈发理解了,霍夫曼女士在最后为什么和她说:“未来是你们的时代。”愈发理解了导师在不苟言笑的表面下对这个世界深切的爱。甚至发觉了她从未在自己面前展示过的,曾经存在的犹疑和绝望,可即使这样,老师依然坚定的选择了直面暴雨,她甘愿成为命运车轮下的尘埃,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竭尽全力地为“废墟”中的人们争取一丝生机——无论是人类还是神秘学家。

  马库斯想起导师经常会用那种她不理解的复杂眼神望着自己,然后几乎不可见地勾起唇角。现在想来,霍夫曼女士把自己当做她的接班人,当做新生的种子,当做东升的旭日,当做希望。既无奈于她的天真和急躁,想让他快点长大;又在内心祈祷别让这个世界逼迫她,最好能够慢慢成熟。

 

  第六幕戏剧,是基金会里,曾经习惯于和陈旧的档案柜还有格子墙说话的,二级调查员、青涩的助手小姐、马库斯职员,如今也学着应付和其他同僚的工作交接,逐渐开始独当一面。

  她等待下次暴雨的来临,如有需要,义不容辞。

 

 

 

The end.

 

¹出自[俄]帕乌斯托夫斯基的《金蔷薇》

²出自主线“重燃灯火时”

³出自主线“空白页”(霍夫曼原句语音,该部分台词无字幕)

⁴出自主线“星”(特别篇)

 

Sloulxestrella

【萨赫蛋糕组】故人不在

Summary:直到马库斯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关于和霍夫曼女士初见的细枝末节时,她才发现自己真的、真的已经开始遗忘自己的老师了。

  

*背景:今夜星光灿烂主线时间线两年后

偏cb…(?)cp也可以(安详)




曾经有很多人夸过马库斯。无疑都是些说她天资聪颖乖巧可爱之类的话语,甚至有人,不,或者说是很多人,都想要和她套近乎。其中也不缺少想要带她一起出任务的好心前辈。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一视同仁,马库斯从来没接受过哪怕是一位的盛情邀请。


她也不是很习惯和热情的人对话,这让她感觉糟透了——比发现巧克力在口袋里融化了还糟糕。黏黏糊糊的酱汁蹭满了每一寸能够触碰到的皮肤,液体缓缓流下指......

Summary:直到马库斯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关于和霍夫曼女士初见的细枝末节时,她才发现自己真的、真的已经开始遗忘自己的老师了。

  

*背景:今夜星光灿烂主线时间线两年后

偏cb…(?)cp也可以(安详)




曾经有很多人夸过马库斯。无疑都是些说她天资聪颖乖巧可爱之类的话语,甚至有人,不,或者说是很多人,都想要和她套近乎。其中也不缺少想要带她一起出任务的好心前辈。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一视同仁,马库斯从来没接受过哪怕是一位的盛情邀请。


她也不是很习惯和热情的人对话,这让她感觉糟透了——比发现巧克力在口袋里融化了还糟糕。黏黏糊糊的酱汁蹭满了每一寸能够触碰到的皮肤,液体缓缓流下指尖,擦不干净,需要用细细的水流仔细冲洗才能洗净。


可这些热情她又难以拒绝。就像是还在弗兰南群岛,面对读者的来信时,她会感到难以抑制的喜悦。这份愉快令她的每一寸肌肤都为之鼓舞动容,可事实上,她也难以招架这些东西。


在基金会任职已经好几年,她也逐渐习惯这些热情,在自己完成一次又一次任务时翻倍似的增长。但她还是像以前那样,不熟练地对付这些。


但她不得不学着去尝试面对这些可怕的灾难,尽管这面目狰狞的怪兽并不能给可怜的女孩带来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我真的很欣赏您。”马库斯诚恳地低着脑袋,试图遮住脸上的红晕:“但、但是,我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只是我想自己去尝试做一些事情。当然,您愿意给我一些帮助再好不过!可是……我并不想跟着您一起学习。”


马库斯一口气把这些话磕磕绊绊地说出口,即使脸是红的,她也发觉到自己的内心不再压抑,不再纠结。


对面的人听完这一长串真挚的道歉,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爱的孩子。”她上前两步,拍了拍马库斯的那顶蓝帽子:“不用紧张,我尊重你的选择。这次来也只是因为小组里很看重你的能力,觉得你的神秘术很大程度上能帮助到我们。”


“啊……谢谢您。”


对面的女人笑了:“不过你不愿意,我们不会为难你。霍夫曼女士教出了一个好孩子,我想她会很高兴听到这一点。”


马库斯却愣住了。


……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多久之前了?


一个月?两个月?或者再久一点——半年,一年。还是两年前,她带着老师的死讯回到基金会的那几个月?


那段日子堪称黑暗,成为了她不再想翻阅的、也是不得不再次翻阅的一页。


她传回了术式,众人为她的成就而欢呼,回头却发现,她孤身一人,手里抓着一张被泪水模糊过的纸条。


马库斯,马库斯。有人问她,霍夫曼女士呢?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苦目糖的气味好像还萦绕在她的喉间挥之不去。她的手上就像是还拿着那把刀,眼前浮现的还是那个垂死的人艰难地喘着气的画面。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马库斯眼眶里转着永远也不会掉下来的泪水,愤怒地扎向已经模糊成一幅油画的仇人。可是徒劳的愤怒没有用——她什么也做不到。她只是一个愤怒到极点的魔鬼,以至于她没办法再冷静地再翻开书页。


死亡的气息并没有因为她的愤怒而减弱分毫。她扑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杀害老师的凶手扬长而去,心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恨意。


马库斯没有恨过谁。这是她第一次尝到,憎恨是如此丑恶的一件事。她的心脏从来都是温暖而柔软的,只是偏偏这一次,她感受到了无尽的恨意,像是野兽撕扯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割裂她的皮肤。


然后莎乐美出现了。她像是天使,穿着美到极致的戏服登上这已是悲剧的舞台。


再然后,她开枪了,朝着马库斯最痛恨的仇敌。


枪的射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十分刺耳。然而马库斯无暇顾及到耳边的爆炸声,因为世界在此刻于她而言就像是按下了静音。


“砰砰”两声,子弹的空壳伴随着枪声落地。鲜红的血淌在了地板上。


马库斯看清地上躺着的人时,那个静音的世界被一键解除,开始发疯似的尖叫起来。


她想要大叫,想要随着这些发疯的声音一起喊叫。想要扯破嗓子,撕裂喉咙,不管不顾的高声大叫——就像个疯子!


是的,是的,她疯了,却又没疯,因为她并没有叫出声来。


她被抽走了筋骨一样跪在濒死之人的身旁。那些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下来,一滴、两滴、三滴。直到有泪水滴落在霍夫曼脸颊上时,她才从痛苦中挣扎出来,意识到,她的孩子在哭泣。


别哭,马库斯。她说。别哭。


她的手没有力气再为马库斯擦拭泪水了。她没有办法再把这只小家伙护在身后了。她要学会保护自己,这就是最后一课。


不要步入幽微,马库斯。她说。不要一无所知的死去。


躲避过暴雨,迎接她的,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告别。


基金会不缺乏来安慰她,或者是陪着她一起对着一束白花发呆的人。她收到了很多来自霍夫曼友人的赠礼——一张关于她老师的照片,又也许是一张签过名的纸条。


这些东西被她小心地锁在了书箱里,贴身携带。


那张被霍夫曼批注过的《弗兰南群岛史》被放在了最隐秘的角落私藏。那是她们的初遇,也是对她影响极大的人生第一课。


她在小屋里为自己的未来而纠结时,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就在此刻出现。幽灵先生们催促她打开了门,于是她看到了太阳耀眼的光亮映入眼帘。


灰白头发的女人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门前,向她诉说着来意。


再然后……


再然后?


马库斯恍惚地眨了眨眼,用力摇了摇脑袋,试图甩开脑子里冗杂的琐事,掀起厚厚的旧书堆,想从中找到一点点、哪怕一点点关于过去的回忆。


可是不能了,不能了。马库斯抱紧自己的头,缩在角落面对一无所知的过往云烟。


霍夫曼女士走的太久了……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忘了那些关于春的对白,久到她忘了,自己和霍夫曼女士到底是怎样初遇在那样一个季节。


老师……马库斯说,我想您了,霍夫曼女士。我想不起来您了。


我好像弄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就像霍夫曼临死前濒临崩溃时的马库斯以为不断地翻阅书本就能救下她的老师,她也会以为自己还能像之前一样阅读无数人一样阅读自己的回忆,去找到一个过去的影子。


可是书页是会损坏的,坏了的书页就再也拼合不起来了。


我妄图用我的明天纺织出充满裂痕的过去,就像用蚕丝拉住一个注定要离去的人。


她的书箱打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了满地。一张被泪水模糊的纸条、一份印着公章的档案、一张老旧的泛黄合影、一张写满了批注的报纸……到处都没有她的影子,却到处又都是她的身影。


马库斯忽然又想起,有人曾经跟她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再追问时,红色的眼睛狡黠地眨了眨,一抹黑色一闪而过,拐入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不见了。


你很像她……他喃喃说,像是透过她碧蓝色的眼眸在看着一位旧识。


我像谁呢?马库斯有的时候会想。


现在如此想来,这些所有的“像”应当也全都联系到一人身上。


老师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也许有的时候连马库斯都没有意识到,她举动中透露出来的小细节,无一不受到老师的影响。


霍夫曼女士是她故事的开始,是她书里记载的最绚烂的篇章,却并非她故事的终结。


被晕染过的笔迹不是让她在原地不止的。她和霍夫曼女士是志同道合的师徒,正因如此,她们才有相同的磁极。同极相斥,已经先一步离去的故人用尽她残存的力气将懵懂的女孩推出会困住她一辈子的磁场怪圈,推向属于她的未来。


桌上还摆着一份萨赫蛋糕,它完好无损,正等待着女孩使用怎样的刀法将她一分为二。


马库斯走上前,像第一次、也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坚定地将蛋糕切成两半。


她生命里磅礴的绿,终成哗然的春。



End.

在西伯利亚烧柴

萨赫蛋糕组的详细设定故事及磕点

by在西伯利亚烧柴

共3k多字,不完全原创,部分摘抄。根据剧情写的,如有不对欢迎评论区指出。

我流纯爱

t(上面的那个)霍夫曼,德国人,四分之一的神秘学家血统(混血),主要血统为人类。

马库斯的灯塔、导师。性格冷淡干练理智且可靠,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淡然严肃的,但很护短,对马库斯很有耐心,马库斯做错事不会去责怪她而是耐心引导、教导。很少露出笑容,但有时候会对马库斯浅笑。是马库斯可靠的后盾。因为两人的熟识程度以及马库斯天性纯真的关系,霍夫曼有时能一眼看出马库斯在想什么。

尽管最后意识混乱,感性和理智也会达成一致,那就是:保护马库斯。

“不要步入幽微。”

“我并不畏惧牺牲。我害怕的是一无......

by在西伯利亚烧柴

共3k多字,不完全原创,部分摘抄。根据剧情写的,如有不对欢迎评论区指出。

我流纯爱

t(上面的那个)霍夫曼,德国人,四分之一的神秘学家血统(混血),主要血统为人类。

马库斯的灯塔、导师。性格冷淡干练理智且可靠,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淡然严肃的,但很护短,对马库斯很有耐心,马库斯做错事不会去责怪她而是耐心引导、教导。很少露出笑容,但有时候会对马库斯浅笑。是马库斯可靠的后盾。因为两人的熟识程度以及马库斯天性纯真的关系,霍夫曼有时能一眼看出马库斯在想什么。

尽管最后意识混乱,感性和理智也会达成一致,那就是:保护马库斯。

“不要步入幽微。”

“我并不畏惧牺牲。我害怕的是一无所知地死去”

p(下面的那个)马库斯,神秘学家,出生于罗马尼亚,被福利院收养。后来在弗兰南群岛写作,最后加入基金会。神秘术:“阅读”。可以把世界当本书来阅读。性格有些软糯,拥有小孩子的天性:纯真。容易过度思考,纠结。比较感性而容易陷入自责、内耗。有自己坚定的远大理想:消除人类与神秘学家之间的种族隔阂,互相理解融入从而实现平等(?),而不是像重塑之手那样的对立、矛盾,建立自己的国家。

在马库斯的印象里,霍夫曼是温柔的存在。因为导师可靠,又在自己低谷时把自己从中拉起,从而对导师产生依赖。(导师是马库斯的灯塔,导师逝世后,她有了从所未有的坚定,最终完成了任务,成为了自己的灯塔)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关于称呼:

在弗兰南群岛时期,马库斯一般叫霍夫曼为“霍夫曼女士”。

而霍夫曼一般叫马库斯为“马库斯小姐”。

应该是互称“您”

后来在基金会,进行外派任务时两人为师徒、师生关系。(马库斯是霍夫曼的学徒)

马库斯还是叫“霍夫曼女士”。而霍夫曼叫马库斯就直接喊本名了:“马库斯”。

马库斯称霍夫曼为“您”,而霍夫曼可以直接称“你”。

一些片段:

发生混乱后,霍夫曼会让马库斯专心使用神秘术,而自己去牵制敌人。

你的背后有我的感觉(?)

一些身高差:(注:调查员是马库斯)

“注意到身侧略带兴奋的目光,霍夫曼微微俯身,在年轻的调查员身侧耳语着。”

“马库斯,我需要你的帮助。”

护短:

霍夫曼:“卡尔先生,马库斯此次仅作为我的助手出行。按照职级要求,很多问题她不能为你解答。”

“这些手续上的问题,您应当直接询问我,而非询问我的助手。”

关心:

霍夫曼(皱眉):“……还疼吗?”

马库斯:“嗯?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霍夫曼紧促的眉头舒展开,微微笑着:“很好。”

霍夫曼意识混乱时的关心:

“——再不撤离,马库斯也会沾染暴雨症候群,她已经失控了!”

“——即使失败了,也要保下马库斯。”

在混乱的意识里,感性和理性达到了一致:保护马库斯。

宠:

前情提要:马库斯犯了错,霍夫曼没有责怪,教导一遍后说出了类似于原谅、不计较的话语。)

“霍夫曼别过脸,不去看学徒过于高兴的眼神。”

霍夫曼无奈:“我担心的是你是否太过天真,马库斯。”

小细节:

人多的时候,霍夫曼会拉着马库斯的手赶路。

霍夫曼的调查日记里记录了:在到维也纳前,霍夫曼在纠结请马库斯吃什么蛋糕。(最后请了那里的国宝——萨赫蛋糕)

霍夫曼逝世的那天是马库斯的生日。

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原本是霍夫曼要送给马库斯的实习期毕业礼物,结果却成了遗物。

霍夫曼还祝她的前程一路顺利。

(霍夫曼相信她的学生会找到术式(完成任务),这就足够了。)

其他老师的一些设想(来源于b站神祁老师的师生组解说):

如果时间回到那个阳光正好的日子,我想霍夫曼还是会选择登上那片岛屿。

一如微风吹过稿纸时的温柔。

带她的学生走入明天。

马库斯早已是霍夫曼最骄傲的学生。

马库斯走失时,

霍夫曼:“——在那里等着我!保护好自己,听到了吗?”

约定:

火车上,霍夫曼:“如果任务完成后尚有空闲,我会带你拜访那家收养过你的罗马尼亚孤儿院。”

最后没能一起去。霍夫曼逝世前,把写着罗马尼亚孤儿院的电话号码的纸条给了马库斯:“在暴雨落下之前,回家打一个电话吧。”

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原本是霍夫曼送给马库斯的实习期毕业礼物,结果却成了遗物。

霍夫曼逝世时,马库斯内心的独白:

“即使她可以无穷无尽地阅读这一页,直到穷尽它的每一个细节……”

“也无法从火中救回一本燃烧的书。”

霍夫曼:“书总是会读完的,马库斯。”

霍夫曼:“无论你想在这一页上停留多久,它总是会翻页的。”

马库斯:“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霍夫曼逝世后:

“马库斯一直握着霍夫曼的手。”

“泪水一滴滴地打湿了纸条。”

马库斯说:“……不,我读到了,从她指尖的战栗,她也是害怕的。”

“可是,她知道。假如她流露出来,会让我更加害怕……”

师徒故事梗概(大部分来自b站的神祁老师):

马库斯在离开孤儿院之后,来到了孤岛上成为一位作家。

她如同一个又一个本性善良的神秘学家那样,说着她的愿望:“我希望人类与神秘学家能够相互理解。在两个种族之间架起桥梁。”

她正是怀揣着这样的心愿,提笔写下一行行的文字。向人类介绍神秘学家眼中的世界。带他们领略他们所无法领略到的视野。然而心愿在传递的时候出了岔子,出版社错误的宣发引导了读者们意料之外的期待。

谴责她是诈骗犯的信件分至沓来。几乎是要淹没了这本就容易陷入内耗陷阱的女孩。她身边的幽灵朋友也都无法给她指引。好像一切都被马库斯搞砸的时候,这片群岛迎来了霍夫曼女士,也让马库斯终于遇见了她的灯塔。马库斯毫无取舍的“阅读”着弗兰南群岛上的一切,但霍夫曼女士能通过那一方小小的版面,读到一位颇有才华的作家。

因为欣赏女孩,所以在外派任务的过程中会来敲响低谷期马库斯的房门,也因为透过文字真正读懂了女孩落笔时的每一丝心绪,她能给出马库斯最一针见血的指引。

与他人不同,不仅仅作为一个读者,更是马库斯苦苦守候多年的灯塔。自霍夫曼到来之后,那座灯塔仿佛就不再是死物,而变成了导师的意志,也正因为如此,才奠定最后马库斯愿意离开群岛的决定。

(霍夫曼到来后,她舍弃了停滞在岛上的灯塔,转身跑向了真正的灯塔,霍夫曼)

那天的太阳并不比往常的任何一天更加明亮,但那股来自霍夫曼像黑夜里猛然乍现的阳光,将险些陷入泥沼的马库斯及时地拖拽出来(从幽微中拉出来),学会取舍,做出选择,勇敢承认自己的不足。这是霍夫曼教给她的第一课。

也是往后师徒二人相处的两年来,无论霍夫曼多理性,多冷酷,多不苟言笑,都让马库斯坚信自己的导师是个温柔的人的开端。

在委托她的幽灵朋友寄出终稿后,跟随霍夫曼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基金会。

困于岛上的姑娘终于迈开了步子,她不再回头,那些信封和稿纸一同飞扬起来,像是无声的告别,祝贺马库斯迈向人生的新篇章。

马库斯对霍夫曼的依赖离不开她那自卑又纠结的性格。虽然她降生在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但她没有遭遇过很大的挫折和伤害,是这个时代给予她的最大温柔。可能也正是因为长大的环境里没有波澜,让她成长为一个严重选择困难症的女孩。

她优秀的神秘术能力“阅读”让她可以清楚捕捉无数信息。她总是陷入信息迷雾中,他非常需要一座灯塔。

霍夫曼女士带她离开海岛来到基金会,最后一同踏上前往维也纳的列车。

去往维也纳是个外派任务,因为马库斯优秀的神秘术能力,基金会批准了霍夫曼女士带着马库斯前往的申请。

在一场涉及马库斯理想的谈话中,马库斯不小心泄了密。然后发生了后面一系列的事。尽管无论马库斯说不说重塑之手都会让事情发生和暴雨到来,但马库斯还是会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后来暴雨要来了,马库斯的时代要被毁灭了。她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曾经收养她的孤儿院。霍夫曼也中了会慢性死亡的毒,意识混乱。

马库斯失控了,和所有事件的元凶——重塑之手的人打了起来。但她的神秘术根本不适于战斗,她很快被一脚踹翻。

再后来,有人开了枪。霍夫曼在那一刻意识重归清醒,去给重要线索人物挡了枪。

最后,一个弹道两条命。她死了,重要线索人物也没保住。

霍夫曼不得不交出自己手中包含责任的接力棒。

“我从未离开过弗兰南群岛。”马库斯在内心否定着自己一切成长。

在内心的迷茫中,在幽灵朋友的鼓励下,她终于想起了导师想教会她的东西

“——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尘埃落地的唯一的解,而是我们为真相一路追寻的心。”

她站起身来,一如当时朝着海岸踏出的那一步。

“我并不畏惧死亡,我害怕的是一无所知的死去。”

她深呼吸一口气,猛然睁开了眼睛。

“我们还能挽回这一切。”

她从所未有的坚定。

最终她也成功找到了重塑之手的术式,完成了任务。

为基金会的科算中心对暴雨的免疫带来了历史性的突破和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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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影

【萨赫蛋糕组】黄金假期

写在前面的唠叨:

节日快乐,好时节当整好活(笑)。

感谢老霍和小马治好了我的电子养胃,直接爆肝几天写出了这么一出发生在不远过去的,糖与刀之歌。

省流:一次拥抱,一次牵手,一次亲吻。日落,日出,一些人死去,一些人独活。

不搞劳什子的分割商法了,大家直接看个爽吧!

最只有感情,没有技法的一次。总之,我拙劣的文字写不出她们万分之一的好。

那么就开始吧,希望大家能享受它。

  

  

  

  

  

  

黄金假期The Golden Holiday

“……罗马!我最爱罗马,我在罗马的日子定会毕生难忘。”

——《罗马假日》

  

1966年6月2...

写在前面的唠叨:

节日快乐,好时节当整好活(笑)。

感谢老霍和小马治好了我的电子养胃,直接爆肝几天写出了这么一出发生在不远过去的,糖与刀之歌。

省流:一次拥抱,一次牵手,一次亲吻。日落,日出,一些人死去,一些人独活。

不搞劳什子的分割商法了,大家直接看个爽吧!

最只有感情,没有技法的一次。总之,我拙劣的文字写不出她们万分之一的好。

那么就开始吧,希望大家能享受它。

  

  

  

  

  

  

黄金假期The Golden Holiday

“……罗马!我最爱罗马,我在罗马的日子定会毕生难忘。”

——《罗马假日》

  

1966年6月2日,圣洛夫基金会总部。

她将脑袋蜷缩入围巾之中,毛绒绒的织物挠得她的鼻尖有些发痒,她摸了摸鼻子,把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了。

——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数分钟前的自己?

小小的前专栏作家迅速在自己广阔的思维之海中寻找合适的措辞,真遗憾,好像净是些糟糕透顶的词。

——鲁莽、冲动、冒失、不得体、马虎眼、笨手笨脚、乐极生悲……

她想,她现在泫然若泣的表情一定远比这些词儿来得更糟。

“最重要的是……霍夫曼女士一定很生气。”

马库斯望着快步行走在自己前面那道熟悉的背影,无声地哀叹着,接下来她一定少不了受到苛责了。

自她在灯塔下迈出那几乎“倾尽所有”的一步后,从弗兰南群岛到埃利安锡尔,最后抵达这儿——灰白肃穆的基金会总部,于此跨越了1912年的暴雨。她在这座陌生的白屋子里已经度过了数月,在此期间,她没日没夜地吸收过去与未来的知识——哦,这当然是在权限允许的范围内。她也闹过很多啼笑皆非的笑话,长期只与幽灵作伴、以书信与人交流的她显然已经与社会脱节太久太久了。

可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经过她不懈的努力,她通过了圣洛夫基金会以严苛以及低通过率而闻名的调查员测试!不仅有内容包罗万象、涉及人类科学和神秘学知识的笔试,神秘术实战演练——她可是不折不扣的室内派,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通过的……以及最为恐怖的面试环节。她在食堂吃饭时曾听到其他调查员说,有的面试官有着比刀子还锋利的嘴巴,问着比毒药还致命的问题,让应试者在其中生不如死,恨不得当场以头抢地,更有人直接哭着从考场跑出去,堪称泪洒圣洛夫,这些传闻弄得她心情忐忑无比。

只不过,她所遇到的面试官倒是非常和蔼可亲,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最终,结巴和卡壳儿的次数控制在了她自己心里预想的红线以内,结束之后她也未忘记导师所交待的,郑重而得体地与面试官说再见。

“咦咦咦——我、我通过了!?”

当工作人员笑着把通知书递给她的时候,她甚至都下意识地捂住眼睛,不敢多看一眼,直到对方不断催促她接过通知,她这才颤颤巍巍地睁开一只眼睛,从指缝中投去匆匆的一瞥——

“Pass。”

“阅读”的结果揭示了令人雀跃的结果,她当时就想兴奋地跃起,将手中的复习资料向空中用力抛去,高喊一声“好耶”。但是,老师的教诲时刻在脑海中回响,她仅仅是用力地握紧了双拳,将自己的脸缩进围巾中,放肆地、咧着嘴无声地大笑着。

向工作人员道谢后,她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走下楼梯,她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此刻最想告知的人。

阅读、阅读、持续地阅读。

通过独一份的神秘术,她读到的信息告诉她,自己敬爱的老师正在一楼的办事处办着什么手续。

她三步并作两步,直直地向对方飞奔而去,喜悦之情已经满溢而出,就像独自在家中等待一天后见到主人的小狗那般。

“霍夫曼女士——!呃——!”

于是,数分钟前的“惨剧”就这么发生了。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惨剧尚未发生。

那几乎是永恒的几秒钟。不知是基金会古老的花岗岩地面本身就太过光滑,还是哪位行色匆匆的职员所端的茶水不慎洒落了几滴,还是因为她有一只脚的鞋带松了,抑或仅仅只是没有任何干扰要素所致的、纯粹的平地摔。总之,无论是人类还是神秘学家都逃不过的、重力的束缚,在这漫长的几秒钟将她无情地拉向地面,她想,这一下子一定会很疼。

“……?!”

她在坠落前紧紧闭着眼,可迎接她的并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柔软的、带着深焙咖啡豆子味和樟木香的怀抱中。

格蕾塔·霍夫曼女士宛如神兵天降,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冲到她身旁,将行将摔得很难看的她可靠地扶住。

原本她手上大把的资料如同雪花一样散落在她们身旁,倒是变相实现了她把考试资料扔了的梦想。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老师的腰际,由于稍显巨大的身高差,她几乎将头埋进了对方的前胸中,有些过快的心跳声传入她的耳中。这位看上去干练严肃的女士比自己想象得要瘦削许多。霍夫曼女士工作起来总是不分昼夜,而且最近出外勤的时间特别多,得告诉她要保重身体、按时吃饭和休息……

数秒钟后,当她意识到这是熙熙攘攘的一楼办事处,然后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像是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

哦,天呐,这简直就像通俗文学中那些用烂的邂逅桥段那样。

“咳、咳咳……”

她急忙放开环抱的双手,不敢直视正在干咳的老师的眼睛,视线只得对着自己鞋带松了的那只脚。

戏剧般的意外插曲惹得基金会其他工作人员的频频侧目,他们小声的讨论声和会心的轻笑声仿佛被放大了一万倍,径直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这位小姑娘看着挺面生,难道霍夫曼女士除了那位拉普拉斯的弟弟还有其他亲人吗?看着关系真好呀。”

“你忘啦,之前格蕾塔从苏格兰带回一个神秘学家作学徒,想必就是这位小姑娘了吧。好可爱呀,就像一个蓝色小小鸟一样。”

“哦,难怪我感觉‘加班女王’最近的笑容都多起来了!我本以为把她那颗乱蓬蓬的脑袋打开,找不到除工作以外的东西。”

“所以啊,这是好事啊!冰川消融,枯木逢生,扑克脸都摇出了‘777’!”

马库斯低着头,双脚不自在地互相搓揉着,漫天飞舞的思绪在脑中肆意奔腾着:哪种魔精最为牙尖嘴利、可以一掌劈开这灰白格子的地面,让她可以将头埋在地下?哪种神秘动物的隐身术最为精妙、可以让她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儿?对了,幽灵!幽灵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对灯塔的三位幽灵先生来说,悄悄飘走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约等于就是刮了一阵有些怪异的风!所以,让她暂时变成幽灵吧!

“……马库斯,发生什么事了?”

导师冷静的发问打断了学徒漫无边际的狂想,她战战兢兢地抬头望了一眼那双熟悉的金色眼睛,旋即又垂下了头。

——唉,明明只是想告诉霍夫曼女士这件好事而已,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她竟然都把事情搞砸了!

“我、我通过了调查员的测试……”

越说到后面,她越是有气无力,方才还情绪高涨的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这我早就知道了。”

真是效率至上主义者的回答,瞬间浇灭了马库斯心中带着期许的小小火焰。

得了,这下相当于没气儿的皮球被狠狠地一脚踢开,落入了冰冷的水池子,咕嘟咕嘟吐上了几个无力的泡泡,就此被淹没。

“我很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

她瞬间被悲伤的情绪所笼罩,在下一场胡思乱想的阴云已然开始酝酿之际,熟悉的触感攀上了她的报童帽。

可能是意识到方才的生硬回答无意中触痛了敏感的学生,霍夫曼总是用这种无言又别扭的亲昵来打消她的情绪漩涡。

她仍旧没有抬头,却能感受这轻柔的摸头触感。

“这不是说话的地儿,跟我来。”

于是,她度过了几乎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几分钟,将脸缩进了围巾中,在周围职员们近乎“慈爱”的目光中,垂着头灰溜溜跟着自己的老师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格蕾塔,你这是在笑吗?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吗?”

