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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子里的猫

【方绪白川】十年(上)

*娱乐圈AU, @一切有为法 姑娘的点梗抱歉拖了这么久,终于在五一前完成了

*全文1.5W字,是个很长的故事,感谢所有在等的朋友


A面

1

白川第一次见到方绪时,那人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顶着爱豆的身份在几部大火的偶像剧里打酱油,在观众面前混了个脸熟,也因此碰巧被桑原相中,成为他新片的男主。

比起被桑原一眼相中的方绪,白川的角色来之不易,他的长相在圈子里不够出众,又没什么背景依托,顶着优秀毕业生的空壳子毕了业却找不到可以施展的天地。

好在学院的导师十分看好白川,得知老友正在筹备一部准备冲奖的影片后极力向他推荐自己的得意门生,之后又几次三番的邀请他去看白川参演的...

*娱乐圈AU, @一切有为法 姑娘的点梗抱歉拖了这么久,终于在五一前完成了

*全文1.5W字,是个很长的故事,感谢所有在等的朋友


A面

1

白川第一次见到方绪时,那人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顶着爱豆的身份在几部大火的偶像剧里打酱油,在观众面前混了个脸熟,也因此碰巧被桑原相中,成为他新片的男主。

比起被桑原一眼相中的方绪,白川的角色来之不易,他的长相在圈子里不够出众,又没什么背景依托,顶着优秀毕业生的空壳子毕了业却找不到可以施展的天地。

好在学院的导师十分看好白川,得知老友正在筹备一部准备冲奖的影片后极力向他推荐自己的得意门生,之后又几次三番的邀请他去看白川参演的话剧,桑原不忍拂了老友的面子,忙中偷闲去看了一次,意外发现白川的可塑性极强,刚好可以试一试自己悬而未定的另一个角色。

同和气的外表相反,桑原对待工作极其严苛,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即便是自己心中早就拟订好的人选,也必须通过试镜才行。

白川今天就是来试戏的,他一进门就看到正在桌前读剧本的方绪,那年方绪还不到二十岁,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单是坐在那就足以让人移不开视线。

白川朝里屋的桑导点头致意,然后走到方绪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不需交代他就知道这是自己对戏的搭档。

不得不说桑老的眼睛实在够毒,白川来之前仔细研读过剧本,看到方绪那一瞬真以为是本子里的人物走到了他面前,从气质到长相都与他心中的男主人公一般无二。

方绪撩起眼皮敷衍的朝白川笑笑,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他不是自愿过来试镜,对演戏也没什么兴趣,步入娱乐圈不过是年少叛逆与父亲赌气后做出的任性选择,好在后来遇到了位名师,家里又对他足够娇惯,一路走来倒也顺风顺水。

也许是活的太过一帆风顺,方绪的性格十分懒散,虽然有着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却颇为不思进取,尽情挥霍着天生好皮囊带来的便利。

桑导是出了名的严格,拍他的戏辛苦不说,还可能忙活到头一无所获,比较起来方绪还是更喜欢活跃在各大舞台上,他唱跳都不错,又有一副好皮囊,性格也讨喜,也不指望着靠拍戏吃饭,上上综艺或是偶尔在电视剧里打个酱油就能过的很舒服,自然不愿意选择更辛苦的一条路。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当着俞晓暘的面说出来的,所以桑原托了他老师来当说客,方绪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剧本,虽然表现不够积极,但也不敢真的敷衍了事,生怕桑导回去跟老师告自己的黑状。

方绪为人有点小聪明,在演戏上也颇为灵光,迄今为止虽然没有挑过大梁,但演出的角色都很抢眼,不止一个导演称赞过他在演戏方面有天分,有时就连主角的风头都被他盖过,偏偏他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私下里也不是没有嫉恨他的同行咒骂过迟早会有人来杀杀他的锐气,只是谁也没想到他第一跤会跌在看起来温吞无害的白川身上。

初见时方绪对白川没什么印象,甚至想不到他就是和自己对戏的另一位主演。

白川的长相很寡淡,是那种在街头擦肩而过绝不会让人有回头欲望的类型,但那张素净的脸庞落在镜头里时会变得很有魔力,方绪完全被他牵着走,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几个镜头下来白川有些失望,他没想到方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这个行当里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皮囊。

桑原也很失望,方绪完全接不住白川的戏,如果一意孤行启用他很可能会毁了这部自己精心筹划多年的剧本。

不想演和演不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看似吊儿郎当的方绪其实骨子里骄傲的很,白川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刺破了他的自尊,方绪不仅没有即将摆脱这部电影的欣喜,心里反倒不是滋味起来。

桑导说让他回去等消息,摆明宁可换个不那么中意的主演也不愿退而求其次的给自己的影片打折扣。

方绪那时还没有练出应付商场里那群魑魅魍魉们的厚脸皮,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他出道以来还从没遇上过这样羞耻的事情,不禁迁怒起跟自己对戏的白川来。

还不知道自己被无辜牵连的白川急着回剧院,他参演的话剧还有些收尾工作没有完成,结果在楼道口跟正在等电梯的方绪撞了个正着。

说不尴尬是假的,好在方绪身边还跟着随行的助理,将两人隔了开来。

方绪隔着人群打量着那个低垂着眉眼的男人,不明白这样平淡如水的人物,怎么对戏时忽然间就有了灵魄。

他仔细瞧了一会儿,突然发现白川长得有点面善,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和白川就读于同一所电影学院,白川是高他两届的学长,他入校那一年白川还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那才是他第一次见到白川。

之后老师的研讨会也邀请过这位学长,他是作为林教授的得意门生参加的,还上台致辞过。

有了这层关系,原本的烦闷好像稍稍减轻了些许,到底师出同源,虽然不服气但方绪还是越过助理准备同这位师兄聊聊,他很好奇白川是怎么做到那么快进入角色的。

白川却全然没记起他来,同他虚与委蛇的假客套道:“作为非科班出身的演员来说,方先生刚才的表现已经十分不错了。”

方绪好不容易重新绽开的笑容僵在脸上,白川却像读不懂他的脸色,又说:“演戏也是看技巧和天分的,不能强求。”

“我也是正经科班毕业,是你的学弟!”方绪生平头一次被人说成不会演戏,鼻子差点气歪掉,“你还去过我老师的研讨会,在上面做过演讲!”

白川参加的研讨会不算多,上台演讲的更是寥寥无几,除却老师组织的几场外便只有俞晓暘那里。

他颇为讶异的挑起眉角,问道:“你是俞老师的学生?”

白川说的无甚恶意,但这话落在方绪耳朵里就有些刺耳了,仿佛在说俞晓暘的学生就演成这副德行?

羞耻心上头的方绪下定决心非要跟这个便宜师兄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愤愤不平的朝白川伸出三根手指。

“你等我三天,不,两天就好。”他说的咬牙切齿,“我会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天生的演员!”

这个角色他要定了!

2

摸不着头脑的白川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应下了同方绪的赌约,几天后又被桑导一个电话呼到片场待命。

这几天方绪可没有闲着,他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向来言出必践,除了吃饭睡觉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琢磨角色,他还厚着脸皮找桑导要了试镜的镜头,仔细研究起白川的表演方式。

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十遍后方绪也看出些门道来,白川的眼神是会变化的,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用一双眼睛演完一整场戏。

有备而来的方绪状态和上一次完全不同,此前桑原心里已经打起退堂鼓,思索起要不要找个虽然形象不完全相符但演技过关是实力派来救场,好在方绪这场的表现打消了桑原的顾虑。

两个主角正处于关系将破未破的暧昧时期,眼神交汇时宛若一场无言的争锋,后来桑原接受采访时总会提到这一幕,他说看着镜头里的方绪和白川当时心里就觉得,这部戏能成。

试镜结束后方绪故意错后众人几步,在楼道口如愿以偿的堵到白川,这次白川的视线总算彻彻底底的落到他身上。

白川也没想到方绪会特意等着自己,他已经忘却之前的不愉快,今天的试镜让他对即将朝夕相处的搭档充满信心:“我收回之前的话,别的我不清楚,但在演戏这方面,你确实有点天分。”

方绪看着他嘴角扬起的笑意怔在原地,原本得意的心情被另一种全然陌生的情感取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从没遇到过白川这样的人,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身上有着这个圈子里普遍缺失的真诚,对工作的真诚、对角色的真诚、对伙伴的真诚。

方绪觉得无措又刺眼,但年少气盛的年轻人又不愿被比下去,他只能硬着头皮朝白川点点头,朝他生硬的伸出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感情有时候真的很奇妙,来的时候势均力敌不肯服输,但最终总会以一方妥协来收场。

 

最难的选角问题拍板定下后,各部门很快运作起来,方绪和白川几乎同时进组,但开录后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两位主演不管是对手戏还是群戏都没有问题,但两人之间再也没能擦出试镜时的火花。

白川的演技无可挑剔,但一到亲热的镜头就会变得不自在起来。

至于方绪,比起演技纯熟的白川他有时难免用力过猛,看上去更是奇怪。

两个人全都不在状态,反复NG后桑原终于忍无可忍的把两人拉到一旁训斥起来。

在国内同性题材还是心照不宣的禁忌话题,可以参考的影片寥寥无几,两个人都把自己平时演戏的恶习带来进去。

先挨骂的当然是问题更大的方绪,他指着白川对方绪说:“他是你的爱人,不是一个女人,别把他当成女人去对待。”又转过头对白川语重心长的叮嘱道,“技巧无法代替真实的情感,你要发自内心的喜欢上面前的这个人。”

这话说的轻巧,但短时间内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产生感情谈何容易,更何况之前两个人都没有和同性交往的经验。

桑原是知名的行动派,他认为与其从别人口中了解,还不如真实的去培养那种迷离的感情,遂十分不人道的将两个人强行关到房间中,美其名曰培养感情,实则和变相软禁也差不了不少。

宾馆的房间逼仄狭窄,一张看起来不怎么结实的大床占去了一多半的空间,剩下的部分被简陋的书桌和藤椅挤占的满满当当,两个人一起走动时错身都很困难。

方绪一进门傻了眼,少爷出身的他从没在衣食住行上受过委屈,在剧组时宁可自己贴钱也要住的宽敞舒适,现在却要他和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在这种恶劣环境中共同生活,心里当即打起退堂鼓,但桑原做事雷厉风行,不待他反应过来就将房门反锁起来,还放话说找不到感觉就不放人出来,让他两自己看着办。

白川和方绪一坐一站,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白川脑海中忽然蹦出自己拿到剧本后翻开的第一幕,他扮演的王森昭被方绪扮演的角色撞破秘密并以此胁迫他来酒店和自己开房。

那一幕他们也是一坐一站,只是那个站着的角色是自己,他拘谨不安,像只被陌生环境困住的小兽,在俞泽咄咄逼人的眼神中节节败退,仓皇的躲进卫生间。

“我、我先去洗澡。”

焦躁的方绪没有注意到白川匆匆走进卫生间的背影有些狼狈,里面很快响起水声,淅淅沥沥的吵得人脑壳发昏,方绪自暴自弃的把自己砸进藤椅里,满脑子都是出门以后他一定要去告桑原违约虐待手下的演员。

他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了半天,直到水声停下方绪才反应过来,白川在里面呆的时间有点过长了。

想来白川心里一定也很别扭,水声停下后迟迟没从浴室出来,方绪拿不准他是因为和自己共处一室感觉不舒服所以不愿出来还是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坐在椅子上暗自踌躇,等到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过去敲门时,还没来得及起身门就打开了。

白川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他赤着脚踩在老旧的地板上,赤裸的上身冒着滚滚热气。

方绪怔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浑身上下都被热水浇透了,他感觉白川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带着一股湿润的潮气,有些奇怪又莫名熟悉。

白川没有说话,径自走到床边坐下,昏黄的灯光将他低垂的脖颈勾勒出一道暧昧难明的曲线,床垫塌陷下去一块,从方绪的角度能清晰的看到他深陷的锁骨和皮肤下隐约可见的肋骨。

方绪觉得白川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和平时的他不一样,和片场的他也不一样,他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一段话来——

王森昭走出浴室,坐到床边,他的个子不高身材纤瘦,在灯光下有种别样的羸弱感,比俞泽见过的其他农村人要白净许多。

方绪的喉结滚动,他站起身走到白川跟前,潜意识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应该将面前这个男人按倒在床上,然后狠狠的入///qin他。

他随着那声音着了魔一样伸出手,却在白川抬起头时清醒过来,他不是剧中那个玩弄人心的花花公子,他面前的是年长于他的搭档。

方绪不知所措的逃进浴室,在里面呆了很久,他从未体验过这种失控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不在是自己,刚才的某一刻他真实的触碰到了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等到他做好心理建设出来时白川已经在躺下休息,他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大约是感觉到另一侧传来的重量,轻轻的说了一句:“今天拍摄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方绪嗯了一声也躺到床上,这张床对于两个成年男人来说小了些,平躺时胳膊都快要贴到一起,房间多出来的呼吸声让方绪感觉不适,他从没有过和年龄相仿的同辈人这样亲昵的睡在一起的经历。

白川比起他要随遇而安的多,和从小被众星捧月着长大的方绪不同,他从家乡来到了现在这座大城市追梦,最开始生活的很拮据,学生时代就开始时不时接些龙套角色赚点外快,更艰难的环境都生活过,再加上今天的拍摄确实很疲惫,甚至来不及好好思索他刚才抓住的感觉就陷入了梦乡,可怜方绪自己辗转反侧到接近天明才昏沉睡去。

3

方绪是被饥肠辘辘的肠胃唤醒的,窗外的太阳已经越过最高点向下滑去,白川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看台词本,柔和的轮廓被光线模糊成一团耀眼的白光。

“醒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白川听到他咕咕叫的肚子,嘴角抿出一点不甚明显的笑意。

方绪觉得有点丢人,讷讷的起床坐到白川对面的藤椅上,桌面上放着一份包装完好的盒饭,应该是属于他那份。

桑原这个人向来说一不二,说要培养出感觉才放他们出去,那么两个人进入不了状态前是一定出不去房间的,就连三餐和生活用品都由工作人员送过来。

这下方绪是真的感受到了导演的决心,看来一时半会他和白川都要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登时有些泄气。

他错过了早午餐的时间,放置太久的盒饭已经凉透,油汪汪的菜色看起来让人提不起半点食欲,从小娇生惯养的方少爷举起筷子纠结半晌最后选择放弃。

恰巧水开了,白川记起自己刚才无意中翻出来的两盒方便面,体贴的提议道:“饭都冷了,还是吃泡面吧?”

方绪忽然觉得自己这位师兄人还不赖。

沏上泡面后,白川又用剩下的开水泡了茶,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茶叶,妥妥的老干部作风。

等待面泡开的时间有些尴尬,方绪捧着茶杯巡视了一圈屋里屋外的风景后无可奈何的落回白川身上,没话找话的开口道:“在看什么啊?”

白川合上本子,举起来给方绪看了看封面硕大的几个字,气氛霎时变得更加诡异。

方绪见状窘迫的笑笑,低头用塑料叉子搅弄起还没变软的面条。

白川忽然问他:“方绪,你觉得俞泽是个怎样的人?”

虽然俞泽这个花花公子是方绪自己扮演的角色,但他本人对俞泽的观感极差,随口答道:“就渣男呗。”

谁料想白川听完后竟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我倒觉得他很可怜。”

剧本中的俞泽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幼稚、滥情、没心没肺,身上带着一种好似孩童般近乎天真的残忍,一刀又一刀的划破别人的自尊,欺骗王森昭后还要玩弄他的感情,这样的人渣白川竟然觉得他可怜?

方绪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在白川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翻开台词本又沉浸到另一个世界中。

 

最初的尴尬期过去后,两个人相处的还算不赖,尤其当方绪发现两个人还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后,关系更是突飞猛进,他们被强行隔绝在旅店房间,除了彼此再也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这种无奈的吊桥效应的确如桑原所愿般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耐不住寂寞的方绪跟剧组申请了一套棋具,他自诩棋艺不错,无意中得知白川小时候也学过围棋后便忍不住想跟他切磋一下,两人边下边聊,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学棋时去的还是同一所少年宫。

只不过白川学棋比方绪早,两人不在一个班里,后来等方绪升到高级班时,白川正在准备小升初考试,白母觉得练棋太耽误时间就停了他的围棋课,所以两个人就这样错过了。

方绪打趣道:“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那以后我就叫你师兄吧。”

白川捻着手里的白子思索着下一步棋该落在哪里,心不在焉的答道:“我本来就是你师兄。”他抬起头,看着方绪笑弯的眼睛有些不解,“你笑什么?”

方绪摇摇头:“就是觉得就算不成为演员,我们一定也会认识的。”

白川难得没有反驳,他不想承认自己和方绪有着同样的预感。

 

两个人关系肉眼可见的亲密起来,之前为了配合两位主演,剧组这些天都在补拍一些不需要他们出境的场景,但缺了两个灵魂人物,很多工作都难以继续,饶是桑导之前放出狠话也到了拖不下去的地步。

好在两个人总算培养出些许默契,拍戏也进入了状态,整个剧组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连氛围都比之前活跃许多。

但方绪和白川的同居生活却远没结束,两个人白天在镜头前对戏,晚上回房间对剧本,长此以往下去连一向爱岗敬业的白川都有些受不住。

他们拍摄的地方找不到什么可以消遣的场所,方绪托人淘了一套二手VCD机和不少盗版光碟来打发时间,意外的是他发现性格沉闷的白川竟然喜欢看无厘头喜剧,夜间无聊时两个人就窝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看《喜剧之王》。

“师兄,如果你是尹天仇的话,你会选柳飘飘还是杜鹃儿?”所有爱情片似乎都逃不脱面包和爱情二选一定律,哪怕披着喜剧的外皮也不例外。

白川思索了一会儿,说:“如果可以选我宁愿做杜鹃儿。”

方绪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缓了一会儿才问他:“为什么?”

“杜鹃儿事业经营的很好,遇到喜欢的人就勇往直前,不觉得很让人羡慕吗。”白川反问道,“如果是你呢?”

方绪的视线重新飘回电视机里穿着学生制服的张柏芝身上,小声说:“我会选柳飘飘吧,我觉得她有点像王森昭。”

白川一时语塞,他想柳飘飘哪里像王森昭了,那个倒霉的男孩可没有这样率直可爱的自由。

 

方绪虽然是富二代出身,但为人没有什么架子,更没有富家子弟被娇惯出来的臭毛病,熟悉起来后更是热情的让人受不了。

他和白川关系好起来后不仅剧里剧外影形不离,白川同别人对戏时如果没有要紧事也一定会候在片场,美其名曰观摩师兄演戏鞭策提高自己。

剧组里的人都知道桑导之前为了培养他两的默契应该把两人塞一个房间里关了一星期,因此对方绪的粘人精行为不仅见怪不怪,还十分乐见其成,完全不顾及另一位主人公的感受。

白川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也知道方绪没有恶意,不管是真的想亲近他还是单纯为了拍好戏他都不该拒绝方绪的示好,但某些时候他的确有些快要承受不住方绪戏里戏外如出一辙的幼稚。

比如屡教不改偷喝自己茶水这点,过后还要和他抱怨茶水沏的太浓太苦,涩到了他的舌头,像是怕他不信还伸出被烫的通红的舌尖,给他看自己被涩到的舌根。

白川哭笑不得,那茶水本就是他怕自己在片场犯困特意准备的,所以才弄的特别浓,结果拍完戏坐在椅子上拧开杯盖喝一口,甜的他差点呕出来,一时间也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无奈。

白川不知因为这事找了他多少次,方绪总是嘻嘻哈哈的,有时候被说的不高兴了还会闹脾气,但等到吃饭时就又黏了过来。

如果当天的盒饭里有青椒这道菜,那方绪指定能找回场子,白川这人哪里都好,只是有一点挑食,他受不了青椒的味道,一道菜中只要沾了一丁点青椒的味道他就碰也不碰。

最开始方绪还不好意思问,现在熟悉了,便拿这件事来揶揄他:“我以为只有蜡笔小新才不吃青椒。”

白川仔细挑出菜里的青椒,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你不觉得青椒的味道很奇怪吗。”

又不辣又不甜,嚼起来还有股淡淡的苦涩。

方绪想也不想的夹起白川挑出来的青椒送进嘴里,反驳道:“不奇怪啊,还挺甜的。”

白川直觉有些不妥,但身边其他人似乎都没注意到方绪刚才的举动有些出格,大家依然有说有笑,倒让白川觉得自己太过斤斤计较。

下午拍的第一场就是吻戏,开拍前白川逼着方绪去刷牙,方绪笑嘻嘻的跟他打哈哈:“师兄,其实我中午吃的是甜椒。”

管你吃的什么椒!

白川蹙着眉头不由分说的把人推进洗手间,看着方绪刷了三遍牙才放过他。

方绪见他这样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想逗逗他,在开拍前凑到他耳边偷偷说:“师兄,我用的果味牙膏,很甜的。”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镜头前亲吻,方绪的吻技高超,白川被他亲的腰肢发软,结束时脑子还昏昏涨涨的,只记得男孩没有骗他,嘴巴里确实甜甜的。

4

桑导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还没明媚上几天就开始晴转多云,最近整个剧组都笼罩在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影下,原因无他,方绪又一次陷进了瓶颈。

他找不到状态,白川却要陪着他一起倒霉,这场戏是整个故事的转折,知道自己被骗的王森昭想摆脱金丝雀般被圈养的生活,暴怒的俞泽在浴室强奸了他。

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衣料黏在皮肤上透明的近乎赤裸,在导演的咔声中不断重复之前的动作,堪比受刑。

比起之前的用力过猛,方绪忽然变得束手束脚起来,也许是本性温柔,他发挥不出俞泽性情中暴虐癫狂的一面,无论怎么吼怎么摔在导演眼中都不够凶狠,就连白川暗戳戳的催他下毒手都使不出力气来。

最后逼得好脾气的桑原扔了手里的喇叭,过去亲自指导,但没想到示范时方绪看到桑原抓着白川的肩膀把他往浴缸里按,双手下意识的向前虚抓了一把,似乎想要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白川看到时心头一跳,他明白方绪心底并不认同俞泽会这样做。

他固执的认为俞泽不该这样做,并且令人抓狂的将这份倔强代入到角色本身。

他不是抓不到感觉,而是拒绝这样表演。

最后桑导大发雷霆,夹在中间的白川感觉自己不是一般的悲催,跟导演赔完不是之后还要满片场的去逮自己出走的搭档,最后终于在临时搭建的化妆间找到了方绪。

方绪的头发还往下滴着水,看上去怪可怜的,像只不小心掉进坑里的倒霉狗子,白川看见他又怂又丧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不自觉的消下去一大半。

他走过去把手里的毛巾盖在方绪头顶,然后坐到他旁边。

“方绪,你觉得俞泽爱王森昭吗?”

坐在地板上沉思的方绪突然间视线一暗,然后听到了白川的问题,几乎不假思索的答道:“那算什么爱情,太荒唐了。”

爱不是这样的,它无怨无悔,但也需要回应,如果俞泽真的爱面前的这个人,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他说:“如果这是俞泽的爱,那被他爱着的人也未免太可怜了。”

“一个没感受过爱的人,当然爱的荒唐。”俞泽不懂什么是爱,他只是想有人来爱他。

方绪无法认同这样畸形的爱意是因为他从不缺爱,他知道爱是什么样子的,但俞泽不懂。

“缺乏爱的人才渴望有人不顾一切爱着自己,哪怕明知自己是个混蛋,却依然爱的义无反顾。”

白川被水汽浸润过的眼睛明亮的惊人,他看着方绪,仿佛在无声的质问着他

——另一个他。

他说:“俞泽,你希望那个人是谁?”

——你。

——我想让你填满我内心荒芜的沼泽,我请求你来爱我。

方绪感觉恐慌,他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对白川有了这样的心思,他们是被困在荒岛上的两个孤独旅人,除了依偎取暖外别无生路。

那一刻他似乎模糊的触碰到了俞泽的想法。

他把王森昭当成自己的救赎,要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变成和自己一样无依无靠的怪物,他本能的驱逐着王森昭身边的一切生物,只为了能独占到最亲近的位置。

他不懂得忍受,学不会分享,只知道一味的索求和占有,宛如一个恶劣的长不大的坏小孩。

 

回到片场时方绪半干的头发再次被水浸湿,他抓着白川单薄的肩背将他压进浴缸,流水隔绝了周围嘈杂纷乱的其他声音,万籁俱静的水底白川彻底的接纳了他。

导演喊卡时方绪还没出戏,直到被他压在身下的白川不动声色的推了推他,他才从余韵中回过味来,仓皇的爬了起来。

收工时桑导问他是不是突然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方绪难得羞赫的抿嘴笑了笑,没有搭话。

他不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只是开始理解俞泽了。

方绪感觉自己硬生生被割裂成两半,戏中的他任性暴虐,将喜欢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但作为戏外的他却在叫嚣着不可以这样,你不能这样折磨他、羞辱他、糟蹋他,这不是爱。

伤害永远变不成爱。

5

方绪二十岁的生日是在剧组度过的。

生日当天从天不亮拍到夜将明,桑导喊收工时他恨不得整个人就地躺倒睡上一觉,强撑着谢过祝福若干后,被白川拽着神游般回到房间。

进了门白川推他去洗漱,如果不是当时方绪已经困到神志不清,他会轻易分辨出自己一向游刃有余的师兄脸上罕见的局促不安。

洗漱后稍稍清醒的方绪一出门就被堵在门口白川吓了一跳,他光着膀子拿毛巾擦着头发,楞在原地的样子傻透了,白川捧着手里的简易版蛋糕同他面面相觑,场面滑稽又可笑。

白川没忍住先笑了出来,方绪看着他的样子也跟着笑,等到两个人都不笑了,他这才说:“小孩,20岁生日快乐。”

虽然没比方绪大多少,但白川总是忍不住把这个小师弟当成长不大的孩子来照顾,嘴上叫他‘小孩’,便真的把他当成小孩子来哄。

买来的蛋糕是小卖店里常见的那种便宜货,要不是上面浮着一层薄薄的廉价奶油,几乎看不出蛋糕的样子,但这已经是白川能找到的最像样的蛋糕了。

“这里条件不好,找不到像样的蛋糕,你就先凑合凑合吧。”白川本来想加上一句等拍完戏回去了我补给你个更好的,但转念一想,方绪这样的人肯定不会缺为他庆祝的人,遂又把话咽了回去。

拙劣的蛋糕上摇摇晃晃的插了一根蜡烛,方绪盯着那豆烛光好半天没说话,那快要抑制不住的欢喜已经从他的眼睛、嘴巴、全身每一处毛孔里疯狂的朝外涌出来,他害怕自己一开口心就直接从嗓子眼蹦到白川怀里。

他看着微弱的烛光忽然问:“还没到零点,我许下愿望,应该还作数吧?”

白川点点头,欣然回道:“当然。”

方绪看着他,无比虔诚的许下心愿,他说:“我希望下一部戏还能和师兄搭档。”

其实不止下一部戏,一年有365天,一天有24小时,他希望和白川分别的时间能短点、再短点。

他想见到白川,哪怕现在同他时刻不离,见到他的时候也还是想念,会无端的担忧起即将到来的分别。

白川笑了,他说:“那就祝小孩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

方绪不满意白川总是把自己当成孩子看待,殊不知他的言谈举止处处透出少年心性,只有小孩子才这样贪心不足得陇望蜀。

只有小孩子才会期待着永远。

 

小半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拍摄工作进入了尾声,方绪和白川的最后一场戏是别离。

故事最后俞泽俞泽在火车站送别王森昭,他问王森昭要多久才愿意回到自己身边,王森昭想了想回答说十年,他们便约定十年后回到这座城市重新开始,然后王森昭头也不回的走向那列前往西藏的列车。

看着白川离去的背影,方绪蓦然间心口抽痛起来,好像有什么属于他的部分被硬生生的剥离出去,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你要留住他,你该留住他。

他下意识的向前一步,抓着车站的护栏对着那人的背影大喊着他的名字,喊到第二句时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流淌下来,但那个人只是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

剧本中没有这一幕,但桑原最终选择将这一幕完整的保留下来,时隔多年方绪重温这一幕时仍能回忆起当时那种无以复加的疼痛感。

方绪哭了,在片场哭的撕心裂肺,现场的工作人员全都不知所措,他们读不懂那种无法自拔的悲伤,最后还是去而复返的白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

“我回来啦,小孩。”也许是看在方绪哭的太伤心的份上,他罕见的主动伸手抱住方绪,轻声细语的安抚起来,“别哭了。”

渐渐平复下来的方绪害羞起来,他伸手搂住白川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小声问他:“师兄,俞泽是不是明白的太晚了?”

俞泽不知道自己拥有过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失去了什么,那原本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

白川摸了摸他柔软的发尾没有搭话,他想自己不可能代替王森昭给俞泽判下死刑。

俞泽是个混蛋,但又做不到让人真切的记恨着他,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王森昭最后才会选择远走西藏。

按照杀青后的惯例导演会请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一起出去搓一顿,晚上一般会玩到很晚才散场,但方绪拍完最后一场戏后一直无精打采的,杀青宴上没吃几口东西就找借口回了宾馆,白川见他状态不好有些担心,便也早早告辞,结果临出来时被玩嗨了的副导演逮住,硬生生灌了好几杯才得以脱身。

他出来时方绪正坐在马路牙子上等他,眼睛又红又肿,看上去可怜又好笑。

白川走过去踢了踢他无处安放的长腿,问他饿不饿,方绪从善如流的点点头。

他说:“那我回去煮东西给你吃啊?”

方绪郁郁寡欢的脸上这才绽开笑颜。

他们入住的宾馆底层有个小厨房,虽然又破又旧但还勉强能用,本来是给宾馆的工作人员准备的,他们偶尔蹭着用用,煮些宵夜什么的,店家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回去时街边已经没什么还在营业的店铺,最后好不容易在一间即将打烊的杂货铺里买到了一袋挂面和几颗鸡蛋,回去后白川带着方绪偷偷溜去小厨房,给他煮面条。

当时正值炎夏,白川穿着短裤背心,一只手还夹着燃烧过半的烟卷,他的厨艺顶多算马马虎虎,等到水沸腾了把面条放进去,然后又单手敲了个鸡蛋。

方绪隔着溢满房间的袅袅白烟看向他,突然回忆起他们挤在旅店小房间的床上看过的那一场又一场的电影。

他说:“不如我哋(们)由头嚟(来)过?”*

白川被他逗笑了:“神经病,你以为在演《春光乍泄》啊?”

他略显寡淡的眉眼被昏黄的灯光晕染的无比温和,方绪不想同他演春光乍泄,黎耀辉最终也没能留下他的何宝荣。

就像俞泽最终也没能留下王森昭。

白川在关火时被方绪猛地扑倒在灶台上,他从背后死死的搂住白川的腰,力度大到失了分寸。

他贴着白川的耳背喃喃道:“俞泽太蠢了,他怎么舍得放你走?”

白川从染上的那点微薄酒意中惊醒,他不知道那句话是方绪对自己说的,还是对王森昭说的,但他清楚的知道这样不对,这不是搭档之间该说的话。

他们陷得太深了,在无可挽回前,必须抽身而退。

6

白川的预感是对的,在电影拍摄结束后方绪依然频繁同他保持着联系,想去见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喜欢是藏不住的,更何况方绪从未想过隐瞒。

在其他人发现异样之前,白川必须叫醒他。

“方绪,你有你的路要走,俞泽的故事已经结束了。”白川终于在某次方绪试图说服自己接下某部剧本角色时忍无可忍的戳破了他的小心思。

戏散了,梦也该醒了。

人生总会有曲终人散的那一刻,他们不可能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永远绑定在一起,更不该把工作中延续的情感代入生活,这样毫无保留的沉浸感对谁都没有好处。

方绪脸上的笑容凝固住,其实白川不是第一个这样对他说的人,戏刚结束时桑导就叮嘱过他,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去找白川了,他担心方绪出不了戏。

这样的担忧显然不止桑原有。

“师兄,你也觉得我入戏太深了吗?”

白川不答反问道:“方绪,你觉得我像王森昭吗?”

方绪从善如流的摇摇头,王森昭总是一副温吞乖巧的模样,因为来自乡下,骨子里还带着一点质朴和自卑,看起来可爱又堪怜。

真实的白川却不是这样,他看起来柔软,身上却满是棱角,既倔强又锋利。

白川见他摇头神色缓和些许,他柔和了嗓音,安抚般轻声说道:“但你某些地方真的很像俞泽。”

方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担心我会像他一样伤害到你吗?”

“不。”白川想也不想的否认道,“我更担心你有天会不小心伤害到自己。”

对一个好的演员来说,学会及时止损也同样重要,他很了解方绪,能够轻易看穿他骨子里的叛逆和固执,他不希望有天方绪被自己的骄傲绊倒,他应该站到更耀眼的地方,让更多人看到他。

“这部戏我不会接的,比起拍戏我发现了一件我更擅长做的事情”他对着方绪腼腆的笑了笑,其实正是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他发现自己还挺有教学的天赋,“接这部电影之前老师就叫我回学校帮忙,但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现在我觉得我可以了。”

那天直到离开方绪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之后也没再主动联系过白川,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该懂得进退。

白川想,他和方绪就是两条看似无关的直线,短暂的相交后终会奔向各自的辉煌,人生不就是如此,就像他们拍的这部电影——《殊途》,殊途终难同归。

 

学校的工作比起在剧组的日子要轻松许多,白川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他只是偶尔会在午夜梦回时回想起过去曾经亲密无间的那些日子,也许他也是有些不舍的,入戏太深的人从来不止方绪一个,只是年长的那一个更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罢了。

一晃又到了方绪的生日,白川翻出沉到列表底层的名字,斟酌许久还是发了一条祝福短信。

——生辰快乐,祝好。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看起来格外官方,发送过去后他合上手机,翻开本子准备备课,没想到还没撂下手机方绪就回拨了电话过来。

接通后听筒里方绪的声音略显急促:“师兄?”

电话的另一边听起来很吵,刺耳的音乐隔着话筒快要冲破人的耳膜。

白川微不可查的蹙起眉头,问道:“你在外面?”

“今天新剧开机,大家高兴,就一起出来喝点。”方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飘,像是喝多了。

“既然还有工作就别玩得太晚……”白川意识到自己管的有点太宽,赶忙把接下来的唠叨咽回肚子,“没什么,祝你生日快乐。”

电话那头方绪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下去,他似乎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那些糟乱的杂音听不见了,所以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真切。

他说:“可我一点也不快乐。”

他又说:“师兄,原来愿望说出来,就真的不灵了。”

白川一时哽住,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这时电话那头有人在叫方绪,之后就是一团混乱,像是有很多人在说话,白川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但电话在争抢间挂断了。

他把手机扔回桌上,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之前白川一直觉得小孩子的新鲜劲很快就会过去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比他有趣的存在实在太多了。

但他好像低估了方绪,也高估了自己。

7

《殊途》在一个既不是黄金假期也不是春节档的普通日子上映了,却意外的成为当年的黑马,上线后反响巨大,一跃成为当季的票房冠军。

时隔一年白川终于又在大屏幕上见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这部电影意料之中的斩获了国内外多个大奖,却意料之外的带来了巨大的流量。

谁也没想到这部文艺风的冷门电影会爆红,那一年桑原几乎带他们跑遍了各个颁奖晚会,方绪凭借俞泽的角色拿到了那年金名奖的最佳男主,时年21岁零九个月的他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影帝,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谩骂声也随之而来,他的人生经历被人翻了个底掉,富裕家境成了让人诟病的黑点,猜疑、诽谤和不知名的恶意连同加身的荣誉一起向这个还不满22岁的年轻人迎面袭来。

白川当然也无可幸免,但有了方绪在前面挡着,他无形中轻松不少,再加上颁奖季刚好和学校期末考的时间冲突,他几乎没什么时间出席那些典礼(也因此被人骂过耍大牌)。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庆功宴上白川总算再次见到方绪,他和初见时一样,穿着打扮依然精致到头发丝,但眉宇间却难掩疲累,言行举止也比之前稳重不少。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样子白川心底忽然生出一点微妙的难过,所以当方绪借着酒劲靠在他肩膀上时,他没有忍心推开。

“带烟了吗,我想出去透透气。”方绪喝的有点高,呼出的气息烫的白川耳根发红。

他佯装镇定的皱起眉头,教训道:“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听到熟悉的训斥,方绪的嘴角抿出一点笑意,又有一点委屈。

他蹭了蹭白川的肩膀,抱怨道:“没地方蹭茶水喝了,熬得撑不住了就抽一根,提提神。”

白川一时语塞,只好带他从后门偷溜出去,好在大家都醉的七七八八,没人注意到他两中途离场。

大概长得好看的人抽烟的姿势也要比旁人潇洒,方绪抽根烟也像在拍电影,他含着烟在白川点火时凑上前去,伸手拢住那一星微弱的火光,那点猩红点燃了两根抵在一处的香烟,白川稍稍抬起眼就能看到他额前垂下的那缕碎发。

他们并肩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头顶是高悬的圆月,白色的雾气在嘴里打了个转后从口鼻逸出。

方绪对着指尖的那抹红星兀自出神,好半天才开口说:“师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影帝来的水分太大?”

“你怎么会这么想?”白川没想到方绪会问出这种问题,方绪是他见过最优秀的演员,很多人的演技是通过生活的经验沉淀积累下来的,是有迹可循的表演,诸如白川自己。

但方绪不是,他表演浑然天成,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你拿到影帝是因为你值得,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演员,这个头衔你实至名归。”

白川并不是个擅长夸赞别人的人,方绪还是头一次在他口中听到这样毫不吝啬的赞美,不由得诧异的望向他。

白川没有躲闪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他无比坚定的回望着方绪,认真的说:“我一直都知道你能做到的。”

方绪心头好似有万千烟花一同炸裂,他颤抖的快要握不住指尖的烟,但他不想在白川面前失态,只好把燃烧过半的香烟弹到地上踩灭。

他怔怔的盯着熄灭的烟头,忽然对白川说:“今晚的月亮好漂亮。”*

白川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明月,闷闷的应了一声。

方绪又说:“风吹在脸上也好舒服。”*

白川柔和了眉眼,又应了一声。

方绪还想对他说些什么,但远处有人在叫方绪的名字,是助理在找他。

“你该回去了。”白川起身对着远处的人影招了招手,随手掐灭了没抽完的香烟。

方绪却赖在椅子上没动,他像是回到在剧组的时候,对白川撒娇道:“师兄,我有点醉了,你能拉我一把吗?”

白川无可奈何的伸手拽他,却反被他拽进怀里,他搂的很紧,一时间教人挣脱不开。

方绪近乎祈求贴在他耳边的喃喃道:“一会儿就好,别推开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真实的触碰过白川,搂在怀里只觉得他比一起拍戏时更瘦,自己一只胳膊都能把他圈的严严实实,鼻腔不由得有些发酸。

白川不知道该怎样拒绝这样的方绪,他看起来脆弱又无助,只能凭着本能抬手揉了揉他脑后柔软的头发。

方绪的头发长了很多,摸起来软乎乎的,他贴近白川的身体微微的打着颤,像是急需从他那里借到一点力量,那是只有白川才能带给他的东西。

那天最后,他松开怀抱前偷偷在白川的发丝上留下浅浅一吻,无比虔诚。

他说:“白川,你是人间的月亮。”

9

此后白川有很长时间没见过方绪,拿到影帝后他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每天工作都安排的满满当当,参加了很多活动,也拍过很多影视剧,但质量时好时坏毁誉参半。

网上对他的评价也到了两极分化的程度,有人爱他也有人厌他,这样起起伏伏的过了几年,也不知道是挑剧本的眼光不行,还是演技到了瓶颈,他始终没有超越《殊途》的作品出现。

再后来他索性宣布息影跑去开公司,做的竟还有模有样,白川知道后有点生气,又有点好笑,他知道方绪脑子本就灵光,拍戏如此,想来做起生意也能得心应手。

但他始终觉得有点可惜,他后来教过很多学生,可再也没有遇到过如同方绪那般有天赋的人。

这些年白川也慢慢淡出圈子,有相熟的导演邀请时他偶尔也会去客串两把,但始终拾不起从前的热情,随着时间的沉淀,他们也随着那部电影一起慢慢淡出公众的视线。

直到某天有个相熟的学弟找他出演自己导演首秀的舞台剧,剧名为《涅槃》,白川很喜欢这个主题,便欣然应下,此时距离他接下《殊途》已经过去整整七年。

回到阔别已久的舞台白川竟不觉得陌生,这里的一点一滴都是如此熟悉,也就是在这时他才深切的意识到在他为方绪惋惜的同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为舞台而生的。

时隔多年他举手投足间全无滞涩感,和其他演员配合的也十分默契,演出反响非常好,场场爆满。

最后一次谢幕时有剧迷上台献花,为了炒热气氛还设置了一个随机提问的环节,向白川献花的是个模样清秀的姑娘,她接过主持人话筒后迫不及待的询问白川《殊途》中提到十年之约还做不做数?