“……午安,卡兹。”

也许……霍夫曼女士也没那么生气……吧?

将那些掉落一地的资料悉数整理完毕后,她跟着一路和其他工作人员打招呼的老师,继续疑神疑鬼着。

可是这个方向是……?

当霍夫曼驻足在总部那道巨大的门前,向出入口的工作人员提交方才她在办事处的那些材料之时,身后的马库斯战战兢兢地发问道:

“霍夫曼女士,您是要带我离开基金会吗?”

许多不怎么好的联想涌上了大脑,她几乎眼前一黑。

“你之前总是说,在总部的日子闷得慌,平时只能对着书柜说话。我向总部申请了外出许可,今天下午带你去附近的城镇逛逛,这不算是正式的外派任务,手续齐全并且有正式调查员陪同的话,不算太难申请,”霍夫曼撩了撩自己黑白相间的前发,这是她标志性的动作,“如果你今天下午有别的事,那就到下次再说。”

“怎、怎么会!我很乐意与您一起去!”

“虽然现在说有点迟了,恭喜你通过了测试,等过几天办理好入职手续后,我们就是正式的同事了。”霍夫曼在一份份手续文件上工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转头向自己的学生说道。金色狭长的双眼盛满了罕见的笑意。

泄气的皮球从湿漉漉的水池里一跃而起,重新鼓足了气儿。她感觉自己像是去无间地狱坐了一次过山车,当她再一次重返人间之时,不由喜极而泣。

于是再一次地,她跟随着她的女士的步伐,走向了陌生的美丽新世界。

短暂的假期开始了。

  

  

  

无需双手都环抱不了的巨大花束与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祝福,仅仅是二人漫无目的地行走于都市的道路上,对她而言,这就是最棒的奖励。

对活跃在10年代的她而言,1966年街头的一切都是无比新奇的,无数内容新颖的书在她眼前摊开,巨量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令她目不暇接。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工作日的午后,都市的街道稍显冷清,却也足够“阅读”了。相较她的时代,60年代的科技已然是坐火箭般地飞速发展,私家车在信号灯地指引下有序行驶,街边店铺也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霓虹灯招牌,到了晚上,一定会特别光彩夺目。三三两两的摊贩在街头林立,售卖着诱人的美食和其他稀奇古怪的小商品,招呼着偷偷从办公室偷溜出来放松的工作族。人们穿着连衣裙或印花衬衫,谈论着各式各样的话题:百老汇最新的音乐剧,DC和漫威最新出版的漫画,明年NBA的总冠军花落谁家,今晚哪个酒吧有爵士乐演出……

只不过,人们并不知道1966年的暴雨即将在24小时后降临,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将再也见不到明天的黄昏。

这些稀松平常的话题,都将成为绝响。

在走出基金会大门后,霍夫曼便告诉了她这些信息,令她的假期之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不过,切勿向他人透露任何有关时代的信息,你应该还记得《外勤派遣手册》上的内容吧?”

“……嗯。”

——那么,经历了数次暴雨的霍夫曼女士会怎么想呢?

她极少在自己导师脸上见到大喜大悲,明明霍夫曼女士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离别……

如果是霍夫曼女士的话,她会怎样面对那些明天就会“消失”的人们、一个行将落幕的时代呢?

“两位基金会的女士,请问你们要来点儿冰淇淋吗?我老费舍尔的‘老鱼冰淇淋’可是这条街道上最好吃的,童叟无欺!”

当她正在思忖一些沉重而艰深的难题时,一旁推着冰淇淋车的摊贩的揽客声适时地响起。

“香草、巧克力、草莓、香蕉……呜,每一种口味都想尝一下。”

她望了望冰淇淋车上的价目表,小声地表达了自己的小小心愿。不过,每一种口味都吃的话,是不是有点过分——

“给我来一份香草的,和一份包含所有口味的‘超大鱼’。”

“咦?”

霍夫曼立马回应了她“过分”的心愿,虽说这“超大鱼”的产品名字取得有些许缺乏品味,但是拿到手上的瞬间,马库斯还是被冰淇淋有趣的造型所惊讶,各种口味的冰淇淋都做成了小鱼的形状,像是挨个叠在一起那样,甚是可爱,都有些不忍下嘴了。

而这位显得有些过分热情的店主,并没有用什么特殊的模具来制作冰淇淋,他毫无疑问用了点“小戏法”。

她接过沉甸甸的冰淇淋,同样身为“魔术师”的她并没有揭穿魔术的秘密。

她轻轻咬了一口最上边的,草莓味的小鱼,绵密冰凉的口感和水果甜腻的滋味瞬间充斥着她的口腔。

“呜,真嚎吃!”

“慢点吃,别冻坏了。”

而霍夫曼只是拿着自己那份简约的香草味冰淇淋,关切地望着完全被美食俘获了的她。

“霍夫曼女士,我能吃一口你的冰淇淋吗?”

“为什么?你的里面不是有香草味了——”

“可香草的在最下面。”

“……我知道了,真拿你没办法。”

不苟言笑的女士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足了学生越来越“过分”的请求,雪白的冰淇淋小鱼被递到了她的唇边,她轻轻咬上了一口,鱼儿摸不着了头脑,为之代替的是她小小的齿印。嗯,简约,但无比经典的口味。

“嘿嘿……”

“傻笑什么……”

她回想起在孤儿院的童年时光,能吃的食物无外乎是发霉的面包或是没有味道的豆子,若有偶然的机缘获得一些不一样的“好东西”,她都会拿出来和最好的朋友们分享,反之那些朋友也会与她分享。

对她来说,分食好吃的食物,是友情的象征。

……她与霍夫曼女士的友情、最好的朋友?这么想着似乎有些奇怪和僭越……

她努力思考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她们俩之间的关系,似乎又陷入了无尽的精神漫游中。

总、总之!在她人生必须完成的任务清单里,她无比潇洒地划上了一个勾。

“马库斯,马库斯?”

“嗯、嗯?”

霍夫曼的呼叫声把她拉回了现实世界,不知何时起她们已经离开了冰淇淋推车,一同坐在了街边的长椅上,悠闲地食用着冰淇淋。

“帮我拿着冰淇淋,你右边的辫子有些散了,这里没有镜子,我来帮你重新绑。”

“嗯?嗯……”

是了,是前不久把霍夫曼女士撞了个满怀的时候散的,她再次回想那样窘迫的场景,潮红悄悄攀上了她的双耳。

“霍夫曼女士,我很抱歉,刚刚是我鲁莽,撞到了您……”

“我没事。倒是你,走路的时候不要老是发呆,容易摔着,在外边的时候更要注意,血肉之躯终归是难敌钢铁的机械造物。”

霍夫曼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自己手中的香草冰淇淋递给了自己的学生,她离开了长椅,微微蹲下,与马库斯的视线平行,将松散的辫子解开,重新编成了左一股、右一股,再将它们相交相织。她紧蹙着眉头,就像在摆弄精密的仪器那样谨慎、郑重。

“……”

老师冰冷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她的脸颊,她感受到了一丝丝细微的战栗。

看来,总是游刃有余的霍夫曼女士也会紧张。

两只手都拿着冰淇淋的她感觉有些冰凉,天气也不算太好,阴沉沉的,稍后或许会有雨。可她却觉得,心中那座老旧的灯塔仿佛被阳光铺满,一切的陈腐和潮湿为之驱散。

“……看来还是水平有限,之前我只见过Z女士编过一次,不好意思了。”霍夫曼站了起来,望着自己的“作品”无奈地摇了摇头。

马库斯低头看了看自己重新捣鼓好的羊角辫,明明并没有霍夫曼女士说得那么不堪入目。

“改日我帮您也编一下羊角辫吧。”

“不要。”

“咦,为什么啊——”

“走吧,继续逛逛吧。”

霍夫曼摸了摸自己的黑发,以手插兜,几乎逃似地离开了长椅,敦促着学徒跟随她。

老费舍尔的冰淇淋车斜对面——一个售卖手工艺术品的小摊引起了她的注意力,波普艺术的贴纸令人眼花缭乱。最有趣的是,小摊的主人——一位胡子拉碴的年轻艺术家,竟就这么睡着了。每一件精致的手工制品都粘贴了价格和简单的说明,他抱着一个基金会投票箱一样大小的箱子,上头开了条小缝,正面则草草写着:“艺术的价值”。

“看来,他和我一样不擅长和人说话。”她不禁莞尔。

一件有趣的商品闯入了她的眼帘,那是一本有些厚度的笔记本,正面贴满了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形态各异的海鸥,而本子的背面则是……

“这是……?‘M’字?不,这是两个‘H’字,只是中间的那一横都稍稍倾斜了,像快要塌了一样,而且两个‘H’贴得很近……”

背面是两个印着有些扭曲的“H”字所包装的、金灿灿的薯条,甚至都是红底黄字,第一眼很容易让人想到是“M”,那个闻名于世的“M”。

笔记本上除了贴了价格,还写了一行小字:

“盘旋,盘旋,然后海鸥就能吃到薯条。”

“嗯,这是什么意思呢?”

正面的海鸥怎样才能吃到背面的薯条呢?

“我想,他是指……快速地将正反两面来回翻动,就能达到这样的视觉效果吧。”霍夫曼凑了过来,在本子快速地反复翻动,有些像动画的制作工艺,海鸥确实就像吃到了薯条一样。

“啊!原来如此。女士,您真有艺术天赋!”

“这种东西向来与我无缘。”

霍夫曼笑着摇了摇头,将本子对应价格的零钱投入了那个“艺术的价值”中。

她想,霍夫曼女士应该多笑笑,虽说冰山美人也不错就是了——

当她开心收起那本海鸥和薯条的笔记本,重新与导师漫步街头的时候,与“M”并称为快餐界双雄的另一位——那位红底白字的胡子老爷爷如同命运指引般,站在了下一个街角,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无比诱人的炸鸡香味。

“女士……”

她望了望笑容可掬的白胡子老爷爷,又望了望霍夫曼。言多无益。

“刚吃过冰淇淋,又……一会还要回去吃晚饭。”

“霍夫曼女士,您最近太劳累了,都瘦了,所以我觉得您应该多吃点,有助于健康。”

她正在胡扯和胡闹,甚至近乎是撒娇。她拉了拉霍夫曼大衣的衣袖,满眼盛满了期许。

“我不觉得多吃两口这个会对我的健康有什么益处,不过——算了,难得的假期,我也稍微放松一点吧。”

顷刻间,热腾腾的炸鸡随着纸盒一道送到了她的桌上,表皮还滋滋地冒着油花,散发着勾人味蕾的罪恶香气。

炸鸡!工业革命所带来的快餐热潮中,当之无愧的明星产品!由那位上校老爷爷自主改制的压力油炸锅为主要烹饪工具,配以用多种香料构成的绝密配方,最后的主角——自然是美味的鸡肉,正随着日益发达的冰鲜物流,从各屠宰场到供应商,再到各个快餐门店中。

外酥里嫩,汁水横流,淡淡的白胡椒味浸满了鸡肉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最柴的鸡胸肉都变得无比鲜美,再配上炸得恰到好处、金灿灿的外皮,真正做到了广告词上说的“好吃到舔手指”。

“这简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炸鸡……!”

她想,所谓的眼泪和口水一齐不争气地流出来,说的就是她现在的模样。

“基金会的食堂明明也有炸鸡吃……不过这个风味确实不太一样,我也有好久没吃了。”年长者则在认真评估着炸鸡的优劣,望着学徒几乎热泪盈眶的模样,不由放下鸡块,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霍夫曼女士,我脸上是沾了什么吗?”

“并没有,我想说的是,早知道你吃得这么开心,我应该早点带你出来,或者从外面给你带些好吃的。我……此前从来没有照顾小辈的经验,可能让你受了委屈了,是我照料不周,以后我会注意的。”

这几乎是无比诚恳的道歉,这令正在大快朵颐的马库斯慌乱不已。

“没、没有的事!反而是我,自从来到基金会以来,一直在闯祸,给您添麻烦……”

“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有时太过妄自菲薄。”

“嗯、哦……”

她明白自己确实有时太没自信心,可是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应当去做的事情。她做过几次重大的抉择,但这些抉择,除了给人带去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之外,仍旧没能帮她解决心中悬而未决的难题。难题,难题,如同挠着脚丫的羽毛一样,心痒痒的感觉挥之不去,令她无比焦虑。

通过“阅读”,她可以超于常人,每日在没有边界的信息之海遨游,与此同时,她也几乎失去了方向,有如在暴风雨的夜晚行船,她分不清自己是在前进,还是在倒退,甚至还是在原地打转。

——如果她选错了方向,那会怎样呢?

——如果她当时多想想,是不是会有更好的选择?

诸如此类的问题此前不断在她脑中盘旋着。

只是如今,她已然向自己的灯塔迈出了勇敢的一步,那是光的方向。追随着太阳的足迹,她想,她终有一天会找到她自己的答案。

所以说啊,她确实应该稍微自信一点儿,她已经寻到了大致的航行方向。而且今天的霍夫曼女士看上去比平时松弛了不少,有些她平时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倘若鼓起勇气问,可能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离开了香飘四溢的连锁快餐店后,她与霍夫曼并肩——哦,她还不够她老师的肩膀高,总之,二人并行在街上。

“霍夫曼女士,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通过了调查员的测试?明明今天才发布结果。”

首先抛出的问题是最简单、最可预见的。霍夫曼女士一定与面试的那位和蔼的女士关系不错,提前预知了测试的结果。

“这都不用看结果,我相信你一定会一次性通过的。”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为、为什么会这么说?”

“首先,你的笔试成绩肯定是不用担心的,若你发挥‘阅读’的全力,甚至可以和第一防线学校最好的学生一较高下。神秘术实战演练也并没有看上去的唬人,只要得到要领就可以轻松通过……至于面试,你把我之前和你讲的内容都记住的话,那通过就完全没有问题了。我很高兴你都记住了我所说的。”

“没想到您对我评价这么高……”

“马库斯,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厉害很多,只是有时顾虑太多。”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突然灵光一闪:“啊对了,最后那位戴眼镜的女士还问了我一个问题,这不知道是考题还是什么的,复习资料上没有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

“是什么?”

“请问你是如何看待‘暴雨’的?”

“…………”

格蕾塔·霍夫曼的眉毛微微地挑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有些记不清了,我想想,大概是这样说的:没有征兆的时空崩毁,时间时而向前,时而向后,一旦一个时代被回溯,来不及避难的人们会在暴雨中消失。这是目前我们所遇到的最大的危机,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厄。我说的对吗,女士?”

她挺直了背,像是认真作答的学生,想要从老师口中得到中肯的解答。 

“这几乎是正解。”霍夫曼赞许地点了点头。

——几乎?

心思敏锐的马库斯发现了导师谨慎的用词,难道这个问题还有另外的答案吗?

“那么,您觉得——咦?”

未等她继续发问,冰冷的雨滴毫无征兆地落到了她的脸颊上,宛如泪水。

“别担心,这只是普通的雨,”霍夫曼看了看手表,将学生拉到靠屋檐的一边,并用双手护在学生的头顶上,“我们去前面的咖啡店等雨停吧。”

“好、好的。”

问题、问题,无数悬而未决的问题,盘旋在她的脑海中,令她焦躁不安。

阴沉的天空变得更暗了,旋即随之而来的,是呼啸着的劲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坠落,像是愈发嘹亮的进行曲。

她与她的导师跌跌撞撞冲进了这家名为“花儿”的咖啡馆,店主是一位皮肤有些黝黑的南欧女性,霍夫曼女士似是这家店的常客。

“菲奥雷,点一杯美式和一杯卡布奇诺——后者多放点砂糖,谢了。”

大雨如注。隔着咖啡店的玻璃,她看到行人拿着手中可以拿到的一切东西来顶在头上,比如报纸、皮包、购物袋等,最大程度减少大雨的影响。她看到老费舍尔好心地叫醒了仍在昏睡的颓废艺术家,对方惊叫着,不顾一切地保护他的艺术作品,老费舍尔和几个好心的路人冒着雨帮他一起抢救。

这是无比寻常的街头景象,几乎每一天都会在世界各处发生。

但如果,这是暴雨呢?更何况,真正的暴雨在明天的这个时候就已经落下……

哀愁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暴雨难道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事”吗?那霍夫曼女士的“几乎”,究竟是为什么在有所保留?

她难以想象,总是奋战在灾厄一线的霍夫曼会对暴雨有着另外的看法。

她转头望向霍夫曼,发现对方也正在凝视着窗外的雨中市井景象,方才雨水沾湿了她的头发和上衣,她的鬓角染上了微霜,那是岁月在她身上悄悄走过的痕迹。年长的女士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她也会为这即将消亡的时代哀叹吗?

“霍夫曼女士……刚刚的问题,您又会怎么回答呢?关于暴雨。”

她轻轻转过头,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马库斯尝试从这双眼睛中读出点什么,可那一汪黄金里无数复杂的情绪互相缠绕纠葛,交织碰撞,她竟无法看个真切。

“暴雨,几乎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的时代,我的亲朋好友,我的信仰。这些弥足珍贵的东西都在弹指间灰飞烟灭,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次这样几乎毫无征兆的悲剧。我曾经痛恨命运的嘲弄,曾经懊悔没有做出最好的选择,我曾经心死如灰,觉得一切都毫无希望,也许时至今日,我也仍旧是这样想的。

“但在经历了数次暴雨后,有时我又会不停地思考,世界并不是由非黑即白的二元论构成的,所站的角度和立场不同,面对同样的问题,‘解’有时甚至会截然相反。一种假设,倘若存在这样一个人,他做梦都想要回到某个年代,靠正常的科技和神秘术是断然无法实现他的梦想,但如果他有可以免疫暴雨的方法——免疫的场所和术式,他或许就能到达他想抵达的时代,得偿所愿之人一定会欣喜若狂,并不会觉得暴雨是必须消泯的灾厄,反倒会觉得美梦成真。

“这是非常极端的情况,那我再举一个不那么极端的、更为现实、近在咫尺的例子。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线,没有暴雨的存在,在现在——1966年,我和你,有可能坐在这喝着咖啡吗?”

女士暂停了下来,轻轻了啜了一口咖啡。而她低头望着自己眼前的卡布奇诺,上面缀着一层小花模样的拉花。

如果没有暴雨,会是怎样的世界?她可能还在弗兰南群岛那座小岛上,鲜少出门,可能会偶尔到埃利安锡尔办点必要的事情、采购些物资啥的。她会在这个途中遇到霍夫曼女士吗?也许就算遇上了 ,也只是彼此生命中的匆匆过客那般,根本不会说上话、更妄论记住彼此的容貌……

——不,不对。

甚至连这样的擦肩而过都绝对不会出现,活跃于10年代的她,如果正常地活到60年代,那已经是要拄着拐杖走路的老奶奶了,而霍夫曼女士……要等霍夫曼女士成长到现在这般模样,到那时,恐怕她早就已经变成腐朽的灰,就算幸运地成为了长寿老人,也已经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我想,我无法想象你变成老奶奶的样子。”

“我也无法想象您还是孩子的模样。”

她们不由相视一笑。

若非暴雨,她们绝无可能无法以现在的姿态与彼此相遇。

这是“暴雨”这场可怖灾厄席卷全球后,在这时空崩毁、狂乱失序的无间炼狱中,为数不多的、微小却又温暖、充满希望的辉光。

“所以如果是我的回答的话,那就是:尚且成因不明的大型神秘现象所招致的巨大灾厄,以及与代价全然不匹配的、却难以忽略的、微小的奇迹。而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正确的答案。”

——很德式的严谨主义。

霍夫曼轻抚着咖啡杯的杯身,稍稍偏了偏头,继续说道。

“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为暴雨带来的灾难开脱——我依然无比痛恨这场灾难,我所失去的东西再也无法挽回。我也并不是为了批评你问题答得不对、答得不够全面,我绝无此意。

“我最终想表达的是:凡事无绝对,任何问题并非只有唯一的解答,切勿要固化思维。就算有的事物看上去就是100%的坏事、是应当被全盘否定的存在,但是它仍旧会有它的意义。退一万步来讲,光是告诉你‘它就是坏事’这点,它也是有意义的。

“马库斯,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能看到比大多数人更加广阔的天地,但你有时却又考虑太多,容易自己钻进死胡同,可道路并非只有一条。就算陷入最绝望的困境,也一定会有脱困的办法,不要将自己囿于幽微之中。”

而年轻的神秘学家正襟危坐,努力思考女士说话的内容,甚至都忘记饮用眼前香甜醇厚的咖啡,宛如正在上课的学生。

“咳,我说这些并不是上课或说教,我也从未与其他人说过这些。只是分享……或者说,只是闲聊而已。”

霍夫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再次看向窗外,雨幕渐渐止息,昏黑的天空也变得敞亮起来。

“……”

她努力理解着老师说的话。相当于是,霍夫曼女士以暴雨为例,告诉她“凡事无绝对”,让她不要轻易陷入极端的情绪漩涡中。看样子,这位不苟言笑的女士一直在关注着她的动向,甚至都看透了她心中的一些忧虑。随后,用这种拐弯抹角的言传身教来宽慰她,就像是……一道复杂的数学验证题,历经繁复的算式和解法之后方才发现,她只是借助函数的曲线,用生硬的线条一笔一划地写着“你已经很棒了”。

而且……

哪有人郑重其事地理好衣襟,无比认真地说了一大通,然后再和对方宣布说“我只是在和你闲聊”啊。

“为什么笑?”

“可能是……咖啡太甜了吧,”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微微笑道,“霍夫曼女士,谢谢您的分享以及……闲聊,我受益匪浅。”

“以后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在我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帮你。”

“嗯……啊,雨停了。”

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心路人找来的塑料薄膜保住了街头艺术家绝大部分的作品,他丢下“艺术的价值”,抱着一摞完好无损的作品喜极而泣。老费舍尔从屋檐下将他心爱的冰淇淋车推了出来。临近傍晚,街上的车辆逐渐变多,四轮工业制品飞驰过路上的水洼,发出清亮的脆响。

“说起来,马库斯,你现在还在写作吗?”

这是一个突兀的问题,问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诶?来到基金会后,忙着适应新环境和准备测试,最近就、就没在写了,”她轻抚着刚刚买的海鸥笔记本,神色有点黯然,“而且我也在思考,我究竟应该写出什么样的文字。若我写的内容无法正确地传达给读者,那是否就是失败的呢?”

“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无法控制读者的感受,不能以此来判断成功与否。”

“嗯,这点我现在明白了,因为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所看到的世界也是截然不同的。但自从离开灯塔后,我不知道自己该写什么了,仿佛写什么,都不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在《白日梦邮报》上大获成功的专栏,也都是因为幽灵先生们的故事,以及您的指导。”

说着说着,她意识到自己仿佛再一次陷入思绪的漩涡,这一次,她及时停了下来。

“我要纠正你一个根本性的错误,你不能说幽灵的故事、来自我的指导,是不属于你的东西,”霍夫曼将两手交叉,“你总是说,万事万物都是书,都可以被阅读。每个人独一无二的阅历构成了他的书页,换而言之,你也一样。”

“你迄今而至所经历的一切,构成了现在的‘你’,这些际遇都是独属于你一个人的。”

她瞥了瞥窗外,已是雨过天晴,夕阳把西边的天空烧得通红。她短暂的黯然也随之烟消云散。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但是我会努力的,”她摆弄着海鸥的本子,将它翻到了有薯条的背面,“到时候,麻烦请您当我的第一个读者。”

“乐意至极。”

基金会的王牌调查员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马库斯想到刚刚导师突如其来的一问,着实是有些惊吓到她,于是她左右一寻思,准备来一下小小的反击。

“我之前一直就想问了。霍夫曼女士,我觉得您似乎颇有文学造诣,您的卧室里也有许多文学作品,有些甚至是一些冷门作品,但是却都很有意思。还有一些写满优美词句的摘抄本,啊,是我无意中翻到的,它们有的夹在书架里,我、我先道歉。

“您……以前是否也曾有过写作的习惯呢?”

“——咳咳!”

一向稳重矜持的女士被自己杯中的咖啡呛到了,看来,被她猜对了。

“只不过是年轻时候的一些小兴趣,我早就不写了……”

“诶?您自己都不写了,为什么却在让我写?”她故意置气一般嘟起了嘴,显得很忿忿不平。

“我写得不够好,而且工作也比较——”

“不要陷入幽微,霍夫曼女士!”

“哈哈……”

“嘿嘿。”

二人笑作一团。她想,她以后一定要给霍夫曼女士提建议,平时得多笑笑。而今天的她已经比平时笑得够多了。

“我早就说了,你的学习能力毋庸置疑。”

“所以,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看看您写的文字吗?”

“如果你不嫌弃我写得太过糟糕的话。”

“您写的作品绝不会糟糕!”

“呵……”

霍夫曼又一次抓乱了自己的头发,今天的频率似乎有些高了,似乎是在掩饰自己的害羞。

“哦对了,您之前说您房间里的书除了涉密的资料之外,我都可以阅读。我最近读了您床头柜上的那两本。”

“竟然是那个系列……里面倒是有很多古老神秘学的相关知识,不过以你的年龄来看,是否有些太超前了。”

“啊哈哈……还、还好吧。”

那是一部九十年代出版的连载小说,目前已经出了两卷,算是一部虚构的中世纪奇幻史诗。其中的内容确实如霍夫曼女士所说的,对她来说有点过于强烈了,处处充满了杀戮与背叛。往往她刚喜欢上一个角色,那个角色就在下一章骤然非正常死亡。

“作者笔力雄厚,设定庞大,人物个性鲜明,虽然还没有完结,绝对是一部上佳的作品。不过,我觉得他写的情节……有点太过残酷了。”

“这位作者所写的,更像是现实该有残酷的模样。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法拥有像样的告别,就不得不迎来别离,”霍夫曼饮下了最后一口咖啡,陷入了追忆之中,“这本书其实并不是我的,它真正的主人已经消失在了暴雨中,明明之前我们还谈论过‘与火共舞’的问题。”

“啊……”

她突然想起小说中的某个角色——一位头戴宝冠雄鹿、年轻爱笑的国王,他喜欢看骑士比武,喜欢吃桃子,他实力雄厚,是王座的有力竞争人。他的未来似乎一切美好,随后,他就被暗影的神秘术毫无预兆地杀死,他来不及与任何人道别。

在文学作品中,角色的死亡能带来剧情的重大转折,比如国王的死去预示着他所代表的势力即将土崩瓦解,麾下的众人将迎来晦暗叵测的命运,剧情未来的动向也令人万分期待。而在小说中,那个诡谲的暗影神秘术加速了死亡的到来。身为撰稿人的她明白作者这样描写的技法和用意,而且悲剧会让读者更为印象深刻。

可这样的结局对那位国王而言,实在是过于残酷了。她不喜欢这样的结局。

“你应该会在第二卷的书里发现一张字条,那其实是尚未出版的第三卷书里的内容。书的主人——保利娜,她是这个系列的忠实粉丝,经常会去参加作者的读书会,作者会在读书会上朗读一些尚未出版的片段。她像我们一样无比期待后续的发展,可惜最终,她也没能看到故事的结局。

“字条上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

——那是一句很美的话。

“那是在那位爱吃桃子的国王去世后,他挚爱之人悼念他时所说的。”

“啊……!原来是这样!”

随后,她们俩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小说中尚未出版的那句优美的台词,给小小的读书交流会划上了怅然若失的句号。

“太阳落山以后,蜡烛无法代替。”

心脏仿佛被攥住一般,难以言明的忧伤如潮水一样几乎淹没了她。

她们向咖啡店的女主人告别,重新回到了街上。华灯初上,傍晚的街景热闹非凡,老费舍尔将冰淇淋递给了一位小女孩,后者开心到几乎跳了起来,而对面的胡子艺术家伴着夜色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两位球迷热烈讨论明年的总冠军会花落谁家,一位球迷坚信凯尔特人队将卫冕,王朝将继续延续,而另一位球迷则更坚定地宣称前两年交易来张伯伦的76人队无人能挡,老迈的铁血绿军将止步于东部决赛。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来到报刊亭前,买了最新一期的《蝙蝠侠》,疲倦的脸色挂上了抑制不住的笑容。

而这些景象,明天都将不复存在。

期待的比赛不会迎来新赛季,喜欢的漫画等不来结局,爱听的歌曲再也听不到第二次,许下的承诺无法兑现。所有习以为常的人与事都将悄无声息地灰飞烟灭。

日落,日出,一些人死去,一些人独活。

她正在见证一场无比盛大的死亡,而她甚至无法与这其中哪怕一个道一声告别。

她望着身旁的导师。广告牌闪烁的霓虹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再辅以西边天空、那火烧一般的天际,女士线条分明的脸在这油画般的景致中,显得有些迷幻柔和,她的耳坠在人造的光和自然的光中闪闪发亮,宛如金色的星星。她错落有致的黑发也染上了落日的余晖,有如雕塑一般,神圣、易碎。

假使——

假使有一天,她的太阳落下了,她会做好准备吗?

首先,女士比她年长些,没有意外的话,确实会先她一步去。其次,对抗暴雨、与重塑之手战斗的过程本就是凶险无比的,任何一个环节若是出现了差错,那旅途就将迎来终结,并且没有任何回头之路。

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是——

可就算她点燃一万支蜡烛,也无法比得上太阳的光辉。

她感到无比害怕。

“女士,我……”,她知道她今天提了很多过分的请求,甚至近乎像小孩子一样撒泼打滚,但她还是颤巍地拉住霍夫曼的衣角,“我们能再看一会夕阳吗?就一会。”

温暖的、来自大人的手,包裹住了小小的、轻轻拽着衣角的她的手。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到天黑再回去。”

手指与手指互相传递的温度是真实的。令她安心的是,至少现在,还远未到离别的时刻。

她与导师在夕阳下,观看了一场时代的落幕,也为短暂的假期划上了休止符。

她突然有些明白霍夫曼女士先前所说的话了。今天的种种经历,是永远无法复制、无法重来的、宝贵的一纸书页。与其去哀悼总会到来的落日,不如认真地将它记录下来,永远铭记。

得空了,她可能该重新拿起蒙尘的笔了。

如果要概括这一天的话,她可能会选择——在她还在孤儿院时、交的那篇蹩脚作文的最后一句:

“今天真是难忘的一天,多么希望这一天没有结束的时候啊!”

  

  

  

  

  

  

可是,在一同驻足观看1966年的最后一次落日后,记忆中的短暂假期就早已结束了。

她应该早就明白这一点。

但如今她见到的,又是什么呢?

  

    

  

她总认为,时间还长,机会还多,未来远多于过去,和平终会到来,冒险还将继续,却选择性忽略了突然驶来的黑。

甜腻的香味是毒药,手枪一定会夺人性命。这些都是文学作品中的常见要素,她怎就没有觉察到呢?

再也无人将她扶起,她只得狼狈地径直坠入黄金的圆圈中——那徒负虚名的、燃烧着的画。那顶时髦的、在伦敦所购的报童帽,也随之飘得不知所终。

——这不是她想要的金色。

她在坠落中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所想的、比黄金还珍贵的东西绝不是这样。

她想与霍夫曼女士一起,再次回望她行过的路、看过的景。爱琴海的海怪,传说中的黄金岛,尼罗河的金字塔……哦,她是多么想去看看雄伟的胡夫金字塔,世界上最古老的神秘学建筑之一。

她甚至设想过与霍夫曼一起回到她的故乡,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田,二人就这样躺在上面,对着蓝蓝的天空发一整天的呆。用麦穗挠痒痒一定特别痒,她没有自信可以赢过她的老师,这个就算了。如果那时候她年岁稍长,霍夫曼女士会让她喝一口麦酒吗?说不定呀,她酒量意外很好,甚至都可以把女士灌醉,到时候一定要偷偷为熟睡的霍夫曼女士绑上两个羊角辫,一定非常可爱。

哈,一定不能忘记文学创作的梦。也许未来某一天,她重新提笔写出的作品大获成功,她穿上漂亮的礼服——长长的白裙子,闪亮的高跟鞋,去领奖台上举起耀眼的金杯。她会牵起霍夫曼女士的手,将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士一起拉上领奖台,不再羞涩地告诉大家:正是这位格蕾塔·霍夫曼女士拯救了白日梦想家的文学梦。不知道那时候她有没有长高些,穿上高跟鞋后能不能和霍夫曼女士一样高。她能否,在真正意义上与她并肩同行呢?

“…………”

冒险戛然而止,未能说出口的承诺成空,遥不可及的梦一碰就碎。

她又想起小说中那位爱吃桃子的国王。小说里尚且有鲜花和歌谣,可霍夫曼女士劳苦一世,除却无尽的苦痛外,最终又得到了什么?她甚至都没能看到她最想知道的真相、最期待的故事的结局。

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甚至所有的一切几乎是因她而起。若她没有在灯塔之下奔向霍夫曼女士,没有执意要求外勤前往维也纳,没有对卡卡尼亚泄露秘密,最后的最后,若没有在剧院执着地追寻海因里希——

“这就对了,安杰罗提小姐。您的导师和她代表的人类组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她给你展示暴雨导致时代倒退带来的灾难,是为了让你更好地卖命。她可曾给你看过,神秘学家千百年来所受的不公?您从一开始就不该跟她走,应该早点儿接受真正的‘自我’,释放原初的灵能!”

坠落停止了,暴雨中,金发的重塑之手带着盈盈的笑意,再次向她伸出了手。

……不,这不对。

她想起霍夫曼女士和她的“闲聊”,在那个再也无法重来的额外假期里。

坏事不一定是百分百的坏事,它至少告诉她这是坏事,下次的她必不会重蹈覆辙。

她想到迄今为止人生中与她有交集的人们:孤儿院同甘共苦的朋友们,三个幽灵守塔人,照顾她的编辑女士,基金会中新认识的朋友……以及那无可代替的太阳。与他们相处的时光,她或许有所虚掷,但如今想来,都是无比珍贵的、独属于她自己的宝藏。

谁又能去否定它们?

更何况——

“我已见过黑夜中的灯塔,向迷航的我指引方向,你又如何能让我重归迷途、在海中兀自地生锈腐朽?

“我亦见过最温柔的太阳,将辉光轻轻地照进逼仄的陋室,你又如何能让我紧关门扉、再一次画地为牢?

“尽管这样的结局……我很痛苦。但如果再给我一万次选择的机会,我也一定会选择向她奔去。若是那天我没有这么做,那才会追悔莫及。”

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支金色的笔,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

“海因里希——杀人凶手,请滚出我的梦!”

稚嫩却又详实的,愤怒却又真切的,她用颤抖的手写下的文字,在紊乱的时代黑潮中,在荒诞的倒坠雨幕下,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嘶吼。那怒吼凝结成了一柄柄锋利的匕首,仿佛能刺向虚空、洞穿天幕,无尽的阴霾褪去后,那是一片洒满温柔阳光的、宁静的黄金梦乡。

燃烧的画和重塑之手都消失,为之替代的,是一匹黑色的鹿,它有着熟悉的金色双眸。

“……!?”

它缓缓地向她走来,口中还衔着她最爱的那顶帽子。鹿儿来到她的面前,示意她帽子里还有别的礼物。

“啊……!是那本印着海鸥的本子。”

金色眼睛的鹿点了点头,并示意她蹲下,随手它无比轻柔地将帽子重新戴到了她头上。

“…………”

泪水几乎是喷涌而出的。

她好歹曾是粉丝众多的专栏作家,写过无数扣人心弦的剧情,擅长细腻无比的描写,并拥有庞大的词汇量。

可如今面对这只缄默的鹿,她却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她瞥见手中那本海鸥的本子,脱口而出:“我会继续写作的,霍夫曼女士。”

——啊,她这是在说什么呀。

鹿儿依旧缄默不语,只是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她扔下了海鸥笔记本,紧紧地抱住了鹿,轻轻地吻了它的脸。

这是多么真实的一场梦啊,连吻都带着咖啡味和樟木味。

“格蕾塔·霍夫曼女士,我真的……非常非常想念您……”

她将自己几乎埋在鹿儿毛茸茸的脖颈里,早已泣不成声。

“待到我的灯火熄灭之时,再把故事的结局告诉您吧。在这之前,请您在这儿等着我——在我的美梦里,不要再离开了。”

风飒飒地吹过那本花哨又平平无奇的笔记本,它原本雪白的内页被尽数染上了金色。封面上的海鸥竟飞出了本子,它们盘旋、盘旋,在绕着灯塔飞了几周后,义无反顾地冲入暴风雨中。

有一只落单的海鸥盘旋得更久一些,它念念不舍地回望这旧巢穴,眼里映着鹿的倒影。

  

  

  

  

  

  

“嘟——嘟——嘟——”

无机制的机械音突兀地响起,这令她想到了霍夫曼女士的紧急通讯器发出的最后警报声,但此时同样来自拉普拉斯的嘟嘟声……显得好像并没有那么急迫。

她挣扎着睁开朦胧的眼,眼前却几乎是一片模糊。

她身前似乎有两个影子,一个是有些眼熟的黑色礼帽,一个则身着白色的拉普拉斯职员制服。

“《暴雨改革:秩序与增员》,与你自己息息相关的法案,你都不好好看着点吗?”尖锐清冷的,来自那位拉普拉斯的医生。

“我懂,但是——”迟疑又坚定的,来自那位黑色礼帽小姐。

“这是必要的程序而已,每一位从暴雨中返回的基金会成员都需要在我这进行风险评估,评估通过了才能去你那报道。你这样,弄得我好像在做什么害人的非法研究一样,我又不是我那些科学狂人同事。”

“我很抱歉,我只是担心而已。”

“结果很顺利,应该很快就能到你那去报道了。”

“多亏了你选了一个温柔的梦,小梅斯梅尔。”

“…………多话,这都是人工梦游判断的,与我无关。还有,医疗场合禁止大声喧哗,我建议你和门外那些朋友早点回去。”

“谢谢你。”

“分内之事而已。”

帽子小姐离开了,拉普拉斯的医生目送她离开后,又在原地怔怔站了片刻,随后才缓缓转向半梦半醒间的她。

“你的老师是一位坚韧又勇敢的女性,容我向她致以最高的敬意。而你……也和她一样勇敢,不像我,四年以来都不敢迈出哪怕一步……”

医生背过身去,完成了人工梦游器械的最后几步操作。

“无论怎样,二级调查员马库斯,祝你做个美梦。”

尔后,医生的声音渐渐远去,她重新沉入意识的深海,那儿不再是混沌的幽暗。

美梦?她的美梦是什么?

——那是远比黄金、比世上任何一件稀罕物都要宝贵的、将为她珍藏一生的金色之梦。

Fin

42.

对导师的正确称呼

*还是萨赫蛋糕组。马库斯入职时期两人相处模式以及霍夫曼第一次正式当导师都是私设。*塞梅尔维斯逗小孩。


“霍夫曼女士,我已经把外出手册完全背下来了。”

“霍夫曼女士,一位研究员给了我这些资料,说让我转交给您。”

“霍夫曼女士……”

圣洛夫基金会的职员们似乎都已经默认了一件事:找到马库斯就能找到格蕾塔•霍夫曼。就算这位导师此刻并没有在学生身边也没关系,她的学生总会找到办法回到她身边。

遗憾的是,当事人对这一规律的适应程度并不是很高,所以她决定用职场上最简单也最常见的方法为自己争取一点自由时间。

“马库斯,帮我去买杯咖啡,你可以给自己带杯热可可。”

“好的,霍夫曼女士。”

霍夫曼...

*还是萨赫蛋糕组。马库斯入职时期两人相处模式以及霍夫曼第一次正式当导师都是私设。*塞梅尔维斯逗小孩。


“霍夫曼女士,我已经把外出手册完全背下来了。”

“霍夫曼女士,一位研究员给了我这些资料,说让我转交给您。”

“霍夫曼女士……”

圣洛夫基金会的职员们似乎都已经默认了一件事:找到马库斯就能找到格蕾塔•霍夫曼。就算这位导师此刻并没有在学生身边也没关系,她的学生总会找到办法回到她身边。

遗憾的是,当事人对这一规律的适应程度并不是很高,所以她决定用职场上最简单也最常见的方法为自己争取一点自由时间。

“马库斯,帮我去买杯咖啡,你可以给自己带杯热可可。”

“好的,霍夫曼女士。”

霍夫曼一直目送着自己的学生朝对的方向前进并消失在视野外,这才放心地离开去做自己的事,心想咖啡厅的菜单或许会让这位小小的纠结症患者困扰好一阵子。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Z女士正在往茶壶里倒热水,茉莉花茶的香气馥郁在空气中。“你的学生今天没跟着你啊?”Z女士十分自然地又取出一只茶杯,给透亮的玻璃杯倒上花茶,托着杯底递给霍夫曼。

“我还是不懂怎么当个好老师。”霍夫曼抿了口茶,被烫得念了句德语粗话。

“在学生面前你可不能这么脱口而出了,格蕾塔。”Z女士端着茶杯,在她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下。杯中升起的袅袅雾气模糊了她的眼镜。“你想让我向司辰引荐那个孩子对吗?”

“是的,如果我遭遇不测,她需要有个地方去。司辰的小队会是最好的选择。那里与她一样的年轻人很多。”霍夫曼看向Z女士办公室墙上的合影:年幼的维尔汀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手里握着一只手提箱和一把黑伞;Z女士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脸上挂着用于应付镜头的礼节性的微笑。她一个人来是对的,这段话有些过于沉重了,那个孩子或许会鼓起脸质问她为什么说出这样消沉的话,并在对自己的不自信中怀疑是导师不要她这个学生了,任由大脑自由发挥出一场导师抛弃学生的大戏吓唬自己。

“我会引荐的,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个孩子?”

“接下来的时代属于她们了……”

“我问的是不那么崇高的那个理由。”

……

马库斯靠她出色的观察力,立刻就决定了霍夫曼女士需要的会是哪款咖啡,紧接着(正如霍夫曼所料)在自己那份上犯了难。焦糖风味的摩卡看起来十分诱人,秋季限定的南瓜拿铁听起来也不容错过,加了巧克力碎屑的海盐椰奶冰沙让她想起弗兰南群岛和灯塔里的幽灵朋友们……面对店员逐渐不耐烦的表情,最后她将脸埋进围巾里,选择了热巧克力。

等她端着两杯饮料回到分开的地方,导师已经不见了。她在基金会的走廊里兜兜转转,像一只有着分离焦虑的幼犬,试图在某个拐角看见自己的导师。“霍夫曼女士?”她放轻脚步,害怕错过一点回应,期待听见某个房间传出自己导师的声音。

“你好啊,你一定是马库斯小姐。”马库斯没有等到霍夫曼女士,但等来了一位红眼睛的女士。马库斯把自己的脸又埋进围巾里了,还把饮料往上抬了些作为一道格挡。于是来者及时补上了自我介绍:“真不好意思,我忘了最基本的礼貌了。我叫塞梅尔维斯,与格蕾塔一样是基金会的调查员。”

“你好,塞梅尔维斯女士。”马库斯的声音从围巾底下穿出来,听起来有些闷闷的。“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呢?”马库斯才刚入职不久,虽然大部分人对她至少有个脸熟,但名字还是记不太清楚,她身上也没有工牌或着名字刺绣,于是大家对她的代号都是“霍夫曼的学生。”

塞梅尔维斯笑容不减,完全忽略马库斯语气中的警戒,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是格蕾塔的朋友呀。”

从她一直到现在都是叫的霍夫曼女士的名[1]来看,这话确实不假。“而且她经常和我提起你,你的文章,你的才能。她对你的分享欲不亚于一个刚得到孩子的新人母亲。”塞梅尔维斯语气真诚且热情,熟练地夸张着事实,堵得马库斯哑口无言。

“啊,对了。如果你在这里要找格蕾塔,只叫霍夫曼是不够的,”她伸出一根手指,点点马库斯垫着的那两只除标签外一模一样的纸杯,“她有个弟弟也在这里工作,名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这两只纸杯上的标签,所以你得叫‘格蕾塔’,这样就能与她弟弟做区分了。你只叫霍夫曼他们会搞混的。”

“唔……可是我加了‘女士’啊……”

“我们都知道人们有多爱‘断章取义’不是吗?那些眼睛上有洞的人说不定听力也一样漏字。”塞梅尔维斯就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要知道测谎仪并不能真正辨别语言的真假,它只是台心率测试仪,所以如果给塞梅尔维斯戴上测谎仪,她说这一段时你也得不到任何警报。

“真的吗?”

“我以与格蕾塔的友谊起誓。”

如果马库斯此时发动她的神秘术,她就能看到塞梅尔维斯在身后比了个手势,将两指交叠,为自己的恶作剧祈求上帝原谅。不过她错过了这一细节,因为她直到塞梅尔维斯说完后才开启阅读。加上霍夫曼女士还从没向马库斯介绍自己的弟弟,所以马库斯还不清楚阿德勒工作的地方是拉普拉斯科算中心。宇宙在此刻根据无数莫名其妙的巧合生成了最荒唐最难以解释的最终结果:马库斯决定试一试。

……

Z女士与霍夫曼所处的房间其实离马库斯在的地方不远,如果马库斯没有因为塞梅尔维斯停下来的话,她就能下一条走廊如愿找到她失踪的导师。此刻霍夫曼抬起头看向时钟,计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她已经得到了她需要的回应——Z女士会把马库斯介绍给维尔汀,她可以开始结束话题了。

“没什么别的原因。一次作家见面会的意外收获,她有个远大的目标,但遗憾那座岛离两个群体都很遥远,总得有个人指导她,至少推她一把。”幼鸟需被推出巢穴以学会飞行。霍夫曼饮尽自己杯中的茶。虽然知道Z女士这里一定都是好茶,但她没品出个所以然来,她的味蕾还是更习惯于咖啡。“谢谢你的帮助,Z女士。”

她起身离开,Z女士一起走到门口送她。在按下门把的那一刻,一个带着些颤抖的声音与室外的阳光一同钻进房间。

“格蕾塔女士!”

霍夫曼的手仍按在门把上,准备迈出的脚步也直接被这一声呼喊定在了原地。“马库斯,对吗?”Z女士记得这个声音,准确来说,那声句恭喜发财对她而言记忆犹新。

“……是的。”霍夫曼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她的学生似乎是个天赋异禀的冒失鬼,而她不得不承认,这就是Z女士希望得到的“感性”原因。

“真是个可爱的学生。”现在Z女士也得到了她需要的答案。

她尽力压着自己的笑意,板着脸装作严肃走出门去,想着自己也许应该就“对导师的正确称呼”为题,小小地教育一下自己的学生……直到她看到了马库斯身后的塞梅尔维斯。

“我只是好奇能引起你兴趣的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吸血鬼女士向皱眉的导师一摊手。

“我买到您要的咖啡了,格蕾塔……呃……霍夫曼女士?”马库斯似乎终于从晕眩中找回了自己丢失的逻辑思维,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骗了。“我做错了是吗?”

“不,没什么事,那确实是我的名字。”霍夫曼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马库斯的头,“但你还是叫我‘霍夫曼女士’就行了。”

 

[1]对外国人来说,名是只有朋友、家人等亲密关系之间才会只叫名。

一条锦

【萨赫蛋糕组】格蕾塔·霍夫曼使用指南

*人际关系捏造


Chapter. 0 


有时候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足以改变一个人身边的一切,比如带回了暴雨免疫术式的马库斯,通过一次外派就从籍籍无名的实习生变成劳苦功高的传奇调查员。好八卦的基金会成员们将她的传说传播到了这些灰白建筑的每一个角落,而这些讨论的主角自从回去基金会之后就几乎没有走出过自己的房间了。

她原本要在那里待更久的时间,静下来梳理自己难以平复的内心,重拾她的老本行。她一向擅长、而且文思如泉涌饱受赞誉的起笔行文第一次遭遇如此重大的挫折,远比她纠结到底该向读者介绍海岛的那一部分那次更令人挫败。

马库斯从前以为事情都是有条理的,只要她一页一页地阅读...

*人际关系捏造


Chapter. 0 


有时候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足以改变一个人身边的一切,比如带回了暴雨免疫术式的马库斯,通过一次外派就从籍籍无名的实习生变成劳苦功高的传奇调查员。好八卦的基金会成员们将她的传说传播到了这些灰白建筑的每一个角落,而这些讨论的主角自从回去基金会之后就几乎没有走出过自己的房间了。

她原本要在那里待更久的时间,静下来梳理自己难以平复的内心,重拾她的老本行。她一向擅长、而且文思如泉涌饱受赞誉的起笔行文第一次遭遇如此重大的挫折,远比她纠结到底该向读者介绍海岛的那一部分那次更令人挫败。

马库斯从前以为事情都是有条理的,只要她一页一页地阅读,总归能找到繁复表象下的真实,她只需要如实地描绘出自己所见的一切;此刻她的情绪和记忆却一反常态地紊乱,变成了一张字迹潦草的稿纸。落笔,只能写出零碎的词句,就像当事人一样混乱。

她第三十八次把像涂鸦一样不可辨认的稿纸放到一边,好在她有良好的写作习惯,否则这里就会变成电影里最常见的失意作家卧室,皱成一团的稿纸代替地毯。第四十二次放下废稿时一股强烈的酸楚袭击了这位年轻的作家,她开始幻想拥有一副理性的头脑,以清晰地洞穿被激情支配的思维,不被灵感左右,就像她的导师一样。

——但世界上不可能再有「她」那样的人了。马库斯脱离写作而漫游四野的思想忽地在脑海里打捞起这句话。几乎在脑里勾勒出这句话的瞬间马库斯就痛苦地弓起身,她的一只手按住太阳穴上凸起那根激烈跳动的血管,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即将涌出呕吐物的嘴。基金会提供的昂贵钢笔在桌子上打了个圈,笔尖正对注视它慌忙寻找垃圾桶的主人。

实际上这才是她久久不出门的真正原因。在她刚在基金会落脚,Z女士接见她那天问出关于她导师的第一句话时,马库斯一阵晕眩,便脱力地摔倒在地上。她嘴上结结巴巴地向Z女士解释着,内里却神游天外,质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马库斯在空旷无人的内心重复着这三个字,她也不想这样机械地排列文字,而她空白的记忆空白的思想只够她拼凑出这个最简单的词来一遍一遍地刺激自己。马库斯一直是个思维过度活跃的人,根据冰山理论只有十三分之一的话会真正从她嘴里说出——可能更少。但事到如今她却被巨大的绝望和惶恐占领了,只能靠睡前数羊一样催眠自己的W-H-Y让空空如也的脑子转起来。

马库斯在海因里希死后,配合卡卡尼亚的协助出色地完成了任务,顺利获得了重塑之手的免疫术式,短时间内拟写了一份详实有效的行动日志;如愿以偿给养大自己的福利院打了电话,在暴雨后将伊索尔德和卡卡尼亚带往最近的基金会分部。就结果而言她的第一次外派任务相当成功,当之无愧一声传奇。她几乎就要相信自己真的成长了,成长到不会辜负她悉心教导的模样。

直到她四肢发凉地跌坐在Z女士办公室的地板上不得不面对残忍的现实,马库斯才自嘲地发现上述的一切都是她的逞强:让自己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借此转移她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悲伤。她再也没有提到过那个名字,另外两人也很默契地闭上了嘴。但自欺欺人的谎言是没办法一直包藏的,烧穿纸的火焰就是Z女士公事公办一样提到的“关于霍夫曼女士……”。

马库斯娴熟地处理掉因为反胃产生的污秽,再一次握住笔面对自己漫无边际的痛苦。她每一次直面过往的行为最终都以生理上的溃败草草收场,马库斯难以自禁地想原来写作是这样令人疲惫的东西。最初她只是晕厥了一瞬间,随着写作的深入,马库斯不得不将过去的记忆再回味一遍,之后躯体化就越来越严重,使她的写作像一场漫长的献祭。

好在,她没有尽头的自我折磨终于能结束了。

一阵嘹亮的敲门声把她生拉硬拽回了现实。她缓慢地走到房门前,努力摆出一副礼貌温和的表情。

门外是一张被白色面具遮住的热情洋溢的脸,显然他正为自己亲眼见到传说中的调查员而激动:“马库斯小姐——老天爷,您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像三天没有吃饭。”

马库斯虚弱地笑了笑以示礼貌。“不要紧,”马库斯搭在门把上的手往身前拉了拉,“我的工作很耗费精力。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性调查员敏锐的观察到了后退的门,紧张而快速地清了清喉咙:“呃,马库斯小姐您应该还记得图书馆里那个自习室——您曾经一直工作着的那个。您以后会被委派新的工作,我就是接任这份工作的……”

他捕捉到马库斯疑惑的目光,磕磕绊绊地解释着。“我的意思是,这确实是个很简单的职位,我对它本身没有什么疑问,”他用手比了个开锁的动作,“但我打不开那间自习室的门。”

马库斯恍然大悟地记起来那间自习室的情况。那是个很老派的建筑,修建者相当恶趣味,开锁方式十分反常且繁琐,就像一个刁难人的解密游戏,如果不是马库斯有阅读的能力,大概也找不到进去的方法——她就是这样获得了照看那间自习室的工作。

她认为自己的性格大概也不会有外派的可能,自然也没想过其他人来任职的可能,也没有留下任何操作说明。

男性调查员很慷慨地无视了马库斯的疏忽,请教了许多注意事项后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这么复杂的东西……没有使用指南真棘手啊。”他喃喃的低语回荡在走廊,钻进了马库斯的耳朵。

如果了解一个人也有使用手册就好了。马库斯失落地叹了口气。

她关上门,怔怔地呆望着桌上摊开的那本导师写给自己的批注集。当彻底失去这位长辈的时候,她才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名叫格蕾塔霍夫曼的女性不曾真正了解。她想要在漫无尽头的时间里记录下自己最珍贵的导师的心情如此强烈,远远胜过从前希望世人了解那座孤寂的小岛,而她的笔却比那时候更孤苦无依、毫无头绪。

每个人都是一本书。世间万物都可以阅读。马库斯这样笃信而霍夫曼也这样教导她。她用神秘术阅读过许多人,而青涩学生的目光理所当然不敢僭越地放在尊敬的导师身上,即使马库斯想要了解她想的要发狂。

这小小敬畏之心换来的结果是,她此生唯一一次阅读霍夫曼的身体时,她的导师正身中剧毒,药石难医。



Chapter.1 注意事项


我们的霍夫曼女士显然不擅长任何有效或无效的肢体接触,您可以从她密不透风的着装风格看出来她的回避倾向。如果有需要,她不会吝啬一个温情的拥抱。


马库斯很苦恼于选择一个和霍夫曼女士之间合适的距离。她的成长经历可谓孤僻,恰当地社交一直是她的弱点。要多近的距离会冒犯到霍夫曼女士,又要多远会显得生疏?马库斯的双眼跟着霍夫曼平稳的脚步上下,在心里估算着一个蓝图。

书上说衣着保守严实的人,拒绝肢体接触的可能性很大。马库斯回忆着提高了视平线,深棕色的大衣几乎笼罩了霍夫曼高挑的身材,只在小腿处露出一节深色的长裙尾。

那块游动着的大衣下摆突然打了个急刹车,还沉浸在神游中的马库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撞得鼻子又酸又痛,霍夫曼打了个趔趄。

马库斯捂着发涨的鼻子飞快地说抱歉,霍夫曼女士您没事吧?可惜声音被手掌拦截了一部分,听起来闷闷的很不清楚。霍夫曼疑惑地捏着下巴,只听清楚一句抱歉。女士稍加思索,隔着马库斯的小帽子往下按了按,说,走路要看路。

这份困惑并没有就这样消失,而是陪马库斯度过了漫长的春夏秋冬。霍夫曼女士来去自如,然而大部分时间和马库斯之间都隔着精准的五十公分。偶尔并肩的时候马库斯才注意到,如果不戴帽子的话自己才只到霍夫曼肩膀那么高,她想这个高度很适合拥抱。

在马库斯不知道的碎隙时间里,霍夫曼确实曾经抱过她一次。马库斯刚来基金会的那天,霍夫曼还办公室和Z女士叙旧,她在走廊上抱着书箱等待。那时走过来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瞥见了马库斯怀里的书箱后很兴奋地问她,你有什么恐怖小说吗?

经过认真思考后,马库斯充满歉意地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看过恐怖小说,不过那些吓人的民间传说倒是知道一点。青年于是捶胸顿足道,恐怖小说是喜欢看书的人绝对不能错过的题材,拉着马库斯口若悬河地讲了几个恐怖小说的故事。

一直到晚上霍夫曼将马库斯带到宿舍的时候,后者的脑袋都被那些惊悚故事搞得晕晕乎乎的,她不害怕小岛上的幽灵,因为在神秘学里幽灵其实很常见,但白天那个青年讲的故事却令人毛骨悚然,突破了马库斯的认知。霍夫曼要离开的时候马库斯想到今晚要独自一人面对那些惊悚小说,发出了微弱的呜咽。这时导师的脚步恰好地停在门槛,转过来问可怜巴巴的马库斯,还是说今晚我陪你熟悉一下环境?那晚马库斯僵硬地躺在导师旁边,霍夫曼感觉身边的人像一具硬邦邦的木偶人。

睡熟之后马库斯很快开始做噩梦,不时的痉挛和低呼将霍夫曼一向浅的睡眠惊醒。女士有点惊讶于马库斯来基金会的第一天就开始做噩梦,也许明天应该先给她预定一个心理咨询?