那女孩看起来很年轻,《殊途》播出时大概也不过上学的年纪,白川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部电影,甚至对里面一个虚无缥缈的约定念念不忘。

不得不说桑老果真是个老奸巨猾的导演,一个故事最美好的状态就是未完待续,遗憾才会让人更加期盼。电影已经结束,但故事中的他们还有无限的未来,至于那些无法治愈的伤口,交给时间就好了。

他和方绪的故事,也是如此。

 

演出结束后白川回到后台,他的化妆间里堆满了向日葵,之前演出也有剧迷会献花,但都到不了这么夸张的程度。

白川看的傻眼,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这样阔绰的粉丝。

好在还留了一张卡片,插在最大的那个花篮中间,上面没有落款,但打开后入眼的字迹无比熟悉。

上面写着:

如果月亮奔我而来的话,那还算什么月亮?

我要让它永远清冷皎洁,永远都在天穹高悬,我会变得足够好,直到能触摸到它。*

 


















*俞泽为方绪扮演者韩沐伯在电视剧《无法拥抱的你》中扮演的角色,王森昭为白川扮演者方文强在电视剧《匆匆那年》中扮演的角色,只借用名字,本文中人设与电视剧中完全不同。

*不如我哋由头嚟过出自电影《春光乍泄》,原句为黎耀辉,不如我们由头来过

*月亮和风化用了夏目漱石的月が绮丽ですね”(月色真美)和网络上对这句话的回答風も優しい(风也温柔)

*如果月亮奔我而来的话,那还算什么月亮?我要让它永远清冷皎洁,永远都在天穹高悬,我会变得足够好,直到能触摸到它。这句话来源于网络,具体出处不详,有人说是出自奥黛丽·赫本

*故事没有结束,大概会有B面吧。


是个小号

微博发过的巍澜脑补小剧场整理(2)

1、2:#34 一句话辨别真假沈巍

3、4:#35 一万年

这几张周三的脑洞画到周四下午,现在觉得尽快画出来真太TM明智了,
因为周四晚上新的3集出来后我整个人都被虐蔫了(吐血.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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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菁菁菁猫

【深呼晰】好日子 01

*没那味的古早狗血三俗校园文

*不好看 

*但我尽力了

*因为生贺发刀不大好(挠头

*会写完的

*祝王哥三六永远十八岁,出门靠脸活


经此磨难我决定回舒适区躺平,生日一过我就发刀(安详 ​​​


1

王晰长到十八岁,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教室后门外的走廊上,一排四个男生,将一个身材瘦小的男生围在墙边。


小个子男后背紧贴着墙壁,仰头鼓着腮望向在他面前俯下身子的高壮男生,脸颊涨红,万分委屈又不明所以的模样。


这,校园暴力现场直播?


血气方刚的王小晰同学长腿一迈就冲了上去。...


*没那味的古早狗血三俗校园文

*不好看 

*但我尽力了

*因为生贺发刀不大好(挠头

*会写完的

*祝王哥三六永远十八岁,出门靠脸活


经此磨难我决定回舒适区躺平,生日一过我就发刀(安详 ​​​


1

王晰长到十八岁,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教室后门外的走廊上,一排四个男生,将一个身材瘦小的男生围在墙边。

 

小个子男后背紧贴着墙壁,仰头鼓着腮望向在他面前俯下身子的高壮男生,脸颊涨红,万分委屈又不明所以的模样。

 

这,校园暴力现场直播?

 

血气方刚的王小晰同学长腿一迈就冲了上去。

 

“哎,哎,晰哥,你这是干什么——”

 

阿云嘎吃疼嗷了一嗓子,回头就看见自己一只胳膊被反扭住,王晰站在身后,身影逆着光,显得格外正气凛然:”嘎子,你怎么能欺负同学?”

 

阿云嘎一脸懵逼。

 

他的眼睛扫过右边,李琦低头擦眼镜,鞠红川仰头望天。

 

他又看看左边,郑云龙倚着窗台自动进入宕机状态,双目失神仿佛已经托梦给周公,阿云嘎暗戳戳扯了扯他的T恤衫,后者才勉为其难地挪了挪窝示意自己人醒着。


关键时刻,没一个能指望上的。

 

阿云嘎说:“冤枉啊晰哥,我找深深说会话,怎么就成欺负他了?”

 

叫深深的小个子男生有一张过分清秀的脸,眼睛睁得很大,湿漉漉的,他盯着王晰看了一会,眨巴眨巴眼怂怂地往后挪了几步,双手揪住了校服下摆,嘴唇哆哆嗦嗦动了动,还憋不住打了个很奶的气嗝,像刚出生的小猫咪,又小又萌。

 

王小晰同学的保护欲被最大限度地开发了。

 

他松开阿云嘎,捏着小男生的肩膀把他提溜起来,大手一伸一把搂住他,措辞铿锵:”同学,你别害怕,有我在,他们绝对不敢再欺负你!“

 

王晰的力道很大,深深的脑袋“咚”得一声撞到了他的胸前。深深扁了扁嘴,毛茸茸的小脑袋竟然又往王晰怀里拱了拱。

 

阿云嘎喷出一口老血:这都叫什么事?

 


2

时间倒回四个小时前。

 

早上七点半,王晰手里握着冰牛奶,单手骑着自行车,从家里一路狂奔向学校。他披着校服外套,戴黑色的棒球帽,远远露出一双眼睛。九月余暑未褪,晨光里的风掠过脸颊,冒着鲜活的热气,新买的运动鞋踩着脚蹬,在沥青路上颠簸出吱吱呀呀的欢快声响,牛奶盒子外层细密的水珠在手里融化,一路清凉沁到心里。

 

这是王晰第一天转学到梅溪高中,父母生意太忙,只好把他扔去寄宿学校。

 

梅溪高中建在老城区,整个街区都是七八十年代的旧楼房,灰墙黑瓦,曲折交错的路旁种着碗口粗的刺槐和高大的法桐,要两个小孩合抱才过得来,夏天的时候,枝繁叶茂,把整条街都覆盖了。王晰第一次走,绕来绕去迷了路,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迟到,就抄近路将自行车拐进小巷,法桐的金黄橙红的叶子沿路落了一地,一个穿着梅溪高中蓝色校服的男生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正和路边的一只小白猫低声说话,把手中的火腿肠掰成小块喂它。

 

也正是几秒钟的走神,王晰车头一歪,朝着喂猫的男生笔直地撞过去,他一咬牙使劲踩了一下脚刹,眼看自行车擦着男生的右肩过去,就要撞上路边的电线杆,王晰十分没出息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意想之中的事故并未发生,电光火石间,喂猫的男生迅速抓住了他的车把,自己却没稳住,踉跄了几步,摔在地上。

 

初秋的阳光还很猛烈,王晰趴在车把上,单脚踩地撑住车子,很勉强地将眼皮掀开一条小缝,伸出一只手想把人拉起来,却被男生选择无视,他捡起兜里震出来的手机,撑着地面手脚敏捷地自己爬起来,王晰刚要张口问问他“你没事吧”,对方却先开口了。

 

巷口明亮的光照在男生面上,映出一张晶莹秀气的面容,他皱着眉头拍校裤上的土,说话却一点也不秀气:“神经病。”

 

旁边受惊的小白猫突然嗷呜了一声,从砖地跳到矮墙上,倏忽一下就不见了。男生瞪了王晰一眼,转身跟着猫跑了。

 

王晰拎着书包飞快地爬楼梯,在上课铃响前最后几分跌跌撞撞冲进教室,在门口还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了一跤。教室里坐了乌泱泱一片学生,已经开始晨读。王晰在廖老师眼镜片后核善的目光注视下,猫着腰溜到后面的空位坐下,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濡湿,摘下帽子大喘几口气,后桌的阿云嘎捅了捅他的肩膀,递过来一瓶可乐。

 

王晰和阿云嘎从幼儿园一路同班到初中,见证过彼此数不清的黑历史,这种关系俗称青梅竹马,搁他俩身上就是狐朋狗友。王晰确定转学过来后跟阿云嘎聊QQ:收拾干净准备接驾。阿云嘎回他,你怎么跑我们这祸国殃民?王晰闭着眼在手机上打字:滚你大爷的,哥这叫利国利民。

 

王晰朝阿云嘎比了个大拇指,哧拉一声拧开盖子,还没来得及喝,心跳在一瞬间差点就要骤停。

 

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有一张单桌,早上喂猫的那个男生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披着校服外套,衬衣的袖子卷到胳膊,露出洁白纤瘦的一截手臂,阳光正好,从走廊的玻璃窗泻进来,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皮肤上几近透明的绒毛。

 

风吹得他桌上的习题册一页页将翻未翻,男生的头发碎碎的,飘起又落下,那一瞬间,王晰只觉得心中涌动着奇妙的情绪,羽化一般,轻盈地,眩晕地,冲破心脏,拂上发烫的脸颊。

 

一整个上午,男生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他的位置靠窗,阳光直射,他一直低着头,右手握着一支水笔做题,左手搭在额头上挡住太阳。

 

王晰转过身去,男生耳朵里塞着耳机,长长的线一直塞到桌洞里,没有注意他也没有认出他来。他校服外套的袖子上沾着一根细软的猫的毛发,随着他翻书的动作上下飘忽,刺得王晰心里痒痒的,他纠结了一阵要不要过去搭话,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开场白,同学你好我叫王晰,同学你叫什么,同学早上真是对不起,东北话和东北话味的普通话在心里翻来覆去默念,要用哪一种语气才显得亲近。但下课铃声响了,男生摘掉耳机站起来,从后门出去与走廊上冲向食堂的大军汇在了一起。

 

 

3

阿云嘎急了,晰哥,真的是误会,咱俩这么多年了,我是那样人吗?王晰想了想也是,怀里男生毛茸茸的发顶刚好抵着他的下巴,他摸了摸那只小脑瓜,手感挺好,还有点不舍得放开,他正言辞对着阿云嘎说:“嘎子,你要端正思想,注意区分敌我矛盾,对待同学要如春风般温暖。”

 

阿云嘎心想你对我秋风扫落叶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端正一下自己的思想,收敛了一下嘴角的抽搐,说,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小个子男生扫了一眼王晰,像鸵鸟一样将头埋了下去。

 

真的好可爱。

 

王晰有一瞬间的愣怔,紧接着就被阿云嘎抓住手臂,将他推到人跟前,笑嘻嘻地说:“王晰,我发小,最好的兄弟。”顿了顿,又转头对王晰说:”他是周深,你叫他深深就行。“

 

周深冲他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微笑,却足够动人的微笑,说:”你好,经常听嘎子哥提起你。”他有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很小的两颗星,却又亮又温柔。

 

王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感觉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再说点什么,闷了半天来了一句,那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有事就找哥,然后捋了捋头发,装作潇洒地进了教室,其实是窘迫得慌不择路。

 

王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仍听得到心脏跳动得异常喧嚣,像是有人在他的胸腔里塞了三百只活蹦乱跳的大白兔。

 

4

阿云嘎拉着周深远远走到操场上,郑云龙背着手溜溜达达跟在后面。

 

正午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落下来,在红色的橡胶跑道上画出不成样子的图案,闪闪烁烁。阿云嘎忍不住想起周深刚才那副腻腻歪歪的样子,浑身长满鸡皮疙瘩,打了个冷战,实在想不通周深哪根筋突然搭错了:“深深,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阿云嘎和周深从小就认识,俩人沾着些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周深辈分高,阿云嘎的妈妈是他的堂姐,他比周深还大一岁,却得叫一声小舅舅。每到逢年过节,一见面阿云嘎就要被揪着头发喊人,周深就一板一眼地摸摸阿云嘎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头,说大侄儿真乖。

 

周深从小就老成,大人都夸他成绩又好又乖,只有阿云嘎知道他一点都不老实,不过是懒得管闲事,懒得跟人讲话费神。小时候有一件事阿云嘎记得很清楚,他暑假回外婆家,正巧周深也来探望大伯母,当时他正在吃饭,周深走过来坐下,一只巨型蟋蟀突然从他合拢的手掌里蹦出来落在阿云嘎没喝完的半碗苞米茬子稀饭上,吓得他当场尖叫把碗扣在自己的新球鞋上,他整整一个星期没搭理周深。

 

周深的父母都是医生,平日里加班加点忙工作,对孩子一贯疏于照管,周深刚上中学时因为身材瘦小被班里几个同学找茬欺负,周家父母一商量,使出一招釜底抽薪,给周深报了个散打班,后来又让他学泰拳,结果周深骨骼清奇,竟是天生的武术奇才,学成后打遍全校无敌手,在梅高初中部横着走。

 

上高中第一天,周深就在学校门口打趴了隔壁高中来寻衅的一众不良少年,从此孤独求败,索然无味,于是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有事就指挥阿云嘎解决,毕竟便宜大侄子不用白不用。

 

今天中午刚吃完饭,阿云嘎几个人就在在教室走廊的拐角处被人拽住了胳膊,不算用力地往后一拽,但是差点给他胳膊扯脱臼,他惊恐地回头,周深的脸就在他身后,小小的一张,因为笑容,唇角一左一右露出了两颗小白牙,看着比平时还可爱一点,但那是冷笑。

 

周深说,从来没遇见这样的神经病,那个自行车冲着人就过来了,不带脑子就算了,眼珠子拴在后裤腰上,我刚买的手机就磕了个口,今天不弄死他你祖宗我就不姓周。

 

阿云嘎正想这是谁这么倒霉出门不看黄历惹谁不好惹上这位小煞星,周深眼睛一眯,眼里有无形的火星在空气中炸裂:他那双丑鞋化成灰我都认得。

 

走廊尽头,一双荧光色的篮球鞋越走越近,阿云嘎一撸袖子,正准备招呼郑云龙他们几个把人拖进角落里爆尅一顿,突然胳膊就被反拧住了,疼得他一个激灵差点原地起跳,他心里大骂龟孙劲还不小,一回头,卧槽。

 

是王晰的脸。

 

阿云嘎想了想,自己早上出门好像也没看黄历,这个习惯不好,得改。

 

但是下一秒,阿云嘎直接见识了什么叫金像影帝级别的变脸水平,朝伟德华甘拜下风,青霞曼玉稍逊风骚,周深低下头,雪白的牙齿嵌在红的唇瓣里眼里,挤出两包珍珠泪,水光潋滟,楚楚可怜。

 

是他都要心疼几分的程度。

 

然后阿云嘎就看着王晰的胳膊自然而然搭在了周深肩膀上,而周深也没有一个过肩摔让他头朝下交代在地上。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

 

周深问他,嘎子哥,你跟王晰很要好吗?阿云嘎心说我俩小时候好得穿一条裤子,放个屁都知道他腚朝哪边撅,就说:”我俩发小,上高中前一直在一块玩。“

 

周深的乌溜溜的眼睛转了又转:“那你知道王晰喜欢什么样的吗?”

 

阿云嘎被他一句话问得茫然,半天反应过来,脸瞬间风云变色,扑上来捏着肩摇晃他的脑袋:“深深啊,你别是看上他了吧。”

 

周深把阿云嘎的爪子从肩膀上掰开,眼神有一点梦幻:“你知道一见钟情吗?”

 

阿云嘎顿时石化,斟酌了一下措辞:“你看上他啥了?

 

周深说:他帅啊,你不觉得吗?

 

阿云嘎:?他还真不觉得。

 

周深说,他头发多啊,我家里全是医生,一过四十都秃了,我妈说,要找对象就得找头发好的,从基因上解决这个问题。

 

阿云嘎:??整个人风中凌乱了。

 

“深深啊。”阿云嘎语重心长,“换个人喜欢行吗。”

 

王晰其人,从小体育健将,文艺骨干,初中时在校园歌手大赛上露了一嗓子,大长腿,白衬衫,小腰一扭,小单眼皮一飞,事了拂衣去,撩得无数女生尽折腰。但王小晰同学当时正沉迷于魔兽世界,恨不得一天翻倍变48小时扒开浏览器钻进去,身后乱红飞过,王晰片叶不沾身,主要是他还真不知道王晰喜欢什么样的。

 

周深拒绝得斩钉截铁:“不行,我可不是见异思迁,始乱终弃的人。”

 

周深当时的确很生气,大清早他在道边撸猫撸得爽,一个穿着梅高校服,扣着顶黑色棒球帽的傻逼骑着自行车突然就朝他冲了过来,速度之快,堪比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三千里,他只来得及看见他脚上的一双荧光色运动鞋,踩着脚蹬直奔着他的脑门来。

 

这鞋真他娘的丑,这个念头只来得及在脑子里划过一秒,车就直接撞了上来,眼看轮子要碾在小猫身上,周深想都没想就上前拦住了他的车把,结果自己绊了一下直接跪在地上,手机脱手而出飞到两米远外。那真是结结实实的一跪,两只膝盖骨钻心地疼,他闭着眼睛“嘶嘶”地倒吸冷气,好半天才爬起来。

 

多少年没吃过这种亏了?

 

但所有的怨念都在看到王晰真容的那一刻消弭于无形,少年头发黑密,眼睛细长,下颌的轮廓很鲜明,身形有些单薄,但是个子高高的,与他并肩站着的时候,好像下一刻天在面前塌下来都可以由他顶起来。笑起来的时候毫不吝啬地露出整口白牙,单眼皮弯成月牙,眼角稍稍下垂,看不见瞳孔。挺帅的,但怎么看怎么就往外呼呼冒憨气,像一只毛茸茸又傻乎乎的大狗,可是他憨得真诚又无辜,让人不忍苛责。

 

周深活了十几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在那个瞬间,天雷地火,突然觉得有一只皮卡丘涉嫌对他的心脏进行了几百次的十万伏特攻击。

 

阿云嘎觉得这事还有商量:“深深啊,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周深眨眨眼,抱住阿云嘎的手臂晃呀晃,语气一转,就变得可怜巴巴:“我还是头一次有喜欢的人呢,嘎子哥,你就不要管啦。”

 

所以就是有事嘎子哥,无事舅舅的好大侄儿,阿云嘎让他晃得晕头转向,转过身求助:“大龙,你倒是说句话啊。”

 

郑云龙打了个哈欠,左手掰右手活动了一下手指,嘎嘣几下脆响:“还弄他吗?”

 

阿云嘎长叹一声,耶稣,安拉,释迦摩尼,保佑王晰福大命大,且行且珍惜,阿门。


tbc.

黄油曲奇

【生垚】难言之瘾(番外)

*甜的

*建议看完前文再看这篇,不看也没关系

*目的是为了把最终的虐梗掰甜

*逻辑混乱,剧情都是瞎编的

*别跟我讲道理,我不跟你讲道理

*编剧不做人那我也不做人了


01


上海滩的白家最近有大喜事儿,请柬已经发至各家各处了,是白家宝贝闺女的结婚请柬。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猜测过白家小姐最后会嫁给谁,半数押了青梅竹马的白家义子乔楚生,另一半则押了近一年来与白小姐走得极近的路垚。


但这些人打开请柬之后全都愣了,纷纷纳闷,这个未曾蒙面的叫做吴杰的年轻人,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至此,赌局全盘僵住,就连开盘的人也没法收场,偷偷派了人去调查,才知道,原本炙手可热...

*甜的

*建议看完前文再看这篇,不看也没关系

*目的是为了把最终的虐梗掰甜

*逻辑混乱,剧情都是瞎编的

*别跟我讲道理,我不跟你讲道理

*编剧不做人那我也不做人了





01


上海滩的白家最近有大喜事儿,请柬已经发至各家各处了,是白家宝贝闺女的结婚请柬。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猜测过白家小姐最后会嫁给谁,半数押了青梅竹马的白家义子乔楚生,另一半则押了近一年来与白小姐走得极近的路垚。


但这些人打开请柬之后全都愣了,纷纷纳闷,这个未曾蒙面的叫做吴杰的年轻人,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至此,赌局全盘僵住,就连开盘的人也没法收场,偷偷派了人去调查,才知道,原本炙手可热的两个候选人不知为何竟凑成了一对。白家小姐伤心欲绝,目光就转向了这位半年前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到白老爷子手下做事的年轻人。


路垚从外面哼着小调进巡捕房,就看见白幼宁坐在沙发上,对着一堆报纸神情愤懑,不由得奇怪起来,凑过去问她:“这是怎么了?”


白幼宁甫一听那口哨声还以为是乔楚生,正准备抬头求助,就对上路垚一张八卦的脸,登时没了心情,腹诽着果然在一起久了就会被同化,直起身子冲着他身后看了看,没好气道:“我哥呢?”


“他一大早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说是有急事。”


“呦~某人不是声称,半天看不见我哥,就抓心挠肝的吗!”白幼宁咬牙切齿着,就是为着这句话,现在她想见她哥一面都难。


路垚随手拿了个苹果,蹭了蹭就啃起来,闻言口齿不清地回复着:“没事儿,他待会儿就来。”


“切,堂堂巡捕房探长!宠妻无度,荒谬至极!”


“不是你今早上咋了,吃炸药了?”路垚默默离她远了点。


“我吃枪子儿了!”白幼宁把报纸摊开在他面前,手指在上面点点点,“你看看他们都说什么了,什么叫做我恋而不得,伤心欲绝啊,我呸!”


路垚咬着苹果幸灾乐祸:“你现在终于体会到,那些被你乱写的人的感受了吧?”


“......你!”白幼宁气急,揪着枕头就想扔过去,却被及时赶到的人截下了。


乔楚生掐着腰单手挡住她的动作,皱起眉问:“怎么了?”


白幼宁这才松了手,撇撇嘴道:“你看看那些报纸都是怎么说的。”


“它说归它说呗,你又不少块肉,跟那些无名小报计较什么。”乔楚生把枕头抓过来,随手垫到了路垚背后。


白幼宁快被这热乎劲儿酸死了,她试探着问:“但是那些报纸上,可是写我跟路垚原本两情相悦,结果被你截了胡,你就没有哪怕一点点在意吗?”


路垚闻言啃苹果的动作顿在一半,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喉头微动。


乔楚生勾起嘴角,伸出手撑在沙发背上,无意识地把路垚圈在了保护圈里:“我是在意那种东西的人吗?”


你是。

白幼宁跟路垚内心同时道。


“行了,老爷子给你找了十几个结婚策划人,你赶紧过去看看,别待会儿控制不住局面,全上海的策划人都要被他给咔嚓喽。”


白幼宁这才放弃了计较无良言论的想法,拎着包急匆匆地就走了。


路垚仰起头,伸手挠了一下乔楚生的喉结,低声道:“你故意把她支开干嘛?”


“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


“除非脑子不好的人,不然都看的出来吧。”


“......你这话可别被老爷子听到。”面对着路垚,乔楚生这才放松下身体,眉眼间的疲惫挡都挡不住的涌上来,他坐到人旁边,蹭了会儿爱人温热的人气,才缓缓道,“吴杰失踪了。”


“......啊?”





02


吴杰失踪可不是小事情,先是原本工厂里的工人找不到人,就打电话找乔楚生。逼得他一大早就出去揪人,结果却发现无论是租的房子还是各种常去的场所里,都看不见人影。


直到派出去的兄弟们都报道说没看到吴杰,乔楚生才扎扎实实地慌乱起来。


这结婚典礼尽在咫尺,请柬都发出去了,新郎官却跑了可算个什么事儿。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得先把幼宁和老爷子瞒住了,否则整个上海滩,近期之内肯定是不得安宁了。


路垚听他说完,沉吟片刻发问:“吴杰昨天还上班了?”


“准时踩着点下的班,然后去给幼宁买了桂花糕,”乔楚生从萨利姆手里拿过一个纸包,放在桌子上,“还放在他书桌上呢。”


“不应该啊......”路垚摸着下巴,转过头问旁边的人,“依你看,吴杰的身手怎么样?”


乔楚生回忆着两人仅有的几次相处,不太确定地说:“我没跟他交过手,不过老爷子看中的人,实力应该不会差。”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吴杰被迫离开,可能是遭到绑架,或者威胁;要么,就是吴杰临到婚前突发结婚恐惧,不想娶幼宁所以跑路了。”路垚伸着两根手指举到乔楚生面前,“你比较喜欢哪种可能性?”


乔楚生一把把他的手抓下来握在掌心里,无意识地摩弑着,抿着嘴角:“我哪种都不喜欢——他要是真的出事儿了,老爷子非得把这上海滩给掀了不可。”


路垚借力把人给拉了起来:“那就走吧。”


“去哪儿?”


“去看看现场啊。”路垚冲着他莞尔一笑,“你忘了我最擅长什么了?”


“可是这又不是杀人——”


“就跟你说了,别总杀人案才找我,平时丢个猫猫狗狗什么的,我也能解决的好吗。”路垚勾起嘴角,陷下去一个好看的梨涡,眼睛亮亮的,“任何事物,只要存在,就必定会留下痕迹。”





吴杰居住的住所还是老爷子帮他准备的,回国后就没搬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乔楚生也没多叫人,就只带了一个路垚过去。


门已经被早上来打探的兄弟砸开了,两人直接推开来,能看见里面简单的一室一厅,和没什么价钱的物件摆设和家具。


路垚转了一圈纳闷着:“同是老爷子的手下,怎么吴杰就过的这么清贫?”


“人家不乐意显摆不行吗。”乔楚生看了他一眼,“这儿的摆设都是当时老爷子吩咐我添的,他基本都没动过。”


“呦,居家好男人啊。”路垚摸着下巴打趣,“白幼宁这次是真的赚到了。”


这话乔楚生听在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他打断对方的念叨开口问:“有什么发现吗?”


后者笑了一下:“能有什么发现,这门都是被你们撬开的,之前肯定没人在这儿动过武。”


“你是说吴杰是自愿跟人走的?”


路垚指着书桌上的一沓报纸:“你看,他显然有每天买新月日报的习惯,一天都没落下。之前你也说了,他昨天下班还给幼宁买了桂花糕,行迹一切正常。所以我觉得,临阵脱逃的可能性不大,只可能是有把柄落在了别人的手里,被人给威胁了。”


乔楚生掐着腰疑惑起来:“可谁要威胁他啊?”


“这就不是我光凭着现场能看出来了的,不过……”路垚弯下腰,从一边的凳子上拈下一根白色的毛,“我记得吴杰,不养猫吧。”

 

乔楚生思索了片刻,吹了声口哨,就有人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他上前在对方耳边嘱咐了几句,那人就点点头,又消失了。

 

路垚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些人,一直跟在你身边吗?”

 

乔楚生看着他的样子就笑了,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身边也有。”

 

“我身边?”

 

“不然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万一有人想要找你麻烦怎么办?”

 

路垚莫名心里一动,目光下意识地撇了开来:“谁有那个闲工夫找我麻烦......”

 

“很多。”乔楚生捧着对方的脸又掰了回来,从今早听到消息开始,就跃跃欲试着想要出来的不安冒了点头,他没能忍住亲近的欲望,凑上去亲了人一口,低声道,“你自己最近出门也小心着点,别让我担心。”


“......哦。”





03


瞒住了老爷子,也就意味着所有的责任都压在了乔楚生的身上,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路垚半夜因为无名的心悸惊醒,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触到一片温凉。他踩着拖鞋下到一楼,看见一片黑暗里有明灭的星点。


“啪”


灯突然被打开,乔楚生身体下意识地一僵,收拾好了表情才敢转过头来看他,嘴角挂着三分笑:“怎么醒了?”


“不知道。”路垚老老实实地道,看着他把烟给掐了,就把端着的水杯塞进他手里,再把自己塞进他怀里,“睡不着?”


乔楚生闷着声喝了一大口,发现竟然是温的,不自觉柔和下眉眼,手搭上怀里人的腰,摩弑了两下:“距离幼宁的婚礼就剩不到一个星期了,吴杰还没个人影,你说我是不是不该逞强自己一个人解决的。”


路垚把他紧皱成一团的眉毛顺开:“谁说你一个人了,不还有我吗?”


乔楚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头埋进他颈窝里,闷闷地:“我有点不安,要是幼宁真的遇人不淑——”


“她遇人不淑那也是她的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是我把你抢走的。”


所以说果然还是在意的。


路垚有点想笑,他抵着乔楚生的肩膀让他坐直起来,然后拍了拍他的脸:“你相信我,吴杰肯定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先安慰我吗?”


“你有什么可安慰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乔大探长,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乔楚生低下头就看见路垚下床下的急,甚至没穿上袜子,自然地展开外套把对方的脚圈进了衣服里捂着,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这才正经道:“其实刚刚兄弟们查到了当时绑走他的人了。”


“谁啊?”


“宋七。”


“啊?”路垚立马直起身子忿忿地拍桌子,“那这婚不能结,吴杰肯定不是良人!”


“......”





这个宋七是谁呢,就是当时在乔楚生杯子里下毒,害得他最终落入陷阱的人。后来查实了是外界送进青龙帮里的棋子,当时老爷子大发雷霆,第一个揪出的就是他。


但这个人也确实了得,竟能从层层看守之中逃了出去。


青龙帮几个堂主之中,只有他有养猫的癖好,加上那天有人看见,他曾在吴杰家附近的饭馆出现过。因此手下人一番确认,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事已至此倒是不用瞒了,乔楚生起了个大早把这一些通通告诉了白老爷子,后者冷哼一声,也扔给他一个文件袋。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乔楚生打开纸袋才发现,里面是吴杰的生平档案和资料,他挑起眉:“您是从什么时候怀疑吴杰的?”


老爷子捧着茶杯,沉声道:“那天我原本也约了他来白家的,结果他没来,我就知道出了问题,看你那边调查绑他的人,我就派人去查了他的底。”


“结果怎么样?”


“哼,你自己看。”


乔楚生花了几刻将手上的东西看完,内心波澜震动,证据确凿,吴杰也是那批被送进来的棋子之一。他放下资料,看了眼老爷子的眼色,试探性地说:“他确实是被人送进来,但也确实没做过出卖情报的事情吧。”


老爷子哼了一声,面色稍霁:“他要是有,那我现在就把请柬收回来,幼宁也别嫁了。”


“什么我别嫁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从屋外传过来,两个大男人瞬间慌张起来,老爷子伸手把暗柜拉开来,让乔楚生赶紧给塞进去。


等到两人已经慌里慌张地又坐了回去,白幼宁的身影才出现在屋子里,她把挎着的包往沙发上一放:“爹,我能理解你不想嫁女儿的心情,但你也不能——不能因为这种理由就这么对吴杰啊。”


“我......我怎么对他了?”


“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要结婚了,这个风口浪尖上,你竟然把他派出去出差!”白幼宁把随身带的本子往桌上一砸,“您到底还想不想要这个女婿了!”


白老爷子闻言飞快地跟乔楚生交换了个眼神,忙堆起笑:“要要要,怎么能不要呢,我宝贝闺女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我高兴还来不及,是吧楚生?”


“啊?”老爷子在桌子下面踩了乔楚生一脚,后者才赶紧反应过来,“噢噢噢对,那个出差的事儿我也知道,不是什么危险的,这两天就回来了。”


白幼宁怀疑的眼神在自家爹爹和哥哥之间打了个转:“真的?”


“真的!”两人异口同声着。


白幼宁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那行吧,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们是问。”


......白老爷子悲从中来,只能祈祷这个吴杰赶紧解决掉自身的窘境,赶紧出现。




04


但这个祈祷显然并没有起到效用。

 

直到婚礼前一天,吴杰都没出现,这下子瞒也瞒不住了,白幼宁自从知道实情之后,先自己默默地去把所有的请柬都回收了,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好声好气地跟那些大佬们挨个道歉,回来之后,就把自己锁在了卧室里,不让人进去。

 

老爷子闻讯赶来也被挡在了门外,只好跟着一起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他看了一眼旁边,刚想说句话,就看见乔楚生熟稔地掏出了一张毛毯,盖在了路垚腿上:“你要不先回去吧,这边有我跟老爷子等就行。”

 

路垚撇撇嘴:“算了吧,等她大小姐回过神来发现我没管她,还不知道要啰嗦多久。而且你不回去,我一个人也睡不着。”

 

......为什么要欺负孤寡老人。

老爷子默默地往边上挪了一挪,直面了外面冰冷的空气。


乔楚生注意到自家老爷子的小动作,顿了一下,自然地收回了手,摸了摸鼻子:“那明儿这婚礼,还照旧吗?”


“哼。”老爷子敲了敲手杖,“当然要照旧,一日是我白家的女婿,就终生是我白家的女婿。”


路垚感受到身边人陡然间僵住,赶忙接话道:“我觉得吴杰肯定不是故意的,他能力那么强,肯定能顺利脱险,回来把幼宁给娶了的。”


乔楚生摩弑着指腹,沉吟道:“但明天这个过场还是要走的啊......”


否则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人得看他们笑话。


白老爷子的视线下意识地就落到了路垚的身上,却下一秒就被乔楚生挡住了:“老爷子,路垚不行。”


“哼,那就你来。”


“那也不行!”路垚连忙又把人拉回来,“结婚大事,不能因为新郎没回来就这么儿戏吧。”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不要这么暴躁嘛。”路垚动作自然地把毛毯分了乔楚生一半,举起手道,“我保证,他明天婚礼前,肯定会到。”





不知是不是因为路垚单方面的打包票,乔楚生心里莫名地不安,这种不安从他们离开幼宁住处开始,就一直萦绕着他,甚至让他躺在床上都睡不安稳,还做了个梦。


梦里的婚礼现场,布置和老爷子逼着十几个婚礼策划赶出来的一模一样,他站在门口的位置,看着白幼宁挽着老爷子的手,穿着白色的婚纱,于空无一人的教堂里,一步步往前。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圣洁音乐响起,明媚的阳光从神父身后的琉璃窗穿过,毫不吝啬地洒在整个空间里,一个人影被那光线掩映着,看不清楚轮廓,只有手腕上的冷色金属格外扎眼,像是在哪里看过。


乐曲响到最后,白家父女在祭坛前站定,老爷子托起白幼宁的手,把她递到眼前的人手里。


“路垚,我们家幼宁,就拜托你了。”


乔楚生被钉在原地,为自己所见到的攫住了呼吸,他清楚地看到路垚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握过幼宁的手,后者的脸在白纱中低下,飞上一片红霞。


“你放心。”温柔的男音响起,“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楚生?楚生!”


耳边的声音陡然间清晰,乔楚生挣扎着睁开眼,发现背后早已流了一层薄汗。他呆愣片刻才重新获得知觉,眼前的白色雪花散开,对上一张神情焦急的脸。


“你怎么了?没事吗?”路垚撑着身子看他,眼里满是担忧。


看着对方娶了别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乔楚生只觉得心有余悸,伸出手就把人扣在了胸口,紧紧地抱住。


路垚陡然间失力就被拽下去,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耳朵正好贴在对方胸口,耳边的心跳快的吓人。他伸出手摸索到乔楚生的手腕然后握住,安抚性地蹭了蹭:“没事,我在这呢。”


男人的怀抱闻言又是一紧,然后才慢慢缓和下来,却依旧没放开。


“垚垚。”乔楚生在他耳边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地要命,又亲了亲他的耳侧,“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什么梦?”


“我梦到......你跟幼宁结婚了。”


路垚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呸呸呸,你别咒我啊。”


他带着半分开玩笑地回复,却半晌没得到回话,这才正经起来。路垚沉下身子对上爱人的视线,发现里面躁动的不安依然泛滥着,眼底都染上一抹猩红。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去贴着对方的,才发现在这初夏的天儿里,乔楚生甚至流了一身冷汗。


路垚斟字酌句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和白幼宁结婚?你之前——想象过吗?”


俗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的噩梦或也可在平时的愁思之中瞥见征兆。


乔楚生沉着声音开口,晦涩不明:“我以前......想过。”


“现在呢?”


“......”


“不准再想了。”路垚翻身坐到了他的身上,手掌抵着他的肩膀,严肃着表情,一字一句道,“我是不可能跟幼宁在一起的。”


“可是......”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当时没能发现我喜欢你,我也绝非她的良配。”路垚小心地在爱人的额头上、鼻尖上和下巴上落下一个个安抚性的亲吻,柔着声音抱怨,“你能不能少想点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那梦境无比真实,宛若现实。

但比起梦境,他所触到的爱人微凉的体温,却好像更加清晰一些。


乔楚生抬眼看他,手指拂过面前人的眉眼,在上面落下一个轻吻,扬起嘴角:“好。”


路垚被他笑得心痒,加上这几日两人都忙于事务没怎么做过,当下就有点想,他俯下身子,咬了一口乔楚生的喉结。


“嗯......”男人闷哼一声,伸手覆上他的脊背,反复流连,声音沙哑着,“明天还有正事。”


“又不是我们的正事。”路垚扬着眉冲他笑,亲昵地蹭蹭他的鼻尖。


再不解风情估计就要被赶去沙发睡了,乔楚生闷着声笑起来,用力将人罩在身下,相融的唇舌间逸出呢喃:“那今晚就别睡了......”




05


纵X过度的结果是,第二天直到站在会场前,路垚都还倚在乔楚生身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幸好老爷子和白幼宁一个正在任凭化妆师打扮,一个正在门口来回转着圈圈,也没人有空顾忌他。乔楚生心疼他,索性让他坐到一边的长椅上,然后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唔,你去哪?”没想到他刚想直起身子,路垚就又醒过来,拽住了他的手。


“老爷子在门口等人呢,我去陪他一起,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乔楚生替他把衣服掖好,低声地解释。


路垚一晚上统共就睡了三四个小时,到现在脑子里还全是一团浆糊,看着面前的人像是两个,简直比醉酒还可怕,他头一点一点地眼皮就要合上,却还是固执地拉着人不肯走,迷迷糊糊地:“你......去干吗......不怕老爷子把你抓了......跟白幼宁......结婚啊......”


乔楚生看着他好笑,扶了一把快睡得掉下来的人:“你不是说吴杰会赶过来吗?”


“......”路垚这才清醒一点,抬起头看他,“你信我?”


“我不信你信谁。”


路垚点点头把人拽到了自己旁边,这回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了,他舒舒服服地倚在对方肩膀上,打了个哈欠:“你信我那就不用过去了,他们三个人,够举行结婚仪式了。”




实际上路垚这么笃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吴杰在失踪之前,来找过他。


“不是萨利姆说老乔找我吗?怎么是你?”


平时都镇定自若的男人,现下却难得地露出一丝慌张,他扶了一把眼镜,慢吞吞地道:“我想坦白一件事情。”


路垚明白过来,恐怕是吴杰瞒着所有人单独找了他,心底一转,倚在了墙上:“什么事?”


“我......”吴杰低着头,眼神飘忽,“我当时其实知道,乔探长被人下了药。”


下一秒衣领就被抓住了:“你知道为什么不说!”


吴杰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差点没掉下来,他也没挣扎,就着被揪住的姿势艰难地开口:“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你和乔探长明白彼此的心意。”


“......”


“我没想到,他们真的会下那么重的手。”


路垚的手不自觉松下来。


其实准确的说,也并非是对方下手重,而是乔楚生为了救他实在不顾一切,所以才会被伤得那么重。他思及至此心里熟悉的疼痛翻涌上来,片刻后才被他压制下去。


他按着胸口抬起头,目光里或多或少夹杂了几丝不善:“你是为了幼宁?”


吴杰苦笑出声:“对。”


随即他给他讲了个故事,有关于一个自小被选出的孤儿,经过各种训练,被伪装成火灾遗孤,送进青龙帮获取情报。孩子小的时候,三观皆由外界所构筑而成,初入帮内,他别无想法,虽然任务艰险也不得不做——

直到遇到了大小姐。


那样纯洁天真的光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所以他才会卧薪尝胆,努力地向上爬,被老爷子赏识送去国外,回来又几番周折,放弃了大好的位子,而来了巡捕房。


“我知道别人可能觉得幼宁天真、不懂事。”吴杰不太熟练地扬起一个笑,“但我想保护她的那份天真。”


曾经何时,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路垚彻底没了敌意,他松开手重新倚回墙上:“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替你做什么吗?”