看样子马库斯的噩梦正进行到精彩处,因为她的呓语越来越激动了。霍夫曼无可奈何地将年轻学徒瘦弱的躯干环抱在怀里,开始回忆小时候母亲怎样安慰吵闹的弟弟,然后模仿母亲的动作,轻轻拍打马库斯的背。

在那个马库斯起床就忘记的梦里,她被可怕的杀人魔逼至死路。万念俱灰之际,一个很温暖的人忽然出现保护她不受伤害,还成功吓走了杀人魔。她转过身去看,那人又模糊了脸,化成一缕烟了。


……如果此时出现一位既富有才华和人格魅力,又尊重和理解年轻人的独立意愿,引导学生顺利步入人生的优秀导师——正如霍夫曼女士,处于青春萌发期的某些学生,就有可能在潜意识中,对导师产生一种朦胧的、混杂着信任和崇拜,依恋和爱慕的微妙情感。


以她卓绝的人类头脑,霍夫曼经常不能理解神秘学家的思考方式,即使她已经在这方面尝试了二十余年。她的朋友们评价霍夫曼的理性是标准、教科书式的,而让这样的女士去理解神秘学家的心情实在是太勉强了。

但如果对象是年纪还没有她一半大的姑娘,这就很容易,年轻小屁孩的心思总是最好揣摩的,而且她的学生总是把情绪都写在那双倒映海风的眼睛里。

偶尔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也会出现霍夫曼看不懂的情绪,这很正常,霍夫曼将其解释为她们年龄上的代沟。塞梅尔维斯来找霍夫曼时第一次见到了好友口中的学生,她紧紧跟在导师后面,眼睛闪闪发亮燃烧着年少的憧憬,即使她只能看到霍夫曼有些花白的后脑勺。后来塞梅尔维斯在电话里饶有兴致地追问,你和那小姑娘怎么样了?,霍夫曼疑惑地挑起眉毛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你不会没看出来吧,那小姑娘……塞梅尔维斯停了下来发出一声调侃的笑,说如果是你的话确实会看不出来。

塞梅尔维斯问你喜欢过谁吗?霍夫曼想不通好友怎么突然换这个话题打趣自己,干巴巴地说没有。年轻的时候也没有?没有。

在霍夫曼的疑惑中塞梅尔维斯又跳跃地另起话题,叫她多关注一下那个小跟班。霍夫曼没动静,听见电话另一头又不紧不慢地说,你看她一眼没准她要高兴好久。

霍夫曼家姐弟两个在年轻时候没少被追求过,少年时期的霍夫曼们就长出了纤长匀称的身材,挺拔的鼻梁和琥珀般的双眼。每次期末成绩放榜你总能看见优等生的名单里有两个霍夫曼寸步不让地挨在一起,小孩总是慕强的,暗地里他们拥有了许多拥趸,但更多的人是看不惯成绩好、老师喜欢的听话好学生,于是一场默契的孤立悄悄展开,不过这对霍夫曼们来说显得过于幼稚了。年轻的一点的霍夫曼看他们的眼神带着一股对于蒙昧无知的怜悯,而大一点的霍夫曼呢,压根没把他们当回事,看他们和看见午餐三明治的眼神没什么差别。

等霍夫曼小姐变成快要毕业的学长时,她的人气来到了巅峰。低年级的少男少女趴在她那间教室的窗户和后门上,目无旁人地深情注视着那头微微卷曲的黑色短发。

我有没有提到那小姑娘看你的眼神和那些趴在教室后门的学弟学妹差不多?塞梅尔维斯又想起那双年轻的眼睛,热心地跟好友补充。霍夫曼保持了良久的沉默,右侧那撮头发被捋得很直。

霍夫曼在写作方面一直是忠诚的白描派,你不要希望在她笔下看到任何一句优美大胆的比喻,但如果她要用一句话写马库斯的眼睛,她只能想到大海,那颜色和困住弗兰南群岛的汪洋相近,使马库斯成为一座孤岛。她的学生确实过于明显地在眼神里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但水手们只能看见大海表面壮阔的浪涌,永远看不到深藏海底的景象,霍夫曼也看不出那双热忱的眼睛里究竟藏了什么,只能确定那片海洋确实正在波涛汹涌。

学生时代那些追求者的目光对现在的霍夫曼而言过于朦胧了,她只能记起那些簇拥在一块、毫无特点、大同小异的脸和上面两个空洞,让人联想到伊普西龙的多生子。霍夫曼回味着自己学生清澈的眼睛,对塞梅尔维斯说,马库斯怎么会像那些话都不敢和我搭一句的人。

哦,我们都知道俄狄浦斯王的故事,对吧。塞梅尔维斯松垮着语调说,你把那孩子接到基金会的时候她才几岁,十四,十三,还是更年轻?说是导师,其实也算是她的监护人吧。

但霍夫曼没有真正把马库斯当做一个……孩子,从她发自内心地欣赏起马库斯的文章开始。但马库斯又确实还是个孩子。她跟着霍夫曼到基金会的那天,亦步亦趋地跟在霍夫曼身后,唯恐听漏她导师的一个字,或者做出让人哄笑的尴尬行为。霍夫曼就在那天发现马库斯会在觉得自己把事情搞砸了的时候将脸藏在围巾与帽檐下面,她藏在发梢后面眼瞳里颤抖的亮光,试图悄无声息地捕捉霍夫曼脸上的情绪。

当霍夫曼指出马库斯的不足时,她说「抱歉霍夫曼女士」的速度恨不得把舌头都打上结,追加上慌乱的认错和解释,好像再晚说一秒钟就会失去霍夫曼的喜爱一样急切。马库斯的手指总会紧张地绞起来,眼神虚虚地四处游走一会儿,再试探地瞥一眼霍夫曼的神情。霍夫曼往往是无奈地把自己的学生从围巾里拔出来,再继续教她该怎么做。

那时候的马库斯才只到霍夫曼胸口那么高,霍夫曼低头就只能看见那顶镶嵌着亮晶晶银质装饰物的小帽,在太阳下会闪着愉悦的光。马库斯说话时喜欢看着霍夫曼的眼睛,她于是扬起那张稚嫩的脸,让围巾松开了紧紧抓着的她的下巴,露出一张朝气、活力、充满期许的脸。

这就是小孩。塞梅尔维斯笑着收拾好了资料,走出办公室结束了这次谈话。



Chapter.2 使用方法


人们往往会通过外表和气质认为霍夫曼女士对待学徒的态度一定很严苛。实际上她是学徒眼中的完美导师,尽管她因为看上去不好接近而只有一个学徒。

如果方便,霍夫曼女士很乐意为欣赏的后辈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对这位优秀的女士而言欣赏的门槛并不高,更多时候只是顺手而为,想要得到女士更多关注,你需要一些必要的努力和优秀特质。


马库斯这段时间看起来非常烦恼。从年龄上来讲,她这样大的少年确实很容易陷入许多青春的烦恼里,不过马库斯跟同龄人比起来要早熟很多——或许是自幼读书的关系。

霍夫曼女士对自己很看好,但马库斯却无法回应导师的期待。

马库斯来基金会之后还在继续写文章,而霍夫曼仍然是她的忠实读者。马库斯不再把小说发表在报纸上了,所以霍夫曼也是她唯一的读者。霍夫曼女士一篇不落地读完了马库斯所有的作品,从不吝啬她的赞赏,当然还有建议。有几篇在霍夫曼女士的指导后变成了相当优秀的作品(霍夫曼语),在导师的建议下马库斯投了几家神秘学杂志,让年轻的小作家又多了一批书粉。

诚然,在导师的帮助下马库斯的写作能力获得了很大提升,一个有丰富阅历的谦逊长辈对她这样稚嫩的作家来讲十分难得。但她苦恼的是其他层次的,除了作家外她还有一个身份是圣洛夫基金会的调查员。而她作为调查员显然非常不合格。

很难说马库斯当时跟着霍夫曼来基金会有几成是真的想要真的加入这个组织,她当时第一时间想到加入基金会大概是她唯一能再见到霍夫曼的机会了。马库斯从未有过这样的冲动:在她有限的人生里,霍夫曼毫无疑问是她遇见的第一个优秀、理性、温柔的人,还是可靠的长辈。马库斯想她此生可能都不会遇见第二个像这样的人,如果就此错过的话自己一定会遗憾终身。于是她做好了恳求霍夫曼带上自己一起前往基金会的准备,而霍夫曼只是讶异地扬起眉毛,说没问题。

然而习惯独处思考的马库斯在几次练习后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做调查员的料。霍夫曼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在训练结束之后拍了拍马库斯就带她去食堂了,这更让马库斯内疚。所有人都看到一向不太与年轻人打交道的霍夫曼带着个生面孔逛完了基金会的所有设施,最后带着那小孩去见了Z女士。因此马库斯将自己的挫败联系到了导师,坚定地认为这一定会让霍夫曼也难堪。

马库斯见缝插针地递交外派申请,试图完成自己的第一次外出任务,证明自己确实是一个优秀的让导师放心的学生,然而她每一次的申请都被无情地驳回了。马库斯有个锁着不让任何人看的柜子,里面装满了被拒绝的外派申请书。

马库斯的困扰十分明显,霍夫曼在和她吃饭时频频留意着她的表情,然而惆怅的少女太沉溺于自己的世界浑然不觉。

霍夫曼没告诉她其实自己能看到马库斯递交的外派申请,部门负责人也会经常跟霍夫曼提起她的学生又申请了外派。马库斯的叉子在食物上停留了一会没有切开,她听见霍夫曼女士说,最近一次外派任务,你的能力很适合,所以我向上面推荐了你。

刀猛的往下剁了去,马库斯有些发抖地叉起切开的培根,眼底深邃的忧郁一扫而空。马库斯忙不迭地说谢谢霍夫曼女士,同时真正迎来外派任务她又紧张起来,她真的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霍夫曼很轻松就能看出来学生的不自信。

“不用感谢我,这都是你努力的成功,我只不过是看见了你的优秀。”



Chapter.3 保养守则


注意防火


随着笔落,导师的声音又恍恍然在耳边想起,马库斯一阵失神。门又敲响了,好在书写工作差不多也结束了,马库斯没有受到创作被打断的困扰。

她站起来的瞬间,一滴泪水撒在布满新鲜油墨的稿纸上,马库斯伸手摸了摸,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赶紧用衣袖胡乱拭去泪水,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门。

“Z女士……”马库斯又紧张起来,不断想起来在办公室那时的尴尬场景,肠胃一阵翻滚。

“马库斯小姐,”Z女士的语气很谨慎,显然仔细斟酌了措辞,“我们决定在周末举办一个小型的追悼会,关于…你的导师。这是非官方的,完全出于我们的私交,所以受邀的人也不多。”

Z女士说完这段话一共扶了三次眼镜框,眼睛观察着马库斯的状况。马库斯羞耻地想她一定很担心我又受刺激晕倒过去。为了打消Z女士的担忧,马库斯重重点了点头,然而她通红的眼眶使人实在无法放心。

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一样,马库斯又慌忙跑回自己伏案写作的窗前,抱起沾着水渍和晕开了新墨的稿纸,厚厚一摞。马库斯将稿纸交给不明所以的Z女士,吸着鼻子好让鼻音不会太重:“这是我写的…霍夫曼女士的回忆录。”

Z女士惊讶地看了一眼面前这比起过去成熟了不少的少女,翻开这份回忆录看了几页:“格蕾塔知道你仍然坚持写作和阅读,一定会很高兴。”

“嗯,”马库斯说话还是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要开始读下一本书了。”

霍夫曼的声音响在马库斯一个人的小小世界里,振聋发聩:

书总是会读完的,马库斯,结局之后总要翻开崭新的下一页。

马库斯深吸了一口气,霍夫曼女士总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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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给我cp扫个墓,结果还迟到了,总有一个时区现在还是清明节!

三池鲤

[诡秘之主]《你一生里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是什么》

笑话合集第不知道第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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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阿兹克在廷根大学给新生上第一节课时自我介绍道:“我是你们这学期第四纪基础史学课的老师,先做个自我介绍。你们翻开你们的教材,翻到‘苍白之灾’章节的最后,看到那个拜朗王室最后一位执政官了吗?这就是我的名字。”

  

台下一片惊叹哗然,随后掌声雷动。

  

阿兹克接着说道:“没错,我和这位执政官同名。”

  

  

  

2.某次所罗门帝国的会议上,所罗门说:“大事看政治,中事看影响,小事看关系……”话音未落,特伦索斯特一把将法典挥至地上,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亏你还是‘律师’的真神呢!到底什么时候能看法律?”

  

所罗门平静地看...

笑话合集第不知道第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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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阿兹克在廷根大学给新生上第一节课时自我介绍道:“我是你们这学期第四纪基础史学课的老师,先做个自我介绍。你们翻开你们的教材,翻到‘苍白之灾’章节的最后,看到那个拜朗王室最后一位执政官了吗?这就是我的名字。”

  

台下一片惊叹哗然,随后掌声雷动。

  

阿兹克接着说道:“没错,我和这位执政官同名。”

  

  

  

2.某次所罗门帝国的会议上,所罗门说:“大事看政治,中事看影响,小事看关系……”话音未落,特伦索斯特一把将法典挥至地上,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亏你还是‘律师’的真神呢!到底什么时候能看法律?”

  

所罗门平静地看了看祂,指了指地上的法典:“我劝你还是赶紧捡起来,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在我准备体面地回收特性的时候,一定会看法律。”

  

  

  

3.所罗门:“门”先生,我记得你之前也没有这么喜欢这些宝石,怎么现在都开始用宝石搭城堡了?

伯特利叹息了一声,解释道:我的心理医生说我需要一些健康的发泄途径,所以我每次想造您的反就去买一颗宝石。

  

  

4.佛尔思横竖睡不着,拿着埃姆林用过的“莱曼诺的旅游笔记”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满月”!

  

  

5.阿蒙说道:“安提哥努斯我渴了。”

安提哥努斯回答祂,“嗯。”

阿蒙紧接着说:“之前梅迪奇这个时候都会给我倒水。”

安提哥努斯回答祂:“嗯。”

紧接着旁边的梅迪奇站起来,走上去给阿蒙倒了杯水。

“你们在干什么?!”图铎吃惊地大叫起来,“给我放回去!我还在晋升仪式呢!”

  

  

6.是谁把黑夜总部教会简称成夜总会的?

  

  

7.一天,伦纳德对刚回来的克莱恩介绍他们一起培养的小孩今日现状:“我发现这小子很有爱心,他每次哭闹的时候只要我露出魔狼耳朵和尾巴他就会瞬间安静下来,然后自己睡一会。”

  

克莱恩经观察后发现,这是孩子直面神话生物之后晕过去了。

  

  

  

8.第三纪的一天,还年幼的阿蒙兴高采烈地回来宣布:“我今天交到好朋友了!”

  

奥赛库斯配合地问:“真的?男的女的?”

  

“你问的什么没深度的问题,让我来。”

梅迪奇打断了祂,一脸严肃地问道,“对方是阿蒙吗?”

  

  

  

9.特里尔官方的人来区分一群人的信仰,他首先冲人群喊到:赞美太阳的站左边,蒸汽在上的站右边。

  

很快大家都分好了位置,但还有一群人站在中间。

  

主持人就问:你们是不是既想赞美太阳,又想蒸汽在上?

  

他们交头接耳了一阵,其中一个人回答他:是的先生。

  

主持人说道:回你们的愚者教会去,这次会议内容不包含你们。

  

等他们都走掉后,主持人又问:在场的还有想赞美愚者的吗?

  

此时左右人群分别走出来一个人,他们异口同声说道:我的秘偶正在蒸汽在上,另一个秘偶在赞美太阳,除此以外还有几个秘偶分别在风暴至上和赞美女神,而我的本体正躲起来偷偷赞美愚者。

  

主持人大喜过望,连忙说:请您到主席台上来,我们正需要一位愚者教会的高级执事来主持会议。

  

  

  

10.有时候靠自己的努力会获得不一样的体验,比如家住平斯特街7号、总是依靠着外置大脑的伦某,有一次终于依靠自己的思考,犯下了盗掘他人坟墓的罪行。

  

万幸的是当时墓主人不在。

  

  

  

11.周明瑞在现代都市——梦里不知身是克。

  

  

12.安提哥努斯为了消化之前没消化完的“奇迹师”,主动询问其他人有什么愿望想实现。

  

一位雅各家族的小辈说道:“请您告诉我,如何辨认家族中隐藏的阿蒙。”

  

“这好办。”安提哥努斯随后带着他来到了图铎王宫,指着远处的“血皇帝”说,“你去砍祂一刀,陛下自然会诛你九族。”

  

“为了不误伤无辜,我们仁慈的陛下会想尽一切办法把雅各家族里所有的阿蒙都挑出来的。”

茶树汁

【海上组】三人行必有我煮被创(上)

其实不是cp向,但有一部分cp向描述,所以会打克尼和克安的tag,本质上是个俩猎人用狗血换头文学互创,并成功误伤了吃货小克的沙雕故事。上篇只有克尼提及,下篇只有克安提及,为了好找两边的tag都打了。


1.

“我发现了一件事情。”安德森凝重道。


达尼兹看着这位半神之下最强猎人,打心眼里觉得这货张嘴准没好事,特想很格尔曼风格地来句“话说屁放”,但思及这人还是个孕夫,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也没准,忧心忡忡地追问道:“你胎动了?”


“滚啊!!!”安德森差点没噎死,一时间竟分不清达尼兹是在消化魔药还是在认真关心人,尤其配上那张往好听了说是真诚,往难听了说是蠢的脸,嚯,嘲讽加倍。如果被嘲...

其实不是cp向,但有一部分cp向描述,所以会打克尼和克安的tag,本质上是个俩猎人用狗血换头文学互创,并成功误伤了吃货小克的沙雕故事。上篇只有克尼提及,下篇只有克安提及,为了好找两边的tag都打了。



1.

“我发现了一件事情。”安德森凝重道。


达尼兹看着这位半神之下最强猎人,打心眼里觉得这货张嘴准没好事,特想很格尔曼风格地来句“话说屁放”,但思及这人还是个孕夫,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也没准,忧心忡忡地追问道:“你胎动了?”


“滚啊!!!”安德森差点没噎死,一时间竟分不清达尼兹是在消化魔药还是在认真关心人,尤其配上那张往好听了说是真诚,往难听了说是蠢的脸,嚯,嘲讽加倍。如果被嘲讽的人不是他,他一定会带着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拍拍达尼兹的肩膀说:你长大了。


2.

安德森重新恢复成严肃脸:“我是认真的。”


“我很忙,话说屁放。”达尼兹总算说出了那句话,可惜没一个人对此做出反应。


“我觉得你和格尔曼挺般配的。”


“哈——?!”“哐叽!”“啪嗒!”“哗啦!”“撕拉——”


安德森看着人仰马翻坐折了凳子、打翻了水盆还撕坏了格尔曼衬衫的“黄金梦想号”第四水手长、海神的神使、赏金五千五百磅的大海盗“烈焰”达尼兹,果断卖队友求生,扯着嗓子喊道:“格尔曼!达尼兹把你衬衫撕唔唔唔!”


“狗屎,你还嫌我死的不够快是吗!!!”达尼兹扑了过去,以超出他当前序列该有的速度,用还带着泡沫的衬衫堵住了同伴的嘴巴。


3.

克莱恩正打算趁着那俩猎人不在,换张脸去美食街吃小吃,刚要开门就听到盥洗室里的巨大噪音和安德烈的嚎叫。


什么逼动静?敌袭?!克莱恩拔出“丧钟”左轮,推开盥洗室的门,愣住了。他用上小丑的能力才阻止了嘴角的抽动,“丧钟”抬起又放下,最后定格在交叠的两人之间的衬衫,他没记错的话这件衣服有十好几磅。


咔哒!左轮上膛,格尔曼加入狩猎。


4.

达尼兹看到目光幽深面若冰霜的格尔曼,从安德森身上站起来,摆出一张狗腿脸,颤颤巍巍道:“格格格尔曼,我可以解释。”


回答他的是手枪上膛的声音,达尼兹,“黄金梦想号”第四水手长、海神的神使、赏金五千五百磅的大海盗、即将变成一团非凡特性和赏金的猎人腿一软,很没骨气地跪在地上。


达尼兹脸色如丧考批,安德森也在格尔曼的目光下心虚地不敢抬头,叼着那件衬衣爬起来,然后跪到了达尼兹身边。


5.

“其实是安德森!他、他突然发疯把你衣服嚼了,我都没来得及阻……”


克莱恩目光一凛,用硬币占卜了一下,确认安德森没受什么邪神影响后收起硬币。达尼兹则在他的目光下以为自己的谎言被戳破,哆哆嗦嗦地说出了真相。


克莱恩揉揉跳动的额角,努力压下把五千五百磅提现的冲动:这傻子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在说谎是吗,冷静、冷静,晚上的行动还需要他做诱饵,不能现在就把他杀了。


6.

格尔曼把“丧钟”收回去,上下打量一番达尼兹,打断了他的解释道:“晚上十点半准时来找我。”


完了,我要变成非凡特性了。达尼兹脸色煞白,目送格尔曼出门,身体差点软倒在地板上。完了,船长今晚之后你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


安德森过了会儿,听到外面不再有动静,才把嘴里的泡沫吐出去,吹了个口哨:“行啊兄弟,牛逼啊。”


“狗屎,行个屁!那疯子都要把我变成非凡特性了!”达尼兹哭丧着个脸。


半神以下最强猎人摸了摸下巴:“我觉得不是,他要杀你还用预订时间?而且你不觉得这个时间很有深意吗?”


“也是,所以是什么深意啊?”达尼兹一愣,觉得安德森前半句话说得还挺有道理。


安德森露出了同情但幸灾乐祸的表情:“我觉得他是要让你肉偿。”


7.

“格尔曼推开门,满意地看到自己的女仆不仅没有逃跑,反而还在勤勤恳恳地洗着衣服,于是他把甜冰茶放在达尼兹旁边,像看着刚刚接受自己施舍的狗一样命令道:‘喝。’


“达尼兹下意识一缩脖子,因为刚刚才洗坏一件衣服,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那来自主人的馈赠,想起和格尔曼相处时那人的恶趣味,他抖了抖推拒着:‘我、我手上有泡沫。’但其实他现在内心相当温驯地觉得格尔曼人还挺好,尽管他压根不爱喝甜口的东西。


“疯狂冒险家眼中闪过戏谑而冰冷的光,伸手卡住女仆的脖子将他拎起来,把饮料杯凑近他的口鼻灌了进去:‘没关系,我喂你。’


“呼吸道因为液体入侵变得火辣,他一定是脑子有病才会觉得格尔曼人好!达尼兹呛得浑身颤抖,眼泪、鼻涕和从鼻腔里呛出来的甜冰茶一起糊在脸上。而可悲的是,他居然会像个抖M一样觉得被这样对待很爽,热流向小腹涌去,他失禁了。


“狗屎,那疯子在甜冰茶里下药了?!”


8.

达尼兹听安德森念完小报上连载的《疯狂冒险家俏女仆》双目失神,震惊、屈辱、羞耻、不可置信的情绪依次呈现于脸上,嘴巴开开合合、语无伦次:“狗屎!这、这怎么可能!格尔曼不是这样的人,狗屎,而、而且我喜欢的是船长,我不是抖M!”


最后一句他甚至喊破音了,情绪相当激昂:“谁敢这么诽谤他的,不怕变成非凡特性吗?!”


“哎西,冷静点,我就是把女仆的名字换成了你,你不会当真了吧?”安德森促狭地笑了,“还有感觉了?”


达尼兹被这么一点夹了夹腿,第一千次想让安德森闭上他那张狗嘴,色厉内荏道:“狗屎,我才没有,你有本事对着格尔曼念一遍?”


“我爱作死不等于爱找死,”安德森嘿了一声,“你就说像不像格尔曼那个行事风格会做出来的事吧,连载里当天晚上女仆就被冒险家丢床上了,我觉得你可能步她后尘。”


被用作代餐和莫名多了个前辈的“真·女仆”自然不服,刚想反驳盥洗室的门就又开了。


来人是格尔曼,手中提着一杯甜冰茶,他把饮料放在达尼兹旁边,冷淡道:“喝。”


安德森差点把肺咳出去。


9.

克莱恩快乐极了,好不容易来到一个以美食闻名的地方,作为大吃货帝国的传人,他自然是要挨个儿品鉴过去的,尤其是晚上还有一个狩猎行动,为了做准备很有可能来不及吃晚饭,这不正是一个大吃特吃的绝佳借口。


常言道:“乐极生悲。”提现了几个海盗当饭费的他买多了,吃饱之后还有一杯甜冰茶死活灌不下去。


克莱恩想起了他的钱包、诱饵、向导、五千五百磅,吃不下的东西塞给达尼兹就好了,而且晚上的行动还得他来帮忙,大概也是吃不上晚饭了,正好用甜冰茶犒劳一下这个受气的大海盗。


至于安德森,不是他忘了,而是晚上的行动用不到安德森,他也怕这位肚子里的东西受到什么刺激孵化了,再遇上一次梅高欧丝那样的事他可吃不消。


克莱恩点了点头,疯狂冒险家格尔曼冷漠却有着柔软的心,不会吃甜食,却会给尽(被)职(当)尽(诱)责(饵)的仆人买甜品奖赏,这是合理的。他也不会说“这是奖励”“这是补偿”的话,只会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喝”。


然后他就看着达尼兹和安德森被他一个字吓破了胆。


10.

达尼兹看着借咳嗽逃出去的安德森大骂这狗屎不讲义气,又对上格尔曼冷淡的目光寒意直蹿头顶,眼一闭心一横,不让格尔曼有何动作,直接把甜冰茶灌自己胃里。


克莱恩一边看着咳出门的安德森,一边看着被呛到咳嗽的达尼兹陷入沉思:是我妨碍你们啵嘴互传感冒了,还是你真的爱喝甜冰茶到把自己呛到的地步了?


安德森看着被自己紧紧关上的盥洗室大门,又听到里面达尼兹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怀疑地揉着自己嘴巴:“猎人”途径也不包含预言家啊?


11.

“真的很配,你信我,猫系和犬系,冷漠阴沉高岭之花和开朗单纯太阳,这就是大热门救赎文章标配属性。”安德森信誓旦旦,“我还是建议你做好万全的准备。”


差点把自己咳吐了的达尼兹白了他一眼,发出响亮而粗犷的一声:“我信你个呱——!”


“我知道你赞同,但咱也不至于学青蛙叫啊。”


12.

他一点都不相信安德森的鬼话,半个字都不信!


达尼兹迈入格尔曼房间的时候默念着这句,就算他已经把自己洗干净了,就算他已经准备好自己的屁股今晚以后再也不属于自己,那他也不信,这只是、这只是考虑周全!


克莱恩在预订的时间等来了达尼兹,远远就看见这人进来得扭扭捏捏,几寸几寸地挪着走。他谨慎地审视了一遍自己,“丧钟”还在枪袋里,蠕动的饥饿现在也不敢蠕动,没有能吓到自家唯一眷者的东西吧?


他抬头对上了对方战战兢兢的蓝色眼睛,冲人扬了扬下巴:“过来,快点。”他还得给他的五千五百磅化妆,再不快点时间就不够了。


只见他的眷者“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结结巴巴地分析起自己为什么不好艹、艹了也不爽的原因,以及对他船长的忠诚天地可鉴。


克莱恩目光呆滞,差点没跟上达尼兹的脑回路,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哦,这傻子又犯蠢了。


而这时候的达尼兹已经看着他脸色,主动把底线退到“我可以口”这一步了,真是可喜可贺。

鹤归孤山

【诡秘】喂,来盘昆特牌吗?

71.

        “好了。”愚者先生挥挥手,福根之犬们随之依依不舍地撤回灰雾的深处中,标志着这场关于会说话的狗的话题到此为止,“我想你们还记得,这是一个……啊,非凡者聚会。你们接下来可以交流一些情报,或者达成一些交易,我可以为你们做见证,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消息。你们知道,我们这些从上一个纪元苟延残喘活到今天的老东西们已经与世隔绝了太久,想听到一些新鲜的消息。”愚者先生微笑着,藏在迷雾后的五官模糊不清,声音不疾不徐道。...


71.

        “好了。”愚者先生挥挥手,福根之犬们随之依依不舍地撤回灰雾的深处中,标志着这场关于会说话的狗的话题到此为止,“我想你们还记得,这是一个……啊,非凡者聚会。你们接下来可以交流一些情报,或者达成一些交易,我可以为你们做见证,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消息。你们知道,我们这些从上一个纪元苟延残喘活到今天的老东西们已经与世隔绝了太久,想听到一些新鲜的消息。”愚者先生微笑着,藏在迷雾后的五官模糊不清,声音不疾不徐道。

        这种鬼话恐怕连在场两位涉世未深的未成年人都不会相信。周明瑞暗自腹诽道,不说别的,这位光是在那个神秘的东大陆留下的部属就不知道有多少,至于祂在因蒂斯、在鲁恩、在北大陆和南大陆究竟还留有多少藏在暗中的眼线,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眼看着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敢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三位。最后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在座唯一一位“愚者先生”的眷者,而祭司同学在犹豫片刻后,也跟着眼巴巴地看向了周明瑞——当你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时候,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总没错,这是莫雷蒂从小到大总结出的颠扑不破的真理。

        周明瑞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非得他来发挥个率先垂范的作用不可了。他思索片刻,起身道:

        “我希望求购一些大爆炸时代留下的密码文稿,最好是第一类,也可以是第二类,其他不要。”

        后世研究大爆炸密码的学者在收集和整合了众多样本之后,做出了大胆的猜测——这些神秘难解的密码并非遵循同一种破解规则,而是存在不同的种类。有人甚至据此推测这些密码是数种失传已久的神秘文字,它们来自早已迷失于历史、更接近于神话传说的精灵一族的发源地,西大陆。

        而在一千三百年前的某一个时机,出于未知的因素,这些西大陆的来客降临于斯。他们一路向东,漂洋过海,拨开迷雾海上常年不散的浓雾,在今天被称之为亚夏半岛(注一)的地方登陆,穿过因蒂斯共和国腹地一望无际的平原东行,沿途在经过的城市散播他们故乡的先进科技,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中很多人有着古精灵血统。这个说法流传不广,而且同样存在一些蹩脚的漏洞,跟其他对于他们来历的猜测一样,这些古老家族的后代没有对这些猜测做出任何回应。

        “世界”在求购这些大爆炸密码,他必然掌握了其中某种的解读方法……他是其中一个神秘家族的后代?从没听说过那些家族会把密码的解读方式传授给外人……要依靠塔罗会来特意搜寻这些市面上不算难找到的手稿,恐怕他的家族不是出身旁支,就是早早没落……倒吊人冷静地分析着。

        “世界”下一秒补充的话,就让阿尔杰的冷静出现了一丝裂缝:

        “我可以用魔药配方来交换。”“世界”先生道,“大多数魔药配方我都能弄到。”

        事实上,是几乎所有配方都能弄到……如果你想,我甚至能把水手途径序列零的配方给你抄下来……当然,只怕你没胆接……

        “正义”小姐眼前一亮,问道:“那么观众途径序列八的配方……”

        “观众途径序列八的名称叫'读心者'。”周明瑞抛了个免费的钩子,难得地感受到了装逼的快感,“至于水手途径的序列六,它的名称叫做风眷者。”

        阿尔杰当然知道风眷者的魔药名称,他的“老朋友”齐林格斯就是个“风眷者”……然而真正令他眼皮直跳的是,“世界”对他所需要的魔药配方一清二楚。 

        对于一个在海上漂泊多年、常年把命挂在腰带上的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滋味。

        上一次所求购的鬼鲨的血,看来还是露出了点马脚……不过这也说明,“世界”对航海家的魔药主材料有所了解,他说能找到“风眷者”配方不假。阿尔杰有预感,“航海家”的消化用不了多长时间,而魔药材料的搜集又不知道要等多久。“水手”途径的配方被牢牢掌握在风暴教会手里,外界流通的配方少之又少,而阿尔杰很清楚,以他的出身,想要在风暴教会内部晋升,恐怕遥遥无期。而他必须尽快尽快能地获取力量和支持,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想办法除掉齐林格斯……

        在座的所有人中,只有小太阳完全不为魔药配方所激动——毕竟在他的认知中私下成为非凡者是违法的,而且他也没有途径搜寻魔药材料。因此他的关注点在另一个他听不懂的名词上:“世界先生,请问您所说的大爆炸时代是……”

        戴里克立刻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对于他们来说是常识性的错误。“多听,少说,在你懂得拿捏和他们交流的分寸前,尽可能不要透底。”梅林先生曾经这样跟他建议过。梅林先生是赫耳墨斯殿下留在白银城的一重化身,用他自己的说法,是“千分之一的祂”。想到自己在愚者先生面前当面违背了祂的教诲,戴里克发自内心地为自己感到脸红。

        “正义”小姐措辞谨慎地开口,声音难掩好奇道:“太阳先生,我希望跟你交易你们东大陆的历史,报酬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周明瑞同样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心中难抑好奇。戴里克一阵头晕目眩。

        梅林先生是怎么说的来着……塔罗会里只有他一个人来自东大陆,只有他掌握对于他们东大陆人来说是常识的许多东西,所以他对这个“市场”是垄断的,议价权掌握在他手里……掌握议价权应该怎么做?应该答应“正义”小姐的请求吗?

        “我更希望听到你们的世界的历史,包括你们所说的'大爆炸时代'在内。我希望听到你们三位所有人的说法,之后我会向你们做出统一答复。”戴里克说,尚且还在变声期的声线中有种强撑出来的平静。当他完整地吐完这一长串话,才终于松了口气,砰砰直跳的心脏恢复了镇静。他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很好,没有给白银城丢脸。

        “请问,您想听的是哪一段历史?”“正义”小姐礼貌地询问,声音同样矜持。

        “全部。”戴里克说,“你们所知道的全部。”

        


72.

        “那么就我先说吧。”声音低沉的“倒吊人”道,“我想,在你们东大陆,同样存在创世神话……”

        “是的。”戴里克不假思索地接口道,“最初是一片混沌黑暗,最初的造物主衍化出万物,就是第一纪元。那时天地间唯有混乱疯狂,直到第二纪末,全知全能的主从混沌中苏醒,开辟了光辉纪元,终结了这一切。”

        “我们这里的神话跟你们的差不多。”“倒吊人”含糊道,确定了东大陆的神话跟曙光教会所宣扬的相差无几。他没有在愚者先生祂们面前对“太阳”描述他们风暴教会的神话,而是将重点放在了之后的历史上,“关于大灾变以前的历史,我们所了解的不多,那些都更接近神话而非历史。在诸神庇佑北大陆和南大陆的人类度过了大灾变后,我们人类的国度历经了所罗门帝国和特伦索斯特帝国两个朝代,而南大陆的拜朗帝国由冥皇的艾格斯家族统领。特伦索斯特帝国后来吞并了拜朗帝国,但没能消化如此庞大的疆土,之后在北大陆势力最大的四个大贵族选择了独立成为四个国家,特伦索斯特帝国只剩下南大陆的疆土,第四纪的历史到此结束。”

        “蒸汽与机械之神在第四纪苏醒,推动世界进入了蒸汽时代。在第四纪与第五纪元的交界点,出现了一次大规模的科技革命和工业革命,几乎覆盖当时已知的所有学科和行业。那次科技革命对后世造成了深刻的影响,而且这场科技革命的主要推动者们留下了许多遗稿,上面用一些神秘的密码记录下了一些信息,后世的学者们认为其中蕴藏了一些非常宝贵的线索,那些密码也被称为大爆炸密码。”

        小“太阳”一边似懂非懂地点头,一边拼命记下这些对他来说过于诘屈聱牙的名词。他还不是非凡者,没办法用神秘学方式记下这些知识,只好凭借自己的记忆力强记下来。

        “我们也有一次类似的科技革命,在一千三百多年前。”戴里克说,“不过我们没听说过什么大爆炸密码。当时的科技革命是由蒸汽教会组建不久的中央科学院推动的,后来中央科学院由联邦议会改组,他们宣誓效忠于城邦和人民,而非蒸汽教会。”

        在北大陆可不一样。周明瑞想,北大陆的中央科学院至今仍然是蒸汽教会的下属机构。

        接下来“正义”和“世界”的描述都大同小异,只不过补充了更多细节。奥黛丽·霍尔如数家珍地讲述了从二十年战争到白蔷薇战争的历史,因为她的先祖正是在白蔷薇战争中获得的爵位;周明瑞则根据莫雷蒂留给他的记忆,干巴巴地背出了一长串纪年表,这刚好是文科生擅长干的事。

        被这些知识折磨得眼冒金星的戴里克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通识课的历史课堂,可是他的暑假明明才开了个头,距离结束还有一个月半的时间。

        他像一个课堂上的学生一样举起手,有些难以启齿地对赫耳墨斯殿下提出了请求:“赫……愚者先生,请问您能不能赐给我一张纸和笔,我……我一次性记不住这么多。”

        说完这些,他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如果他在这里的不是灵体状态,可能从脖子到耳尖的每一块皮肤都已经烧了起来。

        “愚者先生”打了个响指,“太阳”面前具现出了一张羊皮纸,和一支自行漂浮的羽毛笔,羊皮纸上已经记下了刚才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戴里克刚想握笔,那笔却自行飞开了。

        “继续说吧。”“愚者先生”说,“它自己会自动记录下你们说的每一句话。”

        周明瑞继续开口,垂直悬浮的羽毛笔在黄色的羊皮纸上刷刷刷地舞动,飞快记录下周明瑞教科书般的复述。戴里克瞪大眼睛看着这支神奇的羽毛笔,心里暗暗希望自己能把它带到现实,这样他以后在历史考试就再也不用强打精神自己记笔记,但是戴里克又想起他们老师告诉他们的一个反面例子,有人在高考前向赫耳墨斯殿下祈求好运,结果一连几天梦里都是物理课老师讲课的声音,最终这个人直接在考场上睡了过去。他觉得如果自己向愚者先生祈求得到这支羽毛笔,结果可能不会比那个人好多少。这是向赫耳墨斯殿下祈祷的一大禁忌——不要贪心不足地向祂祈求你不应得的东西,否则结果往往适得其反。

        “你们可以在这里具现出你们需要的东西,只需要一点想象,现实的不存在的都可以。”“愚者先生”说,“但那些东西不能带入现实。”

        如果是亚当,倒是可以具现出一些简单的东西,祂是“空想天使”嘛——这个念头在祂脑海中闪过,一闪而逝,如同电光石火。虽然祂知道这不可能——亚当几乎从不回应自己的信徒,距离上一次祂回应祈祷已经有两千五百八十二年了,如今关于“空想天使”的事迹都早已成为无从考证的传说。

        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祂注视着青铜长桌另一端的自己,过去的自己,他的眼睛里甚至还映着旧日的银月。祂回数着旧时的记忆,想到旧日的遗迹中还没有来得及染红的银月,想到光辉年代还没有来得及坠落的金色太阳,想到从前的种种,如今都只余指尖流沙。

        而今命运留给祂的只剩下屏障外无数悬顶刀剑一般的冷酷星光,和一座坟墓般冰冷孤独的青铜王座。

        乔伊斯·伯格的后人继续无知无觉地开口,他的讲述把祂的记忆带回更久远的时代……比一千年更久远,比钝痛更绵长。

        “全知全能的主从混沌中苏醒,见地上无尽黑暗,古神割据纷乱,人类饱受蹂躏煎熬。神不愿见众生受苦难,便道:'神说,要有光。'黑暗中从此升起了太阳。那见过光的生灵纷纷受到感召,如同飞虫聚于灯火,都自发地汇聚到主的身边来,那便是主最早的信众。神又逐一清剿了那些自负为神的存在,收回了祂们的权柄。神令锁链缠绕到巨龙的翅膀上,令它们再不能奋飞;神令镣铐束缚于巨人的臂膀上,令它们不能再耀武扬威。神又挑选所有生灵中与祂最相似的人类,赐予他们祝福,令他们在地上繁衍生息,让他们的后裔如同天上的星,海边的沙。那之后的一千余年,被人类称作'光辉纪元'。”

        祂感受到自己嘴角的灵之虫似乎有要雀跃的迹象,仿佛那里还有肌肉纤维似的,可祂到底没能笑起来。真是怪事,同为神话生物,阿蒙却是几千年如一日地笑着的,虽然那并不一定意味着祂心情好。

        “那时神的国立于山巅之上,神的光辉从天上照到地上,万物在神的光辉中蓬勃生长。那些邪神恶灵都只能挤身于偏山僻壤,因为日光之下的土地上没有它们的位置。数不清的天使们在主的神国中吹奏着长笛,拨弄着竖琴,围绕在主的神座旁。主的神座旁有六位'王'侍立,祂们是众天使的首领,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这段话可不尽属实……米哈伊尔对音乐有那么点兴趣,但是不多,从真实造物主的呓语水平就可以看出来,本体可是早已经受够了祂无休止的呓语。神国里永远不会落下的太阳就已经很是晃眼,如果再加上永不停歇的噪音,真不知道那些加班加点的灵之虫们怎么还没有因为如此差劲的睡眠质量导致神经衰竭。当然啦……“祂”早就已经不会神经衰竭了。

        不过这也不绝对,毕竟本体上千年来一直一副神经衰竭从没睡过个好觉的样子。当然,在真实造物主的神国里,最不能保证的就是睡眠质量,何况祂脑子里还有一个天尊在夜以继日在祂脑颅里发出无休止的呓语。

        “‘暗之天使’是主创造的第一位天使,是祂的左手,是祂的代行者,是天国的副君;

        “‘空想天使’是主的长子,主说,在遥远的未来,你将成为生灵的救主;

  “‘时之天使’是主的次子,主说,你是狡诈之神,恶作剧之神,是末日来临时的光;

        “‘命运天使’是主忠实的追随者,祂追逐着命运的脚步追随与主,从弱小到强大,从未改变……”

        讲到此处,戴里克·伯格顿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上首位的自己,最后又落到梅迪奇身上。

        “看我做什么?”战争天使挑眉,“你讲你的就是。”

        戴里克咽了口口水,继续道:

        “……‘战争天使’是主的愤怒,是主的惩戒,祂来到大地,是要让这里动刀兵……”

        “'奇迹天使',”他又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自己,这跟他的先祖可不一样;乔伊斯是会在自己面前骄傲地扯着嗓子高声赞颂奇迹天使的光辉事迹的。戴里克又收回了目光,清了清嗓子,端端正正道:

        “'奇迹天使'是主的幼子,祂在主的亿万光辉中诞生,是与主最相似的天使。主说,当天穹塌裂之时,你将为众生支撑起新的屏障。”

        “嗯,不错,就是我。”在这段话的最后,在塔罗会众人无声的交头接耳中,祂坦然承认道。塔罗会一阵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这种声音祂已经开始有些熟悉了——说真的,祂看上去有那么变态吗?搞得好像祂随时会吃了他们似的。祂又不是全知全能五途径,吃了观众和水手的非凡特性又不补身体。

        “在光辉纪元第一年的第三日,主的次子'时天使'降生。祂的出现标志着人类从此有了时间和日历,人们学会了用日月星辰的轨迹来度量日月年。在那之后的第五个百年,主的第三子'奇迹天使'降生。祂是奇迹的化身,是命运的恩眷,是神赐予人类的祝福。主赐给祂的称号是'赫耳墨斯',意思是'主的传旨者'。”

        “黑暗从地底深处涌出,全知全能者知道这个世界即将重启毁灭与新生的轮回。祂将全部的黑暗和堕落都背负到自己身上,之后就重新陷入沉睡。光辉的太阳在王庭的黄昏中落下,灾变从神的陨灭之地蔓延。从那之后到今天的两千余年,是人类沉重的深暗年代。其余诸王开始在销声匿迹,只有'奇迹天使'留在被诅咒的土地上,祂为日落后的世界带来灯光,庇佑了残存的所有生灵。”

        “在黑暗降临的第一年,祂分出无数化身,在黑暗的废墟中救出残存的生命,凡向祂祈祷的生灵无不得奇迹的庇佑。在废墟之上,城邦中重新点燃起灯火;

        “在黑暗降临的第二年,祂为城邦中的人们开辟出'伊甸园',那是有昼夜轮回的乐土,植被能够在那里自由地生长,执掌丰收的祭司们让土壤中长出能够在三日内成熟结果的新苗,它们能够用一昼夜生根,一昼夜抽芽,一昼夜结果;

        “在黑暗降临的第三年,祂镇压了诸城邦附近的污染和诅咒,令孩童不再早夭,老者不再枉死;

        ………

        “在神沉睡的第六百年,祂从沉睡中初步苏醒,那一日,从最西边的白银城,到最东方的月城,所有神的子民都见到了太阳的光耀在地平线上升起。”

        “在那之后,蒸汽与机械之神回归了神座。祂是黑暗之光,是文明的启蒙者。祂与主定约,令饱受黑暗的人们摆脱蒙昧,启迪智慧,用自己的双手和头脑开创机械的文明。深暗纪元由早期的落日时代,过渡到蒸汽时代,也被称为黎明时代。我们相信,总有一天神会收回全部权柄,驱散黑暗,将曙光带回大地。”



73.

        伯特利第一个笑容满面地鼓掌,掌声相当之热烈:

        “说得好!”

        “愚者先生”扭头道:“你又发什么疯?”

        “我看这些小朋友们都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给你们活跃一下气氛,不用谢。”

        岁月是把杀猪刀,祂真是发自内心地为伯特利感到唏嘘和遗憾——虽然时间的杀伤力在祂们这些神话生物身上体现得并不明显,但也能把当年永远举止优雅得体风度翩翩的伯特利·亚伯拉罕公爵变成这副样子。“愚者先生”开始考虑给伯特利多弄几个昨日重现的符咒,让祂出去多透透气。毕竟祂可以肯定,一千多年前伯特利刚刚关进这里的时候,绝对还没有这么神经病。可见把一个整天满宇宙乱蹿的旅行家放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关久了,是真的会发疯。

        “你们还有什么要交流的吗?”

        “我有一个问题。”犹豫一会,阿尔杰开口,目光锐利地盯向了“世界”,“你所要求购的大爆炸密码文稿,在市面上价格参差不齐,而且没人能鉴定它们的价值。如果我搜集到了足够的文稿,要如何跟你交易我所需要的魔药配方?”

        “这个嘛,”“世界”圆滑地道,“当然是由愚者先生来鉴定它们的价值,我相信对于愚者先生而言,要破译它们不成问题。”

        “一言为定。”“倒吊人”毫不犹豫道。

        “呃,世界先生,”“正义”小姐斟酌着开口道,“我能够从你这里购买那种大爆炸密码的破译方法吗?我想,您应该是鲁恩人……您看,五千镑怎么样?”

        报出这个价格的时候,奥黛丽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这已经是她一时间能动用的所有现金,如果花的钱太多,很容易被父母发现……而她很清楚父母对自己在神秘学上的爱好是禁止的。她听说过一些关于大爆炸密码的传闻,那些密码发明者的后裔几乎都成了非凡者家族,随便一个的家族历史就比霍尔家族的两倍还长,那些手稿上一定记录了许多外人无法破译的神秘学知识……除了“世界先生”,她根本接触不到其他懂得破译这种密码的人,也许愚者先生也掌握破译方法,但祂作为远古太阳神之子,一位近乎等同于神灵的伟大存在,如果“太阳”先生所言为真,那么祂曾经庇佑过一整个大陆的残存生灵。这样一位存在怎么会看得上区区金钱?

        “太阳”并不理解五千镑是怎样的概念,但他不会看不懂气氛。“世界”先生似乎陷入了长久的苦闷和挣扎,在他拒绝“正义”小姐的时候,他语气有些古怪,像是在活生生从自己身上剜下一块肉:

        “很抱歉,正义小姐。但我拒绝这个交易。”

        如果塔罗会里有其他人能从那些手稿中解读出神秘学知识,那么这份垄断地位可就不保了……放弃一次交意,以后有千千万万次交易,他可以拿手稿上的神秘学知识换取别的东西,羊毛出在羊身上啊……周明瑞忍痛想。

        “噢。”正义小姐尽可能使自己的举止得体,但声音中依然不免透出些许沮丧,尽管奥黛丽并不过于意外。如果这些密码的破译方法能够这么轻易买到,那么它也不会困扰历代的学者们这么多年了。

        “还有人想要发言吗?看来没有了——那么,本次塔罗会到此结束。”“愚者先生”最后宣布道。



74.

        “我不是早就已经跟你说过我占卜到的东西了吗?”周明瑞说,“造物主之子、奇迹天使什么的,你上一次已经惊叹得够多了,我觉得没必要重复这个流程。”

        “可是这一回祂亲口承认了!”莫雷蒂还在他的脑子里大呼小叫,好像仍然在嘶嘶抽气,“你怎么能这么平静地接受这种事?”

        “如果你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一个见鬼的仪式,并且决定试一试,那么你会跟我一样对任何事情都不再感到惊讶。”顿了顿,周明瑞似乎思考了一下,又收回了自己的观点,“对不起,我忘了做了个见鬼的仪式然后真的见了鬼的不止我一个。看来这还是看个人的心理素质。”

        “'太阳'先生说祂是一个仁慈而伟大的神灵……我们至今也没有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周明瑞,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莫雷蒂低声说,声音里有一种梦呓般的期待和希冀。

        “也许吧。”周明瑞说,“也许等到合适的时机,祂真的会放我们各回各家。但是对于祂这种大人物来说,如果迫不得已,牺牲掉一两个棋子也无足轻重,但是对于我们自己而言,我们的小命可只有一条呐。”

        “噢。”莫雷蒂的声音低了下去,周明瑞想象着镜子里的年轻人心烦意乱地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毫无绅士风度可言的模样,觉得心情好了点。

        “不过我们还用不着操心这么多。”周明瑞慢悠悠道,“毕竟,我们目前除了信任愚者先生不会随随便便挥霍我们的小命,也做不了别的了。”

        “听起来更悲观了。”莫雷蒂说。

        “是吗?我不这么觉得。至少我们知道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周明瑞说,“比如,与其考虑这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我看我们不如考虑考虑晚上该穿什么衣服赴宴。”

        宴会是梅丽莎好友赛琳娜·伍德的十六岁生日晚宴,梅丽莎为此已经絮叨了好几天。莫雷蒂果然不再吱声。周明瑞给梅丽莎和班森各弄了根护身符项链,由从地下黑市淘来的半成品改做的,特意挑了两块太阳领域的健康符咒。周明瑞信誓旦旦自己的手艺既美观又有效,不过依莫雷蒂看来,周明瑞恐怕只做到了后者,而且其中有一半的信心是来自于上一次在仪式魔法中对他们展现出友善的太阳神。

        梅丽莎显然跟莫雷蒂持有类似观点,她表示自己更喜欢项链旁边雕刻的天使羽毛,不过她还是好端端地把项链戴上了。

        这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生日晚宴,至少周明瑞在感受到来自灵性的预警时是这么想的。伍德家的大厅宽敞明亮,餐桌上摆放的七层生日蛋糕足有一个九岁小孩那么高。餐厅里音乐缭绕,烛光温馨,宾客们给寿星送上祝福,赛琳娜在朋友们的笑闹声中笑着吹灭了许愿蜡烛。班森正在跟一位叫克里斯的事务律师相谈甚欢,他一向有这种令人称羡的随时能跟任何人打成一片的交际能力。周明瑞跟另外几名客人玩起了牌。自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别的没长,牌技倒是进步了一大截。

        然而在感受到灵性的波动后,他只好放下手中的德州扑克,借故离开,开启灵视,寻找异常波动的来源。

        手杖在赛琳娜的房门前笔直地倒下,里面仍然传来女孩们的嬉笑声,周明瑞用力地抹了把脸。

        “很好。”周明瑞说,“看来喜欢作死的小鬼们永远不会缺席,我们的寿星小姐真是给自己的十六岁生日准备了份大礼。”



75.

        他推门而入的一刹那,房间内嬉笑打闹的女孩们都停顿在原地,她们青春鲜活的表情凝滞成时光的标本,如同风干的蜡像。壁钟滴滴答答的秒针定格,时间的脚步就此凝滞。

        “放轻松。”“愚者先生”的声音在他们的耳畔响起,“去,跟祂打个招呼。”

        周明瑞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位“愚者先生”真的无时无刻不在窥屏。

        第二个念头则是:这位愚者先生真是四海之内皆兄弟。

        既然愚者先生都下凡来了,他怎么样处理想必也无关紧要。他粗略地打量了一圈房间里的情形,目光落在了赛琳娜手中的那一面镀银镜子上。周明瑞正琢磨着该如何跟自家老大平起平坐的另一位大佬打个招呼(首先不能冲上去就是一句“嗨哥们儿好久不见”),就见那银镜光滑的镜面上荡漾起涟漪一般的水波,不知怎么,他觉得自己会看到一双银白色的淡漠眼眸。

        我对这些隐秘存在们真是越来越没有敬畏之心了。周明瑞反思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惭愧感抛到九霄云外。

        他跟这面显灵的镜子面面相觑了一阵,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银色眼睛。但是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平淡的声音,只说了两个词:

        “是你。”

        “呃……是我。”

        周明瑞忽然意识到,对方不是在跟他说话,而是在透过他,跟正在从不知名之处投来注视的愚者先生交流。

        “梅迪奇最近怎么样?”

        梅迪奇……祂对那位“红祭司”或者说战争天使直呼其名……周明瑞心中对这位的身份有了模糊的猜测。

        “嗯……祂最近很好。”

        就周明瑞的眼光看来,那位的脾气一如既往地火爆且差劲,想必这是正常状态。

        “那就好。”这位不知该如何称呼的“祂”说,“别随便放祂出来。”

        周明瑞瞪大了眼睛,这跟他的推论好像有些不符——只听见那位愚者先生发出了一声畅快淋漓的大笑。

        “有梅迪奇在的时候,特里尔的治安水平起码要差上一倍,而特里尔本来就是所有国家中间治安最差的首都了。”愚者先生心情愉快地为他们答疑解惑道,“那里有世界上最多的猎人。”

        周明瑞困惑了一阵“猎人”和治安水平有什么关系,忽然想起来“猎人”其实是一个魔药序列的名称,而它的进阶名称为“挑衅者”。

        ……周明瑞忽然明白了那位疑似“命运天使”的存在为何单单点名梅迪奇了。



76.

        当这幢房屋中的时间恢复流动时,赛琳娜·伍德手中捧着的那面银镜同时应声碎裂,这倒是省了周明瑞不少事。

        “小姐们,女士们,”周明瑞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今天是赛琳娜小姐的生日,大家都很开心,可也不至于要摔面镜子来庆祝吧?”

        赛琳娜这才注意到手中的镜子已然碎裂,惊呼出声。

        “小心,小心……别被玻璃扎到手,我去找把扫帚来。对了,你们在玩什么把戏,我在门外都能听见好大的声响,进来一看,赛琳娜手里拿着一面碎掉的镜子。”

        “我不知道。”梅丽莎茫然道,“刚刚赛琳娜在带我们玩魔镜占卜……”

        “占卜?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我在霍伊大学上学的时候,历史系年年流传不同的恐怖传闻。听说有人弄没了鼻子,有人丢掉了下巴,还有人照着古籍上的试了一下,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变得阴森森的,非人非鬼……”他刻意在这里停顿了好几秒,满意地在这些小鬼们脸上看到了心惊肉跳的表情,之后才笑道,“当然啦,我从来没在学校里看到哪个同学少个鼻子或者没有下巴,所以最后一个恐怕也只是胡说八道,不过我们这些半吊子还是不要乱来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

        “我读过不少神秘学的书。”赛琳娜微弱地抗议道,“而且教我这个咒文的人说,如果想要占卜未来,这个咒文是最有效的……”

        “我猜告诉你这个咒语的是个因蒂斯人,是不是?小姑娘,神秘学的一个基本常识是,不要向自己所信仰的神灵之外的存在祈祷,除非你打算改信。对了,你们中间没有风暴之主的信徒吧?”

        “没有。”赛琳娜闷闷道,“我们的初中是黑夜教会的教会学校。”

        “那就好。如果你们想玩占卜的话,我建议你们玩塔罗牌或者灵数。镜子是很邪门的东西,有人说镜子是神秘世界的通道,很容易招惹来不好的东西。如果是从古墓中出土的镜子,我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等等,”梅丽莎忍不住道,“克莱恩,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神秘学方面的东西了?”

        “这个嘛,”周明瑞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我们公司有一个前辈叫老尼尔,他知道很多历史学学者们必须懂得的经验之谈。”

        他编造了一大串新鲜出炉的恐怖故事,以取代女孩们没能玩成的魔镜占卜。这样做的好处在于,也许赛琳娜小姐今后不会再碰神秘学相关的危险游戏;而坏处也很明显,就是包括梅丽莎在内的年轻姑娘们今天晚上也许会做一连串噩梦。周明瑞仔细思考过一阵,依然认为噩梦比占卜更有好处,对于胡乱尝试而无人引领的赛琳娜小姐而言。

        然而我跟赛琳娜之间的区别又能有几步路呢?他躺在水仙花街2号属于克莱恩·莫雷蒂的床板上,在这一天的最后一刻里,在异世界夜晚和故乡一般璀璨如烟火的万千霓虹灯光的照耀下,他扪心自问。我,莫雷蒂,赛琳娜,以及那位塔罗会上的正义小姐,在考虑过所有人的境遇之后,周明瑞不得不承认命运的无常。他有点能理解为何这个世界的人们如此喜欢祈祷了——当命运以如此诡谲多变的面目出现在人前,所谓钢铁般的意志与这个世界本身相撞也只有粉身碎骨,那么人们除了向神灵祈祷,还能做什么呢?

        窗外的灯火在无光的室内投下无定形的光影,些许的光折射到他的瞳孔里,虽然微弱,但却足以视物。他枕在枕头上,听见街道上车轮飞驰。

        还能去挑战命运。周明瑞为自己选择了一个答案,哪怕那让人看上去像个小丑。但我绝不要任由命运愚弄我——我要去愚弄命运。



77.