吴杰摇摇头:“路先生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近日总有那边的人来找我,我可能近日会消失一段时间,但我一定会在婚礼前解决掉那些人回来的。”


路垚不置可否地看着地面:“反正你要是回不来,我肯定不是第一个想宰你的人。”


对方似乎是想到了白幼宁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勾唇一笑,这下自然了很多,连眼镜后的目光都带着笑意:“我知道您推理能力强,必定能推断出我的下落,所以我只是想请您,不要提前告知他们我的去向,等我回来,我想亲自跟他们说。”


路垚看了他两眼:“行吧,但要是之后乔楚生或者老爷子想揍你,我可不拦着。”


吴杰冲着他微微鞠了一躬:“那就谢谢您了。”




路垚几乎能预想到吴杰回来的时候,会场内一片混乱的样子。


他枕着爱人的肩膀,为对方将他体贴地纳入怀里的举动弯起嘴角,眼尾熠熠闪着光。


所以说,他们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后来的事情是路垚听乔楚生说的,原因是他真的睡着了,而后者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叫他,直到结婚仪式结束了才带着他回去。


躺在长凳上冰凉凉的根本没睡好,路垚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脸恹恹地听乔楚生叨叨,说吴杰按时赶回来了,但险些被白幼宁用高跟鞋砸死,还是不禁笑了起来:“没被打死,算他命大。”


乔楚生看了他一眼:“嗯。”


路垚嘴角的笑容更开,偷摸摸伸出手,拉住另一人的,眼睛都没睁开地补充:“所以这俩就是天生一对,活该白头偕老。”


伸出的手随即被握了紧。


“......嗯。”





06


白幼宁跟吴杰订了游轮去度蜜月,一众人在边上给他们送行。


眼前的白老爷子看着开走的轮船,一时间百感交杂,一声招呼都没打地就走了。留下路垚和乔楚生两个人倚在栏杆上,对着风平浪静的海面。


最近吴杰成婚,厂里的事情就扔给了乔楚生,路垚心疼他两头跑,只得拿出了自己的本职,成为了隐形的工厂负责人,两人忙着,单独在一起的时间都少了许多,这会儿能安安静静地站在边上,都没舍得挪步子。


乔楚生看路垚盯着远处,先打破了沉默开口问:“你想去国外吗?”


路垚瞥了他一眼:“那些地方我都走腻了,再回去干嘛?”


“我倒是想。”乔楚生抬脚踩在长杆上,海风带着一抹咸湿吹过来,将他平日里严谨的发型都吹乱掉,“毕竟我的人生理想就是,赚很多钱,然后带着心爱的人环游世界。”


路垚立马改了腔调:“要回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带你去梵蒂冈,去巴黎梧桐大街,去我的母校看康桥。”


乔楚生带着笑看他,眼睛里布满星辰似的:“听起来还挺不错的嘛。”


“那是。”路垚正了正自己的衣领,“我的旅行经验丰富,导游找我准没错。”


乔楚生原本闷着声笑,但随即视线却被从某人兜里掉出来的东西给吸引了过去。他弯下腰,动作快到路垚没来得及阻止:“这是什么?”


“这......”


简单的丝绒盒子,乔楚生想也没想地打了开来,就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对银戒。简约的款式,是两只男戒。


他愣怔住,无声地抬起头,投去疑问的眼神。


饶是路垚也结巴起来:“这这这......你不是前几天......花你的钱买的,给你个心安,省的每天晚上睡不好闹我。”


原来心尖上涂了蜜是这种感觉。


乔楚生盯着手里两枚简简单单的戒指,嘴角却控制不住地越咧越开,恨不得咧到耳后去。胸腔里的跳动愉悦而又欢快,几乎要跳出喉咙口,寻找它真正的主人去。


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面前人的眼神温柔地像要把人溺死在其中:“我给你带上?”


路垚的耳廓红彤彤的,闻言别扭地撇过脸,却先伸出了手,把乔楚生的那枚给他带上了,还忿忿道:“我原来还准备了烛光晚餐,还有小提琴演奏呢。”


乔楚生拿了另一个,圈上身前人的无名指,笑着回答:“算了吧,就你那拉小提琴的技术,我要真听完一整首,能折寿十年。”


还没说完路垚的手就盖在了他嘴上:“说什么呢。”


即使被捂住了嘴巴,满腔的爱意和宠溺还是从男人的眼睛里不要钱地流淌出来,路垚被那样的目光烫到,心尖一颤,刚想松开手,就被握住了。


随即指环上落下一个吻。


一触即离,却极尽温柔缱绻。


“路垚。”


“啊?”


“你愿意这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吗?”


不是求婚,也不是什么寻求保证,而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询问。


路垚抬起头,就看见对方的眼睛里一片澄澈,满满的都是自己,就像之前的无数次。


「我问你,只要你说,我就信」


于是他也笑起来,嘴角抿出一个梨涡:“我愿意。”


乔楚生闻言抓着他的手,俯身下去。


他们在海风中接吻,绵长的亲吻里似乎夹杂了海水的咸湿味道,却又温暖的让人不想放开。


乔楚生搂着人在怀里,又在他耳边亲了一口:“要不等吴杰跟幼宁回来,我们也去度蜜月吧。”


后者想了想,点点头:“行。”


随即又补充道:“旅游费他们出。”


总是只顾着自己的人,现在似乎也习惯性地将自己画进了他的圆圈之内,乔楚生埋头在他的肩上笑起来,过了片刻带着笑意的声音才迟到地回应着:“好。”


天色阳光明媚,已是入夏。



FIN.

黄油曲奇

【生垚】难言之瘾(下)

*先虐后甜,剧情向

*终于到甜啦!HE!!

*原创人物有,地名情节全为瞎编

*本质甜文写手在此!!!

*有三轮有糖!这次是真的甜!


01


寂静的夜色在偌大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大厅里灯还没开,只有一抹雾色的月光蒙上空气,模糊着轮廓。


乔楚生被自己听到的愣怔住,身体都瞬间僵硬起来,伸出去的手钉在半空中,竟没再动丝毫。


路垚张着长手长脚坐在他怀里,将他抱住,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眼神清明,丝毫不像是喝醉了的模样。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地说:“我承认我之前是有点被白幼宁吸引,但这跟对你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男人的喉头艰涩,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哪...

*先虐后甜,剧情向

*终于到甜啦!HE!!

*原创人物有,地名情节全为瞎编

*本质甜文写手在此!!!

*有三轮有糖!这次是真的甜!



01


寂静的夜色在偌大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大厅里灯还没开,只有一抹雾色的月光蒙上空气,模糊着轮廓。


乔楚生被自己听到的愣怔住,身体都瞬间僵硬起来,伸出去的手钉在半空中,竟没再动丝毫。


路垚张着长手长脚坐在他怀里,将他抱住,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眼神清明,丝毫不像是喝醉了的模样。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地说:“我承认我之前是有点被白幼宁吸引,但这跟对你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男人的喉头艰涩,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哪里不一样?”


“我愿意保护她,但我想跟你一起死。”


“啧,所以说最烦你们这些文化人”


路垚松开手从乔楚生怀里退出来,嘴角上扬着,眼里却都是浓得化不开的苦意:“你要是不信,那我们现在就立字据画押,我若是对不起你,十恶不赦——”


“不用。”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制止住了,乔楚生握着他的手腕,指腹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能感受到脉搏热烈的跳动。他晦暗的眼神看过去,缓缓低下身。


路垚默默地屏住了呼吸,对着男人愈发接近的脸,心跳如擂。


但对方却还是在快要亲吻上他的时候停住了。


“要不还是算了。”


路垚气急:“都这会儿了怎么能算了!”


乔楚生抬眼看他,直到这时,他才看见对方黑色的瞳孔里,星点都熄灭下来,静谧夜色间只映出一个他,满满当当。


“路垚,我有点害怕。”


害怕这人只是一时兴起;害怕这颗心给了就再收不回来;害怕哪怕这人将来后悔,他估计会不惜折断对方所有的羽翼也再不会放他走。

害怕有一天,对方会后悔今天这个决定。


路垚低下头,眼底的泪意终是奔涌而出,几滴透明的液体自空中落下,无声的打在沙发扶手上。


他忍不住地浑身战栗起来,放在乔楚生肩膀上的手猛然缩紧,死死地拽住了风衣并不柔软的布料。


“乔楚生。”

“你要还是不信,我把我这个人,和这颗心,都捧给你。”


他说完就俯下身子冲着对方的脸直直地冲撞下去,嘴唇硬生生地碰在一起撞的生疼,几乎是顷刻间就弥散开铁锈般腥甜的气味,却没人理会。


原本还在极力克制的男人早在柔软唇瓣贴上的瞬间就失去理智,脑海里的炸弹轰然作响,他耳边充斥着饱满嘈杂的噪音,胸口烧起火撩拨的人心脏发疼眼睛发酸。他将人拉开片刻,看了一眼对方的眼睛,又捏着人后颈狠狠地亲吻上去,相贴着的唇瓣咬牙切齿地低喃:“这他妈是你自找的。”

 



02


沙发太硬,对腰不好。


乔楚生拉着路垚磕磕绊绊的走上二楼打开房门,还没用力就一个天旋地转,已然被路垚压在了门框上。


对方的动作急切,吻着他的方式也十分混乱不得章法,与其说是亲吻还不如说是在确认他还在一样,唇瓣不住地在他的唇上磨蹭,手掌死死地将他按在墙上,像是怕他会逃开一样。


乔楚生在被吻的间隙扬起嘴角,心里空虚的要命的洞穴像是终于被填满一些,他伸手环住莫名急躁的人,在人后颈蹭了蹭,语气温柔地腻人:“路垚,别急。”


“唔......”





 

乔楚生冲了个澡赤着上身走出来,看见床上的人都已经昏昏欲睡,俯下身子将床头的灯调了暗,轻轻地掀开被子躺上床。

 

结果一躺下来就被扯住了衣角。

 

“你怎么才洗好……”

 

他好笑地看着这人明明眼皮都在打架,却还费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手里攥的紧,声音里还混着浓厚的鼻音,像是撒娇一样。

 

乔楚生伸手握住衣摆上的那只手,包进掌心:“怎么还不睡,不是困了吗?”

 

“那你……你回巡捕房呗,那个吴杰太讲规矩,我都快没钱吃饭了……”

 

乔楚生无语地抿了下唇,笑意却不受控制地从眉梢眼角扩散开来,他低着声音哄人似的将路垚搂进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行——赶紧睡吧。”

 

这句话倒是管用,本来困扰了路垚许久的失眠突然就没了踪影,他闻着身边熟悉的气息,几乎是瞬间就陷入沉睡之中。

 

 

 

03

 

“哎哎哎,往上面挂一点。”


白幼宁一大早去巡捕房,还没进门呢,就看见往日肃穆的大门口,突然挂了俩红灯笼。她见鬼似的走进去,发现某个前几日还一副要死要活样子的人,站在台阶之上,正兴致勃勃地指挥着萨利姆挂对联。


“这是干嘛啊?”她几步跑上去问。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当时是为了庆祝啦。”


“庆祝什么?”


路垚冲着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庆祝我把乔探长又给拐回来了啊。”


白幼宁百思不得其解:“我哥不是办厂去了嘛,怎么又回来了?”


路垚摆摆手:“他那个性子哪里适合从商啊,还是巡捕房适合他。”


白幼宁还追着想问,就被后面上来的吴杰拉住了,后者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等一等。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被庆祝的本人就来了。


路垚正指挥的开心,门外突然传来慌忙的脚步声,他抬眼就看见乔楚生随便套了件外套就过来了,胸口的纽扣甚至没完全系好。

 

见着他才松了一口气,两手掐着腰大喘气着:“我还以为你跑了……”

 

路垚莫名其妙道:“我跑什么啊。”

 

“我一大早起来没看见你人——”

 

“我在桌上留了字条的啊,你没看到?”路垚顶着乔四爷的瞪视,不怕反笑,嘴边笑出一个小梨涡来,凑过去低声道,“你就这么怕我跑了?”

 

乔楚生见他这样子心里就发痒,不打招呼地掐着人后颈就上去亲了一口:“别招我。”

 

白幼宁在一边已经呈僵土化了,反倒是被袭击的人没半点不满,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似的:“你下次……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再亲,这要吓着人多不好。”

 

乔楚生被他逗笑了:“你不吓别人就算好事了,还别人吓你。”

 

路垚盯着他片刻,沉重地分析着:“你不疼我了。”

 

“……啊?”

 

“我今天早上说一句你怼一句,果然是男人,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

 

乔楚生气极反笑,看着这人倚坐在桌子上都不敢倚实了的样子,按着眉心硬生生把被挑拨起的火压了下去。他把人捞进怀里,帮他按了按腰:“还疼吗?”

 

路垚立马靠进他怀里,理直气壮的:“你说呢?”

 

乔楚生立马抬头看向剩下的两人:“你们俩给我出去,把门带上。”

 

吴杰拎着魂不守舍的白幼宁出去了,乔楚生这才放松下紧绷的身体,带着人坐到沙发上,替他揉了揉腰:“所以你还打算一直当这个探案顾问?”

 

路垚趴在他腿上舒服的闭上眼睛,闻言哼哼到:“随便吧,都行。”

 

然后腰上的力度就重了一秒:“什么叫随便啊。”

 

路垚在心里叹了口气,直起身子看着他:“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要是做探长呢,我就继续帮忙做顾问,你要是将来参军了,我就去做军医,你乔四爷就算将来去街角卖馄饨,那我也去帮你撑摊子,懂了吗?”

 

乔楚生喉头微动:“为什么啊?”

 

“我得了PTSD——学名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只要我超过一段时间看不见你,我就会心虚胸闷,情绪烦躁脉搏加快,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想自残。”

 

乔楚生按着他的手,立起眉不满道:“说什么呢!”

 

路垚笑起来:“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当时在医院,我连睡觉都不肯去隔壁床。”

 

面前的人愣住了,眼里翻滚着各种晦涩难明的情绪。路垚却不管他的心里挣扎,自顾自地又躺了回去,甚至摸了一把对方手感甚好的大腿肌,懒洋洋道:“所以别担心了,我肯定赖着你一辈子。”

 

过了半晌,温柔地力度才又覆上他的腰背,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声线轻柔地将他包裹住,带着笑意,又有了几分尘埃落定终是如此的安然。

 

“好。”




04


后来乔楚生果然还是回了巡捕房,然后把一应商业的事务都交给了吴杰。后者上手的极其快,快到让人产生一种,这才是白老爷子把这人送来的真实目的的错觉。


今天上午趁着没事儿,乔楚生起了个大早,准备买点早饭带给路垚。


彼时已是春末初夏,天色亮的早,不过七点多的光景,外面的摊贩就已经在主道上摆起了一整条出来。


他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把估摸着那人会喜欢的都买了,结果等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买的东西差不多都能摆一桌子了。


乔楚生到的时候没见着路垚,倒是白幼宁因为有采访任务起得早,刚好撞见。看见他来也毫不意外,只在他拎出一堆各色早点的时候惊叹出声。


“您是真行,买个早饭能买出一日三餐的量来。”


乔楚生难得地窘然,摸了摸鼻子:“你不是有采访吗,带点儿走吧。”


后者随手拿了个青团:“路垚就在房间里,不过估计还没醒呢。”


“嗯。”乔楚生看着人走了,随手把买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就抬腿去了右侧的房间。


与上次来的时候不过间隔了一个多月,心境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轻轻推开门,屋子里面一片昏暗,窗帘紧闭着,隐约能看见床上被子里包裹着的人影。


密闭的空间里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还有馥郁的馨香气息,与对方身上常常带着的一致,光是闻到就令人心情愉悦。乔楚生悄声走进去,这才能理解话本里所谓进人闺房的乐趣。


不过眼前的这位绝对不是什么深闺里的大小姐,而是个比他还高的男人。思及至此乔四爷低头一笑,慨叹命运之神奇。


于是等路垚一睁开眼,就是站在近处盯着他笑的爱人。


这种感觉太好,好到仿佛瞬间被放在温水里,周身都放松下来,他熟练地在对方伸过来的手心里蹭了蹭,含糊着声音问:“什么时间了?”


“八点了。”


“唔。”


乔楚生见着人又要睡过去的样子,手指微动在人眼睑处摸了一下:“别睡了,先起来吃个早饭。”


“唉我昨儿个半夜才睡着——没醒呢。”


“怎么睡那么晚?”


“你不在我旁边我睡不着啊。”


说这话的人说的理直气壮,反倒是听的人不自觉心跳快了起来,眼里含了笑更加温柔,甚至连声音里都带上了笑:“那行,那你再睡会儿吧。”


路垚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又陡然间清醒过来,看他衣冠整齐地站在蹲在床边,熟练地伸手去拉扯他的外衣。


乔楚生按住他:“干嘛啊?”


“你也脱了衣服一起睡会儿。”


乔楚生拗不过他,只好也乖乖地上了床充当抱枕,他无奈地被长手长脚的恋人缠住,偏过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赶紧睡吧。”





于是理所当然地,等两个人好不容易起来的时候,太阳都快到头顶了。


路垚的精神好了许多,穿着睡衣缩在椅子里,看乔楚生把热好的早饭一道道放到他面前。


饶是吃货三土见着这阵仗也有点惊讶:“你是干嘛了?老爷子难道给你发零花钱了?”


乔楚生没好气地在他头顶揉了一把:“让你吃还不行,赶紧吃你的。”


“不是——”路垚随便塞了块米糕进嘴里,拎着叉子指指点点道,“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行了,别叨了——东西都在这儿了吧?”


路垚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嗯。”


自从上次路垚在乔楚生家睡了一晚就不肯再回来,说自己醒来见不着人心口疼,非得缠着他一起睡。乔楚生又舍不得每日折腾他,就只能时不时忍着睡。


但昨晚乔楚生说让路垚从这里搬出来,以收拾东西为由将人支走了,好独自准备点东西。


原本以为一个人睡会轻松许多,没想到怀里空空的感觉反而更令人难捱,一大早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


这才去早市逛了这么久。


“那你先吃,吃完我们就把东西搬过去。”


路垚在盘子里切成小块的松饼上倒了点枫糖浆,叉起一块递到乔楚生面前,笑着说:“你试试看。”


后者皱着眉吃下去了,咋舌道:“怎么这么甜啊......”


罪魁祸首抿着嘴偷笑,身体细细地颤抖起来。乔楚生见状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说什么,直接上手把人拉了过来亲上去,唇舌交缠间甜腻的糖浆味道就在两人嘴里一同化开来。


一吻结束两人的额头互相抵在一起平复气息,乔楚生开口的声音里带了一抹沙哑:“叫你招我。”


后者冲着他狎然一笑,舔了口唇瓣:“反正我也不亏。”


乔楚生被他撩拨的火起,又哭笑不得,索性起了身先去把行李装车了。




其实之前路垚收拾在乔楚生住处的东西都还在,不过那个房间到底没用上,夜夜他都是直接睡在乔楚生房间里的。


所以这次也就是把一些大件行李拿过来而已。


路垚在车上靠着乔楚生又睡了一觉,到了也没醒,乔楚生干脆没叫他,自己先把东西都搬了进去。


还没等他搬完,这人就睡眼惺忪地追了过来,站在他身后头不住地往他肩膀上掉:“怎么不叫我?”


乔楚生忙着调整柜子的位置没手扶着他,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有这么困吗?”


“有。”但路垚没好意思说自己实际上一夜都没怎么睡,强打精神清醒过来,看了眼大厅。


与之前差不多的摆设,不过这下把他那里的东西也都放了进去,登时间原本简洁复古的屋子就掺杂进几分西式的色彩来,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看着心里莫名地满足,突然来了兴致,捋起袖子就说要犒劳乔楚生一顿大餐。


随即就被拦住了。


乔楚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下鼻尖,把他按坐下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怎么了?”


半分钟后,路垚等到了他的乔四爷,一起上来的还有一个形状有些奇怪,表面还有点焦了的小蛋糕。


接收到路垚惊讶的眼神,乔楚生收回手揣进兜里,眼神难得地摇摆:“你不是前几天说想吃的吗?”


路垚这才回忆起来,前几日街头开了家西点店,手艺很是正宗,他自从国外回来之后就鲜少吃到这么还原味道的,天天一下班就撺掇着乔楚生买。


但乔楚生怕他吃的东西太杂回头闹肚子,也就只肯给他一天买一个。


这么时新的东西,要是能做出来必然是求了什么人去学的,路垚先是看着这人觉得好笑,笑完又觉得心里分外酸涩,总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赚来一个乔楚生。


幸好没错过。


他几步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将人抱住了,一时之间没能说的出话来。对方也没催,沉默地环上他的腰,轻轻搂住了。


“乔楚生。”他吸了吸鼻子,突然开口道,“你要是当时真去了英国,还打算回来吗?”


后者手上一顿,随即又轻轻地落下来,嘴唇在他耳边碰了碰:“你猜。”


......算了。


路垚将人抱得更紧,手下不留丝毫缝隙,像是搂住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反正这人他已经抓到了——

就绝不会再松开。







尾声:


两个人在一起的事情没有特意宣扬也没有特意遮掩,于是一来二去的,周围的人就都知道了,理所当然地也包括了眼线遍布的白老爷子。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就有人送来了白老爷子的消息,说是叫乔路白三人一起回去吃饭。


前两者的反应还好,倒是白幼宁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默默去了一边的两人道:“你们在外面倒是给我收敛一点啊!我爹都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路垚看她一眼,没所谓地说,“知道了他也管不了啊。”


乔楚生抬起头,思忖片刻:“其实还是可以的。”


路垚刚要急,就听见眼前人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早就跟老爷子说过了,估计不是因为我们。”


“那是因为什么?”


俗话说八卦是人类的天性,白幼宁还在烦恼着,就发现下一秒全屋子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登时没好气地说:“看我干嘛!”


“啧啧啧,待嫁女就是怨气大,我们还是先避避吧。”路垚夸张地摇着头,跟乔楚生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拿着卷宗慢悠悠地走了。


“神经病。”白幼宁忿忿地吐槽着,转回头就看见吴杰也盯着她,顿时白了他一眼,“你也是!盯着我干吗!”


“......没事。”


切。


白幼宁刚要再转回去,却顿住了,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把坐在书桌后面看资料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适龄青年,品行正直,无不良嗜好。


“吴杰。”


吴杰一抬头就对上白幼宁突然凑近的面容,手指在半空中僵住:“怎么了?”


“要不你今晚陪我一起回去吃饭呗?”


“......好。”他放松下身体,回答着,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FIN.

黄油曲奇

【生垚】难言之瘾(中)

*先虐后甜,剧情向

*本章虐三土……吧,后甜

*结尾HE

*今天也是为四爷哭泣的一天QAQ

*原创人物有,地名情节全为瞎编

*本篇仅为情感向,不含任何高大上主题,只有把生垚的be圆回来一个目的!

*唉,对不起我还是太菜了


00


面前是一盆熊熊燃烧的火焰,燎烧的烟尾气息在密闭的空间里席卷过来,沁酸了鼻腔,在喉咙里作痒,连眼皮都在发烫。


路垚站在火光之下,视线透过被热浪扭曲的空气,看见两个人。

一黑一白,占据着一左一右。


他焦急地跟眼前的人说着什么,耳边木柴燃烧的声音,热浪轰鸣的声音,和铁锈杠杆被拉扯的声音共同混杂在一起,折磨得耳蜗生疼。


但就在...

*先虐后甜,剧情向

*本章虐三土……吧,后甜

*结尾HE

*今天也是为四爷哭泣的一天QAQ

*原创人物有,地名情节全为瞎编

*本篇仅为情感向,不含任何高大上主题,只有把生垚的be圆回来一个目的!

*唉,对不起我还是太菜了




00


面前是一盆熊熊燃烧的火焰,燎烧的烟尾气息在密闭的空间里席卷过来,沁酸了鼻腔,在喉咙里作痒,连眼皮都在发烫。


路垚站在火光之下,视线透过被热浪扭曲的空气,看见两个人。

一黑一白,占据着一左一右。


他焦急地跟眼前的人说着什么,耳边木柴燃烧的声音,热浪轰鸣的声音,和铁锈杠杆被拉扯的声音共同混杂在一起,折磨得耳蜗生疼。


但就在这一片混乱里,他听见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


「路垚,站远点儿。」


他听见那人说,几乎是瞬间,无形的火也从心底翻腾上来,火舌舔舐着心脏,闷在胸腔里痛的入骨。


仿佛听见自己世界崩塌的声音。绳索剪开的瞬间,物体下坠的破空声被火焰烧成哨声般刺耳,他凭借着本能冲上去抱住不断坠落的人,手指碰到对方的瞬间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声——


随即天崩地裂。




01


路垚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静谧的夜色就映入眼帘。他直起身子坐起来,抹了一把额头,意料之中地摸到一手湿滑。


他坐在原地,等心跳缓和了片刻,才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


这里是整个上海最好的医院最好的房间,空间不算多大,但好在所有器物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供人放松用的留声机。


路垚却一次都没放过,害怕惊扰了那人。


他自己也是学医的,知道实际上比起身体上的创伤,脑袋里的伤痛更加难以愈合。


当时巡捕房的人得到路垚提前留下的提示及时赶到,但也只是刚刚好卡在绳索被剪短的瞬间。路垚看着那一头的人从铁杆上坠落,脑子也没动地就也冲了下去。虽然及时地抱住了对方,但凭他那点力气,连快晕倒的乔楚生也比不上,竟然还是被人抓进了怀里,硬生生给护在了上面。


路垚本来就晕血,看着那画面只想把肠子都吐出来,软手软脚地任后面白老爷子派来的人把乔楚生送进了医院里,缓了片刻,自己跑去待在上海的路淼屋前,跪了大半夜。


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可是哪怕兜里面只剩几个子儿,也要挑着东西吃的性子。陡然间膝盖磕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一时间甚至让他疼的有些恍如隔世。


但很神奇的,他那瞬间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乔楚生那天跪的时候甚至还下着雨,那得多疼啊。


路家人一个比一个不妥协,直等到他觉得自己快跪的失去意识,屋里的人才松口,捏着鼻子吩咐把那个乔楚生挪到特殊病房去。


路垚看见从门口走出来的管家冲着远处的门童招了招手,随即就有人冲着他走了过来,估计应该是同意了他的请求,这才心下一松,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哎呦,少爷。”这管家也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见了他这会儿的样子,撩着袍子就跑过来扶住了他,“您说您这又是何苦啊。”


“把我......”路垚费力地咳了一声,意识迷糊间还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刚说了没两个字,就又咳了一声,“把我送到乔楚生的房间里去。”





“您可真行。”等到他醒过来,站在床头的白幼宁才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报纸递到他面前。


也不知道是哪家无良的记者,放着好好的案子不报,把路垚那天的样子拍了下来,还配字说什么《路家小少爷惊天一跪只为黑帮头目》。


“乔楚生呢?”路垚随手给扔了,抬头看了眼头顶上挂的水,见是普通的葡萄糖就要拔针头。


白幼宁立马拦住他:“诶,你干嘛去?”


“我去看看他。”


路淼到底没按着他的意思来,把他们安排在了单独的房间里,这会儿他醒过来没看见人,心里就格外地不安,一秒都不想等。


“可你药还没挂完呢。”


“无所谓。”


“诶。”白幼宁伸手拉住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刚才被他随意扔在了床上的报纸,意味深长地说,“你可想好了,现在知道了你的家庭背景,这栋楼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万一毁了我哥的清誉......”


路垚只觉得心口火烧火燎地烧着,像是被蚂蚁聚集着咬噬一样难耐,于是神情也变得格外暴躁起来,他皱着眉甩开对方的手:“毁了我赔。”




02


医生检查下来的结果是乔楚生身上的外伤之外,脑部在坠地的时候受到了撞击,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意识。


路垚自从醒了之后就一直守在床边,谁来劝也不听,就连白老爷子也拿他没辙,只好随他去了。


期间他见乔楚生醒过几次,但都只是身体的自然反应,没能恢复神智,看向他的眼神格外空洞,深色的瞳孔对着他的方向,看了几眼就又闭上了。


路垚被那目光看的呼吸一窒,直等到那人又睡过去,才能揉着发痛的胸口舒一口气。


今天已经是乔楚生送进医院的第五天了,路垚从卫生间门口走出来的时候,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针已经转到了三的位置。


那就是第六天了。


路垚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掀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明明待在温房里,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冷。


他低下头将刚才为了怕沾到水所以放进了口袋里的手表拿出来,再重新环上去,小心翼翼地扣好暗扣。


寂静的空间里就立刻响起一声脆响。


路垚心里一跳,急忙转过身,结果就对上了一双幽黑的瞳孔。


......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几步,然后在距离人床边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试探性地开口:“你......醒了?”


“嗯。”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瞬间让路垚一颗提起来的心脏沉闷地砸回胸腔里,漂浮着的忐忑一下子落了地还有些不适应,砸的他胸口生疼。


他立马扬起嘴角,捞过床边的水杯,用棉签蘸了水在对方干涩的嘴唇上细细地擦过去。这个动作他这几日常做,早就做的驾轻就熟。


但不知为何,今日他的手竟然有点颤抖,路垚低着头自嘲果然是太弱了,才熬了几个晚上身体就虚成这样。


水杯里的水面摇晃的厉害,路垚只好先把它放回了床头,抱歉地开口:“不好意思啊,你先别说话,我刚睡醒来着,等我缓一会儿。”


“路垚——”


那人却费力地伸出了手,扣住他垂在床边的手腕,声音沙哑的像是被划过的唱片。


“别怕。”


磨在内腕的手指温度有些低,指腹还有粗糙的茧,路垚却没挣开,别开头借着黑暗眨掉酸涩:“谁怕了。”





第二天的时候许多人闻讯赶来,但除了白老爷子父女之外,都被拦在了外面。


“这事儿没商量。”路垚不知从哪儿顺的白大褂,穿在身上竟然格外地妥帖,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手里的册子上画了个勾,“他现在归我负责,我说了算,今天的探病人数满了,剩下的请回吧。”


“不是你谁啊,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乔探长现在需要休息,每天最多见三个人,多了不见。”

 

“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


不是所有人都认得他的,也有一些江湖上不太讲规矩的人,见他只是个医生就想用点特殊手段,却被人拦住了。


路垚看了一眼,认出是当时乔楚生叫来帮忙找人的弟兄。


他溜达到人旁边:“乔楚生让你来的?”


后者瞪了他一眼,大概是知道老大为了谁受的伤所以很是不忿,却又不得不遵循命令,眼不见心不烦地又撇开了:“大哥说按你说的做。”


路垚顺手把册子递给他,满意地拍拍手:“可以,那这就交给你了。”


解决了屋外的人,屋内还有两个。路垚拎着打好的热水走进去,熟练地帮床上的人直起身子坐了起来,然后从外套夹带里抽出一个纸板塞过去,又把夹在耳后的圆珠笔递到他手里。


白老爷子和白幼宁被这一套操作震的一愣一愣的,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倒是乔楚生看见了,无奈地抿着唇抬起头拍了下身旁的人,跟他指了指床前的方向。


“哦。”路垚像是这才想起来另外两位的存在,翻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了,这才慢条斯理地道,“他现在不能说话,你们有事的话,长话短说,然后让他用写的回答你们。”


白幼宁上前一步抓住了床沿,惊讶道:“我哥没法说话了?”


“是暂时——”路垚拿着水果刀削水果,宽度相等的苹果皮就顺着轮廓落下来,闻言不满地纠正了一句,“暂时懂不懂?他的喉咙在之前的火里吸入了大量的浓烟,受了创伤,要好好休息。”


白老爷子先反应过来,拿手杖敲了敲地面:“醒了就好了,其他地方不要紧吧。”


乔楚生下意识地开了口,随后对上路垚警告的眼神,无奈低下头拿起纸板,龙飞凤舞地写了个「不要紧」。


“那哥你现在脑袋还疼吗?”


「不疼」


“巡捕房里现在吴杰暂时负责着,背后的凶手也抓到了,你最近就好好休息,别管了。”


「好」


这样诡异的交流持续了一会儿就结束了,白幼宁眼里流露着担忧,却介意于老爷子在这儿无法多说,只好把想问的问题先吞了回去。


“那就行。”一阵沉默过后,老爷子咳了一声,难得地沉吟了,“这次的事情,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虽说主谋是被逃脱的罪犯之一回来复仇,但无论是在酒席上下药,还是利用路垚绑乔楚生过去,除了青龙帮内部的人之外,别无旁人可以做到。


路垚见身边的人动作顿住,生怕他真的说不用给,借着递苹果的动作,把他手里的纸板又给拿走了。


“那就麻烦老爷子了。”


乔楚生举着手里的苹果,挑起眉看了一眼路垚,后者冲着他耸耸肩,一副无辜的样子,他只好也随了人的意,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老爷子让人把准备好的药膳放到旁边,不打算再打扰他休息,转身就走。白幼宁却没跟着,踩着高跟鞋过来把路垚拉到了门外。


“现在我哥也醒了,你还打算就这么待在医院里?”


路垚手里还残留着水果的清香味,他举起来拧了下鼻尖,借着这动作飞快地瞟了一眼里面:“关你什么事。”


白幼宁手里的本子“啪”地一下砸到他手里:“我说真的,巡捕房那边你现在也不去,路家那边你也不管,你这是打算在医院扎根啊。”


“等他恢复再说吧。”


白幼宁唯恐他是因为过于愧疚,但鉴于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只好隐晦地开导他:“犯人昨天终于承认了,他是因为哥哥被抓了,不满才会这么做的。而且要是没有青龙帮的人帮忙,我哥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


言下之意是,其实不是路垚的错。


眼前的人却摇了摇头,眼里泛出了点笑意却不达眼底,伸手拂开她:“跟这事儿没关系,你不懂。”


“那跟什么事儿有关系啊?”


“我问你。”路垚弯腰倚在门框上,抬头与她平视,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要是当时巡捕房的人没有及时赶到,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白幼宁被这设想困住,一时间呼吸困难。


“懂了吗?”路垚没忍住又转过了头,确定了一眼人还好端端地坐在床上,才继续说下去,“我就是,不想再有意外了。”




03


路垚就这么在医院里待了下来,因为本身就是学医的,对一些基础的操作甚至比小护士还要擅长,所以负责医生也乐得轻松,索性把许多琐碎的事情都交给了他。


唯一明确表现出了不满的人倒是乔楚生,他抵着人想给他脱衣服的动作,死活不让路垚的手越过他的手臂。


路垚直起腰喘了口气,正义凛然道:“我这是要给你擦身子。”


那也不用连下身都帮忙吧。乔楚生把毛巾一把夺过来,费力地掀开被子自己擦着没被上药的关节处。


路垚就这么倚在桌子边上看他,目光紧跟着他的动作,嘴里还不忘吐槽:“就你现在这个身体,被谁擦不是擦,这么别扭干什么。”


床上人的动作顿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微转过了身,试图用背影遮住身后人的视线。


他一擦完,毛巾就又被路垚拿去了洗手池,哗啦啦的水声里他依稀听见这人的嘱咐:“乔探长可别自己偷偷复健啊,不然等晚上我就亲自帮你上药油。”


受伤的骨肉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弥合,乔楚生之前从未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过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地就会让筋骨使用过度,路垚上次看到,让六子帮忙带了瓶药油来,给他足足揉了一个小时。


饶是路垚的力气不大,也因为是使劲在穴位上,把乔楚生折腾的够呛。


路垚洗完毛巾晾起来,满意地看到人好好地躺在床上,一动没动,大发慈悲地决定给他读点书。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来一堆,随便拿了两本放到乔楚生面前。


“一个是丹麦的童话,一个是康桥的医科教材书,你想要听哪个?”


乔楚生背靠着床板,对着凑到面前的书又往后面挪了挪,脸上满满的嫌弃和抗拒。


路垚却装作看不见,手往前面又伸了伸:“选一个。”


过了半晌,对方的手指才不情不愿地点到看上去稍微正常一点的童话书上。


路垚从善如流地收起了另一本,抱着手里的这本摊开在膝盖上,帮躺下来的人掖好了被角,这才轻声读起来:“在浩瀚的大海深处,有个鱼儿的王国。海王有6个美丽的女儿,尤其是小女儿比姐姐们更美丽,她善良纯洁,有着美妙动听的声音......”


医院里的空气本该是刺鼻的,带着些腐朽和缺乏生气的味道,但乔楚生住的这间被路垚特地用从家带来的香薰点过,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头顶上的台灯泛着浅色的光,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叙述着简单的故事。


很快就让听故事的人陷入睡梦之中。


路垚直到感受到耳边那人平稳的呼吸才停下来,他轻轻地合上书,站起身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又把灯关了,只留下窗边一盏幽暗的落地灯,这才坐回来。


其实这个房间里还有一张床,但却跟眼前的这张离了很远,路垚睡在那里的第一个晚上整夜整夜的做噩梦失眠,醒来睁开眼也看不见熟悉的身影,之后就再不肯睡在上面了。


他倒是想把两张床拼起来,被挣扎着抢过纸板的乔楚生用笔刺了个大大的「你疯了」。


这句话曾被乔楚生说过无数次,就算只是见到这三个字,他都能想象出这人叉着腰皱着眉瞪着眼说出这话的样子。但不知为何,他看着对方举起纸板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人拧了一把的酸痛,几乎要渗出点血来。


于是他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将门边的沙发给拖了过来,晚上就在沙发上凑合一宿。


路垚把毛毯摊开来自己躺进去,枕在扶手上能看见一边男人安静的睡颜,他却还觉得不够,得寸进尺地伸出手,直到拽住病床上棉被的一角。


熟悉的气息似乎就能穿过空气传过来。


直到这时,心口处的窒息感才稍稍放了松,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脸埋进了冰凉的皮质沙发里。


“晚安。”他含糊地小声道。





都说人心里有事儿的时候,睡也睡得不安稳。


今儿个路垚天还未完全亮他就醒了,睁开眼第一件事先抬起头瞟了一眼躺在旁边的人,待见着乔楚生睡着的脸,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清晨空气的寒冷,掀开被子下床换了件衣服出了门。


医院的三餐并不好吃,之前白家的阿姨时常来,送些对养伤好的汤汤水水之类。但早餐却并不能顾及到,于是路垚就会趁着起早,去街上买点应时的早点来。


再没两日就是清明,上海常吃的青团早就被摊贩们呈到了街面上。路垚心里想着乔楚生还在养伤,胃自然也脆弱,还是不能吃这些糯米类的食物,就转身去了另一边的早茶楼里,买了罐桃花粥。


新摘的桃花落入被红糖煨的软糯的梗米粥里,不住地传出清甜的香气。他满意地拎着食盒进了医院,连带着一包塞在大衣里的紫笋茶,一路上到了五楼。


打开门的瞬间却愣住了。


“回来了。”乔楚生坐在床上,闻声看过来,冲着他笑了笑。


路垚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惊喜多一些,还是无措多一点,他几步跨进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转身来握着他的肩膀问他:“你喉咙不疼了?”


“嗯。”乔楚生却轻易地挣脱了他的束缚,将肩膀上的手又放了回去,这才抬起头回复他,“差不多好了。”


路垚这才发现对方的笑容并未达眼底,只浮在表面浅浅的一层,语气里也带了分之前没有的疏离,格外正经似的。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04


乔楚生的身体素质毕竟是强大,恢复声音没几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好完全了,直接自己出了院。巡捕房被吴杰管理的很好,他倒也没回去,而是先被白老爷子带了走,说是帮他把帮内肃清一下。


于是白幼宁下了班回去,就在门口捡到了一只垂头丧气的路垚。


后者的衣领都是皱的,脚上的鞋上溅着泥点,头发凌乱着神情惨白,一个大男人蹲在地上缩成一团,要不是她凝神多看了几眼,指不定还以为是哪里来收破烂的。


她走过去用高跟鞋在对方眼前的地面上点了点:“喂,你怎么了?”


路垚见是她,激动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你能告诉我你们家老巢在哪儿吗?”


白幼宁莫名其妙:“什么老巢啊?”


“就是。”路垚手脚无措地比划,“你们不是青龙帮吗,那大家平时总该有个聚会的地方吧,万一要开会什么的。”


“你是说青云堂?”


“在哪儿?”


“西山吧——”白幼宁见身边的人脚一滑就要溜走,立马抓住了他的手臂,才惊然不过半个多月不见,对方就瘦了一大圈,“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是说乔楚生跟着你爹去肃清组织了吗?那应该就在这个什么——青云堂吧。”


彼时已是晚上,屋外一片漆黑,只有几点零星的路灯忽闪忽明。深深的巷弄里偶尔会钻出一只吓人的野猫,人鬼并行,只望过去就能从寒风里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白幼宁抬头看着这个原本走个夜路都不肯的人,竟然要在这么黑的晚上跑去西山,心里有些涩然。她用了力气把人给拽回了屋里,锁了门点上灯,然后坐到沙发上,严肃地看着对面:“你现在对我哥,到底是什么感觉?”


路垚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什么什么感觉?”


白幼宁扶额:“你不会告诉我你还看不出我哥喜欢你吧!”


对方却一下子愣住了,眼里翻起汹涌波涛:“乔楚生......喜欢我?”


合着这一个两个都是傻子,白幼宁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着才来管这些人,拎着包噔噔噔地回了房间,摞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路垚躺在床上一夜无眠,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路盯到窗外蒙蒙亮的天色照亮了房间。清晨的第一抹光总是格外的模糊,只会将事物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再慢慢细描。


他之前心里没东西不觉得,这会儿多了些什么再去回想,才品出那么多的不同来。


思绪纷乱地交错而过,又在某些相似的片段停下,相互嵌刻然后融为一体。记忆飞快地从眼前掠过,从火光中男人的低语,一直到初见时对方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笑着的模样,递到手里的温热吃食到裹在腕上的手表,还有一次次帮他挡住攻击的背影。


他莫名想起之前跟吴杰的一段对话,对方问他,觉得乔探长怎么样。


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大约是夸赞了一番对方年少有为,家底颇丰,美人兄弟样样不缺。


是吗。吴杰却提了提眼镜,轻描淡写道,我倒觉得,他拥有的其实并不多。


那时候乔楚生完全对巡捕房的事情放开了手,路垚连着几天见不着人都是常事,心里空落落着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只好假意刺探地说笑,所以连这巡捕房探长的位子都要给出去吗。


对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这得他自己去问。


路垚此刻回想起来只觉得呼吸凝结,他只是迟钝却并不傻,脑海中过一遍之前的端倪就知道那人远离的真实原因。


他在被子里蜷起身子平复急促的心跳,直到太阳穴处激烈的跳动片刻后缓和,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却又没忍住翻起了嘴角扬起个短暂的笑——

是他混蛋。




隔天白幼宁久违地被厨房传来的香味唤醒,闭着眼睛闻着香气就走到了餐桌旁。路垚敏捷地将包装好的一份收了起来,然后把盛在碗里的一点递到她面前。


“这是你哥的,你吃那份。”


白幼宁坐下来,忿忿地把叉子插进餐盘里:“切,谁稀罕。”




05


近日来的青龙帮很是热闹,先是因为乔四爷被抬进了医院,白老爷子回去之后大发雷霆,立马严查,顺着那日的证据扯出一串离心的帮派人士,但都只是待而不发。等到乔楚生出了院,才正式地聚集了众人,当众行帮规。


白老爷子借着这个机会,索性将帮派分成了两部分,把一部分手上没怎么沾过血的,给了乔楚生,想让他自立门户去。


虽然这个提议立刻被乔楚生拒绝了,但他也没放弃,一边暗自里做着动作,一面想找人劝劝他。这么一看,就看到了蹲在白家门口的路垚。


白老爷子眼睛毒辣,只一眼就将几人的弯弯绕绕看的清楚,瞥见路垚也没说什么,拄了手杖就打算越过去。


却被拦住了。


“老爷子,是不是因为分帮的事情很苦恼啊?”


白老爷子在心底骂了一句不知是哪个崽种把消息传了出去,面上又得做出一副无事的样子:“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我从哪儿听来的不重要。”路垚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微微笑起来,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要是我能帮您解决这个问题呢?”


“就凭你?”老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倒是有了几分兴趣,“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您答应我一件事情。”路垚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与钱无关的。”


“哼,你先能办到再说吧。”


这么说就是同意了,路垚笑着看人走进门里,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重重松了一口气。他扶着树稳住脚步,看起来镇定实际上背后都汗湿了一层。


老爷子的气场果然强大。


若是换作之前,打死他都不可能愿意单独过来跟老爷子谈判,但眼下他寻人无门,乔楚生又不肯见他,他也没辙,只好想着从别处入手,能不能好歹见着人。


只是感觉上又给自己揽了个麻烦的差事。


路垚烦躁着抓了把头发,抬手的时候却发现腕表上的时间已经到了固定的下午的三点,又立马精神起来,迈着步子就向百乐门走去。


据白幼宁的情报,今天下午三点半在那儿有一场高级聚会,很多有头脸的人都会去,包括乔楚生在内。


路垚借着一身还算过得去的楚楚衣冠,和从之前一个被害者亲属那里要来的请柬,也夹杂在人群里混了进去。


他的目标明确,站定在了一个角落里目光就开始扫视周围,没多久就锁定在了舞厅另一头的楼梯下面。


几日不见的人难得穿了一身西装,墨色的马甲外面套着纯黑色的西服,胸前别了一枚墨绿色的胸针,正拿着一杯香槟,跟人谈笑着。


路垚慢慢地蹭过去,借着人流的遮掩躲在暗处,视线贪婪地从对方身上流连而过,视野慢慢缩小变窄,最终只剩下一个人形。


许多东西之前看不觉得,现在再回看才觉得难得,似乎哪里都吸引的人移不开目光。


其实这人笑起来很好看,剑眉下的星目映着璀璨灯光,铺成一地的细碎星点,嘴角陷下去一个小涡,微红的唇弯起,眼睛里带着笑意,格外勾人。


路垚看着看着又觉得杯子里的饮料有些苦涩,怕不是自己拿错了,他转过头想要换一杯,结果换完转回头,那人竟就不见了踪影。


他心里陡然空落下来,焦急地转身,差点撞上举着托盘的侍者,手臂上却多了一只手,把他拉开了。


路垚慌忙间站定,想跟人道声谢,才发现刚才还看着的人此刻就站在了他眼前。


“你怎么来了?”对方等他站直就松了手,皱着眉问他。


他不知为何,竟然生出几分局促,手指不自觉地搓揉了两下衣摆,将几分凌乱的褶皱抹平才开口:“我是...被人邀请来的。”


“哦。”乔楚生淡漠地一点头就要走。


路垚动作快于大脑,伸手将人拉住了,面对着对方看过来的视线,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了:“那什么,你之后还、还回巡捕房了吗?”


“不了吧。”


“为什么啊?”


“巡捕房又不是离了我就不行。”乔楚生短暂地笑了一下:“再说了,我总不可能一直做探长。”


“那你就一直做黑帮吗?”


面前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路垚自觉失语,懊恼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连声地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乔楚生却挣开了他的手,淡淡道,“祝路先生玩得开心,我先失陪了。”


路垚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还悬在空中的手臂,另一只手探上胸口,轻轻揉了揉。




06


最后路垚还是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他想办法让几个帮派里的孩子去到乔楚生面前展示出了自己的困境,对方也不是傻的,知道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手下人,哪一个选择才是更好的未来。


白老爷子的想法也没问题。洗白从商,振兴经济。


毕竟无论将来的政权归在谁手里,总是会对丰盈国库的人多留些余地。


面对着老爷子的疑问,路垚给的要求也很简单,简单到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色晦涩难辨,终是叹了口气。


“就怕楚生这倔脾气上来,谁都改不了。”


“没事。”路垚听见自己说,“这是我欠他的。”




晚上的时候路垚把自己的新住所收拾好,听见门响声整了整衣服走过去,迎面就对上一脸疲惫的乔楚生。


后者钥匙还拿在手里就愣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老爷子顾我做他的资产顾问,暂借你这里住一下。”路垚笑得坦荡,伸出手冲着他展开怀抱,“不欢迎我做你的新舍友吗?”


乔楚生站在原地没动:“那幼宁呢?”


“关她什么事?”


灯光掩映里路垚看见对方似乎是拉扯了下嘴角,但回过神的时候,这人明明又是面无表情的。


乔楚生看了他几眼,将手里的钥匙丢了过去:“我会让人这几天就帮你找住所,钥匙先给你。”


路垚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你呢?”


“我换个地住去。”他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


那人却像没听到,都快走到门口。


“乔楚生!”路垚终于上了火,几步跨到门前,挡在了他的去路,愤然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我什么意思?”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气氛一下子凝固,粘稠得化不开的夜色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鸿沟。


“对。”乔楚生突然抬起了头,冲着他露出了个笑,从中依稀能辨出曾经的感觉,“我确实很不想见到你。”


“......”


“路垚,你放过我吧,行吗?”


路垚看着对方的笑脸,不自觉被逼退一步,直靠到了冰冷的墙面上,他低下头扶着胸膛大口地喘息,没想到以前来说只是打闹的一句话,杀伤力竟然这么大。


“难过吗?”乔楚生却在这时冲着他走了过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


“我之前一直一直,这么难过来着。”


乔楚生露出一个笑,带着几分感慨和几分释然的笑,看得路垚心里一紧。


“所以啊。”乔楚生低下头凑到他面前,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算了吧。


“你现在对我不过是差点失去了,所以害怕而已。但这种害怕毕竟是假的,很快你就会发现,其实这并不是喜欢——你觉得你喜欢我吗?”


男人温热的手掌覆在肩膀上,短暂几秒就烫的他不禁颤栗起来。


路垚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头却像是被阻塞住,半晌发不出声音来。


乔楚生低下头轻声笑了一下,只是嘴角的弧度有些苦涩,怎么看都是自嘲:“算了,没事。”


路垚看着人将要迈步,伸出手就拽住了他的衣服,眼里流露出些许哀求。


他从小养尊处优,受过高等的教育,环境教会了他如何审美,教育教会他如何明辨是非——

却从没有人教过他,要怎么学会明辨自己的心情。


在此之前与乔楚生的相处他都没有过多地用理智思考过,只是心之所至,任其自由发展着,到如今才发现已经越出太多太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刻一些。


可是现在,好像真的都要失去了。


路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被一点点地推开,直至失去支力,砸进空气里。


“别勉强自己了。”


乔楚生说完就走,转身的动作衣摆被带起画出一个利落的弧,像是真的将心口的腐肉都割去了。

再无留恋。


路垚颓然地顺着墙壁滑坐下去,抬手将脸埋了进去。


东西掉了可以再买,人丢了可以登记立案。

可他弄丢了一颗心,这要怎么找回来。




07


一切似乎又回到最开始的时候,乔楚生带着自己手下的人按着老爷子的要求开始投资商业,路垚则重新回到了巡捕房,不过这次他没像之前那么抢劫,只是要求能安稳地拿着足够生活的工资就行了。


白幼宁最近正忙于跟新思想的青年们一同抗议政府的赔款事宜,无暇再顾及这边,于是平日里出外务的就剩下了路垚和吴杰。


这两日倒是没什么大案,自上次密集的案件爆发后,上海似乎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平和。于是吴杰难得地神情放松,写东西写到一半转过头去问路垚:“对了,忽然想起一个事情。”


“什么?”


“我有个朋友在银行,虽然不比沙逊的好,但也不错,他们那里缺一个股票顾问,路先生要不要去试试?”


“嗯。”


过了半晌路垚才在对方波澜不惊的视线里惊醒过来,回过神来问他:“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吴杰皱了下眉,摇摇头:“没事。”




街上的樱花逐渐败落,这下轮到了主道两边的梨花树纷纷扬扬地开起了花,风吹一阵,就下一阵白色的花瓣雨。


吴杰跟路垚顺路去买东西,看见对方站在街头的摊贩前莫名驻足,却又没动,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是要买什么吗?”


“......哦,没有。”路垚捏着鼻梁,很疲惫似的笑了笑,“走吧。”


两人又走了几步,吴杰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你觉得乔探长是怎么样的人?”


实际上之前路垚就怀疑自己可能得了PTSD,哪怕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他都会忍不住地心脏微瑟。


“怎么又想起来问这个?”


“好奇而已。”


路垚抬起头看见设在街口的面店,倏然忆起那晚那人帮他剥的茶叶蛋,心头酸软了一下。


“挺好一人啊。”他笑着回答。


“那你知道之前白老爷子要送他去英国吗?”


“......什么?”


吴杰推了推眼镜,一板一眼地报告一样:“他设宴的那天晚上,原本第二天就要坐上去英国的轮船的,他预备去学习的地方据说就在康桥大学附近。”


“......”


“他说他想去那里看看。”


路垚愣在原地,沉寂的心跳一点点活泛起来。


乔楚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强大又内敛,温柔而不自知。他此生没有太多的文化经验,也没有去过多少有名的地方,听不惯留声机也跳不来交际舞,他能给的温柔不过是一包简单的糕点,和危难时毫不犹豫挡在前面的躯体而已。


去某个人去过的地方,看某个人看过的风景,怕是他能做到的,最接近于浪漫的事情了。


路垚捂着胸口在梨花树底蹲下来,急促的呼吸着。


他果然是愚钝至极又混蛋至极,待将人伤得透顶才明白自己的心情,却又没有勇气说出口。


吴杰等了一会儿,听到他突然开口问。


“......你有酒吗?稍微贵一点的那种。”




08


乔楚生照例又是深夜才到家,他旋开钥匙,寂静一片里锁扣的机关声音就显得格外明显,他浑身紧绷,却又陡然间放松下来。


他暗骂自己,怎么都这种时候了,还会有所期待。


屋子里面照例黑漆漆一片,他摸到了墙边就要开灯,却被人按住了。


乔楚生下意识地戒备,然后就感受到了对方熟悉的气息,混杂着酒气,十分浓烈。


他在黑暗里皱起眉:“你喝酒了?”


“一点点。”路垚身子不稳,几乎扎进他怀里,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喷洒在他脖颈上,“我就喝了一点点。”


乔楚生试图把他扶起来:“你喝酒干嘛?”


“酒壮怂人胆嘛。”


快到沙发的时候,也不知道这醉鬼哪来的力气,反手一个用力就把他按在了椅背上。


温热的身体嵌在怀里,甚至就坐在自己腿上,乔楚生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此刻捏住了眉心低声斥责:“赶紧下去!”


“乔楚生。”路垚却凑了过来,浅色的眸子被一点点夜色点亮,莫名显得有些委屈,“你为什么不想看见我。”


乔楚生并未真正听见对方说了什么,光是控制住自己不去抱住怀里的人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他克制地僵硬了身体,尽量地远离了路垚带着酒气的吐息:“你他妈赶紧给我下去!”


路垚却一下子抱住了他。


“乔楚生。”


醉鬼在他颈窝里蹭了蹭,一字一句地说:“你听好了,我路垚,喜欢,乔楚生。”




TBC.

黄油曲奇

【生垚】难言之瘾(上)

*先虐后甜,剧情向,1.3w+慢慢看

*先虐四爷,下章虐三土

*结尾HE

*我真的太心疼四爷了QAQ

*一个激情速打,逻辑混乱别管

*原创人物有


00


“你最多再在巡捕房呆一个月,然后就把探长给下一任吧。”


乔楚生给老爷子倒茶的手陡然间顿住,过了几秒才调整好表情,含着笑将茶杯递过去:“怎么了?有人需要这个位子?”


后者敲了敲手杖:“我当初让你当这个位子,也就是为了方便给你的将来铺路而已,现在差不多了——再说了,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当个探长吧。”


乔楚生将手背在身后,眼睑落下睫毛遮住瞳孔,看不清楚神情,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衣袖口冰凉的袖扣,从善如流地回答...

*先虐后甜,剧情向,1.3w+慢慢看

*先虐四爷,下章虐三土

*结尾HE

*我真的太心疼四爷了QAQ

*一个激情速打,逻辑混乱别管

*原创人物有



00


“你最多再在巡捕房呆一个月,然后就把探长给下一任吧。”


乔楚生给老爷子倒茶的手陡然间顿住,过了几秒才调整好表情,含着笑将茶杯递过去:“怎么了?有人需要这个位子?”


后者敲了敲手杖:“我当初让你当这个位子,也就是为了方便给你的将来铺路而已,现在差不多了——再说了,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当个探长吧。”


乔楚生将手背在身后,眼睑落下睫毛遮住瞳孔,看不清楚神情,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衣袖口冰凉的袖扣,从善如流地回答:“好。”




01


若是再早个几年,让乔楚生去想象自己有一天成了警察头子,他怕是会吓得从床上跌下去。但几年之后的现在,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套好警服,吃着早饭去巡捕房的工作日常。


前两天刚结一个大案,虽然真相已经查的水落石出,但后续的工作还有些麻烦,特别是一些文件的交接手续之类的。


原本乔楚生是不耐烦弄这些的,但今天他身后多带了一个人,所以不得不闷在档案室里,对着一屋子蓬灰又泛着股霉味的文件发呆。


“这边就是档案室,你最近就先待在这里看一看我们之前办过的案子之类的,稍微对这边的章程有点概念。”


“好的,辛苦乔探长了。”


这位新来的叫吴杰,是老爷子原来送去过英国读书的门生之一,在法律这块比起他要熟悉得多,所以乔楚生打算让人稍微对巡捕房内的事务熟悉一下,然后就可以慢慢放开手了。


“行,那你先看,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好的,乔探长慢走。”


老爷子的眼光还是很毒的,要说这人吧,确实挺有逻辑有条理的,就是这说话实在是过于文绉绉了,听着人直冒酸水儿——

被别扭的。


乔楚生出门才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在屋里闷了半天终于重见天日,他抬头看了眼快到头顶的太阳,脚步不自觉地就朝着三味鲜去了。


路上遇见了巡逻的手下跟人打了个招呼,乔楚生自然地走了进去,还没等跟老板说要什么,对方就先抬起头,问了他一句:“还是老样子吗?”


乔楚生莫名地被这场景逗笑,低下头也没能平息下上扬的嘴角,扬声道:“对,老样子。”


当然,作为江湖人的乔四爷自然不可能对这什么甜点有兴趣,奈何家里有两位小朋友,一个赛一个的口味挑,他也就不知从何时开始,对街上好吃的吃食变得了如指掌。


走到洋房楼下的时候,乔楚生脚还没踩上楼梯呢,就闻到从里面窜出来的焦糊气味,他神情一变,几步就跨上楼,刚想问问有什么事儿没,就从大开的房门间,看见白幼宁被路垚扯着袖子拎到了沙发上。


“你说说你,啊?没这个本事就别下厨行不行?咱们家仅有的几个锅被你祸害的一个不剩,我可求求你别再折腾了行吗?”


男人嘴上奚落的厉害,手上的动作却轻柔,拿出医疗箱的时候俨然一副三一学院高材生的模样,细心地夹着棉球帮人消毒。


“我这不是......不小心嘛~”


“你不小心的时候多了去了,什么时候能长点心啊?”


有些刺鼻的酒精味道飘散过来,瞬间就将门外人鼻翼间萦绕的焦糊味道和甜品的香甜气息全都驱散开来,他不自觉地搓揉起指尖,纸袋包不住糖晶沾到了上面,稍微碰一碰就能感受其中的粘稠。


黏腻得让人烦躁。


乔楚生终是叹了口气没走进去,只将纸袋放在了门口的栏杆上,然后又照着原路返回了。




02


白老爷子最终是想要办工厂的,外来的西洋人将许多新技术带来的同时,却也危害到了中华本国的发展前景,有志之士都想要在西方产业的包裹下夺得一席之地,兴办民族产业。


乔楚生自觉不是块经商的料,却被老爷子打住了。


“其实这个做生意啊,就和做人处事差不多,按着行业的规则走就行。”老爷子对这位自己几乎当着儿子养大的手下很是看好,收回给鹦鹉喂食的手,扔了个纸袋子过去,“这是我们家名下参股的几家工厂的情况,你先看看资料,这几天我再让人带你去实地考察考察。”


乔楚生难得地露出些窘迫神色,沉舟破斧地接了过来,在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行。”


就是没想到这位带他参观的人竟然是那个吴杰。


乔楚生今日卸下了警棍和手枪,披着件长风衣一身轻松地跨着大步向前走:“吴杰先生对经商也有研究?”


“不敢当。”对方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只是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与商学院的学生们交往过一些,略知一二而已。”


乔楚生被这一板一眼的回答弄的登时没了闲聊的欲望,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挺好的。”


怎么同样是留学生回来,有人是这幅模样,有人却是一副完全相反吊儿郎当的模样呢。乔楚生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其归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然而人却经不住念叨,他刚才还想着的某位此刻应该在家里听着留声机看着画报的人,就突兀地出现在了眼前。


“路垚?你来这儿干嘛?”乔楚生看了眼电厂的大门,又转回来瞥了一眼下意识藏起什么的人,嘴角不受控制地露了三分笑,“来蹭吃的?”


路垚立马不干了,反驳回去:“瞧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乔楚生看着他笑而不语。


“诶行行行。”路垚摆摆手终于肯松口,从背后掏出一张名片来,递到他面前,说着话眼神却胡乱地飘忽着,“那什么,幼宁上次带我去画展,遇到的人给我的名片,我就是过来看看帮忙看看他的资产问题,给他提供一些建议。”


乔楚生瞥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神色不变地又推了回去:“那行,你忙着吧。”


“诶你去哪儿啊?”路垚喊住他。


“我来这,有点事儿。”他的思绪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动了起来,直到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刻意隐瞒了老爷子给自己的嘱咐。


乔楚生回过神来,对上路垚有些质疑的眼神,捏了捏鼻梁,不自觉语气重了几分:“行了,我去哪儿还得跟你报告啊,你赶紧进去吧。”




等他们已经走进了楼里,吴杰才礼貌地开口:“刚才那位是?”


“哦,忘了给你介绍,那是我们巡捕房的探案顾问,帮着解决了很多大案要案。”那一套的话已经说得很熟了,一被问他就自然地回答出来。


“巡捕房的,外编人员?”吴杰礼貌地找了个合适的词,“看起来关系很好啊。”


乔楚生听了前半句先是一愣,随后又笑起来:“还行吧。”




03


不过看上去路垚给那位有钱之士做顾问的事情还挺顺利的,因为隔日乔楚生派萨利姆把人叫过来的时候,对方竟然很爽快地就来了,而且这次还没在意资费的问题。


他们面前陈列着的是一具被烧毁的尸体,面容不清身份不明,死因是自杀还是谋杀也不知。但乔楚生的视线却在白布边上转了一圈之后,又无比自然地挪到了蹲在旁边的人身上。


背朝着他的头顶上落了一片花瓣,他伸手想将它摘下来,却没想到对方恰好在此时回头,指尖就擦着面颊而过,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


乔楚生对着路垚疑问的目光咳了一声,前挪了一步把花瓣给捻了下来递到他面前:“我是想给你把这个拿下来的。”


“哦。”路垚看着就笑了,“我们家门口那株樱花树这两天开花了,外面天天飘着这玩意儿,估计是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这人说了两句又开始没个正形,突然看着远方神情格外惆怅似的:“唉,这种时候就应该去香满阁,买这两天新摘的樱花瓣晒的花茶,那个香味啧啧啧。”


乔楚生没好气地把花瓣扔到了一边,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先把案子破了,等结束我让下属亲自买了送过去行吗?”


“嘿嘿嘿,还是乔探长上道啊。”


经过询问,这次的案子人物关系并不复杂,死者是位在家里备考的考生,平日里有所接触的最多也就是房东,还有上门家教的大学生,在本地的家人一个都没有,也没有其他相熟的人了。


乔楚生原本想跟路垚一起审问几位嫌疑人的,但看着远远地凑过来的穿着白色裙子的身影,他心里打了个顿,突然改了口。


他让路垚跟白幼宁一起去法医那里盯着验尸结果,然后带上吴杰去了审讯室。


吴杰人少话却很犀利,只远远地看了一眼相伴而去的两个人,转头就问乔楚生:“这位就是白老爷子的准女婿?”


被问的人扯开嘴角笑起来,舌尖不小心碰到了前几日吃东西上火溃疡了的口腔内部,一阵细密的刺痛袭来,他却神情没变地靠在了门框上,懒洋洋地点点头:“是吧。”


吴杰不是蠢人,相反的,他格外擅长察言观色,因此他只凭着眼前人细微的神情变化,就陡然间明白了什么似的,隐蔽地提了一句:“白老爷子不会亏待乔探长的。”


“这些东西我都随便。”乔楚生伸了个懒腰,把记录册塞到对方手里,“准备好吧,待会儿又不知道要审多久。”




事实上今天这顿审讯的时间也确实长,不是因为两位嫌疑人多么能言善辩,而是因为坐在旁边的不是熟悉的人,乔楚生又尽量让吴杰自己去问,所以得到完整的信息还是花了好一阵功夫。


等两个人都回去了,乔楚生拿着整理好的证词,打算去找另一小分队,想了想还是把吴杰带上了。


去到的时候白幼宁和路垚各自坐在桌子两边,一个写着稿子一个看着报告,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硬生生镀了一层暖色的光,饶是平日里两人再打闹,这会儿也显得格外和谐。


走在前面的人莫名呼吸一窒,脑海中跳出个之前白家梅姨给眼前两位的评价来。


天造地设,命中一对。


“哥?”白幼宁率先发现两个人的到来,抬起头先叫了乔楚生一句,然后又看向他身旁,“这位是谁啊?”


乔楚生立马回过神来,将手里的审讯记录递到桌子上,然后抬起手掌冲着吴杰那边指了一下:“这位叫吴杰,我的助理。”


“可以啊乔探长,还有钱雇助理,看来巡捕房的经费很足嘛。”路垚抬眼看了一眼两人就开始调侃道,随即又揉起肚子,“哎呦,都这么晚了,我低血糖又要犯了。”


吴杰看到身边的人翻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像是要喊身后的人来,结果被路垚一句话截了胡:“白幼宁你现在是不是很闲,要不去香满阁给我买个花茶饼吧。”


“滚,我忙着呢。”


那倏然亮起的笑意瞬间熄灭,宛若樱花瓣掉落在水面上,浅浅的涟漪转瞬即逝,错觉一般。


“行了,我让阿斗去买点吃的,你们先来看看证词。”




04


死者胡林,男,二十一岁,单身,祖籍山东,独自一人来到上海求学,初考落第,目前租了房子备战二次试考。


与他接触多的两个人,一个房东丙睿每周来送一次食物,一个大学生严洐则每周上门三次授课。案发当晚,丙睿在距离这里十几里的地方喝酒,严洐则在图书馆里整理材料,均有证人证明。


但从验尸报告来看,死者是窒息而死,颈骨和舌骨骨折,应该是被勒死,而后焚毁了尸体的。


勒死必然是当堂杀人,但死亡时间内,无一人合格。至此案件落入一个死循环。


路垚扔了文件就要去看现场,他站起身套起外套,习惯性地看向乔楚生的方向:“再去一趟现场吧,说不定有什么被遗漏掉的地方。”


乔楚生点点头:“嗯。”


白幼宁见两人起身也想跟上,却被吴杰拉住了。后者推了推眼镜问她:“白记者对情报搜集很有一套吧?”


“你怎么知道?”


“那能不能帮忙查查这三个人的家庭背景和往事之类的。”


白幼宁疑惑道:“现在?”


“嗯。”吴杰余光里瞥见另两个人依次出了门,眼光一闪,终于露出个有些僵硬的笑来,“我们虽然暂时不知道作案手法,但可以从作案动机开始查起。”




房子里面被烧毁的一塌糊涂,路垚脚踏着就要进去,却被乔楚生拦住了,他先进去看了一圈,才肯放人进去。


“怎么了?”


“防止凶手折回来,你忘了之前几次了?”


路垚立马笑起来,嘴边陷下去一个小小的弧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方,伸手戳了他一下:“不愧是乔探长,真是太靠谱了。”


乔楚生笑着哼了一声:“赶紧看吧别废话。”


从里面的设备来看,这位学生的经济状况不是特别好,除了基本的家具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大多家具都被烧得失去了本来的颜色,但是有一个柜子却还相对比较完整,玻璃门里还残留着没被烧到的部分。


“这是什么?”乔楚生跟在后面,挥手驱散掉因为烧毁而格外飞扬的灰尘。


路垚拿着瓶子转了转,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是药丸,但是味道很奇怪。”


“怎么奇怪?”


“有点,不纯净。”


“啊?”


“但这个瓶子我认识,是唐氏的。”路垚拿出来个袋子,把瓶子扔了进去,然后又向屋后走过去。


他们突然发现胡林住的房子跟路垚他们的还有点像,具体在头顶上都有一棵非常大的樱花树。正是暖春,风一吹花瓣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乔楚生抬起头就看见路垚站在樱花树下,仰着头盯着树枝看。


“怎么了?”


“这是寒绯樱,花色在樱花里属于较艳的类型,花期也比较长,花粉花蜜产量高,是樱花里很适合观赏的一种品类。”


乔楚生抬手摸了一把干燥的树干,闻言笑起来:“行啊,这你都懂。”


“那是。”路垚拍拍手,指着樱花树道,“这种树别的没什么,就是栽培起来特别麻烦,很多都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忙才能移栽成功,看来这房东的品味不错啊。”


“说什么呐?这是那个严洐叫人来种的。”


路垚一时间无语,过了会儿才喃喃着:“那还真是没想到啊。”




回去巡捕房四人汇合,白幼宁和吴杰那边也查到了几人之间的恩怨,房东因为胡林多次拖欠房租一直想让他搬出去,却因为某些原因一直被胡林威胁,没办法换租客。而那位严洐的妹妹,则曾经和胡林在一起过。


“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吴杰推推眼镜,一板一眼道,“他们交往了一个月,然后严洐的妹妹就回老家去了,再也没回来过。”


乔楚生立马叫来人去查查严洐家那边的情况,然后把自己这边的发现也说了。几个人凑在一起,暂时还是得不出什么结论。


“那行,今天就到这里,散伙吃饭去。”路垚第一个蹦出去,然后就被紧跟其后的白幼宁打了。


乔楚生站在原地看两人打闹,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


“乔探长。”就在这时,吴杰却突然凑了过来,依旧是一副办公事的腔调,就这么突兀地开口,“您是不是喜欢路先生?”




05


乔楚生自认为在他的前半人生里,值得他记忆的乏善可陈,前十几年是不透光的灰色,后面被白老爷子带走之后变得慢慢开阔起来,不过也是充斥着各种血腥和沉闷的颜色,随后突然地,就被塞进了巡捕房。


他至今仍记得第一次看到那人的时候,衣冠不整,狼狈逃窜,但就是这样的人,那样的一双眼睛却极其澄净。

在阳光下泛出浅浅的琥珀色,像是上好的琉璃。


他见过许许多多的江湖人,普通人,还有上位之人,但那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贪财又小气,娇气又嘴贱。

小毛病坏的真实,却也好的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倒是并未有其他念头,只是有点好奇,想要了解这个人。


之后因着对方对他有用,又与家里娇气的妹妹有些许相似之处,他竟是像宠弟弟一样地轻易软了心,总想着再照顾一点,对他再好一些。


这人站在阳光下,站在犯罪现场里,也丝毫不沾染周遭的污秽气息,纯粹又简单,像是他几十年人生里从未触到过的一道光。


所以宠到后来说是不喜欢也是在骗人,只是他觉得大抵这喜欢也并未到心底,不过是一种憧憬罢了,对自己所没有的东西的那种憧憬。


所以对着吴杰的疑问,他愣了一秒就笑了起来,没几分心虚地摇着头:“怎么可能呢。”




隔日严洐老家那边的资料便电报过来了,说是严洐确实有个妹妹,但早在一年前就去世了,是自杀去世的。


大家都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不约而同地将查案的重点放在了严洐身上。然而他说当晚待在了图书馆里,晚上九点凭卡进去,晚上十一点凭卡出门,这一点已经找门卫和图书馆人员核实过,不在场证明几乎是完美的。


乔楚生拿着门卫和众人的口供思索,会不会有什么从中溜出去的方法。但其大学的图书馆规章向来严谨,想来并不会允许有人拿着别人的卡进出的情况。


他抬起头就看见路垚坐在窗台边,看着外面发呆。他于是也伸展了身体走过去,手撑在窗沿边,看了眼外面繁忙的街景,又转回来,低头看身边的人:“看什么呢?”


“樱花.......”


“啊?”


这人的声音小的像蚊子,乔楚生又凑近了一些,没料到这人突然转回了头,彼此之间的距离登时只有咫尺,两人皆是一愣。


还是乔楚生反应快地先退了回来,皱起眉问:“你想说什么?”


路垚晃了下脑袋就又回归到办案时的思维来:“我想起来那个药瓶里的味道像是什么了,是樱花。”


“樱花?”这一阵外面樱花开得热烈,即便是巡捕房的窗户,也能从中看到外面街道上开的泛滥的樱花树,浅白色粉色的压低到地面上,连成一片花海。乔楚生不明所以地问:“樱花有味道吗?”


“有,但是很淡,需要直接闻花瓣才能闻出。”路垚从旁边的柜子上找出了那日的药瓶,他当日便去过唐氏跟药房里核实过了,这个包装是一种哮喘丸的的瓶子。他目光一亮,反手将瓶子握进掌心,偏过头就看向身旁的人:“我知道他是怎么作案的了。”


“行,那我先让萨利姆把人抓回来。”乔楚生收回手插在口袋里走了出去,走到走廊里的时候,才捻了捻因为用力而裂开了口子的指尖。




06


严洐的妹妹,是一位研究樱花栽培的学者,一年前随恩师来到上海学习,却没想到在这过程中结识了一个胡林。两人都是适龄青年,又性格相投,很快就陷入了爱河之中。


但一个月后,胡林就抛弃了他的妹妹,随即妹妹回家之后不到一星期,就在樱花树下自杀身亡了。


“所以你就选择用同样的方式杀了胡林,你将用樱花制成的花丸放到他的瓶子里,充当药丸,然后让他病发身亡。”


乔楚生看了他一眼:“不是说是勒死的嘛。”


“那是你为了掩饰真正的死因所做的吧,事后将他的颈骨和舌骨折断,又对尸体进行焚毁,是我们无法核对勒痕的青紫程度,就是为了误导我们,他是被人当场勒死的。”


白幼宁一边在旁边记录,一边提问:“但毕竟是自己天天吃的药,应该还是会发现不对的吧。”


“这就是樱花的另一个作用了。”路垚看向身旁的人,“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说过,寒绯樱的花粉数很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胡林应该有轻微的花粉过敏,但症状不大,也就是有些鼻塞的程度而已,而这刚好可以影响他的嗅觉,使他没能察觉到自己的药被换掉了。”


“可谁又知道他什么时候需要吃哮喘药呢?这个时间不是不可控的吗?”


“他并不需要控制啊。”路垚摊开手,“反正你每天都会去检查,然后等着这一天不是嘛?”


乔楚生愣住了:“不是他一周只去三次吗?”


“那株樱花树明显有被护理的痕迹,想必是你每日都去调整了枝条的方向的吧。”路垚看向对面的人,挑起眉问道。


大概是因为大仇得报,严洐也并没有多少遮掩,只是笑了起来:“我让他以我妹妹相同的死法死去,也算是给我妹妹一个交代了。”


“但其实胡林并没有抛弃你的妹妹。”


严洐陡然间愣住:“......什么?”


乔楚生看着旁边人白皙纤长的手指点在了纸墨上,指腹上沾染了一点墨迹,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无法遮掩住的,即便当初因为贫困跟你妹妹分了手,但胡林家里依然满满的都是你妹妹的痕迹。”


无论是那些樱花图案的器物,还是门口习惯性用来收拾樱花瓣的花帚。


“否则也不会即使有些花粉过敏,也让你在他房子后面种植樱花树了吧。”





“不用过去吗?”吴杰看见乔楚生倚在墙边,越过他就看见路垚正围着樱花树打转,极力说服房东不要将这棵树铲掉。


“没事,他不用我们帮忙的。”乔探长老神自在地靠在墙边,视线里带着点笑意,随着暖色的光一起落在正中央的那人身上。


但下一秒,另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加入了进来,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房东就灰头土脑地走了,路垚激动地跳了起来,一把把幼宁搂进了怀里。


春风吹过,层层叠叠的花瓣纷扬落下,围着一对璧人打着转儿,美好的像个梦。


乔楚生从嘴里尝到一丝铁锈味道,突然想起路垚之前在审讯室里说的话,情感这种东西并不会因为否认掩饰就变淡,反而会愈加浓烈,最后变成执念。


他手松了又攥紧,还没好完全的指尖掐进掌心,片刻后就糊开一层黏腻。恍惚间他似乎真的闻到了樱花味道,淡淡的并不浓烈,却沁入心神,引起浅浅的疼痛,扼住心脏些微刺痛。


直觉告诉他有些糟糕,因为那份喜欢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浓烈一些。




07


之后几天乔楚生都没去巡捕房,他直接把后面的事情都扔给了吴杰,美名曰要历练他,自己不知道去了哪里。


等路垚找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拳馆里打拳,因为练得太久,大汗淋漓着手脚发软。所以在看到对方的第一刻,虽然很想转身就走,却被迫钉在了原地。


他将护手解下来放到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你怎么来了?”


“有人送了几块上好的牛排肉,要不要今晚去我们那里吃饭?”


乔楚生低着头,汗湿的头发落下来遮住眉眼,他竟然有点庆幸,好像这样就能挡住自己的狼狈。


前几日还心狠着不想跟这人见面,现在真站到了自己面前,才说了两句话,他就想丢了一些跟他走——

哪怕对方话语里的“我们”并没有他。


也太没出息了乔四。

他对自己说。


“我晚上有约了,你们自己吃吧。”


“别啊,你上次送我的表我还没能谢谢你呢,正好借花献佛一下。”路垚手撑在木桩上,站没站相地倚在上面歪着头看他,瞳孔被头顶的阳光照成了浅色,澄澈又专注似的。


于是乔楚生理所当然地卡了壳,把想好的说辞都忘了,只好站在了原地,任心跳如擂。


却被对方当成了同意。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外面等你。”


他的视线贪婪地流连在那人离开的背影上,直到完全消失在门后,才有空揉了揉跳得发疼的心脏。


......算了。





晚上的时候如他所料地,还没开始吃,另两位就又吵了起来。


乔楚生这次却没急着走,而是将带来的一瓶酒开了盖,然后倒进了杯子里。


路垚很快被这香味吸引了过来,拎起瓶子大叹:“法国的圣詹姆斯朗姆酒,可以啊,乔大探长今儿匆忙过来还带了这么好的酒。”


乔楚生抬眉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扬荡出一个笑来:“讲成这样,我什么时候给你喝过差酒了?”


白幼宁见状也想凑过来闻一下,结果被另外两个人齐齐拦住了。


“女孩子家的,别喝这些酒。”


“就是就是。”





那顿晚饭吃了什么,幼宁和路垚又斗嘴了什么内容,乔楚生都已经不记得了。等他有意识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帮忙把喝醉的路垚扛到了床上,房间内光线昏暗,幼宁正在一门之外的客厅里收拾东西,这狭小空间里就他们两个人。


他轻手轻脚地将人放下,又去挤了条毛巾来帮醉鬼擦擦手心和额头。


他想起上次来叫醒对方的时候,这人缩在被子里睡得香甜的模样,依稀与现在躺在床上,脸颊泛红的人对上,却又到底多了些不同。


究竟是什么喜欢上的他也不记得了,只是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乔楚生将毛巾丢到一边,受蛊惑般地慢慢靠近,直到与路垚鼻尖相触的一秒,他才终于肯承认自己所有不可言说的心思,和今日特地带酒来的隐晦想法。


太多的不甘和妄想充斥在胸口,快要将他贫瘠的内心挤炸,直到这种时候,完全地隐于黑暗里,他才敢放出来透一口气。


他伸出手,从眼前人的眉毛处开始抚摸起,到微颤的眼睑,抖动的睫毛,到高挺的鼻梁,再到柔软的唇瓣。


他只是想......

试一次.......


他这么说服着自己,一面倾身下去,却在将将要碰到的时候,听见对方的呢喃:“白......宁......别动......”


原来喝过酒的唇瓣,是苦的。


之前一个案子里,有信仰的人拿着圣经跟他说,每个男人都在寻找一根自己丢失的肋骨,被他嗤之以鼻。


但现在,他才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


只是那肋骨被塞进去的位置不太对,竟直直地从心脏中央刺穿过去,钉住了心房的跳动。他想拔出来,但它早就和附近的血肉长到了一起,只要动一下,就会锥心刺骨地疼。


此刻好像就被人不小心拔了一下,于是连筋带肉地抖动了一下,针刺般的疼痛就细细密密地涌上来,扎的人喘不过气来。


乔楚生直起身子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指尖竟是被床边的一根木刺刺出了血,怪不得这般疼痛。


十指连心,确有其事。


他草草地擦了一下,然后小心地帮人把被子盖好,又怕他起来的时候口渴,用琉璃杯倒了水给他放在床头,这才走了出去。


“哥,你不休息一会儿再走?”


“不用了。”乔楚生看着眼前他也宠了许久的妹妹,忍住指尖的刺痛,扬起一个笑来,“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08


最近巡捕房流传着一个新闻,说是乔大探长可能要辞官另寻高就了,而新来的吴杰很快就要变成他们新的一把手了。


先不论内部人员心思如何,但吴杰送档案去给乔楚生批阅的时候,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多说了一句:“最近,白小姐和路先生都有问我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写字的人动作一顿,又佯装无事地继续签字:“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他们如果真的想知道,就应该来问你。”


乔楚生头也不抬地道:“他们最近忙着呢吧。”


最新的一个大案是连环杀人案,但却像是自杀一样,饶是路垚,也花了很久时间思考却不得其解。乔楚生第一次没跟进大案子,原本还有些忐忑,但现在看吴杰处理的并不比他差,一面在心里感叹着老爷子的眼光,一面又免不了地有些惆怅。


“其实,您可以晚一些走的。”吴杰看见乔楚生递过来的探长印,顿了一下没接。


“拿着。”乔楚生强硬地给他塞了过去,被外面下学的吵闹声吸引过去了片刻注意力,像是想到了什么地笑起来,转回来问他,“你上次为什么问我那个问题?我表现的......很明显?”