        第二天应当去上班的时候,他比往常更早从床上一跃而下,思维清醒,而且精力充沛。他觉得自己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而那为他的魔药消化提供了一些模糊的方向——虽然距离完全消化还相去甚远,但至少有了大致的思路。

        他推开黑荆棘安保公司的大门,跟沿途碰见的每一个人打招呼。嗨,罗珊,嗨,老尼尔,嗨,伦纳德,注意脚下,但愿你今天不会滚下楼梯去;嗨,队长……

        他的招呼只打到一半,便自觉地咽了下去。显然,在他不在的这一天里,戴莉女士进展神速,并且一点也没有要踩一脚刹车的意思。队长的脸色红得厉害,周明瑞顿时从之前那种略显亢奋的精神状态中退出去,飞快地戴上了“小丑”的面具。

        “嗨,戴莉女士。”周明瑞挤出一个笑容,“我以为您昨天就回恩马特港了。”

        戴莉女士扬了扬修长的眉角,神采飞扬。她幽蓝色的眼影在阳光下闪烁着细鳞一般的微光,让人想到神秘妖冶的蓝玫瑰。

        “我最近不会回恩马特港了,在我去贝克兰德之前。”戴莉微笑道,张开五指,向他展示了自己左手中指上那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我昨天就向上级提交了结婚申请,现在你们队长要被我拐去做未婚夫喽。”

        “没问题。”周明瑞眨眨眼睛,“您需要我给您提供一根绳子吗,戴莉·史密斯夫人?”

        邓恩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似乎被这个可怕的称呼惊吓得不轻。戴莉却满意地一点头,看上去很受用。

        “克莱恩·莫雷蒂——”

        “哦,亲爱的,他真是一个很聪明的年轻人,是不是?”戴莉不由分说地勾住了邓恩的脖子,“至少比伦纳德会讨人喜欢多了。”

        她的呼吸喷吐在邓恩脖子后的一小块皮肤上。作为值夜者,邓恩的肤色绝对称不上白皙,但此刻竟然可疑地泛起了红晕。

        “我觉得你应该呆在娱乐室里,克莱恩。”戴莉脸上挂着甜腻腻的微笑,“弗莱等会儿会分享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好的,女士。”周明瑞后退一步,打定主意,就算弗莱今天一反常态地在娱乐室里宣告他将要领养一只卷毛狒狒,他也要照着戴莉说的办。



78.

        弗莱当然没有转性到要去领养卷毛狒狒,他要分享的东西比这重要得多。

        “各位,我认为我总结出了一些掌握魔药的经验,我想它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失控。”弗莱面色严肃道。

        是扮演法。周明瑞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竖起了耳朵。看来弗莱已经在他和戴莉的一些暗示和提醒中意识到了什么。

        “哇,”科恩黎大叫一声,两眼放光,“真的?”

        “嗯。”弗莱郑重地一点头,看了一眼周明瑞,“最早是克莱恩给我提供的灵感。”

        其实你不提这句也无所谓,真的,我不介意……周明瑞无奈地想。

        值夜者们的目光又刷地落到了周明瑞身上,伦纳德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们知道,我没事会去占卜家俱乐部转转,娜娅和韦尔奇都知道。”周明瑞说,“每一次,当我像一个真正的占卜家一样为别人解读预兆的时候,我会觉得我好受一点。”

        “这就是关键所在。”弗莱一锤捶到自己左手掌心,“像一个占卜家,像一个收尸人,像一个不眠者,像一个午夜诗人……还有,还记得戴莉女士一直以来对我们所说的吗?她一直说要做一个真正的通灵者。”

        “我还是不明白。”科恩黎瞪大了眼睛,旋即皱眉道,“自从我喝了'不眠者'魔药之后,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不睡觉。可是我没有多少感觉。”

        “我的想法是,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周明瑞耸了耸肩膀,“如果有人问我一个真正的占卜家应该怎么做,我会说,解读预兆,敬畏命运,并且记住占卜不是万能的。”

        “还有收尸人……”弗莱慢慢说,“尊重逝者,敬畏生死。”

        “完美的想法!”伦纳德浮夸地大叫道,“我也来为不眠者想一条准则好了……得富有诗意,朗朗上口……”

        “无意冒犯。”周明瑞指出,“但依我看,你全身上下的诗意加起来放到秤上,也不会超过零点一磅。”

        “也许你们忘了,这里还有另一位午夜诗人,一位真正的作家。”西迦·特昂眨了眨眼睛,也加入了他们的话题。

        周明瑞当即道:“那么我宣布诗人同学和作家小姐浑身上下的诗意加起来终于超过二两了。”

        娱乐室里哄堂大笑起来,伦纳德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嚷嚷道:“做小丑不是让你随便拿别人取乐!克莱恩!”

        “那么你们觉得,不眠者的'职业操守'应该是什么呢?”等到大家笑够了,周明瑞问道。

        所有人——所有的不眠者们——大家彼此相视一笑,一同起身。

        “守卫夜晚。”

        “对抗黑暗。”

        “守护好梦。”

        “等待黎明。”



79.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明瑞的梦境中总会出现梦魇队长的身影,之后他的梦境总会变得一团糟。他有理由怀疑他的队友们也是如此:罗珊打瞌睡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而且白天总是顶着一对黑眼圈,并且她对队长的敬畏心与日俱增——据她所说,她最近不知为何,总觉得梦里的父亲长了一张邓恩队长的脸,并且像过去一样揪着她的耳朵问东问西。与之相对应的,是队长白天的笑容越来越多,跟戴莉在一起的时候尤其如此。

        爱情事业双丰收。周明瑞想,人生赢家呀。

        邓恩在之前的值夜者生涯中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功勋,只等消化完魔药,就能更进一步。而戴莉已经信誓旦旦地告诉了整个黑荆棘安保公司的人,他们的婚期定在今年年底,到时候会邀请他们所有人参加宴席。据说机械之心的博诺瓦尔也将收到一封婚礼的邀请函,不知古斯塔夫队长对此会如何做想。

        弗莱的晋升申请很快得到了批准,而以他目前的进度,距离他提交下一份晋升申请,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他花了更多的时间在拉斐尔墓园里,跟亡灵和尸体作伴,甚至真的在墓园里申请到一份掘墓的工作。如果邓恩队长被调去贝克兰德,那么弗莱应该会是接替他的不二人选,他为人认真谨慎,而且忠于职守,其他人要么序列不够高,要么资历不足,要么既序列不高又资历不足。

        阿兹克先生从拉姆德小镇回来后,给他写了一封信。信件是由一个白骨信使送来的,自从双方坦诚了部分身份后,阿兹克便再也不介意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特殊的一面。他又回了一趟霍伊大学,阿兹克先生看上去变了许多,但总体来说,依然是莫雷蒂印象中的模样。阿兹克跟他讲了一个关于骑士的故事,一个从小就想成为骑士的男孩,整天背着一把比他还要高的阔剑,梦想着在将来某一天成为一名伟大的骑士,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可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父亲不是一个真正的骑士。”阿兹克最后轻声说,“他只是一个逃避过去的懦夫。”

        但这个自认为懦弱的父亲最终选择为了他儿子的遗骨踏上寻找过去的旅程,即使那个男孩的尸骨早已沉寂了上千年。

        阿兹克告诉他,自己即将前往贝克兰德,一边在自己的苏醒之地寻找线索和记忆,一边等待盗走他儿子头骨的窃贼露出马脚。临行前,他托付给自己的学生一枚精致古旧的铜哨,那哨子上铭刻着许多早已失传的古老花纹,跟阿兹克本人一样沧桑斑驳。

        “它能召唤出一名独属于我的信使。”阿兹克道,“如果你要联系我,用信使比较方便,而且隐蔽。”

        周明瑞用此跟阿兹克通信过一回,询问了不少关于“招募”信使的事,阿兹克在信中详细作答。周明瑞利用阿兹克告诉他的一些咒文,结合“愚者先生”的一些提议,居然真的从灵界中召唤出了属于自己的信使,而这信使居然还相当眼熟——正是“愚者先生”所豢养的福根之犬们。此时,它们已经学会了鲁恩语、因蒂斯语、巨人语和赫密斯语,正在尝试攻克精灵语和巨龙语。它们是非常忠诚的信使,而且很乐意跟他交流,不过据它们所说,它们更希望能教会周明瑞使用它们本族的语言跟它们交流,而不是让它们说鲁恩语。

        “别让我见到那只讨厌的金毛狗。”一只福根之犬龇牙咧嘴地对周明瑞说,“不然我要它好看。”

        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廷根市几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期间“正义小姐”在塔罗会上向他购买了“读心者”的配方,一部分用手稿做交换,另一部分用金镑补足,然而在汇款的问题上周明瑞却犯了难——银行的账户都是需要实名登记的,作为值夜者,他银行账户上若是出现不正常汇款,那肯定会给他带来大麻烦。最后还是“愚者先生”找自己的眷者给他弄了个另外的账户,为此他得向那位眷者汇款十金镑,这接近他一周的周薪——自从他结束“入门培训”,通过了“入队仪式”,他的周薪就拔擢到正常资深序列八的非凡者的水平。之所以不是序列七,是因为序列七通常已经能够担任一个小队的队长,而队长的工资水平自然比正常队员高一大截。他们不敢跟班森和梅丽莎坦白自身真正的工资水平,那会把他们吓出大问题。他们商量好后,决定攒钱用部分隐藏财产来购买国债、非凡材料或者神奇物品,尽管后者的价格往往高到离谱。

        周明瑞依然想要在搜寻到的笔记中寻找回到地球的线索,不过进展渺茫。他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消化魔药上,寄希望于等到他晋升到了足够高的序列,愚者先生会如祂所承诺的那般给予他答案。这样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某一次塔罗会结束。在这次塔罗会上,“倒吊人”向“正义”提出交易,寻找飓风中将齐林格斯的线索。

        


80.

        非常难得地,“愚者先生”对他们所交流的情报流露出了兴趣,就连眼高于顶的“红祭司”都挑起了眉,要知道,这位一向是视塔罗会为小学生过家家的。

        阿尔杰从中嗅到了机会。

        “愚者先生,”阿尔杰试探道,“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他潜入贝克兰德,不知道有什么图谋……”

        “一把用来处理脏活的刀而已,能有什么图谋?”“红祭司”嗤笑道,“我倒想知道,雇佣他的那位,打算买哪条命。”

        祂眼睛盯着上首位的“愚者”,发出一声冷笑:

        “怎么,'愚者先生',你就没有一点表示?”

        “我已经一千多年没见过祂了,祂有什么计划,也不会跟我提。”“愚者先生”平静道。

        又是一个“祂”……这位“愚者先生”不会所有在世的天使都认识吧?

        “我那位好兄弟,祂正在准备谋划一些大事。”“愚者先生”道,“而这是一个开始。祂需要一场谋杀的血,来开启祂所要掀起的时代浪潮。”

        “祂不会这么轻易得手。”“塔”先生说,“除非贝克兰德的三大教会——尤其是风暴之主教会——巧合地无法为这个祭品提供保护。”

        “这个祭品身居高位,”“愚者先生”说,“而且他的死必将引发动荡。”

        “您知道,”阿尔杰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声音,“齐林格斯将会谋杀谁?”

        愚者先生停顿了一秒,青铜王座的侧面投下长长的阴影,不知从何处来的黯淡光线从高处投射而下,却照不亮祂迷雾重重的脸。就连从来没把这个小小的聚会放在眼里的另外两位天使都安静了下来,眸光暗沉。他们屏息等待着。

        “啊哈,真不巧,我的占卜没有告诉我答案。”“愚者先生”便微笑道,“真是奇了,是不是?我都已经快忘了占卜得不到丝毫结果是什么滋味了,结果在今天想起来。”

        “如果您不希望我们追寻齐林格斯的下落……”

        “不希望?不,我对此很感兴趣。你们可能弄错了一点,我跟我那位兄弟有挺多地方意见都不一致的。”“愚者先生”轻声道,“比如,我可一点都不想祂谋划完祂想要的时代浪潮,然后成为真正的序列零——那会让很多事情变得非常棘手。”

        “您说的,”“太阳”咽了口口水,似乎对此感到非常不可置信,“是空想天使,还是时之天使?”

        “我父亲的长子,我习惯叫祂亚当——不过梅迪奇对祂有很多不一样的称呼。”

        “比如,偏执狂?”伯特利道,似乎觉得这很有意思,“阿蒙卿也是这么叫祂的。”

        “祂从来不肯说人大名,永远有一肚子外号。”愚者先生看了梅迪奇一眼,“也不知道这坏毛病跟谁学的。”

        “空想天使正在谋划神位……”

        “显而易见,”“愚者先生”道,“这可不是我父亲希望听到的消息。”

        “那么……我是否能请求您的帮助……不知您在贝克兰德附近是否有眷者……”

        “就算有,我的眷者也进不去的。”愚者先生道,“不过我在那里倒是有些眼线。”

        “……眼线?”

        “眼线,耳目,手指。不过那些家伙们可狡猾得很。如果你们遇到他们,当心自己的口袋。”愚者先生微笑道,“赫耳墨斯也是小偷和窃贼们的保护神呐。”

       奥黛丽无法想象愚者先生会和那些阴沟里躲躲藏藏的小贼们有什么干系,不过习惯于混迹灰色地带的阿尔杰对此虽然惊讶,却也不感到意外。阴沟里的老鼠们总是有用处,他们数量就像蟑螂一样多,而且总能找好藏身的下水道。这一类人是赶不尽杀不绝的,而跟他们打好交道意味着你有一城市的下水道的耳目。代罚者在这类人中间有专门的眼线和卧底,而阿尔杰无疑是跟他们打交道最多的那一类教会成员。他本人就是个埋伏在海盗们中间的代罚者。

        “唐璜。”“愚者先生”指尖在长桌上轻轻一点,扬声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如同变魔术一般的,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散漫轻佻的身影。来人打扮浮夸华丽,神色轻浮,像是刚刚从一场舞会上走出来的,他的指尖上甚至还捏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金杯,杯中盛着和他眼眸同为琥珀色的香槟酒。

        他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才既不端庄也不标准地跟上首位的愚者先生行了个礼,那做派不像是在向神明顶礼,倒像是马戏团小丑在开场前向观众鞠躬,一本正经,引人捧腹。

        “哎呀——难呐,难呐,愚者先生,您的要求真是令人为难。老实说,您那两位兄弟是我们家族最不愿意面对的敌人,而风暴教会恐怕也不会因为我保护了他们想保护的人而对我们感恩戴德。贝克兰德是我少有的能让人好好睡个安稳觉的地方,而我们只想好好做您的眼珠子——眼珠子可是很金贵的,如果我们被闪电劈烂了,您上哪儿再找这么多贴心又忠心耿耿的眼珠子呢?”

        “真遗憾。”“愚者先生”说,“我都已经找到你祖父的消息了,他现在的寄生对象跟我的一个分身天天在一家单位上班。”

        唐璜的动作似乎僵硬了一下,转瞬又恢复成懒散得没个正形的模样,但他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如您所愿,愚者先生。”唐璜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需要我把齐林格斯的项上人头给您送来吗?”

        “哦,”愚者先生揶揄道,“你不是信誓旦旦只想做我的眼珠子吗?”

        “只要您愿意,您想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也就那么大点事。”唐璜从容道,“唐璜·索罗亚斯德是供您驱策的爪牙和鹰犬,您叫我啄谁,我就啄瞎他的眼睛;您叫我咬谁,我就撕开他的喉咙。”

        “人头就不必了,唐璜,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不过我不希望你们现在就被赶出贝克兰德。这一次我只要你好好留意那个海盗中将的消息,并且务必时时刻刻保证没有一只小眼珠子被正神教会逮到。”

        “遵命,愚者先生,”唐璜动作浮夸地行了个礼,“请相信我,这一点我比您更上心。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行离开了。对了,请代我向我的祖父问好。”

        “我在贝克兰德也有一个熟人。”犹豫一会,周明瑞以“世界”的身份开口道,“我可以尝试联系他,也许他能助你们一臂之力。等到下一次塔罗会,我会来给你答复。”

        “很好,你们可以离开了。世界,你留下。”

        原本还算热闹的塔罗会瞬间就清空了,就连“塔”先生和“红祭司”也不知怎么的被“请”了出去,这个被用作非凡者聚会的地方恢复了它作为一座古朴神殿的岑寂和寂寥。周明瑞稍微悬了点心,然而“愚者先生”并没有委托给他什么周明瑞想象中的“机密任务”。祂只是支着额头,沉吟着,似乎正在思索。

        “做好准备。”“愚者先生”悠悠道,“过不了多久,廷根就会有大事发生。你不会在原地待太久了。”

        廷根——这个始料未及的地名让周明瑞心头一跳。他现在生活在那里,他的新队友们也生活在那里,把他当做他们真正的兄弟的班森和梅丽莎也生活在那里。想到那些人,他头脑空白,嘴唇干涩。

        “……您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得到一些启示,来避免廷根即将出现的危机,对吗?”

        “愚者先生”完全没必要对他危言耸听。祂是占卜家途径至少序列一的天使,祂占卜到廷根即将有危机,那么必不能错。

        “不。”“愚者先生”微笑道,“那些事情自然有别人操心,用不着你来做什么。”

        “可是——”

        “想好怎么跟你的朋友们告别。多跟他们好好相处,给班森和梅丽莎多做几顿豌豆炖羊肉,跟同事多打几盘牌。即使是在最乐观的情况下,你也要隐姓埋名,抛弃现在的身份,跟过去的一切告别。区别仅仅在于离开的方式。不过无论如何,你非走不可。”

        “您希望我离开廷根——”

        “命运会推着你离开廷根。”“愚者先生”说。

        “而这正是您所希望的?”

        “我别无选择。”“愚者先生”平静道,“我们都别无选择。”

        红光如潮水般亮起,淹没了周明瑞没能来得及说完的话。现在这条长桌上终于只剩下了祂一个人。仿佛有些疲惫地,祂任由上半身前倾靠着质地冰冷棱角分明的长桌,只余一只手撑着额头。那桌角本应硌得慌,但是祂没有任何感觉。

        祂就静静地呆坐了一会,具现出一副塔罗牌,打算随便做个占卜。可是祂面前铺好了牌,却迟迟不愿选择——祂知道自己会选出什么。如果祂抽出一张牌,祂会抽出“正义”,如果继续抽下去,祂会看到“星星”“女祭司”和“审判”,最后是“塔”。根本无需如此低端的道具,祂自己就是沟通灵界的最好媒介。

        “你在害怕,你在迟疑。”祂在心里对自己说。偶尔祂在心底也会疑惑,会短暂地认同伯特利的观点,认为诡秘之主的位置更适合伯特利那种没什么弱点的人,就像米哈伊尔一样。然而天亮的时候,祂终究要继续为诡秘之主的位置而战。正如祂对周明瑞所言,祂早已别无选择——面对天尊的侵蚀,任何一丝退缩的念头都可能成为失控的种子。祂必须相信自己毫无疑问地会成为新的诡秘之主,才能将旧的那个彻底钉死在棺材里。

        然而那种宿命般的无力感重新找上了祂。上一次祂感到自己如此软弱无力的时候,是预感到了救赎蔷薇的走向,祂知道祂在打一场必败的战争;而现在,又一场注定发生的战争正在前面等着祂,祂在时代的列车上,车轮下将碾过不可计数的蝼蚁。祂好像又嗅见千年前古战场上掠过的灼热的哭嚎的悲风,那对旁人而言是迷雾重重的历史,对于祂来说,那一幕幕场景好像仍发生在昨日。焚尸的柴堆上燃起丈余高的火焰,大地的裂缝将吞下的尸体包裹收殓,战争之红的士兵在祂身边脚步匆匆地小跑过营地,祂站在尘烟滚滚的营地里,刚刚被祂砍下的巨人战士的头颅躺在祂脚边,狰狞的独眼不肯阖目,仿佛在叩问苍天。

        “真稀奇,我以为你这个时间应该在遛狗。”

        祂头也不抬,道:“我偶尔也会干点别的,打破作息。”

        “得了吧,我用脚趾头占卜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伯特利说,“神战不可避免,就算你在这里想破脑袋,到时候该流的血,一滴也不会少。”

        “那么不该流的呢?”

        祂无所谓道:“关我屁事,我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愚者先生”笑了一声:

        “有时候我觉得,你这种心态还有点让人羡慕。”

        “做天使呢,第一条不要太跟自己过不去——不然半夜容易有诡秘敲门。我在第四纪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伯特利找了个位置坐下,那二十二张大阿卡纳牌都落到了祂手里。祂把牌在手里漫不经心地一拢,变了个戏法,祂的掌心再次朝上翻开的时候,手里的塔罗牌已经变成了厚厚一沓,图案也跟塔罗牌扯不上半点关系。

        祂把那一沓牌推到两人中间,自个儿先抽了十张,招呼道:

        “喂,来盘昆特牌吗?”




注一:“亚夏”出自《冰与火之歌》中的一个港口城市,在原著中紧邻亚夏的就是传说中笼罩在阴影之下的被称作阴影之地的区域。所以,这个城市常被称作"阴影旁的亚夏",去亚夏也被描述成“穿越阴影之下”。不过这“阴影”所指为何还不清楚。亚夏是充满秘术之地,亚夏人通晓巫术和法术。在这里可以认为老乡们玩了又一个梗。

另外个人单纯认为亚夏和亚细亚发音相近,大概也有老乡们思念故乡的意思吧。

注二:“来盘昆特牌吗”是巫师三中的一个梗,游戏中的npc们无论是女儿被强盗掳走,还是敌方大军兵临城下,只要提出来盘昆特牌,npc都会立刻放弃手头上的事情,专心于昆特牌。

如果放在诡秘世界观下,也许会出现以下场面:

“廷根市即将毁灭了,我们必须找出幕后凶手!”

“先来盘昆特牌吧!”

“末日即将来临,我们必须同仇敌忾,共战外神!”

“没有什么矛盾是一盘昆特牌不能解决的,来盘昆特牌吗?”

当诡秘不如打昆特,一昆解千愁(确信)


鹤归孤山

【诡秘】当你想要在养老院上开幼儿园会发生什么

31.

        下午三点,灰雾,塔罗会。

        周明瑞登上源堡,这一次“场景”已经提早布置好,周身缭绕着令人看不穿的灰雾的“愚者先生”坐在青铜长桌的上首位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铁青色的金属桌面。熟悉的红光涌动,四道身影再次被拉到了塔罗会上,但能够被旁人看到的只有三道——莫雷蒂坐在距离周明瑞靠得很近的一个侧位,正坐得中规中矩。.........


31.

        下午三点,灰雾,塔罗会。

        周明瑞登上源堡,这一次“场景”已经提早布置好,周身缭绕着令人看不穿的灰雾的“愚者先生”坐在青铜长桌的上首位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铁青色的金属桌面。熟悉的红光涌动,四道身影再次被拉到了塔罗会上,但能够被旁人看到的只有三道——莫雷蒂坐在距离周明瑞靠得很近的一个侧位,正坐得中规中矩。

        “下午好,愚者先生!”奥黛丽语气轻快地喊道。“愚者先生”似乎对这一声意料之外的问好感到有些惊讶。祂轻笑了一声,回复道:

        “下午好,'正义'小姐。”

        “我认为不太好。”

  一道阴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大半个塔罗会的人都为之大吃一惊,刚想到这是哪个不要命的连愚者先生这样一位强大存在的面子都敢扫,只见他们脚下的灰雾蓦地翻滚起来,将他们团团包裹在内,好似鸡蛋壳包住了小鸡崽。等到那灰雾散去,眼前的景象令整个塔罗会的人都倒抽冷气。直到这时那震耳欲聋的一连串爆炸声才传入众人耳中,将所有人头脑炸得一片空白。神殿中随处可见的灰白雾气此刻已消弭无踪,暗红色的火光里,只见那质地古朴的青铜长桌在高温下不消片刻就化成了铁水,脚下不知经历过多少岁月的石板地面此刻成了一整块烧红的烙铁,并且这温度还在惊人地上升,即使隔着一层鞋底,将他们脚底的皮肉炙烤得皮开肉绽也绰绰有余。然而他们居然都没有感觉到灼痛。那些火焰和高温即将沾染上他们的皮肉的时候,都会自发地绕开他们,仿佛这些狂暴的粒子所散发的能量出现了某种错误。若非如此,他们本应该在火光亮起的一瞬间就直接跳过烧成焦炭的过程,直接连人带魂儿地原地蒸发。

  橘红的火光燎起,将神灵昏蒙暗沉的宫殿照耀得恍如白昼。高柱倾折,殿宇颓圮,巍峨的神殿转眼间就成了废墟。只有“愚者”周身的灰雾仍然不疾不徐地缭绕着,如同这位高座上岿然不动的神灵本人一般。

  周明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爆炸惊得脑袋一懵,下意识地一回头。冲天的火光中,一名身材高挑的红发男子昂首阔步地走来,他背后是燃烧的宫殿。那家伙的头发张扬得就像他身后那团燃烧着的火。他——不,“祂”提着一把雪亮的剑,正在向长桌尽头的“愚者”走去。令人耳鸣的轰鸣声中,有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仿佛盔甲的部件在随着主人的活动而发出一连串的撞击声。周明瑞总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像是老家菜市口不绝于口的吆喝叫卖,或者是听到某个老朋友的脚步声或者走路带起的钥匙串的具有特定频率的响声,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但只要听见,你就绝对不会认错。

  这位不速之客浑身上下就连一根飘扬的发丝都在散发着愤怒的气味,没人会觉得这位是来跟“愚者”叙旧的。然而“愚者先生”似乎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甚至凭空变出了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就像在招待客人似的。

        “坐。”祂随意地指了一个座位,“正义”小姐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位——不知道怎么称呼但是一看就惹不起的先生,后者把剑“哐啷”一声扔到龟裂滚烫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好久不见——'愚者先生'。”祂活动了一下颈关节和手腕,字字句句都像是磨着牙吐出来的,“希望你满意我的见面礼。”

  在“见面礼”这个词上,祂忽然暴起发难,单手一掀,十来米长的青铜长桌当即倒翻了个个儿,那桌腿子差点磕到周明瑞下巴;那“愚者”却避也不避,仅仅是一闪一灭,祂就连着青铜的高背椅一块儿出现在了另一侧地方,姿态仿佛还有些悠闲。

  这份悠闲没能维持几秒,祂闪避的频率就显示出几分狼狈来,从那张很快就被劈裂的青铜高座就可见一斑。然而令塔罗会众人疑惑不解的是,明明“愚者先生”闪避得还算游刃有余,却没有一点要反击的意思,周明瑞甚至看出这位有点“随便打,打死我算我输”的自暴自弃。

  ……要么“愚者先生”已经虚弱到了只能闪躲的地步,要么祂肯定欠过这位很多钱。

  

  

32.

  这场令人大跌眼镜的闹剧持续了好一阵子,等到这位上门踢馆子的终于砸够了,怒气值从火山爆发降到了天阴欲雨,“愚者先生”施施然一个响指,宫殿重新恢复原状。塔罗会众人也从这两位的反应中看出了一些端倪:第一,“愚者先生”跟这位并没有什么不死不休的矛盾,甚至应该可以算得上朋友;第二,“愚者先生”似乎对祂这位朋友有点……心虚。

        “介绍一下,”“愚者先生”慢吞吞道,“这位叫梅迪奇,我的一位……唔,老朋友。祂的称号是战争天使,我想'太阳'先生对祂不会陌生。”

     被点名的“太阳”同学大脑快速转动起来,恍然大悟道:“您就是那位、那位——另一位'王'!”

  另一位——周明瑞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要用到“另”这个词明显就是要避免产生歧义,联想到“太阳”对“愚者先生”发自内心的信仰,他怀疑“愚者”也是他们的“王”,跟来人应该是位格相当的存在。梅迪奇……周明瑞灵光一闪,想到了他在黑夜教会内部资料中看到的另一位存在。那些资料来源于因蒂斯,来源于……“太阳之国”。

        战争天使……梅迪奇……阿尔杰用了一秒在脑海里搜寻出一位与祂称号对应的存在,然后倒吸一口凉气——那位记载在曙光教会圣典中的古老存在,在阿尔杰所能查阅的古代资料中,祂曾经不止一次率领曙光教会的非凡者与风暴教会和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互相征伐。不知多少位曾经记入《风暴之书》中的圣者和天使折在祂手上。《曙光圣经》的记载中,祂和命运天使被并称为“王”,是仅次于主的存在——阿尔杰怀疑这隐喻了这位“战争天使”的位格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天使,无限接近于真正的神灵。

        而在阿尔杰的眼光看来,“愚者先生”无论是在刚才的“交锋”中,还是跟“战争天使”的相处里,祂流露出的实力和底气都与梅迪奇相当,尽管在祂们看来,刚才那一场不过是小打小闹。

        梅迪奇家族和赫耳墨斯家族都曾经隶属于所罗门帝国……“愚者先生”说“太阳”对“战争天使”不会陌生……难道说“愚者先生”的眷族当中,存在着对战争天使、甚至是对太阳神的信仰?那么“愚者先生”本人和太阳神又存在着什么关联?