他其实没指望吴杰能听懂,但他满腹的心思已经捂了太久快被捂烂了,既无法跟老爷子说,也无法跟不相熟的旁人说,只能问眼前这个曾得以瞥见一隅的人。


然而吴杰却回答的很快,他扶了扶眼镜道:“乔探长,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


“行了,喜欢说酸诗这一点倒是挺像的。”乔楚生笑着说话,握着笔的手却嵌进掌心里,立刻就引出一道红印。


吴杰闷声片刻才发问:“是因为路先生?”


“......是。”


“您可以试试——”


“没用的。”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掉下来的几缕发丝遮住眉眼,“我现在看见他都是一种折磨,倒不如趁早远离了,说不定还有用些。”


登时又是一阵无语,乔楚生回过神来,兀自笑了起来,率先站起身来:“要是他们再问起来,就跟他们说先好好办案子,等案子结束了我请他们吃饭。”


“好的。”


“吴杰。”


“嗯?”


乔楚生手敲了敲门框,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别太担心,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探长。”


“......您说笑了。”





老爷子早帮他找好了下路,换作原本的话乔楚生估计还得掂量一会儿,但眼下他巴不得能有人帮他安排好一切,于是爽快地应了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他就会坐在去英国的轮船上了。


乔楚生临走出资料室前从抽屉里抽出了装在信封里的船票,曲起手指弹了一弹。


等他也去过国外的话,就不用总听别人炫耀了吧。


只是他没想到,明明案子还没结,这人竟就追到了他家门口。


毕竟算是发小,乔楚生去了趟长三堂,跟瑶琴打了个招呼,顺便在那儿吃完了晚饭才慢悠悠地回来。刚晃到楼下,就看到抱着双臂坐在自家门前楼梯上的人。


几乎是看到的瞬间,他就感受到胸口处一阵抽动,短暂的震惊片刻,就换作了翻天覆地的思念涌上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淹没,一瞬间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在心里骂自己,是不是贱。


路垚听见响声立马抬头看过来,不知道是因为困了还是什么,眼角泛着红,还有若有似无的晶莹缀在眼底。


乔楚生就是看不得对方这个样子,没忍住地快步走到人面前,温柔地伸手替他把街灯的光罩住了,沉声问他:“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就来了?”


路垚把他的手拉下来,却没松开,抬起头问他:“我听说你要离开巡捕房了?”


“你这是听的谁说的——”乔楚生抽回手,试图笑着糊弄过去。


“萨利姆说的。”


幽静的夜里,连片树叶打着旋儿掉落下来的声音都格外显眼,乔楚生踩错一步,刚好踩到枯了的树枝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他暗道自己果然还是心志太不坚定,叹了口气地转过身靠在门上,抱起双臂:“我确实不会一直当探长。”


“为什么?”


“我再这么当下去,迟早被你给敲诈破产好吗。”乔楚生伸手在面前人的头上敲了一下。


路垚叫了一声抱住脑袋,委委屈屈地开口:“那我这不也是为了生计嘛。”


“所以说啊。”乔楚生整理好了衣物,重新把手揣进口袋里,“换个人给你敲诈不好吗。”


路垚撇撇嘴又发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乔楚生愣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撒着谎:“还早呢,真走了肯定会提前跟你们说的。”


他家门前临着河,河边一排的柳树,路垚在这儿坐的时间久了,头上自然地也挂上了一片柳絮。乔楚生动作轻柔地替他摘了,喉头微动,开口道:“我再教你一个人情世故的道理吧。所有人相互交往,相互友好,都必定是有所求。”


“你跟我交往也是吗?”


“当然。”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看了对方片刻,旋即笑起来:“反正你也给不了。”


还没等人反驳,乔楚生就立马把人往外面推:“行了,你赶紧回去吧,等晚了幼宁又要念叨了。”


路垚原本还有些不忿,闻言竟偷偷地熄了念头,憋着嘴往外面走,色厉内荏道:“她敢。”


乔楚生倚在门上,一直看着对方的身影慢慢消失才动了动,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已然僵了。




09


没过几天那个案子还是结了,乔楚生全程都没去,只听了最后吴杰的汇报,签了字之后,正式地将探长一职交给了他。


“乔探长是明天的船吗?”


“是啊。”乔楚生站起身子,这几日他没日没夜地闷在房间里,才堪堪将一些基本资料看完全,这会儿动了动,连关节都在响。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会儿也不便再多说,于是吴杰只是弯下腰:“那就祝乔探长一路顺风了。”


乔楚生拿着外套从桌子后面走出来,闻言笑起来:“那就借你吉言。”


两个人并肩从电厂里走出来,身后的门沉闷地轰鸣着关起来。吴杰原本打算就此别过,却被拉住了。


乔楚生将帽子上的碎屑吹掉,转过头来问他:“今晚我请巡捕房的人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我就......”


对方却一把将他揽了过来:“我跟你讲,喝一顿酒的功夫,你跟他们就熟了,把人先喝趴下,后面就好管理了。”


“哦,好的。”




都说今儿个乔四爷大出血,包下了百香楼的一整个大厅,把所有巡捕房的人都请了过去,说是犒劳他们前几日的辛苦。


吴杰直接被他带了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开席,都没看见白幼宁和路垚的身影。


乔楚生坐在主桌上,左右都空荡着,盯着面前的酒杯竟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阴沉的吓人。


吴杰看了眼其他的人都不敢说话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只好先动了起来,给乔楚生倒了杯水:“他们可能是路上耽搁了。”


乔楚生喝口水都能觉得苦,还浓厚地在口中泛滥开来,化都化不掉。他垂下眼睑看着手里微微抖动的水,低声道:“这人该是听到吃就跑到最前面的来着呢。”


吴杰一时间噎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候突然有个打扮与整个大厅的警务人员都格格不入的人走了进来,脚步极快带着风,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写着一句话:「请务必独自前来」


这个字迹他曾在现实与梦境中看过无数次,乔楚生甚至没能掩饰住表情,砰然地站起了身,拿着纸条的手指攥地泛白,一时间眼中露出嗜血的气息:“他说在哪儿?”





大概是这段时间疲于学习,乔楚生一进昏暗仓库门,耳边能听见风声,身体却没来得及避开,他狼狈地勉强退开来,腰背一下子撞在墙角堆放的木材上。


想也知道估计是青了一大块,但他现在却无暇顾及,因为头顶的灯晃动间,他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坐在整个仓库的正中间。


虽然背对着他,但那轮廓他曾在心里眼里描绘过千遍,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谁,更别说垂下的手上,还戴着那枚熟悉的、出自他手的手表。


身后的劲风只稍稍休息了一秒就又攻过来,乔楚生虽觉得手脚迟钝,却一时间杀意顿起,奋力地一脚踹在对方的膝盖上。


这种硬碰硬的打法必然是杀敌一千自损三百。


他听见自己腕骨的清脆声响,却懒得去评估内里断到了几分。


破空的风声在耳侧响起,他翻过半边身子然后伸出手,硬生生砸在对方的后背。


他走得急连配枪都没来得及回去拿,就生怕自己到迟了一秒,害得那人有个三长两短——


“唔。”对方被他生生锤出一声闷哼声,动作却极快地从他的杀招下躲避开来,脚下踢起一块木板横刺过来。被乔楚生抬起手臂遮挡,尖锐划开皮肉的刹那,他的另一只手也跟着过来,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


大概动了心的人都实在是卑微,哪怕他已经下定决心成全,下定决心离开,但真要这人遇上点事儿,他还是会巴巴地赶过来。


哪怕会粉身碎骨,也希望好歹能替那人抗住一会儿也好——

保护和宠溺都变成一种本能,心脏不受自己的控制被扎着也兀自跳得欢快,身体也违背本能地不顾刺痛,不要命地靠着抗下对方招式的机会,再抓着空子反击过去。


蒙着面的人突然吐了口痰恶狠狠道:“你他妈不要命了!”


乔楚生被对方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干扰了神思,动作慢了一秒,就被人一下砍在了后颈。


他失去意识的瞬间,瞳孔正好停留在灯光下纤细手腕上戴着的手表,那指尖动了动。




10


乔楚生听吴杰汇报过,说之前的那个连环杀人案,是凶手将被害者最重要的两个人绑在一个大型的杠杆上,底下就是偌大的火盆,中间延伸出两个巨大的绳结。


所有的被害者手里拿着剪刀,都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只有剪了一头的绳索,另一端的才能升上去。如果迟迟做不出选择,那么底下的火盆就会将整个绳索都燃烧殆尽,两人就都会掉落进去。


乔楚生当时还在心里骂过这法子变态,没想到不过几天,就换成自己被绑在了上面。他苏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身上下都在疼,他费力地在热腾腾的气体中睁开双眼,看向旁边,比他这一端更长的那一头,绑着的是幼宁。


他几乎是瞬间在心里骂了句娘,转过头果然发现站在下面的是路垚。


这要是被他逮着是谁,肯定往死里折腾他丫的。


说实话,乔楚生听到这个杀人方法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自己心里衡量了下,如果自己站在下面,换成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在上面,那会选择谁。


但无论选谁,光想到那个画面他的心脏就会开始刺痛起来,于是他那瞬间才发现凶手的初衷,做出这个选择的刹那,无论是被救的人、被抛弃的人还是做出选择的人,都会在那瞬间生不如死了。


而现在,这个正处于生不如死的人是路垚。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才发现喉头干涩的要命,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不仅如此,刚才在恶战中伤到的伤口似乎是同时间齐齐发难,都争先恐后地疼起来。


最终他只从喉咙间逸出一声痛苦的咳嗽声。


“乔楚生!”路垚立马看向他,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痛苦,似乎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他会落网。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乔楚生凭着自己杰出的视力,看的出他说了「对不起」。


原本以为小时候曾经被险些断了脚筋的经历是他这辈子经历过最疼的事情了,没想到还能更痛。


被吊着的姿势让他看不见自己的身后,但也听得出路垚非常急躁地,想尽了一切办法地跟人对峙,走的离他们太近,连火舌舔上了他的手腕都不知觉。


“路垚。”他废了好大力气才说出口,声音滑出喉道的瞬间,像是灼烧一样地疼起来,他却视若罔闻,沉着声音吐出几个字,“站远点儿。”


“我站什么远,你要没命了你知道吗!”


“别、管我......咳咳......”


似乎快到临界值,过分的疼痛让他的知觉开始不完整起来,他恍然间似乎听到了对方暴怒的声音又似乎没有,头一点一点地,就快要陷入黑暗。


但他其实还有想说的话的。


想说哪怕他就这么走了其实也没有怨言,人生苦短不过几十载,能在那些黑暗过后度过了这么一段舒心的日子,他觉得很值当。


那人身上清冽的味道和灿烂的笑容,还有那些亲昵的小动作,都让他的整个人生鲜活起来。


这道光虽晚了二十几年,却一下子就将他拉进阳光里,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暖。


凭着这道温暖,他就已经不虚此行。


他在意识将灭的最后,似乎听到了绳索隔断的声音,随即身上的拉力陡然间失去,耳边的风声都是热的,他在混沌间下坠。


这种失重感他似乎也曾感觉过,在那人对着另一人笑的时候,不受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像是抽离了所有的氧气。


挺好的,他所尽全力想护住的那道光,还能继续闪耀下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马灯的缘故,他眼前竟然现出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在极近的距离里盯着他看,专注又温柔的神情,只框着他一人。


这便是他获得过的最宝贵的东西了——

他很知足。


热烈的火舌无限逼近,他终于失去意识,朝着一片虚无坠落下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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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肚小姐

【生垚】糟糕!包办婚姻怎么搞?①

包办婚姻

先婚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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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第一A乔四爷×软萌易推倒O路三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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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乔楚生要结婚了,还是和一个没见过面的结婚对象。


他为此很头疼,他没想到他上海滩第一alpha混迹百乐门长三堂,什么红颜知己没有,竟然有一天要经历被包办婚姻,也不知道自家老爷子打的什么算盘,想一出是一出。


等乔楚生步履匆匆到白家的时候,白老大正在慢悠悠地喂着他心爱的两只鹦鹉,看着它们在漆红的架子上头一点一点地啄着面前的瓜子。


“楚生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一下成家了。”此时两只鹦鹉还附和地学嘴,“成家!成家!”


乔楚生本就被突如其来的婚事搞的心烦意乱,听到这...

包办婚姻

先婚后爱

三土追夫

上海第一A乔四爷×软萌易推倒O路三土

有私设



1.

乔楚生要结婚了,还是和一个没见过面的结婚对象。


他为此很头疼,他没想到他上海滩第一alpha混迹百乐门长三堂,什么红颜知己没有,竟然有一天要经历被包办婚姻,也不知道自家老爷子打的什么算盘,想一出是一出。


等乔楚生步履匆匆到白家的时候,白老大正在慢悠悠地喂着他心爱的两只鹦鹉,看着它们在漆红的架子上头一点一点地啄着面前的瓜子。


“楚生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一下成家了。”此时两只鹦鹉还附和地学嘴,“成家!成家!”


乔楚生本就被突如其来的婚事搞的心烦意乱,听到这鹦鹉的声音,气不打一出来,要不是看在这两只鸟是老爷子爱宠的份上,他迟早有一天要把它们的毛一根根拔光。


“老爷子,我不急。”


乔楚生简直感觉头疼,他还没玩够呢,怎么就要结婚了,更何况连人都没见过结什么婚啊。


白老大抬起自己的拐杖敲了一下乔楚生的小腿,气得朝他瞪眼,“你不急!我急!你看人家杜老大,人家儿子和你差不多大,现在他孙子都抱上了,天天来跟我炫耀,我呢?幼宁不争气也就算了你现在也这样!”


白老大觉得自己简直是太命苦了,名震上海的青龙帮老大,现在也算是儿女双全吧,可是一个天天去喝花酒逛青楼,一个净想着怎么搞奇怪标题卖报纸,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兄弟,一个个抱着孙子亲着孙女的,自己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不行,这次必须把乔楚生给安排出去咯。


“我给你找了一门亲,海宁路家家世赫赫,军政商都有涉猎,他们家的小儿子是个omega,准备从英国留学回来,年龄和你相当,我也找人算过了八字也合。我已经和亲家说好了,等我儿婿回国,就直接来上海,先给你俩培养培养感情,等到后面我们找个合适的日子就给你俩办咯。”


白老大一边摆弄着他的鹦鹉,一边乐呵呵地开口,一口一个儿婿。


他对这门亲事满意极了,他都能想到没多久自己抱着孙子孙女去和兄弟见面的场面了,肯定把那些臭老头酸得吹胡子。


乔楚生看着自家老爷子满面红光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路家小公子该不会又丑又坏吧?不然留学回来的一个公子哥,怎么会同意和自己这么一个混黑帮的结婚。


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边路垚可就乐开花了。


自从接到家里电报的那一刻起,他就恨不得昭告天下说他要结婚了。


但是本着自己在外的矜持(bu shi),他决定还是低调一点,但是也不能太低调,于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同学刘墨。


刘墨突然被人从实验室揪着领子拎出来对方还一直念念叨叨“我有事情要和你讲”的时候,他内心是崩溃的。


天杀的路三土!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刘墨兢兢业业呆实验室两天了,就差最后一步就可以知道实验结果了,他竟然这个时候把自己拖走了!


他决定要是路三土要说的这个事情不是什么重要消息的话,他就把路垚按到福尔马林里面去泡着。


路垚拉拉扯扯把刘墨带到了一个空教室里,一把关起门,把对方按在凳子上,双手撑着刘墨的肩膀,双眼直盯盯地看着刘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墨内心顿时感觉心里有一千只羊驼奔腾而过,这路三土要干什么,他不会要和我表白吧?他那么鸡掰我该怎么办?妈妈我不喜欢男孩子救救我!


刘墨陷入自我内心挣扎,他已经想象到路垚被拒绝后眼泪汪汪的模样。


此时路垚深吸了一口气,“刘墨,我要结婚了!”


哦,结婚嘛,结婚好,结婚妙,这样就没有人来烦他了。


???结婚!!!怎么都没听说路垚有对象,咋就要结婚了???


刘墨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路垚煞有其事地点头,他感觉就跟走在路上突然被雷劈到一样,呆滞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语言,“咋……咋回事啊?”


“这不是我要毕业了我家就给我找了门亲,我过几天就要回中国了。”


路垚喜滋滋地开口,他终于也是要成家的人啦!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订票了。


“之前钱瑞不是还说给你介绍对象,你还把人家骂了一顿,现在怎么就要结婚了?”


墨墨疑惑,墨墨不懂,墨墨还是喜欢学习。


“哎,单身狗你不懂。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


路垚拍拍刘墨的背,步子轻快地走出门去,留下刘墨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凌乱,等一下骂谁单身狗呢?我呸!


2.

“楚生哥,听我爸说你要结婚啦?”白幼宁凑到乔楚生面前一脸八卦。


乔楚生看着对方一脸看戏的表情就来气。老爷子想抱孙子就找白幼宁去啊,搁这整自己来了。


“老爷子都和人家说好了,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跑了。”乔楚生头疼地开口,这以后就不好玩了,难受,真是难受。


“对方也同意啊?留学归来的怎么也喜欢这种包办婚姻?”


乔楚生默然,他倒是无比希望对方能够回绝这门亲事,或者来个临时跑路什么的也好啊。


白幼宁看乔楚生没有回答自己,她倒也不甚在意,反正被逼婚的也不是自己,她倒是很期待这路垚长什么样。


“听说嫂子后天就到上海了,到时候你带我去看看呗。”


乔楚生刚要喝水,这嘴里的水还没咽下呢,就听到白幼宁这一句“嫂子”,整个人就被呛到了,立马就咳嗽个不停,等缓过来了瞪了白幼宁一眼,“怎么张口就来啊,别乱叫。”


“这不也迟早的事情嘛。”白幼宁嘀咕着一边起身找东西。


“哎哥,你见过嫂子长啥样吗?多高啊,我还是第一次见我身边的男子结婚,你们结婚的时候……”


听着白幼宁喋喋不休的样子,乔楚生觉得自己似乎需要找一个更清净的地方度过他这宝贵的单身时光,他怎么会想到来找白幼宁,真是脑子被门挤了。


白幼宁还在自顾自的地说话,“我爹前几天给了嫂子的一张照片给我叫我拿给你,你看……”


等她拿出照片转过身来的时候,哪里还有乔楚生的身影,“楚生哥!”这个乔楚生又趁着自己不注意走了!


白幼宁愤愤地拿着照片看着,这乔楚生怎么就走了呢,她还没来得及把照片给他。


话说自己这嫂子长得还真好看嘿,看着就是一副小公子模样,她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嫂子本人了。


路垚乘坐的船到达上海的那天,刚好巡捕房出了事情,乔楚生就没来得及来接他,便打发了白幼宁带着六子等人来等着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


为此老爷子还在电话里骂了他一通,被他一堆工作为重的话气得不清。


乔楚生内心简直开心的不行,万一这小少爷看见自己没去接他,一生气就解除婚约了多好。


这边路垚正在准备下船时便看见船下有一堆黑压压的人。


队伍最前头站着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的看上去是大小姐的人,那个大小姐看到自己跟看到猎物的样子,双眼放光地朝自己快步走来,路垚不由得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不是说今天他的未婚夫会来接自己吗?救命啊他的未婚夫在哪里?他该不会还没踏上上海的土地就被解决了吧呜呜呜呜他还没有见过他未婚夫。


只见那大小姐凑到自己面前,笑嘻嘻地,“嫂子!”


???嫂子??什么嫂子???


路垚脸上写满了问号。


白幼宁又开口,“你是叫路垚吗?”


昂,路垚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我是乔楚生的妹妹,今天他有点事情没来,叫我带人先来接你打点一下。六哥!”


只听有个脸上有道刀疤的男人响亮地应了一声。


“找几个人帮嫂子拿一下东西到我爹准备好的公寓里。”


就在路垚慢慢消化这些信息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小弟应声而出接过了他手中的行李。


“这乔楚生的排场还挺大嘛,挺威风。”路垚乐滋滋地想。


“这嫂子长得比照片上好看多了,楚生哥一定喜欢。”白幼宁也乐滋滋的。





三土:没见到未婚夫🥺委屈.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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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垚】经年之恙(下)


他想,他的爱人定是是世上最亮眼的星,疾行在暗夜中的自己,看过一眼便舍不得移开眼了。


(一)


乔楚生反反复复好几次戒烟又复吸,还在码头混的时候,只要能得了半根烟,都要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后来拜在了白启礼的门下,都有八大金刚之一的名分了,不抽点东西显得不够劲儿,改抽雪茄了,还越抽越贵;后来那个金玉镶裹着长大的路小少爷来到他身边,嫌弃烟雾缭绕的,皱着眉头和鼻子一蹦三尺远,也是奇了怪了,乔楚生不知不觉便戒了烟;而今却又吸了起来。


路垚发现...

 

他想,他的爱人定是是世上最亮眼的星,疾行在暗夜中的自己,看过一眼便舍不得移开眼了。


(一)

 

乔楚生反反复复好几次戒烟又复吸,还在码头混的时候,只要能得了半根烟,都要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后来拜在了白启礼的门下,都有八大金刚之一的名分了,不抽点东西显得不够劲儿,改抽雪茄了,还越抽越贵;后来那个金玉镶裹着长大的路小少爷来到他身边,嫌弃烟雾缭绕的,皱着眉头和鼻子一蹦三尺远,也是奇了怪了,乔楚生不知不觉便戒了烟;而今却又吸了起来。

 

路垚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乔楚生陌生不已,手指搓来搓去,猜到他可能是烟瘾犯了,他却丝毫不知道乔楚生有什么烟瘾。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起烟来的?”路垚脱口便问了出来。

“以前戒过。”乔楚生解释,因为你不喜欢,就戒了。

战场上缺少药品,一些外伤就只能用烟丝和酒精来消炎止疼,乔楚生疼惯了,压根不会觉得委屈,路垚这么问,他倒生出了几分哀怨。


“打仗的时候大家都抽,没什么乐子。”

每一次黎明的到来,都要开始清点死去的战友和兄弟。那几个月里,乔楚生每天都在死人堆里醒来,他不知道为谁而活,为谁而战。

被子弹击中的那一刻,濒死的潮水不断向他漫过来,他在失去意识之前,还在想,没有人会为他收尸,但是他战死的消息会传到香港:

他乔楚生,生于湖北仙桃,自幼失怙,混迹于上海市井码头,做过许多坏事,也做过一些好事,爱过一个人,但临死没有什么牵挂的人了。

他的爱人一直过得很好,比他想象的要好。

 

“你看,你根本不了解我。”意识回笼,乔楚生在路垚惊讶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三土,我也不了解你。”

“我放你走的时候,就没想过还要什么结果。”

说罢,乔楚生转身回房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小原给自己藏起来的烟,手指划拉了两下,才燃起火机去点烟。

 

复又回到厅里时,路垚还僵站在原处,愣愣的像个在游乐园里被遗弃的孩童。

 

“无论我有什么苦衷,你都不愿意原谅我吗?”路垚不死心地问,猛地想起邹静曾经也这么对待过自己,怪不得乔楚生有怨气,他没上前踢自己两脚,大约还是留了情面了吧。

路垚突然有些怀念还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乔楚生,不会对自己冷冰冰,更不会凶自己,也不会躲着自己。

 

“囡囡的名字……”两人又僵持了一会儿,路垚刚准备回房时,乔楚生到底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出了口。

“巧合罢了,你别多想。”路垚边走边说道,“真要和你有关,幼宁还不得杀了我?”


又留乔楚生独自在厅里,心里愈加烦躁,才捻灭了一根烟,又忍不住重新点燃一根。

 

 

晚归的白幼宁在一旁围观了全程,兄妹俩甫一打照面,乔楚生竟不知如何面对他。

白幼宁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已经知道自己和路垚已经离婚的事了。

 

“那么大个人你往哪儿躲啊?”白幼宁进门脱了大衣,交给佣人,喊住了乔楚生,“哥,你回来,我跟你说会儿话。”

 

倒完酒,兄妹俩就坐在沙发上面对面,印象中从未有过的,大有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我老早就知道你和路垚搞一块去了。”白幼宁一直都很爽利,“我们仨一直在一块儿,我又不瞎,怎么会看不出来,也就是你以为我还蒙在鼓里。”

“我白幼宁平生没受过多少挫折,栽在路垚手里我也认,他来找我说要和我结婚,我也没办法拒绝他。”

 

白幼宁望着乔楚生手里那根烟出神,想起当年,到底意难平。

“我和他是协议结婚,也是协议离婚,两不相欠。”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过吧,哥,这事儿还是和你有关。”她把就被放在桌几上,发出清脆一声响,“三土不跟你说,也随他,这事儿我不能越俎代庖。”

 

仅仅是一个晚上,过去的事情纷纷翻出时光的冰面,平静的冰面开裂让乔楚生措手不及。

路垚和他剖白,说还爱自己。

还有路垚和幼宁之间的婚姻,再加上自己,简直剪不断理还乱。

 

乔楚生一晚上都睡不着,脑仁儿疼,背上的伤也疼。第二天一早起来吃早饭时,吓了路垚和白幼宁老大一跳。

 

“哥,你这是一夜没睡吗?”始作俑者之一白幼宁惊叫一声,一边窃笑着把早餐推到他面前。

路垚也跟没心肝没肺的人似的,如常在对面坐下。

 

乔楚生突然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这俩人都是他惹不起的主儿,心中有口气不知往那儿撒。

恰好六子起得晚撞在了枪口上,瞌睡还没醒呢,便被乔楚生吼了一声。

 

“六儿,起这么晚你还想保护谁?幼宁这都要出门了!”

闻言,六子正准备拿几片吐司准备出门,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四哥今天怎么跟吃了枪子儿似的?”

 

“还吃什么吃!麻溜儿的!”乔楚生又补了一句,吓得他咬在嘴里的吐司都掉了,六子心都跟着碎了一地。

 

一旁的白幼宁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路垚却没跟着玩闹,幽幽说了一句:

“你别那么凶,囡囡还在睡,待会儿把她惊醒了你去哄。”

 

乔楚生闻言,立马噤声,白幼宁见状笑得更厉害:

都知道乔四爷天不怕地不怕,神挡杀神,遇魔杀魔,却最怕女孩子哭了。

 

直到白幼宁和路垚相继要出门,乔楚生才找回自己的智商,叫住了路垚:

“你俩都出门,谁来陪囡囡?”

 

“你啊。”路垚理所当然一般回他,“我上午还有两台实验,幼宁要去做专访。”言下之意,家里就你一个闲人。

乔四爷有被内涵到。

“我和囡囡才相处了几天,我怕……”乔楚生真犯难了,路垚见状,心里倒有种报复一般的快感。

 

“囡囡很乖的,你陪她玩玩具就好。”路垚眨了眨眼睛,一身清爽着去上班了。

雪后初霁,又是冬日里一个罕见的好天气。

 

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囡囡,既然是亲父女俩,就仰赖血缘关系,让乔楚生自求多福了。

 

 

 

(二)

 

囡囡睡懒觉,上午九点半还不见起床,乔楚生本来准备让佣人去叫她,偌大一个宅子,佣人们都各自忙着,一时之间找不到一个可以使唤的,乔楚生只能亲自去提供叫醒服务。

 

囡囡的房间和家里其他房间又不一样,有小孩子的地方,总是温馨又杂乱:

晚上玩的玩具还在地上没有收好,床上也有,晚上睡觉还要抱着洋娃娃。乔楚生看了眼还在睡着的小家伙,忍不住扯起嘴角,极有闲心的上前去捡起来,放在篓子里装好。

 

不过半刻钟,乔楚生便听到床上有被子微微窸窣声传来,他耳力极好,忙转身做到床边。

“小懒虫起床啦!”语气里全是和煦的笑意。他都疑惑自己会对着一个孩子这样温柔,仿佛天性使然想要对她好。

 

“舅舅~”囡囡推开被子,露出一个小脑袋来,软软糯糯叫了一声乔楚生,昨晚上妈咪教她了。

“诶~乖囡醒啦!”囡囡向他伸出手,他便自然而然抱她起床,带她去洗漱。

 

囡囡能自己换衣服,衣柜里一身一套幼宁都给她搭配好了,乔楚生到柜子里拿着递给她,她接过就自己利落的换好了。

小姑娘的早餐一直在厨房里热着,乔楚生也不过是去帮她拿一下,然后再回到餐桌旁陪她一起吃。

乔楚生看着她吃得香,突然想,要是小孩都如囡囡一般乖巧漂亮,倒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然而乔楚生也是到了陪她玩才知道这个小魔星的威力。

仿佛一架永动机一般,永远不会疲惫,一直在客厅、楼上楼下跑跑跳跳,要和佣人玩捉迷藏的游戏,还要拉乔楚生一起。

屋内玩腻了,又要去院子里堆雪人:路垚昨晚失言,今早起来,薄雪早就化了,甫一出来,小姑娘嘴巴一瘪,便想起了昨晚爹地的承诺,豆大一颗的眼泪倏地就掉了下来。

 

乔楚生这下真有些不知所措了,找了半天没在口袋里找到手帕,只能用手背去帮她擦眼泪。才发现她的鼻尖上,有一颗和路垚一样的浅淡的小痣,手不知不觉就顿住了,待回过神来,才出声哄囡囡:

“囡囡不哭,等你爸爸回来,舅舅替你教训他!”他用自己乏善可陈的对付小孩的经验去哄小姑娘。

“告诉舅舅,说话不算话的孩子老师都会怎么惩罚的?”

 

此言稍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止了眼泪,很努力地回想在幼儿园的经历。

“不准玩玩具,午休后的小点心也没有了。”囡囡认真道。

 

乔楚生笑了,提议道:“那咱们等你爸爸回来之前,把刘妈做的蛋糕全部都吃掉,一块儿都不给他留,怎么样?”

囡囡重重点了点头,过一会儿又摇头,“爹地白天上班那么辛苦,一块蛋糕都没有,太可怜了吧。”

闻言,乔楚生笑得更加宽慰,“乖囡太懂事啦,那咱们就给他留一块儿。”他摸了摸囡囡的发顶,给她竖了个大拇哥。

“那咱们接着去搭积木吧,囡囡给舅舅搭个大房子好不好?”说着,一手抱起囡囡,往屋里走。

 

到了屋里,囡囡又不肯搭积木了,大概是玩腻了,把自己房里所有的娃娃都抱出来了,要乔楚生和她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

乔楚生无奈,只能顺着她来,陪她盘腿坐在绒毯上,由着她安排自己做这做那。

他倒是难得的极有耐心地配合,顺着囡囡的思维和她交流,两个人还玩的津津有味,连路垚打电话来问情况,都是佣人接的电话。

 

“楚生舅舅,接下来我们玩生小宝宝的游戏吧~”囡囡让乔楚生躺在小抱枕上,拿起自己最矮的那个洋娃娃,放到他的肚子上。

此举让他哭笑不得,“囡囡,舅舅是男人怎么生孩子啊。”

 

“骗人,爹地就可以!我就是爹地的宝贝!”囡囡斩钉截铁的回道。

 

乔楚生只以为是小孩子搞不清楚胡乱说的,“是是是,囡囡是爹地和妈咪的宝贝,回头妈咪回来了,让她来玩生宝宝的游戏,好不好?”

 

“不好!爹地可以,舅舅也可以!”她固执地将娃娃塞到乔楚生的毛衣里,然后有模有样的拿起一把玩具小刀,在乔楚生的肚子上划了一刀,一边解说:

“就是这样子的,爹地说,医生叔叔就是这样把我抱出来的。”说着,她把娃娃拿出来抱在怀里,“就是这样,囡囡就出生啦!”

 

“是谁告诉你怎么生宝宝的?”乔楚生呼吸渐渐都急促起来。

“爹地啊!”囡囡骄傲的说,丝毫不曾察觉乔楚生的情绪变化。

 

囡囡还在咯咯笑,乔楚生却仿佛周遭都陷入一片死寂:

虽是童言稚语,但是他心中却没有全当是孩子的胡话。囡囡说话逻辑清晰,虽说言语上已经转化成她能接受的语句了,但是乔楚生相信,这就是路垚告诉她的。

路垚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

 

再起身时,乔楚生几乎被心中那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重压着无法站稳脚跟,扶着墙根去给阿斗打电话,叫他派车来接自己。

路垚和幼宁给他留下的谜团,他甚至都没有破解的头绪,哪怕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他一刻也坐不住了。

 

路垚生孩子?这太荒诞了,他自己根本不敢相信这样惊世骇俗的事,但是他却不能不查清这个真相。

 

 

 

(三)

 

“哥?”白幼宁提前回来,瞧见他站在电话旁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囡囡同我讲,她是爸爸生的宝宝。”他缓缓走近白幼宁,高大的身躯显得疲惫不堪,“你说这个笑话好不好笑?”

 

白幼宁张了张嘴,当即愣在原地。

乔楚生见状,心中已经有八分确定,“还是不肯告诉我真相吗?”

 

“好,我等,我等三土回来。”

七年他都等了,这一时半会儿他等得起。

 

 

傍晚六点,天已黑,路垚按时下班回家吃饭,才进门便被乔楚生一把扛到肩上,稀里糊涂带回房里。

白幼宁眼疾手快地捂住囡囡的嘴巴和眼睛,喊道:

“楚生哥,这才几点啊,你下手轻点,注意点囡囡还在好不咯?”

 

路垚还没回过神来,乔楚生便将他放在床上,欺身上前去掀开他的衬衣,路垚红着脸,喘着气在跟他调笑,“乔四你猴急什么,又不是不要让你碰,你慢慢来好的伐,我很久没做了,你待会儿轻点。”

 

乔楚生不搭理他,趁着他大意,掀起衬衣,裤链和皮带都被乔楚生蛮横地扯开了,路垚光裸的腹部上,肚脐下一掌距离,赫然一道约莫十公分的伤疤出现在乔楚生眼前。

路垚回过神来,却已遮挡不及。双手徒劳的被乔楚生格住,最后放软了力道,垂了下来。

乔楚生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颤抖着手去抚摸那道伤疤,才一触上,路垚便抖了起来,他也仿佛卸去了全身力气,和路垚并肩躺在床上,头脑中喧嚣不已,比在前线时的炮火声还要吵。

 

“三土,这就是你的苦衷吗?”

乔楚生甫一出声,两个人都被沙哑的嗓音吓到了。

“嗯。”路垚哽咽着回他,“你为了我划了一刀,我也为你留了一道疤,扯平了。”

路垚就躺在乔楚生身侧,此刻肌肤相亲,乔楚生的体温都透过薄薄的血肉皮肤,传到了路垚身上。

乔楚生的体温向来都比路垚的高个一两度,路垚怕冷,睡觉时爱紧挨着他。乔楚生伸手抱住他,把路垚塞进被子里,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挨得这样近了,乔楚生生怕他又突然地消失了,他怕极了。

 

 

路垚有的时候会恶劣的想,囡囡怎么没有长得跟乔楚生一个样。囡囡显然更像自己,小小的鹅蛋脸,鼻尖有颗小痣,眉眼却同乔楚生一般英气,不仔细瞧的确没法联系上她还像谁,主要是也没人敢往哪方面想。

可乔楚生就这么知道囡囡是自己和他的孩子,但是他会相信吗?

 

“老乔,这些年你有没有对我失望过?”路垚问他。

乔楚生望着他的眼睛,点头又摇头,最后只是望着他,不发一言。

 

“好吧,不回答那肯定是失望过了。”路垚了然,扯出一个笑,回忆起来,“那你听我说好了。”

 

“那会儿我不能回海宁,我姐一定会打死我,而我想留下孩子。”

“你那会儿铁了心要上战场,我知道你的志向,我不能拦你。”

当年的乔楚生即算是在路淼和蒋志卿面前强硬如斯,转身却仍自卑于自己和路垚的出身有着云泥之别。

 

“可我心里也有气,我都邀请你去巴黎,可我等啊等,就是没有等到你说要带我去环游世界。”路垚想起当年,仍旧忍不住想要咬一口乔楚生,今天他还是忍住了。

“从小到大我没为自己做过主,从来都是听命于人,我想自己做回主,决定自己要不要接受自己的特殊体质,成为一个父亲,孕育一个孩子。”

 

眼见着乔楚生眼里闪着泪光,路垚更觉心疼,伸手回抱住他的头,任他的泪水沾湿他的前襟。

“我不愿意自己闷头受委屈,所以我都要和你讲,你必须听着。”他在乔楚生头顶讲,然后怀里的人动了动,点了点头。

 

“而我学医就是为了我自己嘛,没想到真的大有用处。”路垚轻笑,“上海没有敢收我的医生,我就去巴黎、去伦敦,找我的导师、同学,我总有办法保全自己和孩子。”

 

乔楚生无法想象远渡重洋的路垚到底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去给自己和孩子求一条生路,也无法想象那股驱使他的动力有多么强烈。

他疼的时候,路垚也在疼吗?

 

“我宁愿你没有那么喜欢我。”半晌,乔楚生才出声,“我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实非你良配,也不值得你冒生命危险去……生孩子。”

 

“你说过,路都是自己选的,落子无悔,我真的不后悔。”路垚去亲他的额头,“我在手术台上想亲你,但是做了无菌,我没下嘴。”

 

乔楚生恍然大悟,“原来那不是幻觉。”他在麻醉彻底夺取自己的意识之前,恍惚见过路垚的那双眼睛。

很亮很灵的一双眼,永远自信,永远向往自由的一双眼。

 

“当然不是幻觉,你的每台手术,麻醉都是我做的。”

路垚颇为骄傲的说,他要做乔楚生陷入混沌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人。

 

上手术台前,护士还在嘀嘀咕咕议论,给这个长官做消毒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手表不肯放,大约是夫人送的,才这样的看重,乱世里也不晓得他的夫人能不能赶过来给他签手术同意书。

路垚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典给监狱长的那块,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乔楚生手里。

 

“我确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然而国将不国,我总要去追随我自己的信仰。”路垚想起自己当年的口头禅,长姐和兄长都愿为他从政铺路,奈何他都不愿受拘束,到最后还是去当了医生。

他再也不想看到乔楚生浑身是血被抬到自己的手术台上了,那一刻他突然庆幸自己听由家中安排在康桥学医,他的这双手还能救自己的爱人,便值得。

 

 

 

(四)

 

那晚俩人饭都没吃,他们讲了许多话,乔楚生僵着身子抱着路垚,生怕弄疼了他,搞得路垚哭笑不得,“囡囡都六岁了,我身体早就恢复了,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乔楚生这才好些,像只狼犬一样在路垚身上蹭着,无比依恋。路垚被他蹭的起了一身邪火,气愤地道:

“乔四你到底行不行,要做就做!”

 

乔楚生却不为所动,他不是色急的人,只是转过身子去寻路垚的嘴唇,去亲吻他,路垚的嘴唇很软很薄,含住了就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珍宝一般,让人疼爱得有如掌珠。路垚显然比他更加急切,他是心虚的那一个,生怕乔楚生改变主意,急急的凑过去同他接吻,气息都打在对方脸上,由着他在自己身上留下无数个吻,像是在打上自己的烙印。

 

路垚明白,乔楚生最怕离别。

送别时说要等自己回来,他是真的一直在等;没有音讯也在等。而自己对此有恃无恐,起先是不知如何面对,后来是害怕物是人非,谁能想到乔楚生站在原地等了七年呢?

“四哥。”路垚突然出声叫他,“我带着囡囡回来,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的。”

 

他也幻想过等到乔楚生不顾一切到香港和他们汇合,山长水短,来日方长,他总有办法让乔楚生原谅自己,总有一天将收得覆水、将破镜补全、一家团聚。

可他等啊等,却只是收到上海战火四起,乔楚生所率部队险些被围歼的消息。也幸而路垚赶到了,否则乔楚生重伤如此,不死也瘫。

 

乍一听到路垚这样叫自己,乔楚生还有些不习惯,到最后只极其郑重地回了一句:“好。”

 

 

两人囫囵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已经是中午了,白幼宁极有眼色地已经带着囡囡出门去了,他俩正愁知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下好了,连个佣人都被白大小姐放假回家了。

乔楚生扶额,路垚倒是从善如流,不会放过任何表现自己的机会,挽起衣袖便准备自己做。

“我已经很久没有人陪着好好吃顿饭了。”乔楚生边给他系围裙边感叹。这句话不知怎么的戳了路垚的心,转过身来眼圈又红了,抱着乔楚生不肯撒手,搞得他莫名其妙。

“好了好了,又怎么了啊,我的小祖宗。”

 

印象中他们确实没有好好坐下吃过几顿饭,幼宁在时,路垚总是和他在打闹,而他们俩独处的时间总是少之又少,查案还占据了一大半,总是吃一半就去调查线索去了。

后来上了战场,在前线上能活下来就好了,哪还有什么其他的奢求。

 

“你想吃什么?”好一会儿,路垚抹了把自己的脸,笑问他想吃什么,乔楚生仍不在意,“我不挑食的,你随自己的喜好来。”

小时候饥一餐饱一餐是常事,饿疯了连馊了的包子都吃过,哪里会挑食。

眼见着路垚要暴走,乔楚生才补了一句,“如果非要说什么喜好,我爱吃鱼。”

 

 “我中餐不如西餐做得好,中午喝鱼汤吧,方才我看到厨房有处理好的鲫鱼。”

大手一挥,路垚就这么决定了中餐的菜谱:

鲫鱼汤、鸡蛋羹、糖醋排骨、再加一锅雪菜炖豆腐。

 

路垚做菜的时候,乔楚生一个人坐着不自在,忍不住靠在门框上看路垚忙活,最后他从背后拥住路垚的背,去亲他的脖颈。

他想,他的爱人定是世上最亮眼的星,永远疾行在暗夜中的自己,看过一眼便舍不得移开眼了。

人生不过须臾数十载,往后他不会再放手了。

 

 

吃完午饭还在收拾碗筷,白幼宁便送囡囡回来午睡了,大约是她跟孩子说了什么,囡囡被路垚抱着哄睡觉时,握住她父亲的手,似得了什么力量一般,怯生生看着坐在一旁的乔楚生,喊了一声“爸爸”。

还不等乔楚生惊喜的表情放大,小姑娘将自己整张脸蛋埋在路垚怀里,再也不肯露脸。

 

等将她哄睡了,路垚几乎是蹦跳着出了房门,拉着同样惊喜的乔楚生的手欢喜地说:

“四哥,我学着绍兴人在海宁老宅埋了一坛女儿红,想等着以后囡囡出嫁后和你一同饮的。”

“我现在就想回老家把那坛酒挖出来。”他太开心了,“这闺女没白养!”

 

乔楚生一面笑他幼稚,一边老怀安慰了,

“阿垚,谢谢。”

“我乔楚生也有一个家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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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垚】经年之恙(中)

“你猜。”乔楚生抬起头,逼视着路垚的双眼,企图看穿他的内心,“你猜猜看,三土。”

便是一瞬的事,为情所苦的、脆弱的乔楚生便不见了,上海滩青龙帮乔四爷又回来了。


(一)


后来圣玛利亚医院就变小了,乔楚生出来透气时,总能看到路垚,笑嘻嘻地、毫无芥蒂地同自己打招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他总想问他是怎样忘记他们之前先前那段的,毕竟那厮当年看到邹静还会别扭好一阵儿。

是不是他乔四就那么不值一提?


到底没问出口,...

“你猜。”乔楚生抬起头,逼视着路垚的双眼,企图看穿他的内心,“你猜猜看,三土。”

便是一瞬的事,为情所苦的、脆弱的乔楚生便不见了,上海滩青龙帮乔四爷又回来了。



(一)

 

后来圣玛利亚医院就变小了,乔楚生出来透气时,总能看到路垚,笑嘻嘻地、毫无芥蒂地同自己打招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他总想问他是怎样忘记他们之前先前那段的,毕竟那厮当年看到邹静还会别扭好一阵儿。

是不是他乔四就那么不值一提?

 

到底没问出口,路垚却闲适地站在他身边,搭在栏杆上远眺:

“我最近调回病理学科了,就不用看诊啦!”路垚伸了个懒腰,语气里不无兴奋。

“嗯。”乔楚生环顾四周,也没见着其他人,想来是和自己讲的。

 

“你怎么一点都不为我高兴呢?”路垚嗔道,近一米九的人委屈起来好像缩小了一号,“我以后就不用值班查房,就有更多的时间……”

“也好,你可以早早下班陪幼宁和囡囡了。”

 

但是乔楚生截住了他的话头,后半句话就这么梗在喉咙里。

“就可以陪你复健了……”

 

“三土,我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梁医生说只要定期回来做复健就好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乔楚生突然开口打破凝滞的气氛。

“你不用觉得我可怜来特意关照我。”没有你之前,我也是这么活着的,好不好则另说,乔楚生自暴自弃的想。

 

“你以为我是可怜你所以才……”路垚突然炸毛,像是一只尾巴被烧着了的猫,“我们这样的情分你这么想我的?”

 

“我们什么情分?”乔楚生随即接住话头,“不过是前任男朋友的关系?或许我可以这么认为?”

 

“你不要总翻旧账嘛……”提到当年,路垚当即就怂了,也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就是不知如何跟乔楚生解释,他才能够相信并且接受。

他想着等慢慢相处,他们总能回到像从前那样掏心掏肺的交心,再等等就好了。很显然,乔楚生这回不肯迁就他了。

 

“我翻旧账?路少爷,你好歹体谅一下我,我当年可是被你甩了,转头你又成了我的妹夫,你要我怎么想?”他叹口气,看向路垚,“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妹夫。”

 

“连兄弟都没得做了?”路垚追问,有些急了,“要是我和幼宁离婚了,你就要和我一刀两断?”

 

“你敢!”乔楚生坐在轮椅上,自下而上看着路垚,却仍有气势压倒过来。他的后槽牙险些被他自己咬碎,“你让我出局,不就是为了和幼宁白首偕老的么?”

“三土,你听好,幼宁是我妹妹,你可以辜负我,我不允许你辜负她。”

 

闻言,路垚眼睛越来越红,望了会儿天空,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乔楚生,你威胁我?好的,好的……”

一眨眼,就险些在他面前落泪了。

转念又一想,丢下一句“你管不着便离开了,徒留乔楚生在原地心绪难宁。

 

走了好远,路垚才稍稍恢复理智,方才说的明知是气话,却好像这样互相刺伤才算解气,转念又一想,杀伐果决的乔四爷还是没把他路垚放下啊,这样也好。

 

 

 

(二)

 

乔楚生出院时,白幼宁带着六子来劫人。小原早就将行李打包好了,手续也办好了,六子带人二话不说便“抢”到了开来的车上。

 

“大小姐,你又闹哪出?”乔楚生一手撑着拐杖,另一只空着的手不禁扶额。

 

“我爹发话了,你必须回老宅休养,过段时间和我们一起去香港。”白幼宁显然是有备而来——带着白启礼的太上皇圣旨。

 

“用不着。”乔楚生想也不想就拒绝,“我自己有房子,一应俱全,阿斗和小原都在,也不缺人照顾,你和老爷子都放心吧。”

“再说了,你们一家三口住着和乐融融,我搬过去做什么?”他压下心中苦涩,咬牙说道。

 

“反抗无效!”白幼宁使了个眼色,六子便上前欲扛着乔楚生往楼下走,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告罪:

“四哥,对不起了,六儿也是没办法。”

 

要换从前,乔楚生单手就能解除六子对自己的钳制,可他这不是身体还没恢复么?

最后只能投降。

“好了好了,我自己走。”他忙向白幼宁告饶,最终还是低头。

一边嫌弃的刀了六子几眼:“滚滚滚,一边儿去!”

 

白家老宅那么大,光是住房就有三栋,还都是独立开来的,他怎样也能寻个地方躲清静。

 

 

到宅子的时候,路垚还没下班,白幼宁一力包揽,让乔楚生住在主栋的一楼方便他进出行走。他无法拒绝,好歹这个妹妹是长大了,晓得体谅人了,他这个做兄长的不能拂了她的好意。

 

白幼宁行事风风火火,安顿好乔楚生,自个儿就带着六子出门了。她这回从香港回来,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应邀作为《申报》的特约专栏作者,也是大忙人一个。

夕阳西沉时,囡囡才睡醒起来,佣人帮她梳好发辫,带着她来见乔楚生。

 

小女孩面对生人总是有点犯怯的,饶是囡囡这样见过大场面的孩子也一样。索性乔楚生这些年已经和润了不少,和从前活阎王似的架势大为不同,见人总带三分笑意,到底是在官场上沉浮几载。

 

他已经尽力摆出他此生最为和悦的表情了,这是路垚和幼宁的孩子,他的外甥女,从前看过照片,他应该欢喜。

佣人远远叫了声“楚生少爷”便准备走,小女孩还是半躲在佣人身后,不让她率先离开,只睁着好奇的眼睛,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小声问佣人,面前这个酷酷的叔叔是谁?

 

“我叫乔楚生,按辈分你要叫我舅舅的。”乔楚生介绍自己说,顺势放低了身子,好让小朋友能平视自己。

三十年来,乔楚生和小孩子相处的经历实在是乏善可陈。他自己没过过几天快乐的童年生活,自然也不会怀念童年。

 

“我叫乔乔,路明乔。”小朋友已经上了幼稚园的,礼貌地介绍自己,“爹地妈咪,还有外公都叫我囡囡。”

“如果你是舅舅的话,你应该也可以叫我囡囡。”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乔楚生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心想莫不是同音字,“路……明乔?”

“你知道写自己的名字吗?”他继续追问,在自己没有注意到时,已经扔掉了手杖,拉着囡囡站在自己近前。

 

囡囡也被他这幅模样搞得不知所措,“不会。”

她瘪瘪嘴巴,她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但她还是细细地同乔楚生解释:

“道路的路,明天的明,乔……乔木的乔。”

这些都是爹地教她的,她可以这样介绍自己。

 

“谁给你取的名字?”乔楚生察觉自己话语太过严厉,又缓和道,“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爹地给我取的!”囡囡提高了音量,笑弯了眼睛,语气里全是骄傲和欢喜,“我也很喜欢。”

乔楚生这才发现,囡囡笑起来脸颊有对秀气的小酒窝。

 

 

晚间,乔楚生按捺下满腹疑虑,舍弃锻炼的时间,陪着囡囡吃了晚饭后,极有耐心地和她一同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积木,顺便等路垚回来。

 

路垚是晚上快八点才回来的,囡囡不肯跟着佣人去洗澡,就是为了等路垚回来。

才听见门口有汽笛声,她便扔下乔楚生,小炮弹似的跑出门去迎路垚,乔楚生怕路黑她磕碰着,也慢慢拄着手杖跟在后面。

 

深冬的上海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囡囡跳到路垚身上索抱,看着兴头还想着要打雪仗。

她生在巴黎,长在香港,印象中从未见过雪,自然兴奋。方才便想求乔楚生一起出去玩雪,可是刘妈告诉她,楚生舅舅生病了,还不能受凉,要她耐心等她爸爸回来。

 

路垚瞥了眼地上这层浅雪,不免回想起民国十四年那场雪,以及那场雪下潜藏的罪恶。

他俩在探案时,乔楚生在谭伯的别墅里遇袭命悬一线,自己想都没有多想便冲过去解围。

原来自那时就能不管不顾为他以身犯险了。

 

“雪太薄了,没法打雪仗,你乖乖的哦,先去洗香香,爹地给你堆个小雪人送过来,好么?”路垚轻声细语地哄她,是乔楚生从未见过的样子。

等囡囡跳下来,跑回房里找佣人帮自己洗澡,路垚才看到立在灯下的乔楚生。

他没有西装革履,穿了件毛线衫,头发还是软软的垂着,灯光昏黄,整个人都很柔和,他一时间看得有些痴。

 

他下班时,乔楚生和囡囡一同来迎他,换着他和囡囡去迎乔楚生也行,这是他想过无数次的。

 

“路垚,发什么神经,。”他站得有些久了,乔楚生疑惑地出声,喊他进屋里,“傻站着干什么?快进屋!”

 

他却越发不肯从幻想中走出来。

“乔楚生,我后悔了。”

 

他没头没尾这么一句,倒叫乔楚生莫名其妙。

海宁路氏千娇百宠的小少爷,红着眼睛、委屈巴巴的望着乔楚生,说自己后悔了。

 

 

 

(三)

 

把大狗狗路垚领回屋,乔楚生扔了条毯子给他,一言不发地给他擦干了发上的雪。

 

被路垚看得不好意思了,便解释一句:“别感冒了,家里还有小孩子。”

说完便要回房,却被路垚拉住了袖子。

 

“老乔,我当年确有事没对你坦白,如今坦白的话,你能原谅我吗?”他问。

 

“不能。”乔楚生斩钉截铁的拒绝,“我给过你机会的。”

他看着路垚的眼睛说话,他从前爱极了这双眼睛,欢喜和情愫都写在眼里,亮的人心里发烫。

“不过,也没这个必要,你如今过得幸福就好,不必管我。”

 

“我和幼宁四年前已经协议离婚。”

短短一句话,几乎在乔楚生脑子里放了一个炸弹。

 

“你说什么?”他不自觉地便抓紧了路垚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你再说一遍。”

 

“囡囡满周岁,我和幼宁便已经协议离婚。”路垚说得很平静,乔楚生的样子很吓人,但是他一点都不害怕,就算他拿木仓指着他也不害怕。

 

乔楚生记得幼宁在囡囡满周岁时寄来一张照片,照片背后有一行小字,乔楚生没太放在心上。

“摄于爱女明乔周岁。”

 

他什么都没注意到过,他根本不是个称职的兄长!

 

“路三土!”他几乎咬碎了他的后槽牙,低吼道,“你在上帝面前宣誓过,你会永远爱她。”

 

“你们俩到底在闹什么?”乔楚生伤的明明不是头,此刻却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你告诉过我的,你永远不会后悔娶幼宁。”

 

“我也曾说过爱你,一辈子。”路垚残忍地提醒他,“你记得吗?”

“但如果现在,我告诉你,我还爱你,你会信吗?”

 

路垚煞白一张脸,逼近低垂着头、站在自己面前的乔楚生,执念犹如鬼魅。

 

“你猜。”乔楚生抬起头,逼视着路垚的双眼,企图看穿他的内心,“你猜猜看,三土。”

便是一瞬的事,为情所苦的、脆弱的乔楚生便不见了,上海滩青龙帮乔四爷又回来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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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垚】经年之恙 (上)

乔楚生记得路垚那个嘴碎的同窗刘默说过,路垚最会玩弄人心,总是在你最爱他时,将你真心狠狠踩在脚下践踏,情到浓时乎转淡,你都不知自己为何就被判处无期徒刑。


(一)


那天是上海冬日里难得的一个明媚的大晴天,阳光很烈,风也大,正是晒洗被单床褥的好日子。

乔楚生养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伤,几乎要将自己养废了,让警卫员推着自己的轮椅去外头走走,半路上,警卫员小原觉得西北风还是挺刺骨,执意要回头给他取条毯子盖着。乔楚生没什么意见,还...

乔楚生记得路垚那个嘴碎的同窗刘默说过,路垚最会玩弄人心,总是在你最爱他时,将你真心狠狠踩在脚下践踏,情到浓时乎转淡,你都不知自己为何就被判处无期徒刑。

 


(一)

 

那天是上海冬日里难得的一个明媚的大晴天,阳光很烈,风也大,正是晒洗被单床褥的好日子。

乔楚生养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伤,几乎要将自己养废了,让警卫员推着自己的轮椅去外头走走,半路上,警卫员小原觉得西北风还是挺刺骨,执意要回头给他取条毯子盖着。乔楚生没什么意见,还乐得清静,自己推着轮椅在院子里走走停停。

空气里全是柠檬味清洗剂的味道,他闻着还挺喜欢。他的视线受到阻碍,漫天都是白色的床单,偶尔掀开一角蓝色的天空和绵软的云,心情已觉得好了许多。

 

民国十六年,北伐结束,上海暂且又恢复平静。乔楚生在上海没有等到度蜜月的路垚和白幼宁从巴黎回来,又听说他们在地中海沿岸定居,一家三口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同年,路垚与白幼宁喜得一女。

 

民国十九年,侵华日军发动九一八事变,东北三省随后沦陷,震惊华野;彼时白启礼的生意已逐步向香港转移: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一直企图把上海作为进攻中国内陆的基地。白启礼目光敏锐,率先将筹备产业转移事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民国二十年年一月二十八日夜,日军从所占的日租界向闸北、江湾、吴淞等区域发起进攻。

闸北被进攻时,乔楚生正从办公楼里出来,老爷子要他带着青龙帮洗白,便不只是给他一个租界探长的位置,再往上便是从政了,晋升督察。


  驻守上海的国民党十九路军军长蒋光鼐带领十九军奋起抵抗,中共地下组织积极组织上海各界民众支援十九路军,蒋志卿亦复出主持局面,并即派出中央军编成第五军,由张治中指挥,到上海增援共同抗日。

乔楚生也带领青龙帮一众帮众奋起支援。

 

淞沪抗战历时一个多月,日军死伤万余人。是年三月,由于国民政府推行不抵抗政策,十九路军腹背受敌,被迫撤离上海。五月五日,国民政府与日本签订了《淞沪停战协定》,规定上海为非武装区,中国不得在上海至苏州、昆山一带地区驻军等。

 

淞沪战事后,负伤的乔楚生也从战地后方转移回租界医院养伤。

猝不及防的,风吹开一床被单,穿着白大褂的路垚就迎着光站在他面前。

 

自十五年分别以来,乔楚生就没有和路垚联系过,倒是在休战时和幼宁经常有信件往来。

乍相逢,恍如梦中,还真有些猝然。

不过乔楚生也习惯,路垚向来就会给他杀个措手不及,就连当初分手都是。

 

 

乔楚生记得路垚那个嘴碎的同窗刘默说过,路垚最会玩弄人心,总是在你最爱他时,将你真心狠狠踩在脚下践踏,情到浓时乎转淡,你都不知自己为何就被判处无期徒刑。

 

这也没什么妨碍,他乔四通身染黑,没什么是干干净净的,只除对路垚这颗真心,倒是不沾点滴尘埃的。

然最终还是跌到了尘土里。

 

 

“三土?”乔楚生方才抬头望了天,现如今半眯着眼睛唤他。

“老乔……”路垚叉着腰走过来,漫不经心的回问:“你怎么在这儿?”

一点儿都没怂,乔楚生在心底暗自慨叹他这几年真是长进了。

 

他自然不晓得路垚心里那一团弯弯绕绕,抬眼挑眉,拍了拍轮椅扶手,“如你所见,养伤。”

 

“原来院里前阵子送来的需要特护的长官就是你啊!”路垚走到他面前,恍然大悟的样子,一双眼睛晶晶亮。

“我看你气色不错,想必快康复了吧!”

 

“嗯。”乔楚生眸色一黯,“快了。”然后状似无意岔开话题:

“幼宁也在吗?你什么时候从巴黎回来的?”

 

“她带着囡囡在香港呢,上海也不安生了。”路垚回道,“老爷子的身体也硬朗着呢。”像是知道他接下来会问什么,路垚就这么把他的话头都堵死了。

 

“囡囡今年几岁了?五岁?”不料乔楚生却换了话题,提起女儿,路垚心里突然就发慌。

“六岁了,在上幼稚园了。”

 

乔楚生点点头,不再望着路垚的眼睛,目光又移向天空,毫无预兆地开口:

“为什么回来?”

不及路垚组织语言回答,他又连着问:

“你为什么不和她们在一起?”

他以为路垚会在香港的某个银行就职,或是在大学里谋一份教职,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回到上海,当了医生。

 

“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路垚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向乔楚生炫耀似的挑眉,好似自己做了件格外了不起的事情。

 

“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路垚没能说出口的。

 

这倒真令乔楚生刮目相看,他记得路垚一向秉持的是利己主义的原则,贪生怕死、好逸恶劳,从前家里安排他去教书都不肯,如今竟肯在医院兢兢业业当医生了。

“路三土,出息了啊!”乔楚生被他这副模样逗得笑眯了眼,再睁开眼,忽觉今日太阳有些刺眼,眼角都湿润了。

 

“四爷!”警卫员小原终于抱着毯子姗姗来迟,看到路垚也没注意,只以为是旧相识。“方才阿斗哥打电话来,问您今晚想吃什么,他给您打包送过来。”

 

“随便吃点。”乔楚生没病都被养出了几分病气,着实没什么胃口。小原刚准备推着他的轮椅往回走,却被路垚喊住了。

 

“别啊!去金门大酒店打包几盅滋补的汤品,佛跳墙最好,你还在康复中,不要像以前那么凑合。”

路垚说起好吃的来,眼神总是格外亮,恨不得插个腰掰着十根手指头数,最是得意自己的品味。

 

这话倒叫乔楚生侧目,这关切的话语,就是俩人当初还在一起时都没有过的温存。到最后乔楚生只当他已为人父,自然今时不同往日。

 

“好。”乔楚生用眼神示意小原去给阿斗回电话,“路医生不介意的话,一起来我病房坐坐。”

 

“不了。”出乎意料的,路垚拒绝了美食的诱惑,乔楚生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心想他果然时同当年不一样了,要按从前,路小少爷不出一分钟就能报出一串菜名,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可他们谁又还同民国十四五年时一样呢?

 

“你知道的,幼宁下礼拜就回沪了,我得赶回家收拾收拾。”说完,路垚跟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儿就跑了。

 

他的确是很想答应乔楚生的邀请,他来圣玛利亚医院这么久,压根没时间去外头好好吃一顿,刚刚馋虫是真的被勾起来了,可是他不能因为这点小便宜坏了自己长远的部署。

 

乔楚生看着他的背影重新隐没在翻飞的床单间,许久才收回思绪。

是了,老爷子和幼宁听闻他负伤,都说要赶回来看望,是他养伤太久,把日子过囫囵了,原来下礼拜就是幼宁回来的日子了。

 

 

 

(二)

 

白幼宁回上海的头一件事,就是杀到医院来“兴师问罪”:

“乔老四,你以为战场上的日本鬼子跟街头混混那么好对付吗?打仗还冲锋在前,你好歹是长官,不是什么散兵游勇!逞什么匹夫之勇!”

 

“当初就该押着你去黄埔读几天军校,让你知道什么样的才是正规军!”白幼宁新做的头发都差点被他这副模样气得炸毛了。

“要是那子弹再偏一点儿,打中你的脊椎,你这辈子都别想站起来了!”

 

乔楚生坐在那儿,没有发蜡的固定,头发软软的塌下来,散在额头上,面对来势汹汹的白幼宁,显得弱小又无助。

路垚还在三楼放射科等结果,闻声而来,还在楼道口,就知道白大小姐大驾光临。

“等你伤好了,就跟我们去香港!这事儿没商量!”

 

“幼宁……”乔楚生刚出声想要辩驳两句,又自知不占理,看到白幼宁微红的眼眶,终于闭了嘴。

“我不是好好的嘛……”

 

路垚一进门就看到兄妹俩这么僵持着,憋不住干咳两声,打破僵持。

乔楚生的伤情他是知道的,他的主治医生是他在康桥的师兄,他早就打听清楚了。

“大小姐,你能不能小点声儿,隔壁都到护士站投诉你了。”

 

路垚的出现立马就转移了炮火,白幼宁三两步上前揪住他的耳朵,“路三土!”

路垚闻言鬼叫一声,想躲已经晚了,眼神习惯一般望向乔楚生求助,可乔楚生现今被勒令不许下床乱活动,只能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会谨遵医嘱,对他爱莫能助。

 

“你个没良心的!说好了今天到码头来接我,你人呢?害本小姐巴巴地等了两个钟头!”

白幼宁连珠弹似的话语向路垚砸过来,路垚看起来也已经习惯了,乔楚生却是久违了,许久没见他俩这么吵吵闹闹了。

 

小小一间病房,突然就多了很多人气。

乔楚生揉了揉太阳穴,拿起一旁的橘子剥了起来,微笑着接着看戏。

 

 

等他们俩消停下来,已经到了晚饭时间,阿斗尽心尽力在金门大酒店打包了一桌饭菜,还有一锅菌菇鸡汤火锅,又去护士站接了两张椅子,终于几个人坐下来吃顿饭。

刚吃上,路垚像是想起什么,“啪”地一声放下筷子,问白幼宁:“囡囡呢?你说过带她一块儿来的。”

路垚离港近半年,极想女儿。白幼宁白了他一眼,停了夹菜的手,“还以为你早把女儿给忘了呢!”

“和六子在老宅玩呢,她下午要午睡,我就没带过来了。”

 

路垚点点头,又摇摇头,末了,看了乔楚生一眼,又心虚似的移开了,紧接着又更加心虚地睁着狗狗眼看着白幼宁,“我一会儿交了班就跟你回家。”

 

乔楚生被他这句“回家”刺了一下,心里滋味不好受,接下来吃饭就更加味同嚼蜡了,早早地下了逐客令,让路垚带着白幼宁回去休息,家里还有个孩子在等着双亲呢!

 

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火锅渐渐变冷,最后乔楚生让小原撤了,才热热闹闹的病房也变得冰冷凄清,夜也变得长。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他们两个永远是热热闹闹的,他看着他们打闹玩笑,最后就留下自己一个人冰冰冷冷的,不由得他不神伤。

 


六子派车来接他们俩,路垚才下车走到大门口,就有一个小炮弹似的小人影向自己扑来,一个约摸五六岁的精致得如同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跳到了他身上。

“爹地!你回来啦!”

路垚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还来不及回话,就被女儿在脸颊上啵了一口。“爹地身上有医院的味道。”说着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皱起了鼻头。


“爹地是医生,这是消毒水的味道,虽然难闻,但是能帮爹地一起和病菌战斗!”路垚抱着她往里走,一边同她耐心解释。

白幼宁牵着她的手,嘟嘟囔囔佯作委屈,“小没良心的,妈咪不给个亲亲么?”

然后囡囡便倾身也在她脸上香了一个,“妈咪香香!”

 


晚上囡囡缠着路垚闹了好一会儿,还是最后白幼宁解救了他,和佣人一起带她去洗澡,路垚瘫在沙发上望着吊灯发呆,不住地感叹自己亲闺女到底像了谁,他那么爱财,丝毫舍不得糟蹋好东西,大抵是像了她另一个爹吧,混世魔王一般的女中豪杰,路垚那点私藏的物件压根不敢在她面前露面,否则只要是离了人,她准能把它们给大卸八块喽!

 

直到睡前,囡囡还是要路垚抱着故事书讲了十多个故事才哄睡着的,小孩子初来乍到,兴奋极了,一路见闻都要和路垚说个遍,加之下午睡足了,越到晚上越精神,末了,险些把路垚给累得睡着了。

路垚看着女儿睡得香甜,心中充盈着满腔父爱,这是他的女儿,是他拼了命带到世上来的孩子,顶漂亮、顶聪明了,他爱她爱到不知如何是好。


白幼宁敷了面膜出来,路垚正垂着自己酸软的颈椎从房里出来,随手开了一瓶她爹藏的罗曼尼康帝,便叫他到过来喝一杯。

 

“我瞧着你这也没半点进度啊,不是说了要把楚生哥追回来吗?白让我给你带了半年娃了,耽误我谈朋友了。”

白幼宁晃了晃红酒杯,看着路垚半死不活的颓着,笑他。

 

“我上礼拜才跟他打了个照面……”路垚不肯说自己太怂,明明就在一个医院,还不敢去看望他,只敢每天跟师兄打听他的恢复状况。

乔楚生已经开始物理复健了,身边常跟着阿斗和小原,路垚几次三番都站在门口了,到底还是退缩了。

也谈不上是问心有愧,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场。上周俩人打照面,是实打实的意外。

 

“路三土,你也太怂了吧。”

白幼宁不禁翻了个白眼,是真替他俩着急:

半年前路垚听闻乔楚生上了前线,不管不顾地回了上海,不敢和人相见,就猫在后方医院里当军医,后来听闻乔楚生负伤会租界休养,又寻了关系,进了圣玛利亚医院。

 

“老乔他……万一他对我没那个心思了呢?”路垚弱弱的声音传过来,听得白幼宁更加想翻白眼,说得好听些,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得不好听些,这么些年都没断了念头,就别来霍霍其他人了。

 

“有些事你不说,楚生哥永远也不会知道,就像当年他愿意拿命换你一样。”

白幼宁眼神一黯,有些时候爱情里争不出输赢,就是因为有些人犯规了,他拿命去搏,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你还记得你辗转回到上海是为了什么吗?”

淞沪战事期间,所有人都往外跑,只有路垚这个傻子跑回上海,就算他不说,旁人也都知道他是为了谁。

 

她记得路淼打电话给自己,恳请她将路垚留住,上海战火纷飞,彼时她在北平鞭长莫及,只能找上自己。

那么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路大小姐什么时候低声下气求过人呢?大约也就是为了路垚这个幼弟吧。无奈路垚心硬如铁,竟转道澳门、广东,最后再从水路回了上海。

 

她也记得路垚为了救回乔楚生,求着路淼说服蒋志卿出兵共同抵抗日军,这才把身负重伤的乔楚生带回了战地医院,如若不然,恐怕也没有后来到租界医院接受手术一说了。

 

他们两个从前就是焦孟不离,如今到了这步藕断丝连的境地,也该有个结果了。

 

“况且,你有囡囡这个杀手锏,你怕什么?”白幼宁说道。


——TBC——

sapphire

【方绪白川】我居然搞了我师兄(全文完结)

这次是真的完结了!


“师兄你、你真是……”方绪急得想咬人,“要是今天落败的人是时光,是小亮,你是不是也愿意为了他们做到这种程度?”

白川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胡说什么,他俩还是未成年——”

“所以是不是年龄够了就可以?!”

白川无奈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薅了一把,“方绪,你再这样,我会怀疑你后面还有没有机会在桑老那儿逆风翻盘的。”

“师兄,你、你——”刚才还口若悬河的人现在倒嗫嚅起来了。

“怎么了?”白川有些失笑,“你是更希望被我判死刑吗?”

“……要是死缓的话,还是给我个痛快好了。”

白川看了看表,“今天真的很晚了,等你比完再聊吧。”

“不行,”方绪眼见...

这次是真的完结了!


“师兄你、你真是……”方绪急得想咬人,“要是今天落败的人是时光,是小亮,你是不是也愿意为了他们做到这种程度?”

白川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胡说什么,他俩还是未成年——”

“所以是不是年龄够了就可以?!”

白川无奈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薅了一把,“方绪,你再这样,我会怀疑你后面还有没有机会在桑老那儿逆风翻盘的。”

“师兄,你、你——”刚才还口若悬河的人现在倒嗫嚅起来了。

“怎么了?”白川有些失笑,“你是更希望被我判死刑吗?”

“……要是死缓的话,还是给我个痛快好了。”

白川看了看表,“今天真的很晚了,等你比完再聊吧。”

“不行,”方绪眼见那扇门又要关上,便当机立断地捉住白川的手,“我今天就要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我的答案不是关键,”白川轻轻把手抽出来,拍了拍方绪的手背,“关键一直都在于你。只要你想,我就会一直都在。但是人生有很多种选择,生命里也有很多种角色,你不是一定要选最难走的那条路,我也不是一定要做和你距离最近的那个人。”

方绪忍不住急道,“师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可是我有能力担当我的选择,我就是想——”

“你先不要急着下结论,”白川温和地打断他,“回去仔细想一想再做决定。”

方绪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被理解的委屈,“师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已经想清楚了呢?”

白川却摇了摇头,“有些事节奏还是慢一点好。就像当初我劝说你买下小糖人酒业,也是我心太急了,撺掇着你用几分钟就拍了板。可那毕竟是经营一支队伍,是一项花销巨大还关系到许多人生计的工程,我都没有允许你仔细掂量过轻重就把它压到了你的肩头,结果……”白川顿了顿,露出一丝苦笑,“要是我能多给你一点时间,也许事情就能不一样。”

所以还是因为他让师兄失望过,所以即便更多的时间只是一种形式上的深思熟虑,他也需要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诚意。

“那好吧,”方绪终于妥协了,“但是师兄,这不是你的权宜之计吧?会不会我下完了比赛,你又跟我装傻充愣,翻脸不认人?”

“不会。我也在反思,之前是我做错了。我想回避问题,其实只会激起你的胜负欲和好奇心,反倒背离了我的初衷。”白川望着他,吐出一口气,“既然问题绕不过去,也无法掩盖,那就面对它,解决它,我们一个九段,一个五段,总不至于被区区感情问题难倒。”

方绪把白川揽进怀里,“那我乖乖听师兄的话,师兄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一点甜头?”

白川的脸顿时就红了,“真的、要在这里吗?”

方绪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差点喷笑出声,“我就是想让师兄在比赛结束的时候去棋院接我,不过师兄要是不介意在这里,我当然也乐于从命……”

白川见方绪的脸一点点在眼前放大,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个人调戏,但就是窘迫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面孔更是烫得能煎铁板烧,“接你可以,别的免谈——”

“那一个吻总可以吧?”方绪用手指轻轻描过白川的唇线,“师兄才不会那么小气对不对?”

 

要不是方绪及时结束了那个吻,他们可能真的会荒唐到在办公室里开搞。

但是在把问题理顺之前让它变得更为复杂显然是有违他们双方的意愿的,因此最后方绪只是松开了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白川,然后笑眯眯地说了句,“谢谢师兄的款待!”便结束了那个冗长的夜晚。

其实方绪能听懂师兄的顾虑。他并不算一个很踏实、很长情的人,他习惯走捷径,喜欢投机,也擅长用各种花言巧语来取代良工苦心。他让老师失望的时候,让白川心急如焚的时候,第一反应永远只是口头上的敷衍而非行动上的悔改。语言是最直观的表达,只是被轻率使用之后便会失去它应有的力量。他凭借着这件利器在女伴和生意场上左右逢源,便以为可以在爱情和事业这两项命题上触类旁通。然而女伴哪里是他的爱情,生意又何尝是他的事业。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方寸之地,在老师的震怒、师兄的质疑之下,半是如履薄冰、半又是漫不经心地琢磨着如何化解掉近在咫尺的焦渴,他要立竿见影、要一蹴而就,却不小心丢掉了远见和定力,让那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谬积重难返成了真正的放浪形骸。直到被老师逐出师门、被家族切断经济支援、被师兄散伙的那一刻,全世界都向他背过身去,他的舌灿莲花终于无用武之地,才后知后觉地拾起了真正的武器。

现在师兄是要让他知道,通向那颗心的道路并不是坦途,他想要摘取甜美的花朵,就要做好被荆棘刺破皮肤的准备。白川之所以不肯回应,就是在为他铺就一条更容易也更安全的路,好让他免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那些冷漠的表象之下都是最无私也最体贴的爱意。但师兄毕竟是失算了,因此这一次,他不想再懒怠在舒适圈里,也不想再走捷径了。

世人泰半对他有所曲解,因为他开最靓丽的车,着最时髦的装,身畔还如流水般更换着姿容艳丽的异性。他太鲜衣怒马、做派高调而又世俗,根本不像一位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的世外高人,他既不虚怀若谷,也不低调脱俗,他的一切特征都与他所从事的职业看起来背道而驰。他怎么可能爱围棋这样单调的游戏,又怎么可能爱像白川这样寡淡的人呢?可是他披着这样一张华丽到为人诟病的皮囊,却仍旧是全中国最卓越的棋手和最出色的创业者,让不敢苟同的人咬牙切齿却无从反驳。他真正热爱的,从来就是凌云揽胜、静水流深。所以再添一段离经叛道的爱情又怎么样呢?能伤害他的,只有白川不爱他这件事而已。但既然白川已经把钥匙交到了他的手上,他就是所向无敌的。过去一直是白川做他的后盾和退路,现在是时候换他来守护白川和他的爱情了。

 

新晋棋圣方绪在棋院外被团团围住,但他显然无心与媒体分享自己在事业上更进一步的愉悦,而是抬高声音道,“各位,我还有一点急事要处理。如果事情能妥善解决,明天我会在围达召开一个茶话会,邀请各位参加,届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麻烦各位让一让,谢谢!”

媒体哪里肯答应,还在七嘴八舌地询问今天的棋局和他对未来围棋事业的展望。方绪只好学习分开红海的摩西从人群中努力穿过,忽然听到一众的严肃提问中,飘来了一句,“方绪九段,请问您是要去求婚吗?”

方绪这才停了一下脚步,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吧。”

媒体这才给他让出一条通道,一个棋迷上前一步递给他一捧玫瑰,“方绪九段,祝你成功!还有,恭喜你摘得棋圣头衔!”

方绪道了谢接过来,走出棋院才发现白川正从一辆日产车上下来。然后驾驶室的门也打开了,那个他在白川家见过的年轻人走下来,遥遥向他鞠了一躬,然后就将车开走了。

方绪顿时就觉得胜利的滋味也不那么甘美了。

白川迎了上来,满脸喜悦,“恭喜你开创了中国围棋的新局面!”

方绪赌气似的把玫瑰往他怀里一塞,“师兄,你就不打算向我解释一下吗?”

白川错愕地接了满怀的花朵,“解释什么?”

“那人谁啊?你干嘛搭他的车来接我?”

“下午的课拖了一会儿,我担心赶不上来接你,就蹭了个车——”

“所以我是快递,他是司机?”

白川愣了一下,“方绪,你胡说什么呢?”

“胡说八道的人到底是谁啊师兄?”方绪又气又急,“说我是你师弟,说我是喜欢你的人,就这么丢你的脸吗?”

白川的脸顿时就成了粉色,他四下望了望,小声同方绪打着商量,“在这里聊这个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就是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不行吗?”

这下连白川的耳尖都红了。他扯过方绪的胳膊威胁道,“行,你要是不想今天就被抛弃,就跟我来。”

两个人坐进车里之后,白川便道,“方绪,我跟你说过,就算不是恋人,我还是你的师兄,你的朋友,你的合伙人,无论站在你的身边还是身后,我一直都会是你生命里的一份子。你不要因为顾虑我而做出冲动的决定。”

方绪握住他的肩膀,“那师兄弟可以接吻吗?朋友可以上床吗?合伙人有立场不让你喜欢别人吗?”

白川吃惊地眨了眨眼,“我没有喜欢别人——”

“所以那个开车送你的人到底是谁?”

“……是我在少年宫新上任的助教啊。”

见方绪慢慢石化,白川忍不住扶额,“你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什么啊?尽给我乱点鸳鸯谱?”

“所以师兄真的没有喜欢别人。”

“……嗯。”

方绪可怜兮兮地凑近一点,“那师兄喜欢我好不好?”

白川的脸又红了。

“师兄不说话,就是答应我了。”

在方绪快要吻上去时,白川后撤了一点,“等一等。”他的手指轻轻点住了新晋棋圣柔软的嘴唇,“其实那一晚,是我没有约束好自己,占了你的便宜,你真的不需要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就算我们不做恋人,这事也没有后果,反正我又不能怀孕。”

“白川,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我愿意让你占便宜,算我求你占我便宜行不行?”方绪没想到说了半天还是鸡同鸭讲,气得简直口不择言,“你现在就告诉我,这便宜你到底要不要来占?”

白川怔愣了一瞬,然后望着方绪轻轻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我告诉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行吧,”白川微笑着吻了上去,替方绪顺了顺毛,“谁让我都收了你的花了呢?”

-END-

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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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草我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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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叽叽叽

【深呼晰】不苦 2

深晰/ABO/包养题材/ooc/三俗地摊/背德/更多预警见前一章


日更2/?

我可以


————————————

2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把我号码留给他老师。”周深坐在沙发上,勉强维持着心平气和的语气,

但与他对峙的人并不能这样平和,这是周深的合法伴侣,个子不矮,一位带着盛气凌人款儿的omega。男人的声音因着气急有些尖锐,他指着楼上卧室的门喊道,

“怎么他光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吗?”

不提还好,这一句之后,周深的眼光即刻利了起来,他缓缓抬头,看人时露出一截眼白。

“你自己清楚。”周深的声音不重,却能叫人脊背发寒。

“我清楚什么?”像是戳到痛处一般,他疾言厉色地冲着周深吼...

深晰/ABO/包养题材/ooc/三俗地摊/背德/更多预警见前一章


日更2/?

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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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把我号码留给他老师。”周深坐在沙发上,勉强维持着心平气和的语气,

但与他对峙的人并不能这样平和,这是周深的合法伴侣,个子不矮,一位带着盛气凌人款儿的omega。男人的声音因着气急有些尖锐,他指着楼上卧室的门喊道,

“怎么他光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吗?”

不提还好,这一句之后,周深的眼光即刻利了起来,他缓缓抬头,看人时露出一截眼白。

“你自己清楚。”周深的声音不重,却能叫人脊背发寒。

“我清楚什么?”像是戳到痛处一般,他疾言厉色地冲着周深吼道,“你说我清楚什么?”