        上一次莫名其妙被拉到灰雾之上后,阿尔杰搜寻来不少跟第四纪赫耳墨斯家族有关的信息。从他能查阅到的“代罚者”内部资料来看,赫耳墨斯家族在第四纪的历史上一直与风暴教会敌对,赫耳墨斯公爵在第四纪自称“愚者”,一直效力于所罗门帝国,并且跟当时还被称为的真实造物主的太阳神、跟尚未成神的蒸汽与机械之神关系紧密。但因为未知的缘故,这位存在于第四纪末期陨落。

        在阿尔杰还没有权限查阅的代罚者机密资料中,跟“愚者”“梅林·赫耳墨斯”“奇迹天使”“克莱恩”相关的任何线索都具有最高警示级别,一经发现必须立刻上报。但很可惜,阿尔杰·威尔逊在代罚者的档案中还只是一个安插入海盗当中的“暴怒之民”,还没有接触这些文献的资格,否则他一定会对“愚者先生”的存在有着更深刻的认识。

        “如你们所见,梅迪奇脾气一直不太好。”“愚者先生”笑了笑,“考虑到祂在这里待了两千多年,劳烦你们体谅一下。”

        “被困在一个地方出不去的可不止我一个。”梅迪奇阴险道,“是谁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一样,在主的神国里泡了一千三百多年,到现在还只能放个投影在外面?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后悔脱离主的怀抱生到这个世界上?”

        你羞辱的方向有点奇怪啊战争天使阁下……按照我们中国人的口头习惯,我们通常说“信不信我让你后悔从你妈妈的肚子里生出来”……好吧,考虑到曙光教会有一种说法是他们的主相当于造物主,而造物主当然是所有生灵的父亲,这话说得也没错……只是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愚者先生”一直沉睡于那位太阳神的神国中?从第四纪末一直沉睡到现在?他们所见到的“愚者先生”也并非本体,而仅仅是一个投影?周明瑞原本以为“愚者”跟太阳神最多只是同一阵线,否则他们的圣典中不会没有记载,但现在看来,周明瑞的猜测又隐隐有些动摇——毕竟,如果只是盟友的话,怎么也不至于能在人家神国里一待就是一千多年吧……太阳神的神国有什么特殊,能够让“愚者先生”逐步恢复吗?

  “愚者”和太阳神麾下的天使被并列为“王”……曙光教会关于“战争天使”和“命运天使”也有类似的称谓流传……难不成“愚者”曾经是太阳神麾下天使、后来到第四纪就自立门户了?但如果真是这样,祂那位老上司怎么非但没把祂打死、反而关系还挺融洽的?“太阳”所处的究竟是什么地方,是因蒂斯,还是某片未知的区域?他们的“王”一共有几位,为什么这两位“王”都跟太阳神有着不浅的关联?太阳神在因蒂斯的教区之外,还有别的地方信仰着祂的属下?或者说他们所有的“王”都是作为太阳神的从神存在而得到信仰,“太阳”他们真正信仰的神灵是太阳神?

        戴里克·伯格虽然惊讶,但也并不奇怪——王选择主的神国作为沉睡之地,这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另一位“王”是如何挖苦赫耳墨斯殿下的,这些都被戴里克选择性忽略了——第一,战争天使殿下已经在他们的历史上消失了两千五百多年,而奇迹天使只沉睡了祂沉睡的年限的一半多一点;其次,这是“王”们之间的事情,两位王都是他只能敬仰敬畏的存在,还轮不到他来多嘴。

        “很快,我就能重临现实,当然也会打开这里的通道。”“愚者先生”瞥了祂一眼,道。

         “但愿如此——不过我可不敢相信你的计划,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会掉链子呢?”

        “不会太久了。”“愚者先生”说,“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得相信你的主,不是吗?

        “所以,这就是你的谋划?”梅迪奇讥讽道,周明瑞相信那位战争天使刚才肯定看了他一眼,“弄一个分身出来,然后在这里开一个幼儿园?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往自己窝里捡垃圾了,还有一大半是别人家的垃圾。”

        祂目光森冷地看向长桌另一侧的“倒吊人”阿尔杰,阿尔杰毫不怀疑,在这位“战争天使”心里,已经想好了他的一万零一种死法了。如果没有“愚者先生”阻拦,他刚才就已经尸骨无存——尽管阿尔杰猜得到这里并非现实世界,但他不怀疑这位天使在这里勾勾手指就能让他在现实世界里凄惨地死去。

        “放心,梅迪奇不会在这里杀你。”一个优雅自如的声音响起,一个衣襟上缀满宝石的贵族模样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坐到阿尔杰身边,而阿尔杰骇然发现自己居然全无察觉。这中年人微笑着道:“我们都知道,梅林这人呢,不喜欢自己的地盘上沾血,所以你暂时可以放心。”

        正义小姐也注意到了这位具有相当显著的贵族气质的中年男子,这位先生脸上的神色兼具着长辈式的威严和温和,这让他看上去要可靠和好说话一些,尤其是有一位“战争天使”在先前衬托的情况下。

        “这位先生,您是……”

        “伯特利·亚伯拉罕。”这位先生微笑道,“你们也可以称呼我为'门'先生。”

        梅迪奇响亮地“嗤”了一声,伯特利转过头去。

        “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什么意见。”梅迪奇讥笑道,“只不过么,那个小鬼有没有资格自称'愚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些人这辈子都没脸自称为'门'了。”

        这是“战争天使”第二次对“愚者先生”说出“小鬼”之类的称呼,而且“愚者先生”也没有坚决反对——额,这说明“战争天使”的年龄或者辈分比“愚者先生”大?

        “我知道!”“太阳”戴里克第一个插嘴道,“您是王座下的门天使,伯特利殿下!”

        伯特利转向了戴里克,祂的神色隐隐有些不悦。

        “首先,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门'先生——”

        “你可闭嘴吧,”梅迪奇再次出声讥诮道,“你那破尊名早该改改了,谁知道它现在指向谁呢?要是你的后裔向你祈祷结果找上了别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你看,所以我当初坚决不肯让你的手下把我写进你的圣典里——鬼知道他们写了些什么玩意。”

        “至少你现在有足够的锚点了。”“愚者先生”悠然道,“不然你现在还未必能清醒地在这里说话。”

        “……锚点?”不知是谁不自觉小声道。

        “就是信徒的意思。”伯特利道,“有时候后裔和关系比较亲密的人也能算是锚点,不过这算是比较少见的了。高序列者都需要锚点稳固精神,否则很容易陷入疯狂,序列越高越是如此——否则你们以为为什么无论正神邪神,所有神灵都需要组建教会或者隐秘组织呢?难不成真是因为神爱世人么?”

        祂耸耸肩膀,总结道:“所以说,信仰不过也是一种另类的交易而已。人为神提供锚点,神给予人以庇佑,各取所需罢了。”

        这番悖逆的言论从一位天使口中说出来,对涉世未深的小“太阳”和“正义”无疑造成了相当大的震撼,就连阿尔杰这样的浅信徒也为此暗暗心惊了一阵。伯特利·亚伯拉罕依然噙着笑,直到这时“正义”才透过那双看似温和实则冷漠疏离的蔚蓝色眼睛,无比清晰地明白面前坐着的这个不是她最常打交道的什么贵族——这是一位活过了漫长岁月的天使,一个真正的神话生物。

        然而更令他们吃惊的是,“愚者先生”——这位至少在名义上是门先生所侍奉的存在没有半分不悦,甚至笑了起来。

        “你们要习惯这一点。”祂说,“伯特利·亚伯拉罕从来只信自己,这在第四纪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是啊,要不是你这家伙老是不死,没准儿我也能捞个神来当当呢。”伯特利咧嘴笑道,“如果有一天这家伙死了,我会开香槟庆祝的。”

        “很遗憾,”“愚者先生”以一种沉痛的口吻道,“恐怕你这辈子是等不到了。”

        这位“门先生”虽然不像那位战争天使一样有着直白且逼人的锋芒,可是给人带来的惊悚可一点也不小。“愚者先生”弄一个天天盼着自己死掉的天使来自己跟前干什么……总不能是方便自杀吧……

        “我跟伯特利以前是对手,祂在距离神位一步之遥的时候被我弄下来了。”“愚者先生”道,“你们看,祂现在还有怨气呢。”

        “怨气倒说不上。”伯特利说,“不过没能让你当成我的诡秘侍者,还是怪不得劲的。”

        能逼得一个距离神位只差一步的天使被迫降格、甚至臣服,“愚者先生”就算不是神灵,恐怕也相差无几了吧……这么说,既然存在距离神位一步之遥的天使,那么是不是说明,所有的神灵都曾经是天使,就像所有天使都曾经是圣者一样?神灵并非如祂们所宣称的那样是先天而生、是自最初造物主的精神中演化而来?这么说,那位蒸汽之神应该是第四纪才成为真神,而非如祂所宣称的那般是自古老年代中复苏的古神……秩序之神应当也是同理,祂们是两位跟人类自身的历史关联最密切的神灵,即使想办法找理由让自己看起来跟更早的神灵一样古老且正统,但还是能从难以抹灭的历史上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总之,因为一些意外的缘故,祂们在我的神国待了上千年,而我因为一些意外,至今依然是半沉睡状态,虽然有意识,但不能干预现实太多,也不能本体回到这里。”“愚者先生”道,“大部分时候,我们能降临到外界的,只有一道投影或者分身。你们如果想继续这个聚会,就必须要跟祂们挤一挤了——哦,对了,其实祂们上次也在的,不过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你们的存在。”

        “别告诉我你想要我跟这帮小崽子玩过家家。”梅迪奇黑着脸道,“我这辈子受够幼崽这种玩意了。”

        “为什么不呢?反正你们在这上面应该也挺无聊的,刚好给你们找点事情。”“愚者先生”和颜悦色道,“弱小也有弱小的好处。至少他们足够不起眼,而且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再说他们越快强大起来,你们就能越早出去,不是么?”

        “我同意梅林卿的主意。”伯特利愉快道,“我也受够了一千多年只能跟梅迪奇呼吸在同一片空气里了——给我也发张牌怎么样?我要一张'塔'。”

        “您的品味上千年如一日地别出心裁。”“愚者先生”挖苦道,却也没有反对祂的决定,而是真的给伯特利·亚伯拉罕发了张“塔”。

        “你呢?梅迪奇,你不想抽一张牌吗?反正你在这上面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解解闷。”“愚者先生”说着,一边把剩下的十几张牌摆到梅迪奇面前。

        梅迪奇没有看那些牌。祂上下打量了“倒吊人”阿尔杰几眼,看得阿尔杰心里发毛。片刻后,梅迪奇露出一个令人心底发寒的、充满恶意的微笑。

        “可以啊。”梅迪奇慢悠悠道,“我可以帮你调教这帮不成气候的小东西,尤其是那个航海家,但只有一点——等到风暴那家伙完蛋的时候,我要那小子当着祂的面把祂的非凡特性啃下去。”

        风暴在上——阿尔杰在心中几近眩晕地呻吟着——这是何等渎神的言论!听到这番话,即使他根本算不上一个虔诚的信徒,也应该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然后一头撞死在神殿的石柱上!

        “梅迪奇,你要把我们的小朋友们吓坏了。”伯特利充满绅士风度地道,“别害怕,小家伙们,这家伙一向有点儿……啊,变态。狂信徒大多都这样,尤其是那位太阳神麾下,祂手下盛产疯疯癫癫的狂信徒。”

        梅迪奇对伯特利这一番言论没有发表意见。祂嫌弃地扫视了在座几位一眼,又看了一眼跟黄昏大殿布局有几分相似的神殿,挑眉道:“我从来没有加入过如此低端的组织。”

        “想开点。”“愚者先生”道,“至少我和伯特利提高了这个组织的平均水准。”

        梅迪奇最终勉为其难地抽了一张牌,不出所料是“战车”,但梅迪奇拒绝其他塔罗会成员用这个代号称呼祂,祂要求他们称祂为“红祭司”,如果有人犯了这个忌讳,祂不介意把他们连灵体带躯壳都烧成灰。



33.

        “你们可以继续你们的聚会。”“愚者先生”道。

        经过先前那么一遭,谁也没了继续交流的心情。阿尔杰按照上次的约定,给了“正义”小姐“观众”的配方,之后塔罗会上再也没有人愿意发声了。“太阳”戴里克犹豫片刻,先道:“两位……王,还有门天使殿下,您从沉睡之中苏醒,是否意味着预言中的末日即将到来?”

        “愚者先生”颔首:“还有约五十年。”

        尽管各大教会并没有开着无线电广播向所有民众通报末日来临的时间,但在不少擅长预言的非凡者都能预知末日的来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太阳”戴里克握紧了拳头:“愚者先生,我们一定会很快成长起来,协助您和主,庇护人类度过末日的!”

        “就你?”梅迪奇瞥了他一眼,兜头泼了盆冷水,“你先回去念完书吧,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

        虽说是泼冷水,但梅迪奇的语气却比面对“倒吊人”阿尔杰温和了许多,似乎对他格外宽容一些。

        预言中的末日……阿尔杰心中一凛,他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传闻,不少隐秘组织都宣扬的类似的预言,就连一些正神教会内部都有类似的预言流传。

        戴里克看上去似乎有些沮丧:“真的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

        “路要一步步走。”“愚者先生”看了他一眼,“成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愚者先生,”伯特利说,“这话从您一个天生就距离神位只有一步之遥的神话生物口中说出来,可真有点扯淡。”

        “愚者先生”笑了:“是吗?也许吧。”

        “总之,在晋升到序列二之前,我不建议你们了解太多关于末日的本质,除非你们希望自己的脑袋像裂开的西瓜瓢一样爆炸,或者原地失控成一滩怪物。但几乎所有神灵和接近神灵的存在,都在为末日的到来做准备。对于我们来说,这是浩劫,也是机遇。”

        浩劫,机遇……“倒吊人”阿尔杰咀嚼着这两个词,心里苦笑着叹了口气。无论他能否选择,这份危机重重的机遇已经摆到了他面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考虑如何降低风险,获取利益,保全自身。

        “你们也可以向红祭司和'塔'先生求教一些东西。”“愚者先生”适时地开口,“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不会听到对你们来说过于危险的知识,”一边说着,祂看了“红祭司”一眼,“红祭司”哼了一声,“愚者先生”又看向其他人,“当然,祂们是否会解答你们的疑惑,以及解答是否准确,要看祂们的心情。'塔'先生是一位从大灾变之前存活到今天的天使,祂见证过整个第四纪的历史,如果你们想知道些什么,你们可以尝试询问祂。”

        “看来今天是要我来给这些小朋友们上一课了。”伯特利耸了耸肩膀,道。祂倒也不是特别介意,至少祂有过应付家族中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小家伙们经验,在这一点上祂比梅迪奇要好得多。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先说22条神之途径吧。神之途径来自于亵渎石板,第一块亵渎石板出世于第二纪元,第二块亵渎石板诞生于第三纪末,跟那场大灾变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根据亵渎石板的记载,每一条途径都划分为十个序列,从九到零,序列零即代表真神,是一整条途径的顶端。每一条途径只能有一个真神,这是由非凡特性守恒定律决定的。神秘学世界存在三大定律:非凡特性不灭、非凡特性守恒、非凡特性聚合。凡分离的必聚合,凡聚合的必分离,这三大定律是神秘世界的基层逻辑,它们奠定了神秘世界一切的矛盾和立场。从你喝下魔药的那一刻起,你的朋友和敌人就已经注定了。”

  “非凡特性是魔药中力量的根本来源,而所有辅助材料和晋升仪式的目的都是为了保护你的精神,不让你在服下非凡特性的第一时间就失控。而非凡特性不能凭空产生或消亡,因为它们直接来自于最初,就像最基本的粒子一样不可分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上至诸神、天生的神话生物,下至低序列的非凡者、封印物,我们都只是非凡特性的载体。一切伟大都来源于最初,也正因此,一切非凡特性之间都存在聚合为一体的倾向,不同途径之间的聚合效应可以忽略不计,但同途径的聚合效应会非常强烈,序列越高越是如此。在亵渎石板没有现世的年代,古神之间的聚合全凭本能,祂们并不清楚自己对一些特定对象的仇视和渴望意味着什么;等到亵渎石板出现,魔药体系基本成型,关于途径、序列的理论才有了最基本的体系。这样的聚合效应并不仅仅存在于同途径的非凡者之间,最简单的例子,”伯特利见几人(尤其是刚刚进入神秘世界的“正义”奥黛丽和还没有成为非凡者的“太阳”戴里克)仍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补充道,“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跨途径喝下魔药,结局往往非死即疯。但这个铁律到高序列并不绝对。有一些相邻的途径在高序列是可以互换的。比如,我和梅林卿就是可互换途径。如果现在梅林卿死了,我就可以继承祂的非凡特性,通过一定的仪式服下魔药,晋升序列零,成为'愚者'。再比如……(注解1)”

        “例子举得很好。”“愚者先生”说,“下次不要再举了。”

        “塔”先生一点也不严肃不古板地笑了一声,那笑容看上去比他的外表年龄年轻二十了岁。

  “也正因一切非凡特性都归属于最初,魔药中所蕴含的来自最初的精神烙印是我们每一个非凡者都必须面对的敌人,因为我们从不曾是这力量真正的主人,要驾驭这力量,只能将自己的精神伪装起来,通过'扮演',将魔药中的精神烙印消化,打上自己的烙印。”

  “扮演……消化……”阿尔杰喃喃自语,眼中露出刚刚拨云见雾后的豁然开朗。周明瑞忽然想起上次塔罗会结束,“愚者先生”曾经对他说过:不是掌握,是消化。不是挖掘,是扮演。

        祂说这是他继续向上晋升的契机。

  “魔药的名称是钥匙。”周明瑞低声道。

        “正是如此,”伯特利语气轻快道,“不过有一点你们要记住,扮演永远只是扮演,你们必须区分扮演的自我和真实的自我的区别,否则你们只会被魔药的精神同化,而不是消化掉魔药,明白了吗?”

        “这一点对'观众'来说非常重要。”“愚者先生”看了一眼“正义”奥黛丽,提醒道,“'观众'是一条很特殊的途径,它的能力核心在于心灵领域,每一个观众都是最好的心理医生。也正因如此,他们最不容易失控,也最容易失控。如果过于沉浸在扮演中,到后期非常容易迷失自我。”

        奥黛丽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模模糊糊地从倒吊人“阿尔杰”刚才的反应看出,这应当是相当宝贵的神秘学知识。

        “在黑铁纪元之前,扮演法还是非凡世界的常识。”“愚者先生”说,“后来非凡者的队伍开始裁减,教会希望成为非凡者的人越少越好。在各大势力的推动下,扮演法被封锁了,不过很多隐秘组织和非凡家族内部会传授扮演法。东大陆是因为情况较为特殊,因为黑暗深处仍然存在着一些风险,而且大多数生产活动需要结合非凡的方式来实现,所以扮演法在东大陆的官方非凡者之间是公开的。不过,相比于深暗年代早期,东大陆的官方非凡者队伍同样有所裁减。”

        东大陆……这是“愚者先生”第一次提及祂的眷族的所在地,很有可能就是小“太阳”所生活的地方。毕竟根据周明瑞观察和总结,这位“太阳”先生穿着和语言都不属于北大陆和南大陆的任何一个国家,他所出生的地方的制度和神话传说也和北大陆跟南大陆所流行的截然不同。周明瑞怀疑,“愚者先生”很有可能是另一片未知大陆的正统神灵,因为祂在祂的信徒中间的地位就像正神教会在各自信徒中的地位一样,而且从小“太阳”的言行举止所推测的生活环境来看,这位“愚者先生”应该也不是什么有着活祭之类癖好的邪恶神灵。

        不过……一个东大陆的神灵,跑来北大陆做什么?从“梅林”“赫耳墨斯”两个称呼来看,这位从第四纪开始,就已经开始插手北大陆的历史……那个安提哥努斯家族的消失之谜,似乎也有了解释。如果他们合族在某一个时期搬迁到了东大陆,那么对于北大陆的人来说,他们当然就像一夜蒸发了一样……

        “东大陆在苏尼亚海的另一头,那里隔着不可跨越的天堑。”“愚者先生”微笑道,“在北大陆,人们对它有着另一个称呼,叫做神弃之地。”

        神弃之地……“倒吊人”阿尔杰瞳孔骤缩,犹豫片刻,他做出了决定。

        “据我所知,风暴教会一直在尝试寻找神弃之地的所在,但是没有任何收获。”阿尔杰假装平静道,仿佛只是在正常地交流信息,“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同样如此。”

        “我就知道。”“红祭司”冷笑道,“要是过了快两千年祂们还没有意识到的话,祂们就真的是傻子了。但是——嘿!那些背叛者连主的国度的一粒土也别想找到。”

        “今天的聚会就到这里吧。”“愚者先生”敲了敲青铜长桌,“我还有些事情要跟'塔'先生和'红祭司'先生商量,你们可以先回去了。'太阳'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念诵我秘偶的尊名,祂会给你答疑解惑的。”

        “星辰”再亮,灰雾之上重新恢复了寂静。



34.

  这片寂静之存在了那么短短一瞬——快得像是一场错觉。

  梅迪奇终于如祂所愿的那般揪住了“愚者”的衣领,动作敏捷得像疾风,直到现在“愚者”脸上都还裹着一层密不透风的灰雾。伯特利利用记录下来的拉动历史投影的能力,拉出了一袋瓜子,“剥剥剥”地嗑了起来。

  本体思考了一阵,传给分身的指令是“平复梅迪奇和伯特利的情绪,必要时可以做出一定的牺牲”,然后就切断了和投影的共感,往投影里扔了条灵之虫。从历史迷雾里被抓出来的灵之虫接过了这口大锅,明白了现在自己就是那个“牺牲”。

        活动完筋骨之后,梅迪奇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灵之虫愚弄了自己的痛觉,所以拳头砸在脸上也不会痛。但显然没人愿意破相,即使祂只是一只灵之虫的历史投影。

  灵之虫打了个响指,让自己的脸恢复了正常,不再鼻青脸肿。

  “告诉我你的打算。”

  “本体给他预估的极限期限是二十年。”灵之虫老老实实道,“不过正常来说,不会超过十年。”

  梅迪奇“啧”了一声,知道这就是祂能从克莱恩那里听到的所有情报了。

  “这都多少年了,那老东西还没死透?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尽管可以出去,”克莱恩安然道,“我不拦着。”

  梅迪奇和伯特利确实有办法出去,只不过出去的一瞬间就会受到来自源质的深度污染而已。

  源堡曾经能够压制祂们身上的污染,只是因为那时源堡还掌握在克莱恩手中,无主或者掌握在天尊手中的源堡对神话生物的威胁性不亚于曾经给古神们带来无尽恐惧的混沌海,对于伯特利来说尤其如此。好在克莱恩依然掌握着部分源堡的控制权,能够在灰雾上划出一块“安全区域”,隔绝外界汹涌的污染。

  但祂们并非完全没有办法绕过污染将意识投射到外界,找人在外面拉一个简简单单的历史投影就够了。

  “那种符咒你还有多少?弄几块给大蛇。”梅迪奇颐指气使道。

  “昨日重现”能够拉出历史投影,能够让梅迪奇的意识直接投入其中,借此在外界活动。当然,在那之后,维持历史投影存在的就可以是祂们自己,而非召唤投影的人。

  但即使如此,投影毕竟只是投影,虽然“昨日重现”维持的时间远远超过正常序列三古代学者的十五分钟,但依然存在时间限制。

  “没有,没虫子,自己找大蛇问去。”灵之虫摇头三连,警惕道:“我上个月给大蛇的符咒足够你用半年了吧?你都在哪个魔女身上打水飘了?”

  梅迪奇回避了这个问题,使劲拎着灵之虫相当于脚脖子的部位,想要抖下几条虫子来:“反正你身上多的是,别这么小气嘛,送我玩玩又怎么样——”

  “我告诉你我身上的虫子快被你们败光了!我缺虫子我就会灵体虚弱,我灵体虚弱我就压不住天尊污染,我压不住天尊污染你俩就最先玩完,所以我劝你们俩最好识相点大局为重——靠!”

  梅迪奇听也不听,一把薅下来一手的灵之虫,但被作壁上观的伯特利偷过去一大半。伯特利朝梅迪奇遥遥一招手,咧嘴一笑,下一秒祂就遛远遁走了。梅迪奇暴躁地骂了一声,火光一闪,追伯特利去了。

  被本体抛弃被另一个自己怀疑被梅迪奇和伯特利当成ATM机的灵之虫一只虫抱住自己,捂了捂蠕动的伤口。

  靠,好TM痛。

  

  


花落云舒

【门佛】见证

全文1w2,感谢ycy女士爱的约稿,本来是想等看完了宿环再来写这篇的,但最终还是确定在了咸鱼晋升天使那里,整篇写下来其实有点不太满意,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改了,就这样吧,放着以后再改(


“我有一个梦想。”佛尔思提笔在纸上写道。

她又梦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窗外的风吹动窗帘,她的发丝也随之被吹乱,陌生而熟悉的街景映在窗框间。淡金色的墨水瓶在她的手边,将发黄的笔记本映出了一层清辉。

金色波光如同童话的影子,不住摇晃,佛尔思悠然看着来往的村民和玩耍的孩子们,翻开的笔记本上,仅有的一句话就像固执的虫豸,让她低下头掠过它的视线闪过一丝无奈的失笑。

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也许......

全文1w2,感谢ycy女士爱的约稿,本来是想等看完了宿环再来写这篇的,但最终还是确定在了咸鱼晋升天使那里,整篇写下来其实有点不太满意,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改了,就这样吧,放着以后再改(


“我有一个梦想。”佛尔思提笔在纸上写道。

她又梦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窗外的风吹动窗帘,她的发丝也随之被吹乱,陌生而熟悉的街景映在窗框间。淡金色的墨水瓶在她的手边,将发黄的笔记本映出了一层清辉。

金色波光如同童话的影子,不住摇晃,佛尔思悠然看着来往的村民和玩耍的孩子们,翻开的笔记本上,仅有的一句话就像固执的虫豸,让她低下头掠过它的视线闪过一丝无奈的失笑。

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也许是遥远的过去,也许是服食魔药的某些瞬间,她看见了那个特别的影子,它就如同墙上斑驳的霉菌,顽固而毫不意外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然后,它伴随着她,存续到了现在。

她回想起了梦中的场景。

那是遥不可及的水面,沧浪迭起如同群山,那个影子飘渺地伫立在那上面,静静凝望着她——她也说不清为何那是凝望,可佛尔思却知道,它在看着她。

那个影子距离她那么遥远,她只能靠近它一点点。

“你是谁?”佛尔思问道。

影子于是靠近了一点,它没有说话,遥遥望着她。

“你将去往哪里,为何来到此处?”

隐约间,她感到影子的神情悲悯。

她伸出手试图抓向它,却发现自己的面前空无一物。

影子呢?她想。

梦境必然有其独特的寓意,浸淫神秘学已久的佛尔思清楚地知道这点。

她无数次地请求愚者先生祛除诅咒,又请“正义”小姐帮忙治疗,可那不过是无用功。

它总是欲言又止,它想对她说些什么呢?


佛尔思发现自己出现了幻听。

声音每每在她提笔之际出现,像是低吟的鸟兽,像是无声的花雨,来来去去,不肯消散又绝不僭越。

她试图去寻找那幻听的来历,可毫无结果。

她以为自己沾染上了什么厄运,又或是污染,但在对愚者先生的祈祷中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如果要说深受困扰,倒也没有到那样的程度,可是对于刚刚从星空回返的她来说,她关注一切危险的征兆。毫无疑问,这就是。

“女士,您的费尔默咖啡。”侍者从容地将没有添加任何事物的黑咖啡端了上来,佛尔思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转了转手中的钢笔,低头看着笔记本上新写的小说内容。

那是在疯狂冒险家系列创作的故事间,她抽空写的一个小故事。

过去有一个人在一个又一个星球之中穿梭,没有人知道他在寻找什么,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击败守护者,去寻找下一个世界,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位女士,女士的美貌让他为之驻足,他产生了好奇,他们约定,只要在月光照到的范围内,他就要与女士一同前往,否则他将付出生命的代价来抵消这誓言,可是,再强大的诺言也没能阻止住他追寻的心,他即将去往另一个世界,而那里只有永恒的黑暗,女士为了挽留他,送给了他一枚坠饰,他心软之余收下了它,女士随之流下了眼泪,但他最终离开女士,去往了那个世界,当他踏足那黑暗的时刻,那枚坠饰发亮,月光随之升起,他违背了诺言,最终付出了死亡的代价——那时他才明白,女士正是上一个世界阻拦他的守护者,只有她的泪水才是真实的哀悼。

故事本身并不复杂,但是当她落笔写到永恒黑暗的世界之时,她隐约听见耳畔传来了低笑声,她面不改色地写完了整个故事,放下笔之时才抬起头。她看见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影子。

它出现在了她的现实之中。

佛尔思静静看了它很久,在暗中确认过自己身上愚者先生的庇佑还在之后,她才终于开口问它,“你是谁?”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将收不到任何答案,毕竟这是过往经验的集合。

但影子动了动。就像是在抬起头看她。

它说:“我不该来到这里。”

能够与自己互相应答的存在出现,往往意味着失控进程的开始,佛尔思沉默了很久,才低头检视自己的状况。奇怪的是,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她抬头看向影子,“那么你应该去往何方?”