这音量过于拔高了,卧室的门被拉开缝,一个小肉团子满脸水光地颠下来,育儿阿姨跟在后面追。

“爸爸,爸爸。”一团软肉直接扑在周深膝盖上,婆娑的泪眼巴巴地又有些怯的望着周深,“不要吵架啦。”

周深扶额,只觉得太阳穴生疼,但孩子是无辜的,他只能将肉团子抱起来,擦了鼻涕泪水说没有在吵架,只是说话声音有些大,周深耐着温柔嗓音道歉,说下次注意。

————

之后见⬇️

人生而小鱼干

【生垚生】他是我的一见钟情

* HE,一发完结,主三土视角,无差

* 我真的好爱告白梗


“早啊,路先生。”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大学的时候,遇上阳光灿烂的午后,路垚有时会和同窗在剑桥的草坪上看书。有天他看累了,转而看向路边往来的金发碧眼的姑娘。金色的阳光洒落在碎花裙摆的皱褶,随风随步伐飘荡,仿佛张扬了一整个春天的色彩。


路垚一时间有些恍惚,直到同窗推他:“看什么呢,对人家一见钟情啊?”


路垚:“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同窗主修文学,不像他这个没感情的理科机器,故作深沉地回答:“所有的爱情都是从一见钟情开始的。”...


* HE,一发完结,主三土视角,无差

* 我真的好爱告白梗


“早啊,路先生。”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大学的时候,遇上阳光灿烂的午后,路垚有时会和同窗在剑桥的草坪上看书。有天他看累了,转而看向路边往来的金发碧眼的姑娘。金色的阳光洒落在碎花裙摆的皱褶,随风随步伐飘荡,仿佛张扬了一整个春天的色彩。

 

路垚一时间有些恍惚,直到同窗推他:“看什么呢,对人家一见钟情啊?”

 

路垚:“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同窗主修文学,不像他这个没感情的理科机器,故作深沉地回答:“所有的爱情都是从一见钟情开始的。”

 

若干年后,上海的深夜,路垚扛着喝得七荤八素的乔楚生往家里走,看着街边渐次熄灭的霓虹灯牌,无端想起这段没头没尾的回忆。

 

——乔楚生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早啊,路先生。”

 

路垚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的打扮看起来像巡捕房的人,撒腿就跑。

 

他边跑边在心底怒骂八百遍你个猪,警察都找上门了还傻站着,脚下不由得加快速度,跑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要从喉咙眼里窜出来似的。

 

似乎这样就能为不正常的心动开脱,是因为“我在逃命”,而非“我见到了乔探长”。

 

可惜无论是逃跑还是找借口,他都没有成功。

 

乔探长把人带进审讯室,他没有证据。路垚不是杀人凶手,证词也没有破绽。半天没审出个所以然,只好把人放走。

 

路垚带着脸上被揍青的一块离去,莫名其妙地恍惚好几天。连办公室发现被炒鱿鱼都提不起太多愤怒,怀着那种怅然若失踏入上海滩的车水马龙,遮蔽视线的电车驶过,他看向前方,视线和另一个人的四目相对。

 

“我叫乔楚生。”

 

“随便啦。”

 

他装作不在乎地扬长而去,想着倘若还有后续,这回怎么也得留个潇洒帅气的背影。

 

 

 

乔楚生和他从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路垚虽是家中老幺,含着金汤匙长大,本以为能当个生活白痴、学术天才,谁料出国以后家里除了打钱外什么都不管。再娇惯的大少爷也得让自己不饿死,被迫从厨房杀手变成凑合能做一桌的煮夫。

 

但就算没有看谁不爽就往脸上扔一沓钱让他滚的资本,他的心高气傲和倔脾气也改不了了。

 

物以类聚,路垚小时候认识的都是富二代,在康桥认识的都是鼻子翘到天上的学霸,比如那个矫情的文学院同窗,肚子里除了肠子,没别的弯弯绕绕。像一眼就能看透的白纸。

 

可乔楚生不是。

 

路垚以为他该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毕竟江湖里摸爬滚打多少年,才能在上海滩混得出人头地,得一声尊称“四爷”。纵使再西装革履,仍掩盖不住那几分匪气和义气。偏偏对方对谁都和颜悦色,包括自己。

 

他起初以为乔楚生是诚心金盆洗手,和过去的血雨腥风作别。相处下来,却总觉得乔楚生像是被新的身份和洗白的目的困住了。

 

既然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可见乔楚生多精明,又怎么能不会查案?

 

路垚想,乔楚生分明是不喜欢当探长的安排,才寻个借口找上自己。

 

不喜欢到甚至宁可好吃好喝地供着,好言好语地哄着他路垚,说“来帮我破案吧”。

 

这个人真是有趣极了,连白老大的女儿白幼宁都觉得乔楚生在兢兢业业当探长,实则人家连脑子都不稀罕动在案情上半分。

 

路垚说什么,乔楚生便听什么,信什么;路垚吩咐什么,乔楚生便允许什么,差下手做什么;路垚要什么,乔楚生便给什么。

 

从几十几百的大洋到留声机、手表到派克笔,电熨斗到高档茶叶,予取予求。

 

同居舍友白幼宁用高档德国电熨斗边熨衣服,边说:“三土,我爹问我,我哥是不是在外头谈恋爱了。”

 

路垚在厨房煎牛排:“啊?”

 

“他说我哥最近花钱如流水,还眼睛都不眨,比他给我妈花钱还痛快,只有为了女人才会这样。我说……”

 

“你怎么说?”

 

“我说,你这电熨斗挺好用的,哪儿买的?”

 

路垚关火,把七分熟的牛排盛到盘子里:“德国的,我还有一个,卖给你呗。”

 

“掉钱眼儿里了你!房租都是我交的!”

 

他讹诈了乔楚生很多东西,有时候对着屋子里满满当当,良心都过意不去。但下刻心头又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路垚的记忆力很好,好到能够回忆起所有要求和赠予时的画面,回忆起乔楚生的动作、无可奈何的语气和眼神。

 

乔楚生和路垚生长在不同的世界,乔楚生不懂路垚的阳春白雪,路垚也问不出乔楚生的过去,两个大男人谈心实在奇怪。他不过只是想找个烂借口,和乔楚生多说说话,拌拌嘴,以及在乔楚生的目光里多驻足一会儿罢了。

 

路垚想罢,浑身打个战栗,暗暗骂了一句:“我靠,三土,你真矫情。”

 

结果就连这句脏话,还是从乔楚那里学的。

 

 

 

结束童丽案子的夜晚,乔楚生喝醉了。

 

路垚看到乔楚生萎靡不振的样子,想到是因为童丽,心里就难受。他本以为冷静自持如乔楚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精力全用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谁知乔楚生对瓶吹完叫了第二瓶、第三瓶,路垚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趴在桌上睡得人事不省。

 

“乔楚生?乔楚生!”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勒索高手路垚终于翻了车,咬牙用从乔楚生那里讹来的大洋买单,再架着这个醉鬼往回走。

 

“乔楚生,你家住在哪儿!”

 

路垚冲着乔楚生耳朵大喊,对方大半个身子全部压在他身上,沉得路垚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

 

乔楚生低低说了一句,路垚没听清,凑到对方耳边小声道:“再、再说一遍?”

 

“回你家。”

 

这语气委实太轻佻,让路垚不禁怀疑他把自己认错成哪个妹妹,皱眉问:“谁家?”

 

乔楚生忽然抬起眼看他,双颊泛红,笑了:“三土,我说回你家。看看我留声机、电熨斗去。”

 

月光如水,洒落在上海滩的十里洋场,洒落在乔探长的鬓边、衣角和弯起的唇边。他的眸子也亮晶晶的,因蒙上的一层酒气遮住杀伐戾气,剩下瞳仁里的路垚,眼神清澈得像个少年,对世界和爱情尚且充满憧憬。

 

清醒的乔楚生不会这么笑,也不会这么说。

 

见路垚没反应,乔楚生主动凑近,在他脸颊轻轻落下一个吻:“乖,爷喝多了,辛苦你带带路。”

 

……更不会这么做。

 

关于为什么伴随他一路的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到家都没有缓和,路垚对白幼宁的解释是:“背乔楚生背的!他比看上去重好多!”

 

白幼宁:“那当然,我哥是练家子,肉紧着呢!我帮帮你?”

 

“不用不用,一身臭酒味儿,我架他先去我房间,你去放热水,等会儿我接喷给他擦擦。”

 

白幼宁靠近,果然被熏得捂住鼻子:“这是喝了多少!你干嘛灌他,我哥不会喝酒!”

 

“他自己喝的,关我什么事儿!快去快去我扛不动了!”

 

 

 

路垚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像个小媳妇儿似的帮人脱衣服,对方还是乔楚生。

 

乔探长眼睛半闭,就这么乖巧坐在椅子上,随动作看着路垚。喝过酒的人体温比平常高,路垚的指尖触到乔楚生的肌肤,被那热度灼得情不自禁一缩手。

 

他解开衬衫纽扣,眼前猛然出现一条歪斜着横贯胸口的伤疤。

 

路垚一惊,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冷不丁让人扣住了手腕。

 

乔楚生斜眼看他:“干什么?”

 

路垚被现场抓包,强装镇定:“上回去警局找你,没见有这道啊,最近又和谁打架去了?”

 

“打什么架,”乔楚生摆摆手,醉意熏然,抓路垚手腕的手也放松力道,虚虚握着,拽着他划一遍:“想摸就摸个够,反正是因为你弄的。”

 

路垚愣住了。

 

乔楚生浑然不觉,絮絮叨叨起来:“你赖上我,我挺开心的。给你花钱、送东西、买单、挨刀,我乐意。但这样……不对。”

 

路垚听到最后两个字,默默挣开乔楚生的手,把毛巾放在水盆里浸湿,捞出来拧干。

 

“是我的问题,我没把你放对位置。”

 

路垚撸起袖子,开始给乔楚生擦身子,“怎么说?”

 

乔楚生皱眉:“你是男的,所以我把你当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赴汤蹈火,谁都没话说;为兄弟找个好归宿,比如幼宁,也在情理之中。童丽是女的,所以我可以喜欢她,可以结婚,如果她不犯事儿……”

 

路垚心底刚燃起的火苗瞬间熄灭,冷漠道:“哦。”

 

“但我怎么,撮合你和幼宁,也不开心;想到和童丽交往,也不开心。”乔楚生叹了口气,眼神里带上一股落寞,表情像极了无数次见证路垚和白幼宁打闹。

 

看得路垚于心不忍,觉得自己不该和醉鬼计较太多,包括这一通胡言乱语,包括那个吻。

 

他问:“乔楚生,那你怎么才能开心?”

 

乔楚生:“……你变成女的。”

 

路垚:“做梦。”

 

乔楚生:“……然后,我娶你。”

 

路垚愣住,手里的毛巾掉落在地。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做足心理建设,才敢问:“乔楚生,你把我当什么?”

 

 

 

遇见路垚之前,乔楚生将身边所有交好之人都归类得整齐:朋友、兄弟、亲人、恩人。

 

朋友如长三堂的女子,兄弟如闯江湖时结下的过命之交,亲人如幼宁,恩人如白老大。

 

直至路垚出现,破坏了他的分类。

 

他不曾为朋友付出到掏心掏肺,不必对兄弟永远包容、甚至可以称作温柔地哄,不会对亲人生出诡异的占有欲,不至于有恩必报到予取予求。

 

他更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兄弟和亲人结为爱侣而酸涩。乔楚生恍然惊觉,他的分类里少了一个“爱人”。

 

而此时,童丽走进了他的生活。

 

乔楚生尝试着把童丽放在“爱人”的位置上,他撑伞陪童丽走过夜色下的上海街头,如无数个与路垚并肩的时刻;他带童丽去西餐厅,女子坐在对面巧笑倩兮,小口抿下牛排,一点点儿地嚼,不像路垚那样见到好吃的就狼吞虎咽;他送别童丽,看着离去的背影,试图摆出个表情,落寞或喜悦的。

 

却都没有。

 

他努力尝试,演得自己几乎都要相信了。那个位子上只能是女人,像白幼宁和路垚,白老大和白夫人,他可以娶童丽,这么简单的道理,乔楚生怎么会不懂。

 

既然如此,路垚算什么?

 

乔楚生想不明白,也无人可问。后来东窗事发,他好不容易得出的结论被无情地推翻,在第一瓶酒快喝完的时候,甚至想破罐子破摔地将路垚代入那个身份。

 

这念头只浮现过一瞬,就因为路垚来了而烟消云散。

 

乔楚生醉眼朦胧地看向青年,西装映衬下更显身形颀长如修竹,英俊风流,温文尔雅。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路垚看对方这样,那股火忽然又窜了起来。

 

他从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尤其是在乔楚生面前,什么话没说过,却唯独这件事情半个字也不敢讲。不敢讲还忍不住试探,一而再再而三,验证什么似的无理取闹、撒娇。有什么用?

 

乔楚生还是因为女人喝得酩酊大醉,看乔楚生难受,他更难受。

 

路垚用漱口的玻璃杯接半杯凉水,一股脑儿全泼在乔楚生脸上。后者猛然睁大眼睛,诧异地看向他。

 

“醒了吗,乔探长?”

 

“睁大眼睛看清楚,我,路垚,路三土,从生理角度看不可能变成女的,也没想过变性;从心理角度既不想当你兄弟,跟你谈女人谈以后找谁结婚;也不想当你弟,让你撮合我和白幼宁,没意思。”

 

 

 

多年前,三一学院的午后,用裙摆承载一整个春天色彩的英格兰姑娘,和灿烂阳光、温暖和风组成的蒙太奇,不经意的一瞥,让路垚初次体会到何为怦然心动,或者说crush。

 

多年后,上海街头的早晨,被吵醒的路垚循口哨声回头,就看见那人双手抱臂斜倚在墙沿,目光含笑地望过来。乔楚生一身黑色警服在身上穿得周正,衣领系到最顶一颗,腰带别着勒住,衬出青松般挺拔的身姿,和几分别样的邪气。

 

“早啊,路先生。”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经年之后,路垚终于以实证的方式自问自答。

 

尽管耗费太多时间推敲、求证,好在执着的探索精神从未被消磨,支撑着他一步步接近答案。

 

“我喜欢你很久了。建议你把我当男朋友,可以谈恋爱的那种。”

 

说完,路垚没给对方犹豫或者错愕的时间,直接扳起乔楚生的下巴,亲上那双湿漉漉的唇。

 

end



后篇互攻车传送门: 【生垚生】他是我的两情相悦(R)


桃叽叽叽

【深呼晰】不苦

深晰/ABO/ooc/娱乐圈AU/不长的短篇
有家室的A周金主x合理卖的o晰五线歌手/
地摊狗血文学/三俗/会用到一些真实发生过的梗
不喜快跑

为王哥生日准备的小故事,争取日更或者两天一更,争取在王哥生日那天来一个孕期play!加油小桃桃!

————————————

1.

正式来说,这是周深与王晰的第二次见面。

“我吃过药了,”王晰端坐着,冷面低语,肃穆得像山巅的松柏,“不会给您带来困扰的。”

周深意料之外地哦了一声,他仔细端详眼前这张锐气的脸,一点也看不出昨夜春潮曾反复地到访,周深惦记这个不红也不算冷的歌手有一阵了,薄眉飞眼,嗓音低沉,标准alpha里的情种根苗,但却是个omega。...

深晰/ABO/ooc/娱乐圈AU/不长的短篇
有家室的A周金主x合理卖的o晰五线歌手/
地摊狗血文学/三俗/会用到一些真实发生过的梗
不喜快跑

为王哥生日准备的小故事,争取日更或者两天一更,争取在王哥生日那天来一个孕期play!加油小桃桃!

————————————

1.

正式来说,这是周深与王晰的第二次见面。

“我吃过药了,”王晰端坐着,冷面低语,肃穆得像山巅的松柏,“不会给您带来困扰的。”

周深意料之外地哦了一声,他仔细端详眼前这张锐气的脸,一点也看不出昨夜春潮曾反复地到访,周深惦记这个不红也不算冷的歌手有一阵了,薄眉飞眼,嗓音低沉,标准alpha里的情种根苗,但却是个omega。

还是个明码标价的。

“您要没有别的事,我就先不打扰了。”

周深还没看够,这边就急着要离席,想来是周深的坐姿过于笔挺,实在不像总要眠花宿柳的人,这自然就被划分到与王晰无关的地界里,这倒是很符合圈里对这位的评价。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男低音唱highC。

“我听说你在找主顾。”周深直奔主题,果然定住了那坐不稳的人,他下颌抬了抬,隔着平光镜与那双薄眼睛对视。

“开个价吧。”


……

剩下的见⬇️


貊诚

【生垚】探案实录 (HE)

*Warning:ooc,私设如山,案件纯属瞎扯,看看就好切勿深究,谢谢。


*本文2w+,篇幅过长,码字不易,请耐心阅读,谢谢。


“乔楚生!!!”

高亢响亮的声音划破天际,路垚顶着一头杂毛从二楼阳台探出脑袋,脚边是碎玻璃渣,楼下的罪魁祸首靠着车门把玩着路边拾来的小石头,闻言抬头,伸手跟他打招呼,面上带笑。

“垚垚,赚钱了。”

明知称呼是故意叫的,路垚还是被钱堵的哑口无言,愤恨的换好衣服下楼,乔楚生绅士的替他开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路垚怎么会轻易放过他,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早餐摊,报出一串名字。

“现在能走了吗?”

看着嘴上不停咀嚼着油条的路垚,乔楚生好脾气的询...

*Warning:ooc,私设如山,案件纯属瞎扯,看看就好切勿深究,谢谢。


*本文2w+,篇幅过长,码字不易,请耐心阅读,谢谢。






“乔楚生!!!”

高亢响亮的声音划破天际,路垚顶着一头杂毛从二楼阳台探出脑袋,脚边是碎玻璃渣,楼下的罪魁祸首靠着车门把玩着路边拾来的小石头,闻言抬头,伸手跟他打招呼,面上带笑。

“垚垚,赚钱了。”

明知称呼是故意叫的,路垚还是被钱堵的哑口无言,愤恨的换好衣服下楼,乔楚生绅士的替他开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路垚怎么会轻易放过他,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早餐摊,报出一串名字。

“现在能走了吗?”

看着嘴上不停咀嚼着油条的路垚,乔楚生好脾气的询问,前者思索片刻,喝着豆浆点头,眼神示意他开门。

路上行人多,摊贩聚集,导致车子行进速度缓慢,走走停停,惹得路垚开始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的如同小鸡啄米,走一路抱怨一路,都是在骂乔楚生大清早扰他清梦,可偏偏乔楚生又拿他没办法,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了,只得连哄带骗的把这个折磨人的主儿哄开心了,两人才终于来到案发现场。

尸体周围已经警戒,但看热闹的人不少,叽叽喳喳吵个没完,时不时还跟旁人讨论,全然没有打扰警务人员做事儿的自觉。

另一边白幼宁听到小道消息跑的比谁都快,早就乖乖等在那了,刚想举起相机拍两张特写就被突然出现的手臂阻拦。

“你们怎么才来?上班迟到,可是要扣工资的。”

“扣就扣呗,反正不是我的钱。”

比人高出不少的路垚掀起眼皮,探头探脑的去揭盖着尸体的白布,无语凝噎的白幼宁看向一言不发的乔楚生,转了转眼珠子,咧嘴偷笑,虽然感同身受,但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加同情被人差使的乔探长。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乔楚生蹲下观察尸体的情况,扭头看他。

路垚动动手指把白布重新盖回去,叹口气望天,也不说话,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聪明如四爷,怎么会不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块大洋递到路垚面前,就在见钱眼开的主儿准备伸手去拿时,又缩了回去,似笑非笑的颠了颠手心的钱币。

“死者从六楼坠落,正面朝下,理应是面部破损严重,那脑袋后面又怎么可能会有伤,这巨大的冲击力怎么着也不会伤到根本没有挨地的后脑吧,除非他下落的时候,有阻挡物,但是你看啊,这百货大楼窗外连只鸟都没有,又有什么东西能击伤他后脑?”

乔楚生仰头由下而上仔细端详了这座距离市中心过近的百货大楼,的确如路垚所说,并没有任何阻挡物会给他后脑一个重击,所以死者极有可能不是自杀。

“先带回去验尸,再细查死者最近都见过谁,去过哪,有没有与人结仇。”

分派好工作后,乔楚生就带着路垚大步流星往百货大楼里走,一路询问死者的同事了解情况,问完最后一名,乔楚生觉得口干舌燥,又恰逢正午烈日当头,阳光炽热滚烫,身后路垚哼哼唧唧喊着累,要罢工,乔楚生无奈,只得找了一家咖啡厅喝点东西休息,静心整理他们现在持有的信息。

“死者白淙纬,四十五岁,中源百货经理,一妻二子,老婆无业在家,大儿子烂泥扶不上墙,小儿子头脑聪明善于经商,死者每月收入稳定,工作上还算是尽职尽责,好像下个星期就要升职做副总经理,但是私生活挺混乱,人品口碑太差。”

喝了口咖啡,乔楚生顺手解开脖颈上扣的严丝合缝的风纪扣,一连解了四五颗,原本滚烫的身体被领口灌入的凉风吹走了大半的燥热。

路垚回想着方才百货公司那群人的口供,眼睛无意识的瞥到了对面乔楚生解开的领口内侧,白皙嫩滑的肌肤,若隐若现的锁骨,喝着咖啡的瞬间险些被呛死,猛地咳嗽,缓不过来,乔楚生见状,放下咖啡杯,好心走过去替他顺气,指尖滑过路垚的后脊,有些酥麻瘙痒,乔楚生拍了拍他微微佝偻的身体,瞧见抬眼的路垚双目泛红,眼角湿润,手上动作一滞,刚要出口的调侃也硬生生咽回去,原本就很轻柔的动作又不禁软了几分。

午休时间一到,路垚嚷嚷着要吃饭,乔楚生拒绝,一把拽着人出了门,辗转回到巡捕房。

验尸报告递交到乔楚生这里,两人翻开大致扫了一眼,路垚砸吧着嘴心生“歹念”,去摸旁人腰间口袋里的钱,手指还未没入半根就被逮了个正着,本能的缩手,却被乔楚生死死抓住手腕。

“你最近胆子挺大啊,都学会偷钱了?想当扒手?”

手上使了点劲,疼的路垚嗷嗷直叫唤,求饶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隔着一扇门,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在路垚的求助声中假装没听到。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给你破案你还这么对我,不给吃的就算了,还打人,没有王法没有天理了,我要举报你。”

“你去哪举报我?”乔楚生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一点没在怕的。

细皮嫩肉哪经得起乔楚生的力道,当即留下痕迹,路垚揉着泛红的手腕,缩在沙发上,眉眼蹙在一起,无声的告诉对面那人,我生气了,我要吃东西,不然别想让我给你办案。

“行了,你把这个给我分析完,我就带你去吃饭,要吃什么都随你。”

逗到恰到好处的时候就该收手,混迹江湖多年的乔四爷深谙这个道理,率先敛起笑容恢复往常的严肃。

“验尸报告我看了,死者头部重创,应该是某样钝器造成的,全身上下心脏丢失,胃里有酒精和还未消化完的残羹剩饭,说明死前肯定在与人聚会,胭脂水粉沾染在衣物上消散的很慢,聚会地点必定是在风月场所,还有他内衬领口留下的唇印无一不在证明这一点,而且我发现死者胃里除了这些还有安眠药的成分。”

“安眠药?”乔楚生诧异,“安眠药配酒,这是赤裸裸的找死啊。”

路垚双手交叉,弯着身子将嘴巴抵上食指指节,酷似侦探小说里思考的福尔摩斯。

“死者肯定不会这么傻,除非是凶手喂他吃的,但是人都死了,再喂安眠药岂不是多此一举?”

乔楚生听的认真,食指指尖轻点下巴,若有所思的皱眉想了许久,最终被不合时宜想起的咕噜声唤回思绪,他忍不住笑,路垚恶狠狠的瞪他,但在乔楚生眼里反而多了一份嗔怪的意思。

“走走走,带你去吃饭。”

说罢,四爷就起身整理褶皱的衣摆,路垚先他一步飞奔出去,他早就想好地方了,正打算宰乔楚生一顿,让他饿着他。

“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我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

满满一桌子菜,什么辣子鸡丁,八宝糯米饭,家常豆腐,只要是看上眼的他都点了一遍,路垚合上菜单,欢欢喜喜的倒了杯白开水,喝到嘴里都有股甜腻的味道。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乔楚生喝着水,时不时夹一筷子菜塞嘴里,吃的不多,所以端上来的菜几乎都摆在路垚面前,伸手就能夹到的距离。

一旁跟乔楚生熟识的老板见着此情此景,不由得笑着问,“乔探长,我以为你今天带了女朋友呢,才点这么大一桌子菜。”

不等当事人回答,那边狼吞虎咽吃着馄饨的路垚就插了句嘴,“他有多少女朋友?”

“这位小哥是?”

“免贵姓路,他男朋友。”

本来就是开玩笑的话,路垚仍旧心虚的用眼神小心瞄着乔楚生,对方不恼却也没有反驳,他这才稍稍放下些心,低头继续狼吞虎咽,等他风卷残云似的解决了这桌子饭菜,酒足饭饱的喝掉乔楚生给他倒的温水,整个人就像只慵懒的大猫,摸摸肚子伸懒腰,休息间歇,乔楚生付完钱回来,瞧见这一幕,嘴角绽出一抹浅笑,站在他面前。

“舒服了?”

路垚点头。

“还饿吗?”

路垚摇头。

“那成,该你还债了。”

此话一出,路垚瞬间坐直,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拒绝,乔楚生挑了挑眉,路垚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乔楚生静默的与他对视,路垚被他灼热的视线烫到,不动声色的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

“万恶的资本主义,霸权主义强权政治!”

叽哇乱叫的路垚奋力反抗,乔楚生长叹一口气,“咱们俩到底谁是资本主义?”继而揉揉眉心,“我记得你这个月房租还没交吧?”

“……。”路垚闭嘴了,路垚乖巧了,路垚不闹了。

“乖,事情办好了,一年房租我包了。”

爱猫达人乔楚生竖起一根手指,路财迷一听,二话不说握住乔楚生的手指,拽着他再次奔回巡捕房。

“最近与死者结仇的就只有那天大闹中源百货的张之远,他好像还喜欢白淙纬手下的那个许娟,但是吧,许娟偏偏不喜欢他,反倒是对白淙纬有极大的好感。”

路垚此刻就跟八卦记者没什么两样,听的认真,笑的灿烂。

“什么眼光啊,看上白淙纬。”抱着让萨利姆买来的柿饼悠闲的啃着,路垚接过他的话头,“听说他当时还大放厥词说要白淙纬吃不了兜着走,这么明目张胆的叫嚣,现在白淙纬死了,他人倒是不知道跑到哪里躲起来了。”

“这个好办,你在这等我。”

乔楚生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话音刚落就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出了巡捕房的大门,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藏匿半个月之久的犯罪嫌疑人逮了回来,关在审讯室里。

“效率够高啊,乔探长。”抱着一叠资料的路垚朝他抛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乔楚生摆摆手,嫌弃道:“别废话,进去。”

两个人在审讯室待了一个下午,一唱一和把张之远吓得将之前写信恐吓白淙纬的事情全盘托出,其余的无论乔楚生怎么逼问他都说不知道。

路垚把生气的乔楚生拽出来:“消消气,我看他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他给的供词跟我们 查到的都能对上号,说明他没有撒谎,如果他真的想要白淙纬的命,就不会在叫嚣之后短时间内动手,更不会被你吓成这样还在一个劲的说不知道。”

“现在就只有他一条线索,我不问他问谁?”

气急败坏的乔楚生顶着上面给的巨大压力,心情难免会暴躁许多,还好路垚是个会看眼色的人,他知道这个时候跟乔楚生对着干肯定没啥好事儿,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拉到上海租界最有名的长三堂去逛了一遭。

“……你这个节骨眼上带我来这种地方?”乔楚生不解的看着路垚,又看了看长三堂三个大字,生怕自己是累的在做梦。

“放松放松嘛,就你现在这个脾气,回去也问不出来什么。”路垚神秘莫测的笑道,“我听说你常来这?”

总觉得这个笑容带着那么一丝丝诡异,乔楚生摇摇头,笑的人畜无害,“哪能啊,这办案忙,都没时间。”

路垚将信将疑的斜眼看着他,三步并作两步的直直走进长三堂的大门,乔楚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跟着一同进去。

不进还好,一进就被老鸨精准“抓捕”,女人谄媚的凑上前,“哟,四爷今儿个有空来我们长三堂玩啊,姑娘们都想死你了。”

轻咳两声缓解尴尬,乔楚生打脸来的太快,路垚在一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看向别处。

“四爷,今儿个要点哪位姑娘啊,头牌素梅还是……?”

忽略路垚,老鸨大声唤出两位肤如凝脂,风情万种的女子,穿着修身的旗袍,身材凹凸有致,一看就是在男人圈吃得开的类型。

“乔探长的品味挺高啊,这姑娘可是比我见过的都要漂亮。”

本是带着乔楚生来找线索的,结果现在玩过头,对方没吃瘪不说,自己倒是跟灌了一大坛老陈醋似的,酸的掉牙,就连说出的话都是一股浓浓的酸味儿。

敏锐的男人当即察觉到对方的不满,逗弄心思又起,任由女人挽住他的臂弯,贴耳同他蜜语。

“既然是来放松的,你不挑一个?”乔楚生问。

路垚看着贴上来的女人,浓妆艳抹,吓得他退了一小步,立马摆手拒绝。

“该不会是没来过吧?”

“关……关你屁事。”

从头到尾都在看乐子的乔楚生在女人准备上手抱路垚的腰时,眼疾手快的拦下了,同时抽出被挽着的手臂,挡在路垚面前。

“开个包厢,我们就喝点酒,一会还有事。”

老鸨识趣的叫姑娘退下,自己带他们去乔楚生常去的包房。

冰块龙舌兰一并上桌,还有瓜子花生附带一个水果拼盘。

“说吧,非要来这的原因。”

知道路垚没来过这种地方,所以乔楚生第一反应就是或许与案子有关,倒也不出所料,路垚气呼呼的嗑了几粒瓜子,又猛灌加冰的龙舌兰,乔楚生无奈扶额,伸手拦下他即将要喝的第三杯。

“怎么了这是?”乔楚生故意逗他,坐的近了些,“吃醋啊?”

“不可能,没钱吃醋,穷。”抱着抱枕插科打诨,全然没有察觉已经靠近的乔楚生,路垚沉默半晌,开口说话的同时转了脑袋,鼻尖相碰,那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就连双方呼出的热气都纠缠在一团,吓得路垚瞪大了双眼,但碍于面子问题,他宁可僵着身体装硬气也没有退后。

“那你带我来这——”乔楚生顿了顿,错开角度,行至路垚已然红的滴血的耳朵旁,低哑磁性的声音在耳畔炸开,“是要做什么?”

下一秒就炸毛的路垚推开乔楚生,往后缩了缩,“我当然是带你来办案啊,难不成叫你来逛窑子啊。”

“说吧,发现什么了?”乔楚生撤离,拉开两人之间的间距,正色道。

“死……死者身上沾染的胭脂味儿就是这里的,还有衣服上的唇印,跟方才头牌的色号一样,只不过那张嘴与头牌相比较却是偏小巧,而且一般人是吻不到那里的,就拿头牌的身高来说,白淙纬比她高上半个头,而那个唇印落在一个正常女性身高无论怎么亲都会很别扭的地方,可知与白淙纬见面的女人一定是比他矮上一截,起码是在150到160之间,上海男人都喜欢小女人,所以她吃香也不足为奇,而唇印所留下的位置正是踮脚才能恰好亲上的位置。”

把自己所想到的线索分析出来,路垚趁着乔楚生思考的空档,夺过酒杯喝完剩下的龙舌兰,打个饱嗝靠在皮质沙发靠背上。

范围缩小,所以那晚与死者接触过的女人也很轻易就被乔楚生找了出来,路垚心里多少还积压着不爽,喝了几杯酒嘴上又没把门,一个劲的挑刺,说话语速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乔楚生只能听清楚其中的一两句。

“看来乔探长对这里每一个姑娘都很熟悉啊。”

小脸微红,眼眸低垂,嘴上嘀嘀咕咕,还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看的乔楚生哭笑不得,只得先解决正事儿在把这个小祖宗送回家去。

“那天来的除了白经理之外还有新世百货的林老板和东海电力吴总,他们在谈公司供电的问题,说是要商量着降价,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也没怎么注意,但是后来,白经理好像喝多了,搂着我就开始控诉他那个太太的不好,我肯定是要附和着他嘛,结果他变本加厉,说什么贱女人就该死,到处勾引男人,我也不好发表意见,好在白家小少爷替我解了围,带走了那个老色鬼,不得不说,那小少爷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个很有礼貌的读书人,我是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跟那个老色鬼是父子,一点也不像。”女人自顾自的讲述完,末了还不忘补一句,“出手也挺大方,可惜了,摊上这么个爹。”

说了这么多,女人见乔楚生没什么反应,便倾身上去,挑着他的下巴,魅惑的问,“一个大男人在这种地方打听另一个男人的事情,乔探长就没想着做些别的?”

看了一眼沙发上晕头转向的路垚,乔楚生就是有那么点心思也都被浇灭了。

“改天,今天不巧,有要事在身。”

说着就把倒的跟摊泥巴的路垚架起来,搂着腰准备离开,谁知后面那个不怕死的女人调侃道,“原来乔探长的重要事儿就是送这个毛头小子回家啊,想不到您现在好这口。”

懒得反驳,乔楚生沉默不语的带着路垚在门口坐上最后一班电车。

落座后扭了扭脖子,路垚人高马大的,刚才不小心那一摔好像让乔楚生扭到了脖子,现在生疼,也不敢轻易乱动,就怕更加严重。

好不容易送到家,白幼宁也不知道跑哪野去了,屋里没开灯,冷冷清清的房子在夜里显得越发孤寂,弯月的光泽暗淡,毫不费力的穿过窗棂落在沙发上,一部分被照的发亮,另一部分则是遁入黑暗,乔楚生把人丢在沙发上就摸索着去开灯,房顶吊灯亮起来的瞬间,路垚被强烈的光线刺激到了,皱眉抬手捂住眼睛,大喊一声叫白幼宁把灯关掉。

乔楚生叉腰看着躺在沙发上死活不肯起来的路垚,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他送回来,就应该丢在大街上让他自生自灭,当然,这些只是想想而已,乔楚生不敢,也舍不得。

“路垚,起来去床上睡。”乔楚生拍拍他的脸,试图叫醒入睡的男人。

“路垚?路垚!起来!!”软的不行就得来硬的,乔楚生二话不说就把路垚拽起来准备扛着走,结果醉酒的路垚力气颇大,一个借力使力反倒是把毫无防备的乔楚生拽了下去,一只手抵在沙发上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现在与路垚就差几厘米便要亲密接触,吓得见惯了大场面的乔四爷当即屏息凝神,一动不敢动,顺便仔细欣赏了一番路垚安静乖巧的睡颜,长而微翘的睫毛,五官端正,俊俏的面容,还有略显殷红柔软的薄唇,无一不在引诱乔楚生,酒精侵袭大脑神经,他喝了不少却也不及醉酒的地步,是个人都喜欢美丽的东西,男人更是如此,不过好在乔楚生仅剩的理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莫要趁人之危。

闭眼做了个深呼吸,乔楚生起身,仍旧执着的把人弄到床上躺着,而他自己也累的懒得在挪动半分,索性直接躺在路垚身边那个空位上凑合一晚。

这也导致第二天宿醉醒来的路垚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你你你你……”

被人闹醒的乔楚生烦躁的翻了个身,明显没有睡醒还夹杂着鼻音的声音幽幽传来,“别闹我,否则后果自负。”

路垚不知道乔楚生有起床气,这一句裹挟着杀气的话吓得他一个激灵,赶忙翻身下床,逃似得跑出房间,迎面撞上才回家的白幼宁。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白幼宁看着衣衫不整的路垚,又探头去看躺在他床上同样衣衫不整的乔楚生,当即就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使劲儿拍了拍路垚的胳膊,夸赞道,“可以啊,我哥这么难搞的人都让你搞定了,嫂子你真厉害。”

???

路垚揉揉胳膊,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吵他,不然他醒了我就完了。”

看着面前这个身高一米九却怂的出奇的男人,白幼宁存心使坏,朝着敞开的房间大声喊。

“哥,路垚说他饿了,没钱吃饭,让你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白幼宁一点都不心疼的上手就掐,路垚打死不松手也顾不上疼,只希望乔楚生睡醒之后别搞他,不然他就六月飘雪,冤到家了。

“大清早的吵什么,不知道昨天晚上快累死我了吗?让人睡个安稳觉行不行?”

乔楚生哑着嗓子走出来,轻车熟路的去拿桌上的杯子倒水喝,殊不知他这句话在不知实情的两个人耳朵里可谓是掀起不小的波澜。

“你们俩……进展这么快的吗?”白幼宁甩开路垚的手臂,满脸的不可置信。

乔楚生没睡醒,脑袋正迷糊,“对啊,该干的都干完了,其余没干的一会回去在处理。”

也不知道是乔楚生表述有问题,还是白幼宁和路垚着实想歪了,两人面面相觑,白幼宁捂着嘴乐的快要上天,作为当事人的路垚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奈何他思想一歪就拐不回来,现在臊的整个人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乔楚生见他俩的模样,满脑子的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多说。

“吃什么?”乔楚生不合时宜的打断二人的遐想。

路垚一愣:“啊?”

“早餐。”乔楚生揉着昨晚被扭伤的脖子,一动就疼,肩膀也是酸疼无比。

“老、老样子就好。”

眼睁睁看着乔楚生走出门,没有生气也没有发脾气,当下就觉得不太对,这跟剧本上不一样啊!

“哟,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我哥如此心甘情愿的给谁买过早餐。”

“之前的女朋友也没有?”路垚小声问。

倏然,面前出现的豆浆油条茶叶蛋打破了白幼宁准备逗他的行为,只见乔楚生坐在路垚身边,先把豆浆油条一并递过去,接着自己开始熟练的剥起鸡蛋,最后顺理成章的落入路垚的嘴里,白幼宁眼巴巴的望着,从小到大他哥都没有给她剥过鸡蛋,那种扑面而来的狗粮气息让白幼宁顿时没了食欲,嘴里的油条它忽然就不香了,吃什么都像是在吃柠檬,这年头乔楚生都有人喜欢,她却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没有天理没有王法。

“你们慢慢吃,我饱了,案子有线索记得叫我。”拿着包就往外冲的白幼宁出去之后又倒回来,“百年好合,注意节制。”

“三土,你下次减减肥行不行?昨晚快压死我了。”

完全忽略白幼宁的存在,乔楚生现在才想起来这茬,很中肯的叫路垚锻炼健身,后者不但不领情,还将事情歪上了一条诡异的路。

“你说我压你?”路垚问。

乔楚生全然不知道两人说的并不是一个话题:“对啊,所以以后别吃那么多,保持身材,注意管控。”

“我能压你?”路垚觉得自己仿佛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乔楚生不但老实的回答了,还明示他,“我脖子肩膀都疼,你看着办吧。”

言下之意路垚怎么可能不知道,三两下解决完早餐,谄媚的替乔楚生按摩,好像昨晚他干了什么“坏事儿”似的,殷勤献的乔楚生颇为受用,满意的勾勾嘴角,中途还不忘夸他两句。

“上门叨扰,还请谅解。”

巡捕房查来的消息让两人吃完早餐就直奔死者家里。

是一栋盖在郊区的小别墅,路程不远。屋里的摆设品各个都是拍卖行收来的老古董,尤其是摆在大众眼前的青瓷花瓶,更是价值不菲,墙上挂着的不同派系的画,纵使装修风格略显老气,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复古韵味。

“关于您先生的事情,我们很抱歉,为了尽快找到凶手,我需要你们配合。”

乔楚生示意路垚可以问话,但是得注意分寸。

“请问洛太太,您先生出事的那一天,您都在哪,在做什么?”

洛云接过管家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才娓娓道来,“我那天跟往常一样出门去打牌,约莫打到一点多才散场,这个时候我打电话叫管家来接我,随后我们回家吃了饭,我就在没有出过门,毕竟我嫁给我先生之后就没有再去找工作了,日子还算是过的清闲。”

很简单的陈述,叫人找不出来质疑的理由,路垚在白家走走停停看看,环顾一圈,欣赏着难得一见的老古董,当他陆续问了管家和家仆求证之外,听到楼上传来动静,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同一个地方,那里缓缓走出来一位身着白色衬衫,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读的津津有味,近乎到了忘我的境界。

“如果我有打扰到你们聊天,我很抱歉,我只是想出来喝杯水。”

看过白家资料又听长三堂女人的描述来看,眼前这位彬彬有礼,富有诗书气息的男人应当就是白家那位精通商贾之术的小少爷。

“打扰谈不上,只是想问小少爷一些事。”

“但问无妨。”

举手投足间尽显家教礼仪,待人温和友善,就连东探西搜的路垚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问完想要知道的事情,两人也不多耽搁,道了谢就准备离开,彼时,白斐开口。

“叶管家,我瞧见垃圾桶是不是满了,记得叫人去扔了,父亲不喜欢脏兮兮的东西。”

闻言转头的乔楚生分明看见起身的洛云有那么一瞬险些站不稳,好在管家及时扶住,才没有失了仪态,路垚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这气场不太对劲的三个人,小少爷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不但不怯反而露出友善的笑容,着实有点奇怪。

乔楚生好心替他们丢垃圾,谁知路垚比他快一步,先将垃圾袋翻了个干干净净。

“你什么时候养成的癖好?”