“何方……”影子犹豫了,过了一会儿,它低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找寻什么,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只知道,我需要不断地前进,去到一个地方。”

“你连自己该去哪里都不记得了吗?”

影子似乎在看着佛尔思,它点了点头。

“人类时常遗忘,我也别无例外,我只是与你们长相不同。”

不,这并不是长相的问题。佛尔思心想。对于非凡来说,这实在是再危险不过的事,她开始低声地向愚者先生祈祷。

然而她并没有收到回应。

祈祷虽然简陋,但并非神秘学菜鸟的佛尔思确信一切节点完美无缺,对于塔罗会成员来说,遇到重大危险时得不到回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了,只能说明一件事——愚者先生并不认为当下的情况很危急。

佛尔思为此愣神了一分钟。

影子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她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人留意到她身边多出一个非人生物,也许确实只有她能看得见它。

但一切还有待实验。

佛尔思端起了费尔默咖啡,毫不拖泥带水地一口气喝干净了,放下杯子的时候,她注视着对面的影子,问道:“你看得见别人吗?”

影子摇了摇头。

“别人看得见你吗?”

影子沉默了几秒,不知为什么,佛尔思隐约觉得它在笑,“如果你希望的话。”

“这与我的想法有什么关联?”

“因为我只属于你。”


佛尔思从此多出了一个跟班。

她偶尔会产生疑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只有你记得我。”

可佛尔思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记住过它。她只能推测,这也许和她在星空完成的旅法师传说有关。她走过一颗又一颗星球,从未被它们羁绊,也幸运地留下了传说,往坏处想,也许正是漫天星火里的哪一位眷顾她的灵魂,给她送了这样邪门的一个东西下来。

影子的出现,没有遭到任何关于愚者先生和塔罗会成员的质疑,佛尔思曾想在每周例会上提起这件事,可是一种潜意识的恐惧让她止住了这个想法,于是她从这种灵性预警中明白,事情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她问它:“你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吗?”

影子不回答她。

她又问:“你没有名字吗?”

影子似乎笑了一下。

它说:“如果名字只是用来标记谁是谁的话,那我想我对你来说是不需要被标记的那一个。”

佛尔思不想和它争辩——事实上,她不是没尝试过这件事,但她发现它完全就是一个有着思维的“人类”一样,可以回答她,可以用言语刺痛她,每一次和影子争辩,输的那个人总是她,于是她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只得任由它安静地呆在那里。

好在自从它出现之后,她的幻听和奇异的梦境都消失了,这让她安心了不少。任何异象的显化,都证明它距离结束推进了一步。

只不过,这段时间保险起见,她还是不要去往星空为妙。

佛尔思端起茴香苦艾酒,轻轻抿了一口。

“你喜欢喝酒?”影子在她身边坐着。

佛尔思不作答,她的视线落在了窗外——这里是费内波特一个普通的小镇,佛尔思来到这里,是为了追查外神组织“夜游会”在这里活动的痕迹。

对于她的沉默,影子似乎也并不介意,它就像一块安静的石头,随意地变得很低调,直到佛尔思喝完了整一杯酒。

“我并不喜欢喝酒。”起身时,她忽然做出了回答,“但是生活总是需要享受,这是我的信条,也是我的梦想。”

影子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笑了一声,“您有着不好的生活习惯。”

它说话的时候就仿佛自己是一个奇怪的,古板的老学究,“正因您无比自由,您才要牢记规律的可贵,不是吗?”

“但梦想总要遥不可及一点。”

“也许您可以有其他的梦想。”

佛尔思假装听不见它的话。

事实上,这样的事一路上并没有少发生,佛尔思只是不愿意接受自己好像多了一个管辖者一样的存在,唯一令她欣慰的是影子不会强制她做出任何事,他只是给出建议,尽管那些东西都很不中听。


从酒馆中离开之后,佛尔思去往了据她了解出事的镇民家中。

这一次的邪教徒隐藏在了镇民之中,让所有人变得人心惶惶,但是当地的官方教会,也就是大地母神教会的牧师对此似乎束手无策,即使派来了上级援助,也始终没有除掉异象,于是了解到这件事的佛尔思因此才来到了这里。

她来到萧条的篱笆前,左右打量了一下,干脆地穿过铁门,来到大门口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面容麻木的老妇人。

根据佛尔思的了解,她的两个儿子先后声称要追随夜夫人的脚步,离开了小镇,最后一个被发现死在山崖下,一个被发现失足落进水里。在那之后,她的儿媳难产而死,仅剩的女儿与她相依为命,却在一个夜晚被一名有着邪恶非凡能力的非凡者强奸,最后杀死。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带上了同情的目光。

“是茱莉亚夫人吗?”

老妇人木然抬头,目光没有焦距地停在她脸上两秒,才点了点头。

“抱歉,我是一名记者。”佛尔思顿了顿,说出了一句真实的谎话,“我为您的遭遇而感到悲伤,因此,想来对您进行采访,帮助您把导致您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老妇人没有任何反应,佛尔思叹了一口气。

“您也许会想,一切都只是厄运,可您有没有想过,一切都可能是有预谋的呢?”

老妇人麻木的眼神中略微出现了一丝松动。

“比如说,有一个犯罪团伙,教唆您的儿子离开,然后故意杀死了他们,最后又用同样的手法杀死了您的女儿。”

老妇人倏然抬头,一动不动地望着佛尔思,目光专注得恐怖。

佛尔思这时才知道自己终于得到了许可,于是她笑了笑,说道:“我可以帮助您,但是需要您对我进行一点微不足道的协助。”

她从老妇人那里得到了死者们的遗物,借助占卜的手段,她锁定了镇上的一名嫌疑人——是那名杀死了她女儿的犯人,名叫卢奇诺,是镇上的一名黑帮头目。

佛尔思镇定地告别了老妇人,离开了她的家。影子跟在她的身边,对于这一切不置一词。

他们去往了镇子的西边,卢奇诺经常出没的地方。佛尔思坐到了酒馆中,随手点了一杯蜜酒,饮啜片刻,便向老板询问:“你知道卢奇诺·阿奎亚的去向吗?”

旁边的醉汉笑嘻嘻地插嘴:“怎么,美丽的女士,你想要找他吗?找那个酒鬼不如找我,我可是见识过非凡者的人,可以和你讲述那些怪异的经历。”

佛尔思没有理他,她穿着棕色的过膝长裙,戴着一顶别致的小圆帽,看起来与这个杂乱的,充斥着三教九流的酒馆格格不入。她丝毫没有介意这点——实力让她不必理会任何差异。

“卢奇诺啊。”老板咧开嘴笑了,“女士,如果你是想找他讨债的话,我劝你最好放弃。”

佛尔思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老板凑过来一点,低声说道:“要知道他可是一名非凡者,据了解,大致在序列六左右,像您这样娇滴滴的女士,落在他手里,下场可……不怎么样啊——”

佛尔思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道:“告诉我他在哪就可以了。”她用上了一点审讯者的技巧,老板的眼神混乱了一瞬,面带惊色地抬头望向佛尔思,片刻后嗫嚅着说道:“你可以在——”

忽然之间,一连串的闲汉钻入酒馆,一一散开,快速围住了吧台。佛尔思抬头看去,一名长着鹰钩鼻的,神情阴狠的三十多岁男子走了进来,他拍了拍手,闲汉们很快停了下来,佛尔思镇定地左右打量了一下,没有什么动作。

“是你去找了茱莉亚,对吧,女士——”鹰钩鼻男人阴沉地笑了起来。

老板张大嘴,惊愕地说道:“卢奇诺,你干什么——”

原来他就是卢奇诺啊。佛尔思心想,那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起身跳下高椅,慵懒地拢了一下粉色的小披肩,“我确实找了她,听她说,你杀了人,对吧。”

卢奇诺舔了舔嘴唇,盯着佛尔思露出一个色迷迷的笑:“你看,我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如果痛快点交代,我会对你好一点的。”

佛尔思懒得跟他说话,抬起手放出了一道巨大的闪电。

一瞬间,卢奇诺的身体变得焦黑了,整个酒吧明晃晃地闪烁了一瞬,而后又变得昏暗。

一片沉默之中,没有人说话,老板目瞪口呆地望着佛尔思,露出了敬畏的表情,但佛尔思已经再没有耐心和他们纠缠下去,随手拉开一扇旅行家之门,扫了一眼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的影子,就走了进去。

她没有看到影子跟上,但是落地的时候,她发现影子早已在那里等候。

入目之际,是一片荒野。原本今天的天气应当很好,蓝天白云,气候晴朗,可是佛尔思看到的却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和压在头顶苍白的云朵。

她一时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开错了门。

但很快,事情证明了这不是她的错。

从远方,浩浩荡荡的白色事物像一条线一样扑了过来,待到它们近了,佛尔思才看清那是一群白色亡灵。

它们簇拥着一辆敞篷马车,马车通体暗红,仿如摇篮,一名头戴花冠身着绿裙的女性坐在其中,向着佛尔思驶来。

佛尔思眯起了眼睛。

她伸出手,从虚空中拉出了“太阳”戴里克的身影,随着意识的归位,“太阳”很快开始环视四周的环境,花了不到三秒钟,他就理解了现状。

他张开了嘴巴吟唱,周身散发出大片神圣的光芒,亡灵的潮水如同海浪一样,被卷进阳光里,一一消耗殆尽。

可它们太多了。

佛尔思看着“太阳”不住地清理着亡灵,目光投向了那名女性,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掉入了一个陷阱——从一开始前来调查,也许她就被注意上了,所以那些人安排了卢奇诺的袭击,让她麻痹大意,不慎陷入了“夜夫人”的领域。

佛尔思没有说话,很快闪现到了女性的前方,有“太阳”的帮助,没有一个亡灵可以靠近她。

佛尔思伸出手,再次召唤了巨大的闪电。

电弧清晰地劈在马车上,她看见那名女性被劈得不成人形,可是很快,那个残躯开始缓慢生长,逐渐长回了原有的样子。

佛尔思有些犹豫。

这个能力她只在血族和大地途径之中见过,考虑到她要针对的邪教与这两个途径有关联,她也可以理解这种变化,可是,她应该怎么做呢?

很快,佛尔思想出了一个办法。

对方的序列已经达到了半神,再加上有邪神的恩赐,这件事就不是半神之下的能力能处理得了了,想到这里,佛尔思再次伸手,拉出了一个人。

格尔曼·斯帕罗。他眼神空洞,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佛尔思随之再次放出闪电。

这一次,焦黑的夜夫人再也没有恢复——奇迹师如果可以做到死而复生,那么生而复死也并非难事。

佛尔思长舒了一口气,向着夜夫人走近,决定近距离观察她的尸体。

然后她察觉到了不对。

被诅咒袭击的那一刻,她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去的时候,只看见漆黑的影子扑在她的身前,一道璀璨的星光亮起,将那浓黑色的娃娃击碎了。

佛尔思愣愣地站在原地。

影子平静地收起了星光,飘然离她远了一些,“你的战斗经验看来并不丰富,这种情况下,一定要提防后手,尤其是这种邪恶诡异的敌人。”

佛尔思低头看了看诅咒的碎片,又抬头看了看影子,抿着唇说不出话来。它又在谆谆教导她,可是这一次她无法反驳。

随着夜夫人的死去,周围的空间逐渐地变得正常,花草树木浮现了出来,天空如同被水洗过一样铺展开了蓝色,佛尔思再次转头看向夜夫人——她的身体逐渐风化成了朽木,风一吹过,就变成流沙散尽了。

这一刻佛尔思意识到,她是真的被人救了下来。

而且还是被她所以为有问题的影子。

她想问为什么救她,但又觉得这样问实在太过无聊——事实上,如果它别有图谋,只需要看着那个并不致死的诅咒附着到她身上,就能给她带来巨大的麻烦,如果它的目的是操纵她的话,这对它来说也没坏处。它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可是它还是帮她挡掉了诅咒。

她意识到了一件事——也许影子并不是为了对她不利而来的。

佛尔思没有说话,简单地收拾了现场,告别了“太阳”,再次踏上了征程。

她想着,如果这样,那它大概也不是什么恶意的存在。


换一个角度去看问题的时候,佛尔思发现了不同之处。

当她不再用纠错的视角去面对这个影子,它带来的影响就越发倾向于好的方面。

比如说它在神秘学方面的丰富知识,比如说它对于处理问题的一些经验。

但佛尔思最喜欢的还是它富有哲理的思维。对于一名创作者来说,时常与这样的存在交谈,让她的灵感也源源不绝。

“你在写的还是我第一次见你时写的故事,对吗?”影子问道。

佛尔思转着笔,应了它一声,“我在为它润色。”

“这是一件好事,”影子似乎笑了笑,“你与我不同,你是一名创作者,我只能描述它们真实的模样,而你写的,是他们的梦想。”

我连自己的梦想都没能实现。佛尔思心里小声嘀咕。

“你眼中看到的,一定是绝对的真实吗?”

影子沉默了片刻,最后轻声说道:“我见过父亲为了行商被迫告别孩子踏上旅程,却最终在沙漠中被巨蜥吞噬,也见过恐怖无人的寂静城市,在河流的环抱下虚假的兴盛,我看见,且记录了它们,它们也许并不能为我带来什么,但我可以成为它们的历史。”

“即使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佛尔思尖锐地问道。

影子淡然地摇了摇头。

“我从不曾记录自己。”

也许留在这里的,是一团只有记录的实体——这个想法让佛尔思免不了想起自己的途径,序列六记录官,也许这个影子和学徒有关,也许是……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在写的,究竟是真实,还是梦想?”她听见影子问她。

佛尔思没有回答。

她无言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遗留的愚者先生的庇佑,确认没有问题,才抬起头看向影子。

“没有人会把一场悲剧作为梦想,但也没有人能够完美地写出真实。”

影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你是一名漫游者,当你的心翦除控制,你可以抵达任何真实,视它为梦想。”

早在两年前,她成功地成为了一名漫游者,受到愚者先生的庇佑,她谨慎地探索了星空,完成了在几个地方留下传说的仪式内容。

“那是你的目的吗?”佛尔思尖锐地问。

“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佛尔思说,“我只知道我的道路指向那个方向。”

影子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微地摇了摇头,“但我不希望你去那里。”

佛尔思望着它,微微发愣。


那么,她应该去往哪里呢?

闲暇的时候,佛尔思就这个问题在心里想了又想。

她再一次踏上了旅途,影子跟随她一起,他们又一次走过了不一样的风景,又一次体尝了世间的百态。影子说,世界的变化总是千年一瞬,仿佛眨眼间就有了不同。

佛尔思笑着说,那是因为时间还不够漫长。

也许正是这样的吧。她心想。如果时间足够漫长,还有什么是不会被它所磨灭的呢?就如人总要走向终点,就如同所有生命都将奔赴从未去过的故乡,她还有什么地方没有看过呢?

影子总是说,佛尔思的阅历还不够。

佛尔思心中不服气了起来,她和影子争辩,她列举了她游览过的风景,旅行过的地方,记录过的历史,影子却说,她的心从不在那上面。

“晋升是一件危险的事,如果你一定要前往那里,我希望你明白自己的弱点。”

“弱点?”

“比如见识的多寡。”

“可是我已经去过了很多地方。”

“不够,那还不够,你远没有了解世间的风景,它并不是用看的就足以见证。”影子说。

是吗?佛尔思怀疑地想着,她的心在哪里,又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她从没有想过,她只是平和地享受着生活,享受着自己的小窝,仿佛舒展的枝条那样,随心所欲地走在非凡的道路上。

她从未和任何人刻意深交。

但也许上天也看不下去了吧,将这个影子送来了她的身边,佛尔思一如每一次争辩时那样打量着它,她不知道如果它有眼睛的话,会不会也如同自己打量它这样打量自己。

“什么才是真正的见证呢?”她问道。

影子笑了笑,说道:“你要爱它们。”

“这是你的人生阅历得出来的结论吗?”

“不,这只是我的遗憾。”

如果见证本身意味着参与,那也许她从未真正参与过什么。

佛尔思说出了她从未想象自己能说出过的话。

“也许我在期待着什么,但我一直没找到那个机会。”

佛尔思先是愣住,然后她发现影子轻轻笑了一声。

“那么也许,对你来说,被爱才是见证。”


爱,多么荒诞又真诚的建议。

佛尔思想,如果爱足以让她成功,那她该如何面对孤独的人生呢?

可那是那个人给出的建议——如果她的那个猜想没错,她触摸到的是一段尘封的历史,一个尘封的人。不,这是只有她有机会触摸到的,想到这里,她心里竟然有一丝窃喜。

而那个人对她说出了“要去爱”这样的话。

与爱无关,只是祂本身的存在,就足以让人感到疯狂了。

她只觉得自己在偷偷仰望着那个人,在心里不断描摹着祂可能是什么样子,又猜想祂为什么会留在自己身边,这样的想法从她意识到那个可能性开始,就在一直不断地加深,每一分幻想都像是她所想象的那样清甜,让她欲罢不能。

她隐约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发生了转变。

不是影子发生了变化,而是她的心发生了变化,当她与它相处,她会觉得不自在,当它偶尔离开,她会想再看到它。

作为一名作家,她对于情感的感知非常敏锐,但不包括她自己,她只是以为自己对这位仿佛长辈的存在产生了依恋,它会在战斗中帮助她,会在处理事情时替她分析问题,渐渐地,佛尔思觉得,如果它一直存在在她身边,那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再一次接到愚者先生传信的时候,佛尔思正在写作疯狂冒险家系列的小说。

据祂所说,在西拜朗境内出现了一起外神天使降临事件,需要她前往去查探。

仪式相关的外神名字,愚者先生并没有告知于她,祂并没有点名让其他人陪同她一起去,原因是害怕过多的非凡者刺激到还没有发育完成的天使,使祂展现出更加强大的破坏力,何况只是一次查探,她理当游刃有余。

佛尔思接受了这个任务,提笔在本子上写下了最后几个字,划上句号,将它合了起来,影子坐在她的身边,它一动不动,看起来十分平静。

“我们要出发了。”佛尔思转头看它。

“目的地是?”

“西拜朗,外神在那里制造了天使降临仪式。”

面对“外神”一词,影子似乎微微动了动,它起身来到佛尔思面前,伸出手,似乎想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但伸出去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去。佛尔思不明所以地看着它,但它并没有表示什么。

他们很快启程了——与其说是启程,不如说只是佛尔思拉开了一扇星界大门,在向几位正神致意后,她落到了西拜朗的内陆。

那是一个不大的村庄。它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连人类的尸体都已经找不到了。佛尔思看着周围荒芜恐怖的环境,不开心地抽了抽鼻子。

“是欲望的味道。”她叹了一口气。

在因蒂斯,她曾经处理过类似气息相关的事件。但是显然,天使的降临和那起事件有着本质的差别,即使只是遗留的气息,就让佛尔思感到了十分不舒服。

她左右走了走,试图寻找到仪式的轨迹方向,但距离天使降临仪式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她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绪。

影子就在她身边,看了一阵子之后,它开口说道:“去村子的正中心偏北,那里有一幢不小的建筑,应该在那里。”

佛尔思认命地想着,每一次它说得都没有错,看来自己听从它的会少浪费一点时间。

他们迅速抵达了影子所说的建筑。

相对于整个村庄的茅草屋来说,这间土坯房确实是鹤立鸡群地大,佛尔思走进了房间,呼吸到第一口空气的时候就忍不住咳出了声,这里的环境所遗留下来的天使的气息太过浓厚,以至于让她的身体产生了排斥,佛尔思忍耐了一下,努力控制住不让身体里的星之虫掉出来,这才开始四周查探。

因为没有多余的破坏,阵法保存得相对完好,佛尔思仔细一推理,甚至能推理出天使究竟经历了几个过程才降临的。

她回头看向影子。

“时间距离现在大概已经有三天了。”影子说道。

佛尔思点点头,认可了这个判断。

“我们再往深处找一找,看看它还有什么依凭。”

“好,但是你要小心一点,根据我的经验,祂们通常会在最初降临的地方留下感知气息。”

佛尔思并没有奇怪它为什么会对外神那样了解,只是平常地应了一声,向里面走去。

她看见了水银勾画的巨大法阵,看见了法阵上摆放的尚未凋谢的鲜花和精油,然后停在了一块焦黑的骨头面前。

隐约可以看出它生前遭遇了什么东西的腐蚀,而那种强烈的腐蚀过的气息还在四周徘徊。佛尔思犹豫了一下,伸手拉出了自己的历史投影,操控着它伸出了手。不知为什么,她想触碰一下这块骨头。

影子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历史投影的手碰到了骨头上。

下一秒,风暴在厅内刮起,历史投影被吸进了骨头内部,粉身碎骨,佛尔思陡然惊醒——不,她刚刚怎么会产生触碰那根骨头的想法?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无知下众,胆敢触吾尊体。”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被天使的气息所俘获,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影响,直至这一刻,她才会根本没有任何怀疑地去触碰那根骨头。

佛尔思明白现在要做的是什么。她必须要逃跑。

她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就拉开了速度更快的旅行家之门,她进入了灵界,在光怪陆离的色块间穿梭,可是身后的危险气息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烈,佛尔思急忙借助一个锚点跳跃,飞奔到别的地方落地,然后开始拉开一扇星界大门。

就在这个时候,从星界大门之中,一只腐烂的,长满肉瘤的巨手从中伸出,抓向佛尔思。

她倒退了几步,短短一瞬间脑内闪过了好几种解决方案,可是每一种都需要时间——拉取需要几秒钟,而残像漫游需要借助的星界力量已经被巨手阻隔了。

她该怎么办?她想,不,难道就这样死在这里,还是……

然后她看见,影子挡在了她的面前。

巨手一下子将它攫住了,轻轻一捏,它就变成黑色的流沙,碎裂了满地。

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内,佛尔思拉出了格尔曼·斯帕罗。星界大门在嫁接之中破碎殆尽了,佛尔思趁势制造了隐秘空间,将自己放了进去。

她来不及品味脱险的侥幸,只是四下张望。

可是没有人出现。

她只觉得心头一片空茫。

影子又一次救下了她,可这一次呢,它又去哪里了?佛尔思不想承认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她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不再希望它离开。可这又似乎由不得她。

她坐在地面上,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之间,闭上眼睛深呼吸。

她起身,拉开旅行家之门,快速地传送到下一个目标地。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她去了她和它一同去过的所有地方,每一个地方都找不到它的影子。

已经到了深夜了。

然后她来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小酒馆。她走上了二楼的雅间,在一把椅子上,她看见了影子。

它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

“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死去了。”

佛尔思瞪大了眼睛。

“我已经死去了。”影子说,“所以我被杀之后,依然会存在于此。”

佛尔思没有理会它的话,她快步走上前,来到它面前,凝视了它几秒,伸手抱住了它。

她感受到影子产生了些微的僵硬。

“你在做什么?”它问道,“你不应该如此。”

“我不管。”佛尔思坚定地说道,“您在我身边,我不应该让您有事,我……”

她用了敬称,影子愣了愣,最后轻笑了出来,“还是被你发现了。”

佛尔思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边吗?”影子轻轻叹道。

佛尔思微微松开了手,抬头望着它。

“因为我也想活过来,所以我选择了你……可是,你明白吗,我不能活过来。”它温柔地说道,“如果我活过来,世间将发生如同刚才我们所经历的那些事一样的灾难。所以,我不能活着,我必须拜托你做一件事。”

“什么?”

“你晋升仪式的最后一个传说,会由我来告诉你去哪里。”

佛尔思愣住了,“传说,你……”

它点了点头,“你将去往一颗只有黑夜与闪电的星球,那里留有我的精神烙印,你只需要将它替代成你的精神烙印,我就将永远死去,而你将去往我不希望你前往的未来。”

“可……”佛尔思嗫嚅了一下,“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很好,”影子低声说道,“因为我们的相遇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想到有人写出了属于我的故事。”

佛尔思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依旧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它,“但那不是记录,那只是我的梦想。”

“梦想也很好了。”

“那不够,你明明可以不活在故事里,而是真的活下来——”

影子打断了她的话,“我的生命很美好,因此,其他的生命之美好与我并无二致,为此,牺牲并无意义的我去拯救还有意义的它们并不过分。”

“你也可以有留存于此的意义。”佛尔思脱口而出。

影子怔了怔,看向佛尔思。

佛尔思一瞬不瞬地望着它,“我可以如爱人那样爱你,你也可以如人那样被爱。”

影子沉默了。它似乎在凝视着佛尔思,如果它有目光,说不定就仿佛是要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那样温柔,可过了很久,它却摇了摇头,“可我不可以爱你,因为那样你将失去意义。”

它微微地发出了笑音,“如果我爱你,我怎忍心看你爱上一个死人。”

“可是……”

“不要在意,这只是你生命中一道并不光彩的风景。”

“我只是想让您——”佛尔思顿了顿,“让您也快乐。”

影子没有说话。它微微仰起了头,像是在仰望并不在视线内的虚空,几乎就像在她耳畔耳语那般低声说道:“我很快乐,感谢你的慷慨,但是,我也将走向我的终点,我有想保护的人,为了它,我甘愿离开这份快乐。”

“可如果您还活着呢?”

“那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如果,我是说如果,它是现实呢?”

室内的灯烛像隔世的萤火,微微照亮了它的脸庞,这一刻,佛尔思发觉自己看清了祂的样子。

“我将爱你。”祂笑了笑,“那是你对我的见证。”


那个夜晚,在梦中,佛尔思看到那个影子来到她面前,虚空黑的长发垂落在祂脑后,祂伸出手,无声环住了她。

她忽然意识到,她也是祂想保护的那个人之一。


醒来的时刻,佛尔思发现影子消失了。

她毫不意外这一点,甚至冷静地向愚者先生再次请求了庇佑。

她去往了星空。

最后一个传说即将开始建立,她按照事先规划好的,一刻不差地来到了那个永远黑暗的星球,层层迷雾笼罩着它,她检查了一下身上的加护,确定了一下做法,就从容地向那颗星球漫游而去。

迷雾接触到了她,她看见前方有影影幢幢的东西,它们在低声絮语着:祂死了,祂消失了,祂的一切惨遭击垮,祂的后事无人问津。

佛尔思没有理会它们,继续往前走去。

然后那呓语狂暴了起来——我们记住了祂那么长时间,祂为什么转头就离去,我们爱祂,我们爱祂,可祂为何从不爱任何人?

佛尔思感到内心深处的某个点被触动了,可被触动的那一刻,她同时知道了一切只是幻象。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那里依旧只有黑暗。这颗星球就像永眠的故乡,像冷酷宇宙的尽头,她在走向的似乎并不是未来,而是她的终结。

可生命不就是这样,前方若非戛然而止,就是绝无回身的消亡吗?

想到这里,她竟笑了出来。

她继续往前走去,呓语未曾停歇,它们变成了狂暴的尖叫,几乎能将每一个来者的耳膜撕裂,可她发现自己始终不能明白,她来到这里所经历的一切究竟与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这里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她早就知道要怎么做,她恐怕会怀疑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

但很快,她看到了变化。

那是一片闪电与雷霆炸裂的空间,它裂痕遍布,广袤而无边无际,按照行进的方向,她已经进入到了星球的内部。

她来到了那片空间之中。暴烈的电弧一道道劈下来,佛尔思将身体化为残像,艰难地从其间绕行而去,偶尔被劈中,也有愚者先生的加护帮忙阻挡。她不知自己前进了许久,但时间确实足够长,长到她偶尔走神,最终想起一个久远的传说。

有一个人,也曾在这片闪电与黑暗中长存许久。

电弧带来的空气放电让她的身体产生了麻痹感,可这点轻微的伤痛只让佛尔思感到好笑,如果这也算痛苦,那么那个人在这里所遭受的一切,又该以几百几千倍来计量,才能让人心意平歇呢?

祂的痛苦又该有多大,以至于终于成为了一颗不再闪耀的星球?

佛尔思不知道,她只知道这里并非自己的终点,于是在不知多长时间后,她终于找到了她的目的地。

她来到了空间的核心。

一颗并不大的,闪耀的宝石静静漂浮在那里,佛尔思走过去,仔细端详那颗宝石。

它光彩照人,就像传闻中任何美丽到使人疯狂的珍宝,这一刻她想,她究竟是如何将这样的美丽辨认成一团漆黑的影子的呢?

不,也许那只是影子存在于此本真的愿望。

佛尔思击碎了宝石,在空间破碎的恐怖压力降临前留下了自己的烙印,堪堪将空间稳定住了。

失去了原本的精神烙印的宝石粉尘吸附到了新的烙印附近,它构成了一个奇妙的结构。这就是即将成为锚点的“传说”。

她取出了魔药,静静凝视着它。

如果恐怖的死亡没能击垮祂,也没能击垮她,那他们就曾真实相遇,可梦想是梦想,现实是现实,即使谁也不曾屈服,他们想要保护的东西也并不一样。

所以他们亦从未相遇。

没有人会祝福这样的爱情。

但对于佛尔思来说,这又能算什么呢?

她看着面前的魔药,仰头喝了下去。

这场爱情只属于我。她想。

在这个时刻,她意识到,她成为了天使。她亦将成为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