“闭嘴。”

乔楚生纳闷,眼前突然多出一张照片,被人折叠揉的皱皱巴巴,也算他们运气好,照片是新的,里面的人像尚且清晰可辨,不用浪费他们太多时间去调查照片上的人。

毕竟照片里的主人公就是死者白淙纬。

原本线索已经断了的案子在路垚拾到照片之后有了大的进展。乔楚生已经连轴转了四十八个小时,期间没睡过觉,刚审完抓来的侦探,总算撬出有用的信息。

“这人是洛云雇来调查她先生白淙纬的,这期间他拍了不少照片,发现白淙纬经常出入一家茶馆,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不敢贸然进去,只能把这些照片先交给洛云。”

“如果这照片是洛云扔的,那她为什么会这么不小心,一般有钱有势的,做事可谓是小心在小心,这样引火烧身的举动我还是第一次见。”

拿着口供和搜出来的相机,路垚举起来放在眼前,在乔楚生转头的一刹那按下快门,捕捉到了一个角度完美的侧脸。

“这是证物,别乱玩。”

一把夺下,乔楚生全部递给萨利姆,路垚不乐意,着急忙慌接了一句,“记得把最新那张洗出来给我啊。”

萨利姆搓着手指,意思太过于明显,路垚已经把乔楚生归为他的人形钱包,不紧不慢的说,“记乔探长账上。”得到承诺的萨利姆头也不回的走了。

“照你这么说,这扔照片的是另有其人?”

路垚点头,张嘴指了指,乔楚生会意,领着永远吃不饱的路三土去下馆子。

“现在能说了?”

每次看路垚吃饭,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生怕别人跟他抢,逮着就往嘴里塞,遇着好吃的也会多夹两筷子。

“哎,你没发现吗,当天那白家小少爷话里有话。”

“你是指照片是白斐故意扔的,就是要我们去查洛云?”

噎着的路垚疯狂点头猛捶胸口,乔楚生赶忙递过去替他凉好的水,等他缓过劲后才叮嘱他慢点吃,时间充足他不着急。

“那为什么小少爷会有意引导我们呢?”乔楚生不解,路垚放下筷子,神情变得不那么正经,“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洛太太跟叶管家……”

这种事儿乔楚生比路垚懂,未出口的话他明白是指什么,撑着脑袋淡笑。

“怎么着,你还懂这种事儿呢,见多识广呀。”

“胡说,我怎么可能懂,我那是观察出来的。”

乔楚生笑着摇摇头:“我之前发现洛云被白斐一句话吓得身体僵硬差点撞上茶几摔倒,但是叶管家却一点不避讳的抱住了洛云,而且白斐看洛云的眼神里带着厌恶和杀气。”

“白斐不待见洛云,或许是因为洛云跟管家那段不为人知的关系。”

擦嘴间望向窗外,碰巧看见走过的雪糕车,嘴馋的吃货肯定不会放过它,没心没肺的路垚理所当然的丢下还在同他探讨案子的乔楚生,朝着美味的雪糕车奔去。

付完钱出来,路垚已经把上面的巧克力都吃干净了,绕是脸皮再厚也遭不住被人死死盯着,更何况那个人是乔楚生。

“你……吃吗?”路垚问,刻意避免与他视线相撞。

乔楚生盯他半晌,才肯开金口,不疾不徐道:“我好奇你是喂不饱吗?”

路垚从大口变成小舔,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小模样别提多委屈了。

“……垚垚,化了。”

明显在出神的路垚被唤回神,舔干净滴在手指上的冰淇淋,乔楚生静默的看着,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口水,快速从衣服兜里掏出来纸巾帮他擦手擦嘴,顺便捏捏脸揩个油。

“走吧,路神探,该干活了。”

带着路垚再次造访白家,是白淙纬出殡前两天。那天下雨,天空灰蒙黯淡,狂风呼啸而过,院内树叶禁不起摧残纷纷落地,白家屋内也一片死寂,如同乌云积压心底,给整个别墅都笼罩起一层落寞,萧瑟怅然。

“乔探长可是抓到凶手了?”

洛云比前些天见她还要憔悴许多,没有往日阔太太的光鲜亮丽,只剩下一具枯瘦忧郁的躯壳,就像旱地里的草,风干后满是裂痕。

“我正是因此事而来,洛太太,借一步说话。”

三人步入书房便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像是下了重大决定一般,洛云叹口气,那张蜡黄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请问您是不是调查过您先生。”

是陈述句,没有给洛云反驳的权利,该来的还是来了。

洛云点头,边说话边捞起长到手腕的衣袖,上面青紫遍布,甚至还有烟头烫伤的痕迹,乔楚生和路垚看的心惊,面面相觑。

“他在外面包情人,跟东海电力的吴总合作赚钱,一年的收入大半都砸在情人身上,我跟他说过这事儿,他不但不悔改还……还……”

豆大的泪珠顺着眼眶往下坠,打湿颈上围脖,雪白的皮毛打结成团,宛若女人紧蹙的眉头,话匣子一打开,这些年所经历的、遭受的就像毫无防备袭来的洪水猛兽,心里的苦楚发泄出来,洛云哭着跪坐在地上,又无助又脆弱。

路垚用手肘捅捅乔楚生,让他想办法解决一下,被迫安慰人的四爷头一回没了办法。

“夫人!”叶管家出现的及时,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洛云。

“二位……。”乔楚生顿了顿,没有说话,看这情形,想必已经坐实了他们心底的那个猜测。

“是你想的那样。”叶管家回答。

直白不墨迹的答案反倒让乔楚生无话可说,下意识去找路垚的身影。

此时此刻,路垚晃晃悠悠的走到乔楚生身边站好,礼貌的开口,“那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说完就拉着乔楚生大步离开,出了书房门迎面撞上浑身酒气,嘴边叼着抽的只剩下半截香烟,手上还拎着瓶子的白倾川,若无旁人的大声发火。

“我的青瓷烟灰缸呢,你们这群狗东西拿到哪去了?!!”

路垚嫌弃的捂住鼻子用手扇了扇风,这一幕在白倾川眼里犹如无声的讽刺,本就火气冲天现在就像是添了一把柴火,使它烧的愈加旺盛。抡起酒瓶就要往路垚头上砸去,被观察他良久的乔楚生抬臂拦下,玻璃渣碎片划伤白嫩的肌肤,流出嫣红的液体,路垚怔愣在原地,乔楚生甩甩手臂,抬脚把人踹倒在地,反手压制,疼的白倾川哭爹喊娘,挣扎无果被硬生生带回巡捕房。

呆在办公室里自行处理伤口的乔探长正在上药,路垚在门口探头张望,一副心虚做派。

“你要是心疼我呢,就进来帮我上药。”

嘴上道歉还不如实际行动来的有用些,路垚拿着棉签沾了药水涂抹在乔楚生的伤口处,小心翼翼且温柔,认真专注的样子让乔楚生移不开眼,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眼眸里都是笑意和宠溺。

“你干嘛不躲开啊。”路垚抹完药又吹了吹,才拿过绷带给人缠上。

“我躲了你怎么办?”乔楚生看他熟练的包扎手法,非常满意,“我知道你胆小,这不是得护着吗。”

“我胆不小。”路垚撇撇嘴反驳。

乔楚生附和:“好好好,不小。”

谈话间,萨利姆送了最新的信息过来,是关于白家大少爷的信息,乔楚生看着他的“光辉事迹”不由得发笑,为了满足路垚的好奇心,他出声念了一遍。

“关于白淙纬的案子,你怎么看?”

乔探长放下卷起的袖口,边整理边问收拾东西的路垚。

“首先,白淙纬是他杀,头部致命伤是由钝器造成,但我仔细研究过伤口,一般的钝器砸下去会是完整的一个形状,但是死者不同,伤口处有明显的变形,也就是说凶器很可能是来自某种有缺口的物件,至于安眠药配酒,法医经过检测,安眠药完全挥发的时间要早于致命伤,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死者是先服用的安眠药,随后在被人一击毙命,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他妻子洛云,毕竟遭受了这么多年家暴,情绪在一朝崩溃也不是不可能,量变才能促成质变,如果洛云是凶手,那么叶管家也脱不了干系,倒是他大儿子,这种为了家产弑父从古至今数不胜数,更何况他又是个吃喝嫖赌的败家子,急需要钱,老子不死就没有他的机会。”路垚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悠闲的靠着,脑子运转飞快,“但是相比之下,我更倾向与第一种,是洛云杀了他先生。”

“为什么?”乔楚生斜靠在办公桌前,翻看之前的口供和证据。

“你看啊,如果白倾川要杀他爹,哪能想到用安眠药配酒,还抛尸在中源百货,一般像他这种败家子除了能在嘴上逞能之外,其余的还真就没什么能力,光是打晕一个人就够他吓丢魂的。”

安静聆听的乔楚生赞同的点头,随后才发表自己的见解:“这倒是,看你就知道了。”

这嘲笑明目张胆,路垚气不过,抄起旁边的抱枕就朝他扔过去,一个不够扔两个,直到乔楚生抱了三个抱枕站在他面前,才堪堪收手。

“至于吗,开个玩笑嘛。”乔楚生把抱枕还给他,路垚轻哼一声不接,数着手里的几块大洋。

乔楚生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又想要什么?”

一提到这个,路垚立马两眼放光,方才耍脾气的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乌黑明亮的眼眸转了转,露出小狐狸般的奸笑,乔楚生心叫不好,好似落入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里。

“不要东西,你帮我个忙。”

“什么?”

路垚斟酌着说:“晚上我有个朋友找我去聚会,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这不好吧?我跟他又不熟,怪别扭的。”乔楚生摇摇头拒绝,路垚抓住他的手臂,楚楚可怜的眨着眼睛,乔楚生移开视线,仍旧不想答应,谁知路垚变本加厉,直接抱住他的腰,说不答应就不撒手。

好巧不巧,这一幕刚好被闲的没事儿来找他们要绝密消息的白幼宁撞见,她捂着眼睛露出一条缝控诉道,“你们两个,这里是公共场合,注意影响好不好?”

知道她误会了,还没来得及解释,脸皮极厚的路垚满腹委屈就开始往外倒,乔楚生知道他在装,但换作旁人听来,就是另一番味道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做什么都依你,现在能放手了吗?”乔楚生让他缠怕了,只得妥协。

奸计得逞的小狐狸咧嘴憨笑,满意的撒手,一旁白幼宁试图引起两位“打情骂俏”正主的注意,咳得很大声。

“报社没事做?”

“这不是来打探消息了嘛。”

白幼宁毫不见外的坐在路垚身边,观察力敏锐的她一进门就嗅到一股很浓的药味,私下悄无声息的打量着两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乔楚生身上。

“受伤了?”

“这不是常事?”

“嘁,哪次受伤不是这样说的,你能不能好好保护自己?之前就因为跟着我爹受过不少伤,现在当了探长怎么还是这样啊。”

唏嘘一声,白幼宁嘴上虽然得理不饶人,心肠却是善良的,别扭的话里夹杂着关心,乔楚生安慰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有分寸,放心。”

白幼宁懒得信他的鬼话:“我们垚垚虽然靠不住,但是最起码他脑子好使,实在不行躲起来总可以吧?”

被点名的路垚心生不满:“什么叫我靠不住?我很靠得住好吧,哪像你。”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乔楚生先一步控制局面,把筛选出来的部分不是很重要的信息交给白幼宁打发她离开,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用不着他们开口,识趣的踩着她那双浅跟小皮鞋噔噔噔跑没了影。

“你打算穿哪件去聚会?”

“最左边那套,你觉得呢?”

翻看乔楚生衣柜的路垚拿出一套宝蓝色的西装,暗色调为基础,又在其上点缀着细小的亮片,酷似浩瀚无垠的星河,神秘又充满魅力,袖口处用苏绣刺了一朵金丝边的玫瑰,优雅不失风度。

“品味挺高啊。”路垚啧啧称赞。

“这衣服是我上次生日幼宁送的,还没来得及穿,今天正好。”

礼服挑好,乔楚生边说边脱身上的制服,路垚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就已经脱的只剩下一件里衣,莫名其妙耳根发烫,路垚轻咳一声强装镇定,秉持着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可避讳的原则,大大方方看着乔楚生脱衣服,当肩膀、手臂肌肉露出来的那一刻,路垚还是怂了,逃跑之前,无意间瞥到乔楚生腹部腰间的伤疤,那是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是勇士的荣誉,权利的象征。

恍惚之际,乔楚生已然换好白衬,正欲扣扣子,被眼疾手快的路垚抢先一步,手指在距离肌肤几厘米的时候忽然停下,抬眼征求身体主人的同意。

“你这是以前留下的疤?”

“大部分是旧伤,那个时候跟着白老爷子混,上海并没有现在这么太平。”

腹部沟壑间凸起的疤痕触感清晰,路垚手指在最长也是最深的那条上流连,他不敢相信乔楚生这伤痕遍布的身体都经历了什么,总之从小在锦衣玉食环境下长大的路垚怕是永远也体会不到安然无恙的欣慰,绝处逢生的喜悦。

“……别摸了,痒。”

乔楚生感受着指尖的触碰,从旧伤游走到新伤,才长好的嫩肉禁不住如此轻柔的抚摸,引来主人的一阵颤栗。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的路垚整个人都臊的无地自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秋天里成熟的果实,熟透了。

“咳,那什么,乔探长身材真不错,我在外面等你。”

越掩饰越容易露出破绽,乔楚生扣着扣子,眼睛一眨不眨的随着路垚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乔楚生皱眉,接通后对面吩咐了几句便挂断,这让原本就蹙着眉的乔楚生此刻心情跌落谷底,面色冷峻,握着电话的手指因力度太大而指节泛白,努力调整心情,恢复方才的笑容,好让路垚无所察觉,等他换好衣服打理好一切,才从卧室出来。

气质这一块,被乔楚生拿捏的死死的,别说路垚了,就是白幼宁看了也得夸上两句,惊叹之余,家里电话铃声响起,那头说车子已经停在门口,就等二位上车了。

“你怎么还特地叫个司机?以前可都是自己开的。”

替他开门的乔楚生解释道:“帮你挡酒。”

男人说出口的四个字就像颗炸弹,路垚的心情好比天上绽开的烟花,灿烂美丽。

到处都是熟悉的面孔,路垚挂着官方微笑的脸都僵了,好不容易空下来喝口水,又被老同学逮到,说什么都要为他们的重逢干一杯。

“不好意思,他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喝不了酒,我替他喝。”

适时阻拦的乔楚生阐明原因后就准备灌酒,结果对方却不领情,非要跟路垚喝,还非常看不起挡酒的乔楚生。

“我说了他不能喝。”已经很有耐心的乔楚生碍着路垚的面子不好发火,那人见状,嘲讽鄙视的眼神飘了过来,乔楚生就当没看见,倒是路垚,不想让他难堪,准备妥协。

刚拿起来的酒杯被夺走,乔楚生气势汹汹,态度坚决,那人也不是个软柿子,当即就颇为傲气的开始刁难乔楚生。

“我们俩比赛,谁赢了,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好。”

谁能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种地步,原本就是带他来帮忙撑场面,中途也好用乔楚生作为借口溜之大吉,现在事态严重,路垚想拦也拦不住。

“乔楚生,别喝了,已经十五杯了,我可没钱送你去医院啊。”

路垚被这阵仗吓坏了,人家喝酒是增加聊天氛围,他们喝酒就是赌命,谁先趴下谁就输。

灯光亮的发白,酒杯晶莹剔透,里面装满淡黄色液体,冰块相互碰撞的声音与周围的嘈杂欢呼声融为一体,化在耳朵里。

“乔楚生!!!”

熟悉的声音叫醒机械性重复喝酒动作的男人,而对手已经败下阵来,他甩甩脑袋勉强维持清醒,放下酒杯抹了把脸,抬手去找路垚,纵然晕头转向,乔楚生却准确无误的抓住了路垚伸过来的手,后者架着他往外走,乔楚生眼里泛着光,有些迷离,却仍然不忘方才的赌约,他停下晃晃悠悠站不稳的脚步,声音弱弱的传来。

“以后别让我看见他出现在路垚面前。”

这就是赢下赌约的条件。聚会的负责人头点的跟启动的缝纫机似的,用口型对路垚说了声抱歉,显然没有得到回应,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热闹的聚会上。

一出门就扶着墙吐的昏天黑地,乔楚生感觉自己脑袋胀跟快要炸开一般,太阳穴突突突跳个不停,眼前画面都是天旋地转,叫他头晕犯恶心。

“喂,你还好吗?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路垚刚一动作,乔楚生就猛地摆手拒绝,他指着街边的马路牙子,示意路垚扶他去坐一会。

“头晕眼花,有点难受。”乔楚生声音很低,里面的虚弱无力使路垚心里更加愧疚。

“我上次这么拼还是十年前,为了白老爷子。”乔楚生揉着眉心,顺道按压太阳穴,好让那疼痛缓解几分。

“……谢谢。”几乎微不可查的道谢从耳畔传来,路垚生怕大声吵的他头疼,索性抵在乔楚生耳边小声说。

“你如果真想谢我,就别动,让我靠一会。”

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稍稍一偏头就能吻上路垚的脖颈,在这月朗星稀的夜里,酒精的浸染,心底滋生的欲望,加上不敢乱动的路垚,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乔楚生动了念想,还未来得及制止就已然碰上路垚白嫩细长的脖颈,唇下能感知跳动的血管,只是蜻蜓点水一吻,或许都不能称之为吻,乔楚生撤回到原本的距离,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没有戳破。

等到乔楚生缓过来之后,拍拍路垚的肩背,“走吧。”

路垚脚已经坐麻,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直撞进乔楚生怀里,两人受力向后倒,好在身后有支撑点,不至于让他们摔的很狼狈。

“垚垚这就投怀送抱了?”

乔楚生故意逗他,嘴上的笑都快咧到耳根子,合不拢了,路垚报复似的掐住他的腰,疼的乔楚生连连求饶,给人顺毛。

“不闹了,我送你回家。”

“别着急回家,还有事儿没办完呢。”

拉住抬脚就走的路垚,乔楚生活动一下筋骨,这给路垚很不好的预感,“你又要干嘛?你可是探长,不能知法犯法。”

“嘿,什么知法犯法,我这是去抓人,不然你以为我去干什么?”

“抓人?抓谁?”路垚疑惑,随即恍然大悟,“你该不是要公报私仇把刚才那人抓进去蹲号子吧?这样……不太好吧,教训一下就完了,实在不行让他给你赔精神损失费还有医药费,如果你不需要的话可以给我嘛,我也受到了惊吓,应该补赔。”

一聊事情就能扯到钱,路垚这辈子算是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乔楚生只觉得头疼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严重,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爱钱的主儿。

“闭嘴啊,再烦我就把你也关进去陪他一起。”

“那不行,我还得替乔探长办案子不是,至于号子,就让他一个人蹲吧。”秒怂的路垚乔楚生已经见怪不怪,懒得再跟他废话,拽着人就上了车,一路开至城区郊外。

将信将疑的跟着乔楚生搭车来到白家,在看见已经候在门口的管家后,继而瞧乔楚生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路垚开始思考,如果让乔楚生自己抓到了凶手,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一年的房租即将泡汤?

满脸苦大仇深的路垚心情瞬间就不是那么美好了,跟着乔楚生下车,叶管家亲自走上前将双手并拢伸出,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洛云。

“乔探长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叶管家说。

乔楚生下令叫人押走叶管家,来到洛云面前,“望洛太太保重。”

回去一路,路垚好奇心颇重,缠着乔楚生问东问西,什么时候锁定的凶手,证据在哪,他怎么不知道,有决定性线索为什么不告诉他云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只蚊子,在我耳边吵的想堵住你的嘴。”乔楚生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路垚不依不饶,直觉告诉他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唉……”乔楚生长叹一口气,“怕了你了。”

“之前在家里换衣服的时候,接了一通电话,是老爷子打来的,告诉我去白家,会有凶手等在那,让我什么都不要问,直接把人带走,凶器也找到了,可以给他定罪,其余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多查,而且这件事到此为止。”

一五一十的坦白,乔楚生知道路垚肯定会心有不甘,但是没办法,这广大的上海租界,比他们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了,能不去招惹就不要去招惹,引来的火未必是小火,到时候尸骨无存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是探长,查明真相是你的职责,你不能总是听那老头的话,如果凶手不是他,那岂不是冤死一个好人?”

车里霎时间鸦雀无声,只有引擎发动的声音惊扰这份安宁和寂静。

路垚看向窗外,头顶悬挂的霓虹彩灯相互衬托一齐闪烁,街边的小店早已关门,唯有百乐门前最为繁华熙攘,进出的客人和舞女交谈甚欢,亲密无间,走过这一段,车子又将陷入宁静安逸的环境中,没有人声没有嘈杂,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平稳的心跳声。

“乔楚生,我想查下去。”路垚说的很轻,但他知道乔楚生听见了,但是对方一直沉默不语,没有任何回应的把路垚送到家门口,转身就走。

“乔楚生。”路垚又唤他一遍。

男人依旧没回答,只是抬手替他擦掉了刚才在车上吃饼干嘴角残留的饼干渣,但是路垚却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笑的很开心,他明白乔楚生的态度了。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明面上虽然已经结案,大家又重新过回悠闲惬意闲云野鹤的生活,当然,除了路垚和乔楚生。

案子悄然进行中,既然不能明着查,那就偷偷摸摸来,总是会有办法的。

“叶管家的证词基本上与案子都能够对上,安眠药是洛云下的,但是勾兑了大量的水,导致药效太低,不会置人于死地,但是白淙纬并不知道却仍然对她拳打脚踢,叶管家是出于保护上前阻拦,劝解无果才一怒之下杀了他,凶器上有叶管家的指纹,我问了白倾川,正好是他找不见的青瓷烟灰缸。”

夜深人静,呆在乔楚生家里的路垚生无可恋的躺在羊毛地毯上,四仰八叉一点也不见外。

“最大的问题就出在这烟灰缸上,为什么好巧不巧偏偏看中了白倾川的,而不是公用的,我那天去白家,不管是茶几还是书房的烟灰缸内部,都是雪茄烫出的黑色痕迹,而白倾川的青瓷烟灰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除了缺掉的那个地方,就连烟味都闻不见。”

乔楚生贴心的关上窗户,免得路垚着凉,不然他还得带人去医院,又要花一大笔钱。

“根据叶管家所说,他当时随手抄起桌上的东西就砸向白淙纬,并不知晓是白倾川的烟灰缸,加上你刚才的发现,现在最大的疑虑就是,这烟灰缸为什么会出现在书房的桌子上,是谁提前调了包。”

每天这个时候,乔楚生都要进行锻炼,早上拳击,晚上仰卧起坐俯卧撑,一样都不曾落下,不然哪来的身体和实力去替白老爷子打天下。

人高马大的路垚从地上爬起来,蹲在做俯卧撑的乔楚生旁边,拿手指戳了戳手臂上的肌肉,还不怕死的捏了捏,“手感不错,乔探长平时都这么练?”

“手拿开,我不介意用你当沙袋,练练我的拳头。”

“切,摸摸都不行吗,这么小气啊。”

不屑的神情挂在脸上,乔楚生做完五组之后起身,“你要是想摸呢,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吧,得给钱。”

“我摸你我还得给钱?你什么时候这么物质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路垚冷哼,“那长三堂的姑娘们可真是赚了。”

这话一出口,味道就不对劲了,乔楚生憋着笑,清了清嗓子,朝着路垚招手。

“干嘛?我不摸,我没钱。”嘴上嘀嘀咕咕,身体还是老老实实的起来挪到乔楚生身边。

“帮我个忙,事后随便你摸。”

路垚双手护在身前:“我是正经人啊,我可不像你,给钱就能摸的。”

“哪那么多废话,过来。”乔楚生扬手准备打,男人胆小的瑟缩一下,其实只是吓唬吓唬他,乔楚生并不会真的动手,等路垚乖乖站好,他躺在方才路垚躺过的羊毛地毯上,指使站在那边的路垚过来帮他压着腿,大大咧咧的路垚听话的一屁股坐在乔楚生的小腿上。

“你早说是这个嘛,亏我以……”

原本还在絮叨的路垚现下已经说不出话了,因为乔楚生的仰卧起坐太标准,每每起身腰杆都挺的笔直,导致他与路垚的嘴差一拳的距离就能相碰。

“以为什么?”乔楚生与他面对面,眼眸含笑,轻声问。

“以为你……你快做!我困了。”有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路垚慌乱的把乔楚生按下去,掌心下是温热的躯体,能明显感受到他起伏的胸膛和跳动的心脏。

手掌好似被灼烧,心虚的缩回手,路垚就在这种极度暧昧的氛围下,看着乔楚生凑的越来越近,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嘴唇时停下来,反反复复搅得路垚心律不齐,呼吸有些急促。

好不容易熬完这几组要人命的仰卧起坐,路垚动作迅速,离开乔楚生的腿钻回沙发上。

“今晚我睡沙发,你睡我床。”

“我看你床大,要不然一起睡?”

“也行。”

话一出口,路垚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瞎说什么,邀请什么,在蹦跶下去自己都难保。路垚此刻非常后悔,然而同床共枕已成定局。

“乔楚生,你电话响了……吵死了啊。”深更半夜,路垚被一通电话铃闹醒,操着软糯含糊的声音去叫一旁睡的正熟的乔楚生。

“谁他妈大半夜打电话。”

起床气极其严重的乔楚生暴躁的接起电话,刚想骂人就听到对面是萨利姆的声音,仍旧不满的询问原因,对方告诉他,洛云死了,死在回家路上。

戴着眼罩斜靠在车窗上继续补觉的路垚因为一阵急刹车撞到脑袋,额头当时就泛起一片红,乔楚生伸手替人揉了揉,“别睡了,咱到了。”

穿过人群,来到死者身边,乔楚生刚想提醒路垚别过来,对方就已经打着哈欠从身后挤了出来,这一眼,差点没让路垚把今天三顿饭外加诸多小零嘴吐出来。

洛云死状凄惨,被人划伤面容开膛破肚,体内器官散落在外,肠子距离身体少说也有三五厘米,乔楚生让人赶紧抬回巡捕房,并且遣散这周围看热闹的,自己则是去找跑到角落里干呕的路垚。

“是我提醒晚了,还好吗?”

给人顺气,别因为干呕而呛着,乔楚生回想刚才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最近当真是不太平,光是白家的案子,明面上就已经牵扯出不少,更别说灰色地带了。

“能行吗,不行回去歇着。”乔楚生见他还没缓过劲来,只能先让他回去休息,案子不急这一时,路垚的事情比较重要。

接连两天都没见到路垚,白幼宁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去问了乔楚生,得到的答案是路垚最近状态不好,乔楚生让他在家里休息,还叫白幼宁别去打扰他。

“哥,也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啊,跟我交个底,是不是看上我们家垚垚了?”

每次白幼宁出现不是向他们讨要消息就是打探两个人的关系,乔楚生也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人,就交代了。

“追啊,怕什么。”白幼宁拍着桌子义正言辞。

“追什么追,被人拒绝了我多尴尬。”乔楚生头一回质疑起了自己的人格魅力,多多少少有些担心。

白幼宁继续鼓舞:“哎呀,看你平时跟长三堂百乐门的姑娘们调起情来一套一套的,怎么连这点追人的胆量都没有了?”

“把你那逗趣小姑娘的招数都使出来,再追不到手,我跟你姓。”白幼宁自信的拍了拍胸脯,给他哥支招。

看这小丫头比自己还信心满满,乔楚生都有一度认为是她在追路垚,而不是自己。

不过他现在也没空想这些,洛云案子还处在原地踏步的阶段,唯一查到的就是,他那天去百乐门喝酒的时候遇到一个纠缠他的男人,知道这事儿后,乔楚生带人把他抓了回来,亲自审问,估计是被塞钱了,嘴硬死活不说是谁指使的,乔楚生正好因为两天都没见着路垚,心里非常不爽,索性直接把人在审讯室里揍了一顿,外面听着求饶声的萨利姆摇摇头叹气,没了路垚的乔探长,果然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总算是问出来了,乔楚生也撒了一通气,刚整理好衣袖回到办公室,就看见某位大爷正悠闲的坐在沙发上喝茶呢。

“暴力执法,乔探长小心被告。”

“告就告,我怕他?”

路垚早就听到了那响彻巡捕房的哀嚎,知道自己这两天没帮忙,这家伙肯定是什么都查不出来,急的直接对嫌疑人上手,故而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你问出什么了吗?”路垚伸手替他整理翻起来的衣领,乔楚生拿着口供记录本递给他。

“尸检呢?”路垚翻着记录,抽空看他一眼,乔楚生在办公桌上翻翻找找后,乖乖拿给他看。

“甲鱼汤配上苋菜,这活脱脱的就是毒药啊,白家的厨师不知道吗?”

盯着尸检报告,路垚眉头紧锁,乔楚生也没去打扰他,就听见路垚自顾自的开始嘀咕。

“叶管家尚在牢里关着,他没有仇家也没有旧情人,不存在情杀的可能,白倾川的嫌疑也不大,他没必要为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赔上自己的命,况且洛云死的当晚,白倾川在长三堂紫依姑娘那睡觉,有大把的人证,那么跟洛云有仇且有关系的就只剩下——”

“白斐。”乔楚生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出门,坐车赶往白家。

“有一点我不明白,凶手为什么会带走白淙纬和洛云的心脏,难不成为了收藏?”

抵着下巴思考的乔楚生扭头问路垚,对方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有钱人的一种特殊癖好。”

“懂了,比如你喜欢翻垃圾桶。”乔楚生了然,迎接他的是路垚不轻不重的一拳。

“我那是为了破案,破案!!”

用手指塞住耳朵,挡住了不少声音,乔楚生等他吼完了才慢慢悠悠撤开。

“哎,乔探长也是有钱人,那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吗?”下车前,路垚嘴欠的问,想着能扳回一局,结果一下让乔楚生拿下双杀。

男人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贴在路垚耳边说,“我喜欢做仰卧起坐。”

这一趟走的,乔楚生心情愉快,路垚爆红着脸恨不得离开。

“刘大厨和花楠小姐,麻烦跟我们回巡捕房。”

当着白斐的面二话不说就把厨师和丫鬟带走,路垚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前者的情绪变化,刚走到门口就被叫住。

乔楚生回头,白斐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鼻梁上挂着那副常见的金边眼镜,“乔探长没有逮捕令和证据就想把我的人带走,请原谅白某恕难从命。”

“有,证据逮捕令我都有,白先生如果觉得两张不够,我这里还有一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回巡捕房仔细辨认真伪?”

意料之中的对话让路垚嘴角微勾,随着乔楚生从怀里拿出上面批的逮捕令,白斐的步子也跟着停下,他站在二人面前,路垚嗅见淡淡花香,是没有见过的品种,没有闻过的味道。

眼珠在两人之间辗转,这回白斐无话可说,只是眼睛死死盯着观察他的路垚,慢慢的,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路神探,期待下次再见。”

话里带着冰碴,让人心生寒意,脊背发凉,路垚的直觉很准,这一走,恐怕又要出事。

经过审问,厨师对此事并不知情,只是按着主人的吩咐做菜,这菜单是花楠交给他的,还特意叮嘱两样菜隔着天上,所以这两样菜偶尔出现在同一桌也不会令人生疑,至于起因,便是花楠因为不满意洛云对她的欺压才徒生歹心,自从叶管家被抓,洛云每日都无精打采,脾气暴躁,对着家里下人没有一个好脸色,不是扇巴掌就是滴蜡油,这恰恰刺激到花楠,就这样,恶魔的种子在洛云体内日渐长大,最终导致她毒发身亡。

花楠伏法认罪,厨师无罪释放,本以为案子就这样结束了,上海租界即将迎来一阵太平日子,但案子尚且有很多疑点,花楠的口供看似完美无缺,实则漏洞百出,加上她身上的蜡油烧伤,明显是新伤,顶多是在三四个小时之内伪造的。

“你觉得这案子就这么简单?”路垚问他,乔楚生摇摇头,“就算不简单,咱们的线索也断了,花楠认罪,她愿意当这个替罪羊,我们也没办法,而且上面今天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遵守命令,如果再犯就该革职了。”

“我倒是有个办法,让他们不得不放手交给我们去查。”路垚眨眨眼睛,满是狡黠,乔楚生知道他肯定没憋什么好主意。

“什么?大新闻?说来听听。”白幼宁被乔楚生一通电话叫到巡捕房,看见正襟危坐的两个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有事儿,还是大事儿。

听完全程,白幼宁手都快写断了,“慢点慢点,我还没写完。”等她最后一个字写完收笔,路垚就说出了他的想法。

“你帮我们造势,上面就会有压力,不管凶手是如何有权有势,一定没有办法再让他们阻止我们查案。”

“你就这么肯定?”白幼宁问,“行得通吗?”

“你一个记者难道不知道,舆论大,压死人吗?”路垚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任何时候,只要威胁到他们的官职、财富和人生安全时,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会选明哲保身,而不是因此丢了自己的权利和金钱,甚至是命。”

“妙啊,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放任你们去查,因为老百姓才是最有权有势的人。”

三人商讨过后,将计划敲定,乔楚生这边放出要枪决花楠的消息,白幼宁则是回去准备大新闻好出其不意的给资本一拳,至于路垚,碍于今天那句话和白斐看路垚的眼神,乔楚生主动叫路垚留下来陪他,一来巡捕房人多较为安全,二来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能够及时保护路垚。

黄昏薄暮,霞云坠山,渐渐隐没于地平线下,路垚百无聊赖的躺在沙发上看书,乔楚生趴在桌上睡觉,他两天两夜没合眼,刚好趁着这个休息空档小憩一会。

等白幼宁解决完报社的事情之后,火速赶到巡捕房,在这之前,乔楚生出去替路垚买晚饭,但是一直都没有回来,路垚心急如焚,拉着白幼宁带着巡捕房的手下就出门找人,原本猜测白斐会对路垚下手,却没想到对方是冲着乔楚生来的,要说不担心是假的,路垚知道乔楚生功夫到家,不会轻易被伤,等他找到乔楚生最后出现的地点时,他再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花香,初次嗅到只是觉得熟悉,等他第二次闻的时候,心里总有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奈何关键时刻掉链子,他就是没想起来是在哪见过闻到的。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只能从花楠身上下手。

“你难道想助纣为虐,看着他一步一步错下去吗?”路垚苦口婆心的劝说,对面的小姑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我来吧,你们都出去。”白幼宁自诩是个合格且温柔的贴心大姐姐,她没有像那群男人一样严肃逼问,反而是循循善诱,慢慢攻克小姑娘的心理防线,最终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就在此时,巡捕房收到一封信,内容简洁明了,就是让路垚带着花楠去交换乔楚生,地点他需要自己查,从现在开始,每晚一个小时,乔楚生就会受一次伤,他想看看路垚最后能在乔楚生身上留下多少条疤痕。

气急败坏的路垚把信封拍在桌上,发出巨大响声,巡捕房的人不敢吭声,这是一场与时间的比赛。

好在白幼宁成功劝慰花楠,让她帮忙,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花店。”时间流逝飞快,在众目睽睽之下,花楠妥协的低声说出两个字,像是施舍,又像是怜悯。路垚皱眉思索,在上海租界,光是花店就有好几家,进货种类也不同,如果一家一家去查,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况且这个点还开着的花店,几乎没有。

“能不能再具体些?”路垚搭着花楠的肩膀问,神色焦灼,带着恳求意味,“哪怕一个象征性的建筑都好啊。”

小姑娘见他焦虑神情下眼中的恐惧,像是被什么击中,心底泛着酸,她看到那人受伤或是遇到危险也是这种心情,路垚此时此刻的模样跟她当年如出一辙,她动摇了,她不希望再有人像她一样,失去最珍贵的东西。

“百乐门。”最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路垚感激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带着她火速赶往百乐门。

范围缩小至三家花店,剩下的就只有靠路垚了,现在距离送信来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也不知道乔楚生怎么样了。路垚想。

“乔四爷,时间到了,看来你的小神探也就那么回事,有些无能啊。”

锋利的军刀在乔楚生裸露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细长的口子,鲜血顺着腰腹下淌,染红了地上一众白色的花瓣。

乔楚生调侃中夹带着讽刺:“那也比白先生好,让一个小姑娘去帮你坐牢,算什么男人啊,也难怪被别人看不起,要我是白淙纬,当初就该让你在孤儿院自生自灭,谁能想到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竟然是个天天盼望自己过世的白眼狼。”

“闭嘴,你什么都不懂,你体会不到那种一辈子都活在下等人的阴影里是什么滋味,无论你怎么做,他都不会器重你,哪怕把家产给一个整天只会吃喝玩乐的败家子也不愿意交给我,凭什么?我为了他学了这么多,凭什么他都不正眼瞧我,我就那么的不堪?你说,你说啊!!!”

白斐因为乔楚生的话受了刺激,不顾时间到没到,发狠似的在他身上又添了几道比之前还长的伤口,疼的乔楚生咬牙,额头直冒冷汗,却没有发出丝毫示弱的声音。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被人踹开,路垚带着花楠出现在两人面前。

“人我带来了,快放人。”

“呀呀呀,路神探来了,我跟四爷聊的很投机,不是很想放他,你说怎么办?”白斐舔着刀面上的血,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痴笑。

“你他妈不守信用!”

路垚指着他怒骂,白斐向前走了几步,“我没杀了他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忘了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白斐计算过去一家花店找人所需要耗费的时间,路垚如果按着他计划中的方向去找,那必定是会拖到天亮的,那个时候,乔楚生就只有一死。

可惜计划失误,白斐目光落到花楠身上,“你告诉他的?”

“夹竹桃的味道独特,剂量多了容易使人肢体麻痹,失去行动力,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你能轻而易举拐走乔楚生的原因,好巧不巧,我上次给师姐送花正好碰上这里老板进货,就多留了个心眼,没想到真让我猜中了。”路垚进入花店的时候,特地环顾四周,的确发现了夹竹桃的存在,这也不难解释乔楚生为什么会被一个身手没他好的小少爷带走。

“少爷,老爷已经死了,你别再揪着自己的过去不放了,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花楠对白斐极好,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白斐处处护着花楠,花楠也会给他讲许多他闻所未闻的故事,两朵经历风吹雨打磨练出意志的小草互相依偎,直到白斐看见洛云对她的虐待行为,这粒复仇的种子便悄然滋生,直到今日开出妖艳恶毒的花。

“放弃吗?可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啊。”

白斐木然的看向花楠,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姑娘,他借助叶管家的手除掉不器重自己的父亲,本意是嫁祸给白倾川,谁知出现纰漏,于是他改变计划,先解决掉碍事的洛云替花楠报仇,最终再去对付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少爷,他要让白家一家都不得好死,为了完成这个计划他已经忍辱负重二十年,现在就差一步即将迈入成功,带着他心爱的姑娘和那一堆收藏品远走他乡,谁知半路杀出一个路垚,死咬着他不放,导致今天这个必死无疑的局面,棋子都各尽其责,却仍然挽救不了这盘早已下死的棋局。

“路垚小心!”乔楚生利用花瓶碎片割开麻绳,飞速上手握住白斐已然抬起的手枪,子弹射出,直冲路垚而去,千钧一发之际,花楠撞开路垚硬生生替他挨了这一枪,乔楚生制服白斐,踢掉他手里的枪,把人压在地上。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上海租界也归于太平。今晚的月亮很圆,驱散乌云洒下光辉,把这座城的污浊展现在世人面前,纵然有太多的角落被黑暗侵蚀,但是待到明日朝阳爬起时,依旧会是云销雨霁,碧空万里。

处理完伤口,手下的人将白斐押回巡捕房听候发落,至于花楠,乔楚生立马让救护车送她去医院,没有什么事是比保住性命更重要。

更何况,她本不该死。

等到事情都挨个处理完,乔楚生看见路垚偷偷摸摸准备离开,上一秒跟医生道完谢,下一秒就喊住有意开溜的路垚。

“男朋友,你去哪儿?”

“吃宵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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